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身体,低声平静的说:“他还活着,邓布利多教授,伏地魔还活着。”
喧哗的场内在一刻间变得无比安静。接着,没多一会儿,纷杂的议论声与叫嚷声再次吵闹起来。黑压压的人群挤着向前,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邓布利多不得不搀扶着哈利往后退,直到疯眼汉穆迪半拖半拉的从邓布利多手里接过受伤的男孩,魔眼狂热的转动着,小声说:“交给我吧,阿不思,你需要处理一下人群。”
哈利被穆迪拉扯着往城堡里拖,他的眼睛在周围搜索着,很快就找到了穿着黑袍的魔药学教授。男孩有些难过的垂下睫毛,他知道,他还必须去做一件事。
斯内普隔着杂乱的人群盯着浑身是血的少年,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在刚刚一瞬间流露出的悲伤令他的心突然刺痛。微微蹙起眉头,斯内普没有时间思考太多,悄悄地跟了上去。
48
48、最无奈的告别 。。。
穆迪的假腿噔噔噔的撞击在大理石楼梯上,斯内普谨慎的跟着他,几次在拐角处停顿。但是穆迪简直像是处于警惕性全无的狂喜状态,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踪,迅速的拖着受伤的男孩进入了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
虚弱的男孩染红的衣服上,鲜血已经完全干凅。斯内普不知道那是什么造成的,更不愿意去想象袍子下面的伤口是什么形状。抽出魔杖,左臂仍然燃烧一般的疼痛,可他现在完全不想去理会。一种直觉的焦虑促使黑袍男人逼近了穆迪的办公室,里面隐约传出来的声音令斯内普震惊无比。
“是我,波特。是我发射了黑魔标记,是我把你的名字投入火焰杯,是我利用海格和迪戈里,确保你不会在被黑魔王得到之前死掉,是我对克鲁姆动了点手脚,让他在迷宫里帮你清除障碍……我做到了一切,包括把你送到黑魔王面前……他是多么想杀了你,可他竟然没有杀死你!”
隔着房门,男孩的声音变得有点模糊不清,他叫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人名。
“……巴蒂。克劳奇。”
“想想吧,我把你送给了他———你是他复活最需要的东西,然后又替他把你给杀了!我会得到超过其他任何食死徒的荣誉,我将成为他最宠爱的亲信,比儿子还亲……哈,哈哈!”
穆迪听起来完全失态了,他沙哑的声线在说话的时候陡然拔高,假腿木撞击在地板上,来回走动,显得格外癫狂。斯内普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不是真的穆迪,而当他握紧魔杖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斯内普回头,正对上邓布利多严肃且冰冷的蓝眼睛。
“你什么也不会得到。”哈利坐在椅子里,盯着居高临下对自己狞笑的假穆迪,冷冷的说:“很抱歉,我毁了你的人生规划。你不能成为伏地魔的宠儿了,相反的,你只能被摄魂怪吸允那肮脏的灵魂。”
“知道吗?你冷静的像个疯子。”假穆迪猛的俯□,正常的眼睛和魔眼一齐盯着哈利,他的声音非常细微,细微到近乎不可闻,却异样阴沉狠毒。“还是你本来就是个疯子?这个魔眼能够看穿隐形衣,哈利。波特,我一点都不想看到,我差点以为魔眼也会出现幻觉,你亲吻了他,那个低劣的叛徒。”
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个轻巧的微笑,他抬头,眼中充满了强势与力量,声音同样轻薄如细尘。“是吗?可是在我眼里,他是能够拯救我心灵的圣者。我的吻虔诚而温暖,他会感觉到的,连我的心一起。”
“你这疯子!”假穆迪失控地提高了嗓门,大叫道:“那就去死吧,哈利。波特,你这———”
哈利没有动弹,任由穆迪高举起魔杖,他实在太累了,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一个注定会被阻止的狂热食死徒。果然,就在穆迪的咒语还未念出口的时候,一道耀眼的红光,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巨响,门被炸开了,邓布利多、斯内普和麦格冲了进来。
邓布利多的脸上没有慈祥的微笑,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愉快的火花,那张苍老的脸上每一丝皱纹都带着冰冷的愤怒。他的目光扫过仍然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的哈利,浅蓝色的眼瞳里闪过一瞬难以捉摸的疑惑光芒。
哈利将眼神投向他的魔药学教授,斯内普也正在打量他染了血的袍子。他们的眼睛并没有相遇,可是哈利还是本能察觉到了斯内普的隐藏起来的担忧。
“哈利,你知道他是谁,对吗?”老巫师轻声问。哈利将目光收回来,盯着自己的膝盖,淡淡的说:“巴蒂。克劳奇,教授。活点地图上是这么写的。”
“巴蒂。克劳奇……”邓布利多喃喃了一声,接着简单却坚决的对斯内普与麦格说:“西弗勒斯,请把哈利送去校医院,庞弗雷夫人在等着。回来的时候拿上你的强效吐真剂。米勒娃,请你通知康奈利,阿兹卡班少了一个犯人。”
斯内普点了点头,伸手拉起哈利———哈利注意到,他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最后只是轻轻扶着他的肩膀———走出了假穆迪的办公室。他一路上都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哈利抬起眼帘,盯着冷淡的男人好久,像是不愿意发出任何声音打破两人之间诡秘的寂静。直到他们快要走到通往校医院的楼梯,哈利才缓缓开口。
“我想要去你的办公室,斯内普教授。”
魔药教授一愣,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快气疯了,他威胁性的瞪着受伤的男孩,凶狠的问:“你说什么?”
