火粟不动声色的垂眸扫过北御翎握住自己的手,心中竟是忍不住冷笑。如此紧紧握着的两只手,却是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来自对方一丝一毫的温度。
两人寒暄一阵,南宫熙才转头一脸担忧的看向火粟“皇妹还要不要在回娘家呆一段时间?”
“多谢皇兄好意了。”火粟垂首,毕恭毕敬的答道。
“也好,那便随北御兄一起回北国也好。”南宫熙眼中划过一丝浅淡的落寞,以至于火粟、北御翎两人都没有来得及去看清。
北御翎唇边划过一抹不屑,拉起火粟的手,似是故意炫耀般,语气却依旧平淡“既然凝月已嫁入北国,那自然便是我北国之人。哪怕是死,也是我北国的魂。”说罢,便拉着还未回神的火粟拂袖而去。
火粟转头的一刹那,南宫熙修长的背影竟是笼罩着一层浓烈的落寞。
第二十九章 祭祀
转眼便是夏至,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不论宫女太监来来去去总会抹着额头的汗水,脚步匆匆。蝉鸣声在夏季傍晚便愈发显得清脆。池中荷花也开的正盛。
林雅馨身着宫女服,拿手绢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一边热的直吐气,另一边则用手绢不停的给自己扇着风。
林雅馨皱眉看着火粟,一脸疑惑,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热?”
“心静自然凉。”火粟淡然答道。边说着便已经迈开了步子朝着池子之中的凉亭走去。林雅馨如释重负般,一个箭步冲到了火粟前面,火粟浅浅抿着薄唇,不语。
正此时,两名华裳女子朝着火粟的方向快步而来。等到近了,火粟这才看清,其中一个便是荣妃,另一个,她也不认识。
这名女子身着绿色丝绸的长裙,发髻高耸,珠钗摇晃间,叮呤声作响。细长的眉似是经过刻意修饰,涂满丹寇红的指尖在阳光下反射下绚烂夺目。
依照女子身后的太监、宫女的数量来说,此女子似乎比其他妃子身份金贵不少。
此时,女子也正冷眼打量着火粟,只是那双阴狠的眸子中写满的只有妒忌。火粟不怒反笑,如此不知掩饰的女子,又是如何在这水深火热的后宫之中生存下去的?
女子收回视线,缓步走到微滞的林雅馨面前,忽的一巴掌甩下。尖锐的指甲竟是直接将,林雅馨白嫩的脸蛋破开了一条鲜红浅淡的血痕。
半饷,林雅馨才回过神,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女子,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反应。
女子冷哼一声,厉声斥责道“你一个狗奴才算什么东西?也敢越矩走在皇后娘娘前面?”
林雅馨急忙跪下,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一声接一声的求饶。
“来人,将这个不懂事的奴才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女子冷声厉喝,随即便有两名侍卫上前架住了林雅馨,却并没有拖下去的意思。
荣妃担忧的看了看火粟,火粟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她并非不想救林雅馨,只是,林雅馨确实是该教训教训了,若非她自己不好出手,又如何会等到现在?思及此,火粟唇边笑意愈发浓烈。
女子用丝帕擦了擦手,驻足在火粟面前,一脸温柔的笑意,柔声道“看来姐姐宫里的下人的确是有些不懂规矩,如此便从妹妹这选两个去吧,也算妹妹的一片心意。”
火粟垂首,谦卑的道“那就多谢妹妹百忙之中还帮姐姐调教下人了。”视线从林雅馨脸上掠过,火粟垂首继续道“不过妹妹的事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火粟在心中暗骂,北御翎这个妖精已经派了卧底在她寝宫之中,如今再来一个,估计还真有点承受不起。
荣妃适时的站了出来,扶住女子的胳膊,柔声道“余妃姐姐,皇后娘娘是南王最为疼爱的公主,这些事情又怎会亏待了皇后娘娘呢?”
“荣妃妹妹说的果真是理,是妹妹疏漏了。”余妃绕有深意的看了荣妃几眼,随即换了一副嘴脸,对火粟道歉。
“那如此,妹妹便先离开了。”余妃冷哼一声,甩袖而去,荣妃深深的望了火粟一眼,也随着余妃转身离开。林雅馨则被两名侍卫随手扔在了青石所铺的石子路上。
火粟缓步走到林雅馨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林雅馨,声音冷冽如同千年寒冰“若是你还想做北御翎的妃子,那便自己爬起来吧。”
林雅馨坐在地上,双腿在地上乱蹬,眼泪竟是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落,带着哭腔道“她算什么人?长这么大我亲娘还没打过我呢!你又没被打过板子,你怎么会知道那种痛苦?”边说着,情绪便已愈发的大了。
等到林雅馨自觉发泄够了,抬头正准备说话时,才发现火粟早已不知去向。
……
径自走在石板路上,淡蓝色的石板中夹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暗风拂动,池中荷香扑鼻而至。
素裙竹簪,青丝拂动,屹于洁白无暇的荷花池边,举手投足之间反倒是像极了落入凡尘的仙子般,清灵动人。
北御翎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何自己的那些妃子总爱成群结队的来找这个女人的麻烦了。因为对于所有女人来说,她便是个绝对麻烦的存在。
收回思绪,北御翎脚尖轻点地面,仅几步便无声无息的落到了火粟身旁。俯身,嗅着火粟手中绽放的荷花,笑道“皇后娘娘胆子真大。”
火粟浅浅一笑,将手中的荷花送至北御翎眼前,笑颜如花“若是皇上喜欢的话,那便拿去吧。”
北御翎俯身,青丝自肩头流泄,挥洒。接过火粟手中的荷花,放在鼻尖,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放下手中的荷花,凤眸近在咫尺的凝视着火粟平静无波的明眸,道“若是本王喜欢皇后娘娘呢?”
