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我们两家可是世交,何必如此为难小女?”吕稚没有办法,只好拿出做小辈的样子来,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长辈,五六十岁的人了,希望可以提醒他,千万不可以做出老而不尊的事情来,不然,那张老脸,就难看了。
“世交?”张县令冷笑一声,“既然是世交,你怎么嫁给了刘季?”
“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再说,家父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倒是你,一次又次,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吕稚笑着说,眼睛里却满是坚定,她相信,自古邪不压正,人也总有羞耻之心。
尽管,在这个时侯激怒他,并不是明智之举,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可要做点什么吧,总不能不反抗吧。
果然,张县令的老脸上,一阵发红,一阵发白,心里也明白,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理亏,事情到了现在,也是一步走错,步步又错,尽管已经把刘季一干人等统统抓了起来,心里却并不踏实,做恶人,的确是要付出代价的,可是,事到如今,发展到这个份上,连造反的谋逆大罪都出来了,回头,是不可能的了。
张县令小眼睛又瞪了起来,坏笑着,再一次向吕稚步步逼近,说道:“过去的事情,是没有必要再提,也没有意义,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吧,你是个聪明人,跟着我,起码可以保住吕家全家性命。”
“不,还有刘季,他会救我们的。”吕稚大喊一声,眼睛里含着点点泪光,心里默念,刘季啊刘季,你在哪里啊,再不来,就完了,全完了。
“刘季?他?救你们?哈哈哈!”张县令大声嘲笑着,“别做白日梦了,此时此刻,亏你还想得起他来,大秦三千人马,恐怕已经荡平了芒砀山,他哪里有命来救你们?”
“不,这不是真的,你胡说!你胡说!”吕稚大声叫喊着,近乎竭斯底里的大叫着,再也支撑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滚流了下来,自己的丈夫,自己最心爱的人儿,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大家唯一的希望,萧何、曹参等人也一一被抓,能够营救他们的,只有刘季,只有他,他不能死,他必须活着,无论如何,必须活着。
“胡说?我怎么会胡说?”张县令又是一阵冷笑,“要是刘季不死,我怎么敢轻举妄动?”
此时此刻,吕稚的心彻底凉了,凉透了,的确,如果刘季还在,张县令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只有消除了他的心腹大患,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而且,大秦三千人马,刘季生还的希望,太小,太渺茫了,围剿反贼,借大秦的兵马除掉刘季,不正是张县令的如意算盘吗?
看起来,这个算盘,他赢了。
不过,即使如此,还没有见到刘季这个人,就是死了,也要见到尸首,不然,吕稚绝不死心,见不到尸首,就不能表示,他已经不在了,也不能表示他不会来救自己了。
想到这里,吕稚一咬牙,赌吧,狠心赌上一把,去赌邪不压正,去赌一赌老天,赌一赌老天爷是不是长眼,赌一赌命运,是不是已经宣判了这些人的死刑,所有的人的死刑!
想到这里,吕稚一咬牙,一跺脚,一字一句的说:“好吧,我相信你的话,但是,我一定要见到刘季死了,要不然,你如此胡来,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张县令狠狠的盯住吕稚,想想也有道理,如果刘季真的不死,自己的确有顾忌,而且是很有顾忌。
转念一想,大秦人马三千,如果连刘季都收拾不了,就太废物了,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连萧何等人都落到了自己手心里,难道还害怕一个弱女子飞到天上去?
