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胤禟,你可知道我正在思念着你?那么你呢?可有像我思念你一样地思念着我?
回到院子,四下打量一番,我惊奇地发现这里……竟与我梦中的听雨轩一摸一样。大到桌椅板凳,小到花花草草。
我把自己狠狠地丢进摇椅吊床,用被子使劲地捂住脑袋。只希望一觉醒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迷迷糊糊之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叫着“格格”。我一睁开惺忪的睡眼便看见了小蛮。她和我梦里面的小蛮一摸一样,面若桃花、娇俏可人。
我叫了声小蛮,她当时就落下泪来,只抱着我一个劲儿地叫“格格”。我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小蛮不哭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家格格我终于重见天日了。”
我话音刚落,小蛮便一下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格格,你说什么?”
我郁闷,怎么她明显一副不信我的样子?
我指了指她身上穿着的衣服,笑道:“小蛮,你穿粉色的衣服很漂亮。”她终于不再怀疑,抱着我大笑了起来。她刚哭过,笑着笑着就岔了气。
忽然,她轻叫一声,像是忍着什么巨大的痛楚似的。
“小蛮,额娘是不是打你板子了?”我抓着他的肩膀焦急地问道。如果我那个梦是真的话,那小蛮岂不是被德妃打了板子。
小蛮犹豫着点点头。我一下子抱紧她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对不起。她直说没什么,还叫我不要担心。我怎么能够不担心,于是便拉了她进屋去检查伤口。
看着青紫色的伤痕,我不禁落下泪来。小蛮这么娇小的一个人,她是怎么样承受住的?
“格格别哭。德妃娘娘虽然打了小蛮,但她还是关心我的,擦了娘娘留下的药伤口已经不疼了。”
看着她忍痛表现出欢快的样子,我只能忍着眼泪朝她点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人伤害小蛮,谁都不可以!
“格格,芯蕊公主说她把你弄丢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小蛮递给我一杯茶。
我莞尔一笑,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趴在小蛮的耳边语带甜蜜地说:“是他送我回来的。”我不想对小蛮有所隐瞒,因为她见证了我和胤禟这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她见证了我的爱情。
“他?他是谁啊?”这丫头不懂装懂,气得我牙痒痒。
“他就是他咯,你不知道就算了。”我起身出门朝秋千的方向走去。
“真好,格格和九爷终于在一起了。”小蛮跟在我身后喜悦地说着。
换回自己的衣服后,我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一下自己的样子了。坐在镜子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病态的漂亮脸蛋。虽然头上绑着白纱布,但丝毫不影响这张脸的美丽,这让我小小地兴奋了一把。还好没有变成丑八怪。
镜中的女子长着一张瓜子脸,眼睛很大很漂亮,是双眼皮。眼睛上面是一对浓淡适中的柳叶眉,鼻子微微翘起。想是刚刚大病初愈的缘故,一张樱桃小口没有什么血色。
这张脸蛋上最让我满意的是皮肤,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我想,就算是现代最高档的化妆品也化不出这种效果来。
我在小蛮的陪同下去给德妃请罪。听小蛮说,芯蕊现在还在永和宫的佛堂里罚跪。我得去解救她。
一路上碰到的宫女太监见了我都像见到了稀奇动物似的,盯着我看了又看。我不理会他们惊奇的目光,只专心走着自己的路。
“格格的眼睛能看见了,真好!”小蛮边走边说。
是啊,真好!这种感觉就像是七月天冲凉水,舒爽无比。
行至德妃处,还没有进门就听见了十三阿哥的声音。他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人心。只是,这声音还能这样多久呢?