哈利微笑着,又说了一遍。“我不要去校医院,我要去你的办公室。”
“是啊,是啊。”斯内普极其讽刺的说:“然后用点黑甲虫的粉末和非洲树蛇皮就能把你的伤治好。”
“拜托……”少年低垂着头,伸手拉住黑袍男人的手腕,将手指的热度一点一点传达给他。“我只是想……静一静,一个人。”
斯内普盯着男孩。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很滚烫很稳,没有一丝抖动,就是这样反而令他少许不安。少年刚从那个人手里逃出来,无论是受了什么折磨,都应该是惊慌失措筋疲力尽的。但是现在他镇静平静到不可思议,究竟是怎样的遭遇……
男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冷漠的响起来。“随便你。一个格兰芬多居然喜欢待在地窖,真是奇迹。我要拿吐真剂给校长,波特,想来的话就跟着我。”
哈利一声不吭的跟着斯内普穿过走廊踏进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他老老实实的坐在平时坐的椅子上,看着斯内普从储藏柜里拿出一小瓶吐真剂。
尽管知道时间紧急,斯内普瞥到少年狼狈的样子,仍然犹豫了片刻。阴沉的男人最终将一剂药剂塞到哈利手里说:“把它喝了,波特。不过,只是提神和镇痛。很快你就会知道不去找庞弗雷夫人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男人转身走出去,顺便关上了门。哈利缓慢的起身,将药剂放回原处,然后磨蹭着走到斯内普的私人储藏柜前面,掏出魔杖把围绕在柜子周围的咒语都破坏掉。
他伸出手指,又退回少少,再次往前递进,接着忍不住有些瑟缩。
他曾经向斯内普许诺不会碰储藏柜里的东西,他的魔药教授或许相信他,五年级还或是放心或是疏忽的把少年和冥想盆一起留在办公室。哈利实在不愿意重复回想五年级那天的结尾,但他这次不得不去拿……
失忆魔药。
在迷宫里的时候,被另一个自己占据身体的刹那,他多多少少就察觉到了自己有一件事情必须去做。回去过的那个五年级他并不知道四年级发生过的事,是因为现在的发展其实在那次经历之后。可是,除了自己,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知道过去时空的奥妙,也就是说,如果想让五年级的发展照旧,他就必须做点什么事,必须———失去现在的记忆。
少年踌躇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小小的玻璃瓶。他下意识的用力,将失忆魔药拿出来,凝视它,情不自禁的摇头。
不。他绝对不能失去这一年的记忆。他刻意的接近、魔药学教授垂着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他时的神情、那个轻轻的吻、霍格莫德密道里他笑着回头看到的斯内普脸上若有若无的温柔、他们之间平和的气氛、他严厉的叫他哈利。波特、不耐烦的祝他好运……
他无法承受失去这些记忆。如果他失去了,就会如同温暖与幸福丝丝毫毫的被强迫扯离出身体,本来就不丰盛的希望,将重新渺茫贫瘠。
透明的白色液体在玻璃瓶里摇动流转,完全不懂得捏着它的少年的复杂心情。
他必须喝下它。受到重创归来,想要忘记不好的、灾难性的记忆,这种解释对谁来说都合情合理。他同时又不能真的忘记,反而得令所有人相信,他确实真的忘记了……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他饮下失忆魔药,然后在药效发作前离开,离开这个时空,回到20岁的现实时间里去,留下真正的14岁的自己来承受药效,让他忘记一切。
卑鄙的手段。可怜的手段。他就这样被理智所迫,无奈离去,而且,受苦的还不始终都是自己?哈利自我嘲笑着牵起嘴角,打开瓶盖,不再让自己有犹豫的机会,一鼓作气将药水倒进了喉咙里。
嗓子里火辣辣的痒,哈利恨不得把手伸进去抓挠。他闭上眼睛,眼泪差点都滑出来了。捂住嘴,哈利强迫自己深呼吸,努力平静,努力冷却下来。
药水滚进肚子里,同时一种迷迷蒙蒙的错觉侵入脑子,哈利简直觉得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在问,你要忘掉什么……
我要忘掉,进入迷宫之后,今天晚上的经历。
还有吗?