“既然如此,就让你死了这份心。”张县令狠狠的说,转身扬长而去。
吕稚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眼泪又流了下来,刘季啊刘季,只有保住了你自己的命,才有命来救我们,来救所有的人,上天啊,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都死掉吧?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苍天啊,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
与此同时,就在吕稚跟张县令周旋的时候,刘季带着芒砀山的人们,也来不及休整收拾,正在快马加鞭,直奔沛县而来。
夜色逐渐降了下来,一轮圆月,逐渐升起,苍白的月光,照耀在大地上,一对几百人的人马,身上还沾着刺鼻的血腥气,被风一吹,水汽散尽,粘在身上,呈现出令人不舒服的深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恐怖。
沛县县城里,几盏气死风灯在微风中摇摆不定,似乎预示着,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就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县衙的后堂里,却传出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伴随着她的大声哭叫,是她的绝望,对生命的绝望,自己和家人深陷囹圄,朋友也受牵连,即将不保,而自己最亲的亲人,也生死未卜……
凄厉的哭喊声,穿破了夜色,穿透了人们的心房,让人禁不住辛酸落泪。
任敖的眼前,一片湿润,却不敢轻举妄动,沛县县城,有军兵上千,没有外援,单凭自己,无疑是杯水车薪,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目前,唯一的救兵,就是刘季,也只有刘季,才能够救出所有的人。
正在这个时候,任敖的一个心腹士兵走过来,悄悄耳语几句,任敖眼睛一亮,偷偷一转身,走出县衙。
原来,是刘季到了。
月光下,一行几百人,衣衫不整,血色模糊,活脱脱一帮恶鬼,倒把任敖吓了一大跳,刘季也来不及多解释,赶紧追问家人朋友的下落。
任敖简单交代几句,说起刘夫人吕稚,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小小的弱女子,真可谓是有勇有谋,竟然可以从容面对,一次次拖住了张县令这个衣冠禽兽,也着实难为了她。
刘季听到妻子暂时无恙,也放心了,攻打沛县,已经是定局,只是,沛县有军兵千人,也是一块硬骨头。
几个人又商量一翻,决定夜半时分,攻打县城,趁着夜色深沉,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同时,趁机也让大家休息一下,毕竟,刚打过一场大仗,还跑了大半天,鞍马劳顿不说,人也疲惫到了极点。
“刘公稍安勿躁,此番攻打县城解救尊夫人,必将会大闹县衙,不如趁此机会杀掉县令,在沛县起兵。”任敖上前说。
“既然已经反了大秦,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沛县作为大本营,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众人纷纷点头响应说,这些人,已经触犯大秦律法,没有了退路,只有反了。
“而且沛县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又是我们多年居住的地方,做大本营,最好不过了。”刘季也赞成。
“只不过,沛县有千余人,只怕……”刘季有点担心,自己一方是疲惫之师,能不能拿下沛县,还很难说,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任敖,此时此刻,对他,还不敢完全放心。
任敖此人,是一个低调的人,而且很有主意,在县衙里,从不拉帮结派的,刘季对他还算有点了解,人绝对是个正人君子,跟张县令和李师爷,绝非一路货色。
“刘公放心,沛县已经是一盘散沙,经不住怎么打的。”任敖信心满满,笑着说,“很多人跟我一样,表面上听他们的,心里却是很不服气。”
刘季点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一句话,也借此考验一下任敖,毕竟,他曾经是张县令一方的人,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知道面前这个人可靠,非常可靠。
于是,悄悄安排任敖,连同王小二兄弟两个,联络自己的旧人,还有萧何、曹参一方的故人,以火起为信号,一同起事,攻打沛县县城。
夜半时分,夜色越来越浓,只有漆黑的夜色里,虫鸣依旧,连月亮也悄悄躲进了云层,似乎不忍心观看这世间的杀戮与纷争。
就在人们进入甜美梦想的时候,沛县县城里,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顿时,整个县衙被火把照了个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刘季手下的几百个人,一起杀了过来。
沛县百姓早就不堪大秦暴政,再加上全县上下的人都相信,刘季就是上天派来解救众生的神灵,是赤帝下界,顺天应人,许多军士都纷纷投向刘季,里应外合,他手下的一干人,也没有怎么费力,顺利制服了县衙里顽固反抗的军兵,顺顺利利的拿下了县城。
沛县县令张县令和李师爷,已经是五花大绑,在几个人的推搡之下,来到刘季面前。
县令往日的威风,一下子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此时的他,后悔啊,肠子都悔清了,可是,悔也无益,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当自己的县令多好,偏偏起了歹心,所谓是善恶终有报,作恶的代价,他也算尝到了,也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冒犯刘公,还请留条性命,府中所有家产,都情愿孝敬刘公。”张县令还是惜命的,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自知难逃一死,还在苦苦哀求。
“好你个小人,死到临头,就这么一副窝囊样子吗?哪怕有一点骨气,也算是个大好男儿,真是一个败类,活着都多余。”说着,一道寒光闪过,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滚落了下来。
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刘季轻轻松松拿下沛县,救出了家人朋友,可谓是大快人心。