守在门外的小宫女见我来了,也是惊得不行,刚想俯身请安就被我挥手给制止了。
我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内的众人。首先看到的是位于上座的德妃。她和我梦里的德妃一摸一样,快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就像三十岁,高贵得就像天上的王母娘娘。
德妃的左手边是正在讲话的十三阿哥。幸亏他在讲话,要不然我不会这么快就认出他来。
十三阿哥的长相用“玉树临风”四个字来形容不足为过。剑眉入鬓,眼睛大且黑。总的来说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
在德妃的右手边坐着一个与十三阿哥年纪相仿的男子。那男子长得和十三阿哥有几分神似,给人一种洒脱不羁的感觉。从他的年龄来看,我猜他应该是十四阿哥胤祯。
和十三、十四这两位阿哥相比起来,胤禟还真是阴柔了许多。真是应验了那句话: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十四阿哥忽然朝门口看了一眼,我躲闪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当然,我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是会吓到他们的。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尤其是十三阿哥,他的眼里满是难掩的激动。可毕竟德妃还在,他也只能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德妃的表现验证了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她稳稳地坐在那里,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激动,眼里面更是一片云淡风清。她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高贵如天神。
我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准备给她请安。毫无防备的,德妃站起身挥手给了我一巴掌。我头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现在又被打了一巴掌,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幸好离我最近的十四阿哥一把扶住我,要不然我非倒在地上不可。
“额娘,你这是干什么。”十四阿哥放开我对德妃说道。
在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便被德妃一把揽进怀里,她责备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担心死额娘了知不知道?”
德妃的话让我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妈妈和远在科尔沁的额吉。再也坚强不起来,扑进德妃怀里面放声痛哭。仿佛要把这一世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我在来的路上早已经想好了说辞,所以,当德妃问起时我只说自己那日在路边等芯蕊的时候不小心被经过的马车撞到了头,当场昏迷不醒。那马车的主人见我没有意识,只好带我去他家治病就医。没想到因祸得福,这一撞居然冲散了脑子里面淤积多年的血块,让我得以再见光明。
德妃拉着我问东问西,十三、十四两位阿哥也不好多留,告辞后就离开了。
十三阿哥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对上他的视线,我就像触了电似的立刻扭开头。对于十三阿哥,我欠他一句“对不起”。不知道他知道被我和他最信任、最依赖的四哥联手欺骗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二十一章
当我悄无声息地走到芯蕊身后的时候,那丫头竟然在打瞌睡。看着她的样子,我的玩心大起。
我伸手在芯蕊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她惊得一下子从蒲垫上跳了起来,嘴里还喊道:“额娘别生气,芯蕊没偷懒。”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丫头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还睡得着,要换作是我把她弄丢了的话指不定在哪儿干着急呢。
在我的笑声里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的芯蕊毫无形象地一头栽进我的怀里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我一身。
“喂,你还哭起来了,又没人怪你。”
我边把她往外面推边掏出帕子擦她弄到我身上的眼泪和鼻涕。可谁知,刚清理干净那丫头又扑了上来,她以超高的分贝叫道:“小笙歌,吟画送午饭来的时候告诉我你能看见了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真是太好了。”她说着大笑了起来。
我彻底无语,这个芯蕊怎么越来越像一个孩子了。
“喂!喂!喂!我说芯蕊公主,你都已经十七岁了,怎么老爱找我撒娇?”说着又推了推她。可她身上就像长了浆糊似的,无论我怎么推她就是不动。于是,我只能放弃。
她抬起一汪水眸可怜地望着我,“小笙歌,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到额娘那里去帮我求求情?我已经在这儿跪了三天了。”我真是服了她了,她总有本事把我弄得莫名其妙。
我无奈道:“好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额娘不罚你了,叫你赶紧回去歇着。”
我的话音刚落芯蕊就大叫着跑了出去。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她刚才的可怜样子是装出来骗我的。
一出德妃的院子我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十三阿哥,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从我出来的那一刻起就紧紧地盯着我。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里会同时出现那么多的情绪,伤痛、无奈、思念……却独独没有恨意。
忽然想到纳兰容若的一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常常在想,我和十三阿哥之间如果能像刚刚相识的时候那样美好而又淡然,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那该是多么的好。
花儿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叶子落了有再长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但是我知道,我和十三阿哥之间再也回不到最初那个时候了。
十三阿哥就那样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我。我朝他笑了笑,他亦牵动了一下嘴角,回了我一个苦涩的笑容。
“格格,我先到前面去等你。”站在我旁边的小蛮见状对我道。
我轻轻对她点了点头,叫她先回听雨轩。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十三阿哥终是转身离开了。
我迈开步子朝十三走去,脸上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微笑。
我走到他跟前,规规矩矩地给他行了个蹲礼,口里说了声“十三爷吉祥。”他浑身一震,随即眼里便布满了受伤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了抬手,语气淡漠地叫我起来。
“胤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试着像以前一样和他相处。他又是浑身一震,眼睛里面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我知道自己有点可恶,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去招惹他。可我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我希望他能明白,我们除了做恋人之外还可以做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终是没有拒绝我,扯着嘴角朝我点了点头。
我们此刻站的位置很引人瞩目,经过的宫女、太监都在对我们行注目礼。虽不怕死,可我还不想死,我想要活着,幸福快乐地活着。如果有心人把事情传到康熙那里,那我岂不是会死的很惨?