火粟双唇微动,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皇上何出此言,臣妾本就是皇上的人。”
对视良久,北御翎起身,背对着火粟,道“过几日便是祭祀大典了,皇后娘娘是否应该准备一下了?”
“是。”火粟眼中异光闪烁,唇边泛着浅笑答道。
……
枣红色的大马,北御翎一身红衣端坐其上,一双诱人的薄唇总是带着浅淡的笑意,妖娆之间透出一股不羁。身后是镶金的八抬大轿,轿中火粟一身淡蓝色广袖长裙,以白色丝带束腰。简单的发髻用一只简单的玉簪束缚,却丝毫不显凡俗,如此愈发出尘。
轿后则是满朝的文武百官,依身份等级而排序,五颜六色的朝服,好不艳丽。
浩浩荡荡的人群从每一条大街小巷游过,到了所谓的祭堂时,早已天黑。皓月当空,繁星闪烁,蝉鸣声不绝于耳。
火粟后来才知,这祭堂也本是一处庙宇。传闻当朝一位身份尊贵的王爷因为犯下了重罪,而北御翎又舍不得定下死罪,所以才下令将这位王爷关在了此处。
而让火粟不解的是,既然是反目成仇,北御翎又怎会三番四次的来这处庙宇,以至于将此处定为了祭堂?如果说北御翎真如传闻一般于心不忍,或许连北御翎自己都会感到好笑。
祭祀大典第二日开始,北御翎就被安排在火粟旁边的房间。火粟房中便只有林雅馨和晨雨两人守候,其他宫女皆是守候在门外。
浸在浴桶中,温热的泉水恰到好处,火粟双眼微眯,望着屏风后忙碌的身影,唇角微扬。
“雅馨。”火粟置身于浴桶中,呼唤着屏风之后的身影。
林雅馨急忙丢下手中的事,急匆匆的跑到火粟身边,问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火粟用眼神示意林雅馨趴到桶边,林雅馨愣了愣,不过还是很听话的蹲下来,趴在了桶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火粟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火粟浅笑着抚上林雅馨的后颈,柔声道“刚才在你这里看到了一条虫子。”伴随着火粟的话音落下,林雅馨早已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地上。
火粟起身,扯过屏风之上的纱衣套在身上,抱起地上的林雅馨往床的方向而去。
将林雅馨安置在床上,火粟脱去林雅馨的外衣,打散林雅馨的头发,将头转向内侧,盖好被子,火粟摸了摸林雅馨的头,穿好事先准备的夜行衣,破窗而出。
晨雨目光幽深的望着火粟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轻叹一口气,回房继续打点着。
静谧的夜,却不是无尽的黑暗。月光伴着院中摇曳的烛光,整个道观的景色一览无余。
黑色的身影迅捷的在各个房顶之上窜动,火粟趴在一处房顶上,打量着四周的地形,才发现,这个道观总体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占地面积偏大,而且有层次的四合院罢了。
火粟眉头轻皱,目光落至身后,才发现身后居然是一座独立的小房子。
虽是与道观隔出了一些距离,不过却不知为何,火粟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肯定这座小房子必定是属于这座庙宇所有。
火粟眼角微挑,将面巾向上拉了拉,转身跳下房顶,朝后房而去。只是这后房竟是处于后门之外,放倒几名侍卫,火粟打开后门,朝着那座独立的小房子而去。
只是另火粟万没想到的是,唯一的连接竟只是,一条几乎只能容下一只脚的独木桥。桥下则是万丈深渊,单是看看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若是落了下去,恐怕就是身首异处。而她火粟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否每次都能有那么好运。
第三十章 下毒
&65279;&65279;&65279;&65279;两扇朱红色大门轻闭,整座房子除了两扇门,无窗,无缝。火粟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息听着屋内的动静。
“六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何必如此在意。”男子低沉的嗓音异常清澈,伴随着声声敲打木鱼之声响起。
只是男子的话音落下,却并未迎来任何回答。
“佛曰,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男子敲打木鱼之声稳若磐石,绵延不绝。
一只手猛的掐住了男子的颈项,男人竟没有任何表情,哪怕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直至男子颈上出现两条於痕,那只手才松开,响起的却是北御翎邪肆的嗓音,只是这一次似乎带着无边的怨愤“是吗?如此那我便连本带利的还给他可好?”