……这一年,这整整一年内,我和西弗勒斯发生的所有事。不要留下,哪怕一点踪迹,他只是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授,仅此而已。
你将如愿得到你想要的,失去你不想记得的。五分钟内。
———想要忘掉的事?波特,确切的说,是最重要、最珍贵、也最不希望记得的事。
哈利仍然捂着嘴唇,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哽咽声,点了点头。
房间门突然被打开,站在外面的斯内普仿佛是被里面的少年痛苦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大步迈到哈利面前,目光在摔碎到地上的玻璃瓶和被打开的储藏柜门之间游动,难以置信的瞪着少年,似乎明白了那是什么。
“波特!”斯内普愤怒到无法控制,伸手扯开哈利捂住嘴的手掌,大声吼道:“你喝了失忆魔药?!”
少年平稳的深深呼吸,对上斯内普燃烧着怒火的黑眼睛,一点也看不出他碧绿的眸子里上一刻还蕴藏着泪水。
“我想忘记今晚的一些事,教授。请原谅我的自私……”
“你这冲动自大的———哈利。波特!”听到少年的话,斯内普的气恨反而更加强烈,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你给我……在这儿等着!”
黑袍教授怒气冲冲的转身,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波特出现在他面前说要调配失忆魔药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小混蛋早晚会尝试魔药的效果的。一种不知道算什么的不安感驱使斯内普在哈利的失忆魔药熬制成功之后就自己配了一副解药。现在,好极了,解药要派上用场了。
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忽然覆盖上来,魔药教授的脚步猛地停顿住。这不是错觉,他正被少年从背后紧紧拥抱。那双手臂缠绕在他的胸前,斯内普立刻有一丝微妙的恐惧,恐惧哈利拥有热度的手臂能察觉到他心脏愈来愈快的跳动。
“我会等你的,西弗勒斯。”
少年轻声呢喃,如同情人之间的耳语。
“所以请求你,也一定要等我……”
斯内普抖了抖唇,像缺氧的人一样无声的张合着,很多事在这一刻都变得异样模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大声斥责他莫名其妙的鬼话和无礼的举动。
手臂的缠绕禁锢慢慢的松开,斯内普没有回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越过办公室进入里屋去拿失忆魔药的解药,自然也就看不到少年脸上难看到极点的笑容。
对不起。望着翻动的黑袍,那个挺拔瘦削的背影,哈利无声的轻轻说。他闭上眼睛,开始默默的念着回去时需要的魔文。最后一句伴随着银色光芒亮起,20岁的青年踏回了他自己的现实中。
一分钟之后,魔药教授拿着解药走出来。头痛欲裂的男孩捧着脑袋呻吟,看起来可怜至极。斯内普近乎粗暴的拽起他,将解药凑到他唇边。
失忆魔药,它抹去的,往往是最珍贵,最重要的事。
电光石火之间,斯内普脑中涌出一个难以辨认的、几乎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念头。波特最重要最珍贵的记忆,会是什么?是否会有……
太可笑了,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就算他们两个在今年的关系有所改善,大难不死的男孩儿拥有那么多幸福与关怀,怎么可能是和自己相关。他什么时候开始在乎……
可是斯内普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确实在在乎。当失忆魔药制成后,哈利趴在桌子上懒散的回答他“起码现在,我可不想喝掉它”的时候,他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少年的话额外蕴藏的信息。自己熬制解药,不就是为了这刻吗?就算只有一毫的可能,他也并不希望两人之间点点滴滴被哈利遗忘干净,肆无忌惮跳脱出去,继续和他的朋友们开怀大笑。只剩下自己还记得,像个傻子似的,甚至也许,会尝试回味。
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不该被抹杀的。其中有任何一个人遗忘的话,都会变得毫无意义。像是玩笑,与背叛。
斯内普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促使了哈利。波特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但绝无疑问,这种转变是双向的。他从最初的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