担心那些碎嘴的人到处去胡乱编排,我忙拉着十三阿哥朝听雨轩的方向跑去。他丢给我一个很无奈的表情,跟着我两步并作一步地奔到了听雨轩。
“胤祥,好久不见。”到了安全地带,我全身放松地将自己丢进摇椅吊床里,还顺手指了指旁边的秋千,示意十三阿哥坐上去。
他走到秋千旁边,却并没有坐上去,只是拉着秋千架子上的绳子看着我。
“小丫头,你头上的伤痛吗?”他关心地问道。
我伸出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朝他笑着摇摇头。我发誓,这个笑容一点也没有做戏的成份,它完全发自我的内心深处。他似乎也被我的情绪感染了,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我和十三阿哥像久别重逢的好朋友一般在听雨轩的院子里相互谈论着这几个月生活中的趣事。谈话间我总是会尽力讲一些以前听过的冷笑话给他听,他也很配合地大声笑了。如果不是看见他离开时落寂的背影,我会以为自己已经解开了他的心结。
如果将人生比作一条长河,那么时间就能够拂去河流中的一切,使之归于平静。时间能够抚平一切现实留下的伤口,那些哀伤终将会成为过往。可是胤祥,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人的一生很长,而我只不过是你生命里的一道风景?
德妃告诉我,康熙也知道我失踪的事情。本来我是要去给康熙请个安的,但听小蛮说康熙最近为了塞外行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我就没有去见他。
我不去见康熙,他却在我回宫后的第三天找上了我。我跟在李德全身后进了乾清宫,心里面忐忑不安。
每次见康熙都是在乾清宫,而且每次来这里准没有什么好事情。第一次跪得脚抽筋,第二次又被康熙警告,不知道这一次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康熙午睡刚醒,看他的样子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两个宫女正在服侍他漱口、洗脸、打辫子,程序有条不乱。
康熙见我进门也不理我,坐在那里气定神闲,明显一副封建地主阶级的样子。我虽然极度痛恨这种人,但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我什么不满都不敢表现出来。他当我是透明的,我也不说什么,只站在一边静静等着那两个宫女替他收拾妥当。
在我快要见到周公的时候,康熙终于说话了:“丫头你过来。”
统治者发话了我怎么能够不从,于是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给他请了安。
“听说你的眼睛能看见了?”他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珠子若有所思地问道。
呵!还真是画龙点睛,多此一举。康熙大人,你难道没有看见我是自己走到你的面前的吗?
“回皇上话,笙歌能看见了。”虽然不满,但我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了他。
接下来康熙又问我失踪那几天的事情,我把给德妃说的话原原本本地给他复述了一遍,可却发现康熙并不像德妃那么好糊弄。他听完后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被盯得全身汗毛倒立,心里感叹道:真不愧是千古一帝,光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能够让人害怕。
“丫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告诉我实话!”康熙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澜,我却听出了他话里面的警告。
“笙歌说的是实话啊!”我假装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慌不忙地回答他的问题,心里面却有些慌了。康熙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话音刚落,康熙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低声道:“丫头,你是要我把给你看病的大夫叫出来和你对质吗?”
我浑身一抖,险些栽倒在地。他都知道了?那……他会怎么对付我?
“丫头,你怎么这么不听我的话?不是叫你别和他们纠缠不清的吗?你倒是说说看我该怎样罚你?”
我一下跪倒在地上。既然康熙已经知道了我和胤禟之间的事情,那我就索性豁出去放手一搏。赢了,我就可以和胤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输了……我亦无怨无悔!
“求皇上成全。”
我极尽卑微地向康熙请求,话音刚落,头上就被一个硬物击中。硬物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个茶杯。
脸上传来一股暖意,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茶杯里的茶叶和水撒得我一脸都是。
顾不上头上的伤和脸上的狼狈,我重重地对着坐在上座的康熙叩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