众人慷慨激昂,齐力推举刘季占据沛县,大举义旗,也好成就大事,就在这个时候,刘季的妻子吕稚,却遍寻不见,不知所踪。
第三十六章 知天命痴吕稚伤情
第三十六章知天命痴吕稚释怀
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里,求必应土地庙前,依然静悄悄的,只有几颗星星,慵懒的眨着眼睛,庙门前的一棵大槐树,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还在睡梦之中。
一个疲惫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靠在大树下,眼泪流了下来。她就是吕稚。
刘季攻打沛县,解脱了牢狱之灾,而吕稚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整个县城的欢呼声,让她害怕,让她畏惧,因为她知道,风一样的日子,已经成为了泡影。
这座小小的土地庙,太熟悉了,七八年来,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
就是在这土地庙前,邂逅了自己的丈夫刘季;
也是在这土地庙前,一夜又一夜的紧紧拉着丈夫刘季的手,直到天亮;
还是在这座土地庙里,找到十六颗祖母绿,解围芒砀山。
而土地庙依然,他的丈夫,心里却装上了花花江山,只有痴情女子,心里念念不忘那种风一般的自由自在,哭断了肠。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原来,沈食其一直在她身边,在县衙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远处。而刘季攻下沛县,吕稚在欢呼雀跃之后,却满脸悲戚,他放心不下一个弱女子,才一路跟了过来。
刘季跟秦军作战的时候,他守在左右,吕稚在县衙哭泣的时候,他就在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
对于他们夫妻,沈食其可以说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们。
“我知道,你就在旁边,一直都在。”吕稚笑了笑,并没有转身,轻轻说。
沈食其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有些淡淡的草药香气,还有一个练武之人发出的特有气息,吕稚很熟悉这样的味道。
“可是,当时,我就算可以杀掉张县令,却还是救不了所有的人。”沈食其笑了笑。
“我都知道。”吕稚也跟着笑了笑,简短的一句话,表达出了太多的心情,对沈食其的感激和理解,人家毕竟师命在先。
“你不应该在这里。”忽然,沈食其小声责备一句。
“我知道,”吕稚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沈食其听,“可是,我不想我的丈夫当沛公,”
“我知道,你想过风一样的日子。”沈食其轻轻叹了口气,风一样的日子,自由自在,逍遥快活,很奢侈,不是吗?
他禁不住暗暗问自己,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老恩师的凄惨结局,自己还可以如此淡泊名利吗?任一身绝世武功埋没?恐怕不能,估计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他理解刘季,一个大好男儿,就应该志在四方。称雄天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事事具备,他怎么能放手?
他更理解吕稚,一个女儿家的心里,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小家,只想要一个丈夫,而不是一个大英雄。
只是他还有点不理解,不让夫婿觅前程,是什么样的情怀,让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如此淡泊?难道是坐牢坐怕了不成?他哪里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太清楚,前面的帝王之路,意味着什么,绝对不是母仪天下,也绝对不是什么龙凤呈祥,无论是什么,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夫妻两个,都没有错,只不过是观点不同,着眼点不用。
要说错的话,只能说,男男女女之间,存在着差别,有天壤之别,
可是,夫妻两个的观点,截然不同,不存在求同存异的可能,必须有一个让步。他已经感觉到,让步的绝对不是刘季,绝对是面前这个无助的女儿家。
“是的,我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吕稚悠悠的说,眼睛里,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真是想不到,真正了解自己的,竟然是这个沈食其,竟然是只单独会面了两次的沈食其,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她知道,什么风一样的日子,什么自由自在的生活,只不过是自己的白日梦而已。
这一切,已经注定了,从兄长吕泽被刘季解救出来的那一刻起,在萧何造势,说刘季是神灵下界的时候,以及那把宝刀问世的那一刻开始,这所有的一切,就被注定了。
这一切,上天已经注定,她不得不让步,也必须让步,因为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沛县上空飘荡的的欢呼声,萧何等众人,也已经回不到大秦王朝的怀抱里,刘季必须承担起这一切,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必须承担的。
沈食其没有再说话,深深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刘季不可能撒手离开,一个女儿家的小小心思,注定是一抹清风,刮过去之后,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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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攻打沛县,一举成功,全县庆贺,人们欢欣鼓舞,萧何、曹参、吕泽等人,全力保举刘季为沛公,一片喜庆的场面,刘季的脸上,绽放出从来没有过的光彩,这可谓是春风得意。
“生逢乱世,正是大英雄有所做为的时候,既然已经举起了义旗,而且周边的民众都纷纷响应,有了沛县这个大本营,就该早日计划出兵,攻打大秦。”萧何侃侃而谈,看来他想这件事情,绝不是想了一两天了。
萧何一番话,正中刘季下怀,于是,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