男子恍若未闻,只是一直敲打着手中的木鱼,直到北御翎甩袖离开,也未停下。
火粟从大柱旁边闪出,明亮的眸子甚至比,暗夜之中的漫天星辰还要明亮几分,凝望着北御翎离去的身影。片刻后,转身,推门而入。
房中仅有一张床,灰色的褥子收拾的整整齐齐。桌子之上的茶杯摆放的异常整齐,而整个房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房间正上方摆放的金色大佛。
跪在地上敲打木鱼的男子,一身灰色长袍,光头。如此,便可看出,男子是早已剃度出家。
火粟仔细打量着房中每一个角落,以至于男子早已停下手中的动作也不知晓。
男子起身,替火粟倒好一杯温水,递到火粟面前,作揖道“来者皆是客,请用吧。”
接过男子递上的水,男子这才淡然自若的抬首,火粟黛眉微蹙。
看着男子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然的又跪到了地上,继续敲打着手中的木鱼。火粟一刹那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好生面熟,却一时记不起脑中浮现之人是谁。
火粟坐在凳上,看男子一直只是轻闭双眼,不卑不亢,古井无波的表情半饷也没有一丝改变。
火粟忍不住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那姑娘为何还不动手?”男子的嘴唇微微张合,却依旧没有牵动脸上有任何表情。
火粟不耐的皱了皱眉,跃到男子面前,猛然伸手掐住男子的脖子,双眼微眯,道“说,族谱在哪?”
“佛像之下。”男子任由火粟掐着,温热的湿润感打湿了火粟的双指,火粟一双秀眉紧蹙,凝视男子半饷,松开手,径自走到佛像前。竟是真的找到了所谓的族谱。
蓝色的封面,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族谱。
白色的纸张泛黄,小巧玲珑的草书字体记载着朝代统一以来,历代的皇帝、太子、王爷。
火粟唇边笑意愈发浓烈,纸张一页页从指尖流过,直至最后一页。
明仁皇袁桀册立长子,袁弋为太子,仁历九十二年去世,明德皇袁弋登上帝位,勤政爱民,且骁勇善战,文武双全,百姓奉为一代明君。
火粟秀眉紧蹙,合上手中的族谱。
袁弋,是两分天下前最后一位皇帝,也正是南北两国的分裂,以至明国百年盛世毁于一旦。而这本族谱居然没有记载袁弋之后,如此说来,这本族谱早已先一步被人动过了手脚。
思及此,火粟猛然醒悟。拉开房门便要离去,一把长剑从头顶划过,正好挑开火粟束发的发冠,一头青丝如流泻而下。
火粟却并未回头,三两下便消失在夜色中。
手腕被一把抓住,止住了火粟前行的步子。房顶之上,火粟回首望着身后紧紧挟住自己手腕的人。
北御翎媚眼含笑,一手挟住火粟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拿出了火粟放在腰间的族谱,凝眸看着火粟笑道“没想到这祭堂之中守卫竟是这般差,竟让一个女子偷去这么重要的东西?”
火粟挑了挑眉角,一脚踢上北御翎拿书的手腕,北御翎顺势丢开了手中的族谱。火粟挣开北御翎的束缚,跃下屋顶,从半空之间抓住了下落的族谱,落至地面,抬首看了看北御翎。
转身,消失。
北御翎唇边笑意逐渐漾开,指尖夹住一缕乌黑亮丽的长发,放至鼻尖。夜风拂动,暗香扑鼻。
……
祭祀大典如期而至,众人站在偌大的空地之上,面朝高台,恭恭敬敬的俯身。高台之上,火粟两人却是唯独没有穿着宫装祭祀的人,当真是鹤立鸡群。
北御翎手举三柱香,朝着石碑拜了三拜,将手中的香插入了石碑之前的香炉中。火粟便是依着北御翎的样子,拜了拜,便将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接下来,便是众人垂首站在石碑前,直到两人所插的香都已尽数燃完,才可离去。
北御翎挑了挑眉角,跃上了高台的围栏上,坐了下来,百无聊赖的看着众臣面对着高台,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而火粟并没有那么好运,便是随着众臣在烈日炎炎下站了个把时辰。林雅馨三番四次差点晕倒,好在晨雨扶住了她。
祭祀过去,便是长达七日的吃斋念佛。对于此,火粟早已习惯。
由于天气太过炎热,火粟几乎更是整日泡在佛堂之中,整日整日的敲木鱼,听庙中小和尚诵经。
这日,晨雨便从观中要了盘酸梅,正要给火粟端去,却被林雅馨拦了下来。
林雅馨接过晨雨手中的酸梅,俏皮的道“晨雨姐姐,你看天气这么热,你去休息吧,我给皇后娘娘送过去吧。”
晨雨看了看林雅馨,拿过林雅馨手中的酸梅,冷声道“还是我自己送过去吧。”
林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