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妃肯定是被人害死的,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就想到在慕容彩蝶宫中,当孙梦梅要当真皇太后的面,要当面对质,他母亲发的毒誓,“臣妾若有半点虚言,就让臣妾不得好死,死后无葬身之地。”
果然是不得好死,又死后无葬身之地。
慕容兴衡背后阴森森的,他才不相信所谓的毒誓报应,肯定是有人听到他母亲当时的发誓了,借着毒誓,把人给杀了。
这个人是谁呢?
孙梦梅,毫无任何悬念的首当其冲的就跳到他脑海里,“是孙梦梅干的!”慕容兴衡带着恨意的声音脱口而出。
刘永笑着摇头,“大皇子,凡是莫要着急着下结论,皇后娘娘……”他把孙家的变故告诉了慕容兴衡。
孙梦梅死了,孙家被抄了,这一切真的是太戏剧化了,慕容兴衡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响都没开口说话。
刘永虽知道皇子府邸用的都是自己人,还是担心隔墙有耳,或者是出了家贼,不敢再多说什么,意味幽深的拍了拍慕容兴衡的肩膀,叮嘱他早点休息后,就告辞了。
慕容兴衡盯着跳跃的烛光,久久都没动一下,孙梦梅也死了,最大的嫌疑人被排除了,那么这个人是谁?
他先回想了下自己怎么会掉下城楼的,心里越发的惊惧恐怕,难道幕后的人真的是他!
怕到极点,他反而不怕了,收回目光,闭上眼,开始好好的筹划自己的未来。
本来去争储位,赌气要大过于对权力的贪恋,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样想。
九阶金梯上的皇帝宝座,只能是他的,一定只能是他慕容兴衡的,他绝对不能让母妃枉死,更不能让自己的两条腿白白废了!
刘先生说的对,自己没腿,可以让人抬着;没牙,可以让人嚼碎了喂,只要有权利,什么事都不将是难事!
……
“皇上,你太心狠了!你怎么能那样对皇后!”皇帝的寝宫外,连一个侍卫都不见,偌大的寝宫里,只有皇太后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在响起。
“不要再在朕面前提到那个贱人!”皇帝慕容南诏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皇上,你今年都四十有二了吧,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无奈。
“清汐……”皇上的声音忽然变的柔情似水,“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去做,除了你……”
“皇上,你病的时间太长,又开始说胡话了。”太后冷冷打断他,“哀家听说你已经让左相替你去寻解药,相信用不了多久,龙体就会康复。”
慕容南诏忽然朝站在龙床边的人伸去手,“清……”
这次,不等他喊出那个“汐”字,太后已经冷声打断他,“陛下,你又认错人了,哀家是你的母后。”
慕容南诏伸在半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看着眼前穿太后宫装的美丽女子,嘴角勾起自嘲地笑意,“母后,哈哈,真好,你是朕的母后。”
皇太后被他的狂笑弄的有点心慌,生怕引来支开的侍卫,上前,有些手足无措地捂住他的嘴,轻斥,“别再笑了!”
慕容南诏把脸贴到她软软的掌心上,闭上眼睛,露出无比惬意的表情,“母后,朕之所以让暮尉迟去找解药,是为了清汐能够再次回到朕身边,陪朕走过这剩下的日子。”
他睁开眼,瞳仁上已经蒙上一层水雾,柔情似水地看着眼前人,像是在看这个世界上最稀世珍宝,“母后,你答应朕好吗?”
太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用力地抽回手,瞪大眼睛,有些惊慌地看着慕容南诏,“你的意思是……当年的事,暮尉迟已经知道了?”
慕容南诏失落的摸着自己的侧脸,“母后,这些事,就让朕来处理,你放心,要不来多久,訾清汐就会再次回来。”
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打击着他,“陛下,訾清汐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就算用情再深,陛下也该醒一醒了!既然陛下已经给枫儿定好了婚期,哀家要回去给孙儿准备了!”
话说完,广袖轻拂,翩然离开。
慕容南诏想喊住她,话到嘴边,却没了勇气,目光痴痴的看着她离开。
……
第二天,暮雪瞳是在一阵鸟叫声中慢慢的睁开眼,睁开眼后,她瞪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寸方之地看了很久,直到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落在她枕头边。
侧过脸一看,看到那双纤细的腿,黑漆漆的羽毛,暮雪瞳就知道她还在架空的大历皇朝。
掠影对暮雪瞳的意见似乎很大,它昨晚赌博被她关了一晚上的鸟笼,她倒好,一天之内醉两回。
要轮鄙视,也是它来鄙视她。
可惜,它不会说话,两只爪子也不会做出鄙视人的动作,一只鸟,在心里腹诽一个人,已经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了,掠影扑展着翅膀,生为一只鸟,到它这份上,也算满意了。
暮雪瞳拍着昏沉沉,又星星作疼的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没理会枕头上掠影看她的异样目光,边揉太阳穴边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很无耻的,利用紫菊和掠影赌博一事,把有事可以利用,没事关鸟笼的掠影,再次关到了鸟笼里,然后威胁着紫菊让她帮自己干了两件事。
第一件,让紫菊重新打扮一番,长相虽说不像,穿的衣服却是她的,两个人穿着基本一样的衣服就出门了,方向不同,一个朝东一个朝西,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分别在京城有名的店铺赊账,然后在京城最大的酒坊门口会合。
有件事情,紫菊真的不大好意思说,也许是女人的天性,如果说去第一家店里胡海似的买东西,最后报出自家小姐的名号,然后赊账,她还很紧张。
那么到第二家,她就开始放松了,以至于到后来,她开始享受这种痛快购物,却不付钱的畅快感觉。
第二件事,她进酒坊喝酒,紫菊去宸郡王府通知那个宸郡王,她就不相信,她那样败金外加毫无任何大家闺秀的形象,那个什么王爷的还不退婚。
这么多天下来,其他的事情还是没想起来,对暮尉迟的性格倒是想起来一点,那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一旦有了决定,除非到迫不得已,否则绝对不会轻易改变。
暮雪瞳是个孝顺的孩子,上辈子对陈升夫妇两个就很孝顺,更不要说,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暮雪瞳,把暮尉迟当成了真正的父亲。
她不想让暮尉迟去冒险,而她一旦成为宸郡王的王妃,就再也没有出去寻找解药的机会,她悔婚,肯定是不会有任何效果,被逼无奈,只能把主意打到看似有些无辜的宸郡王身上。
至于她为什么会喝醉,也是有原因的,她原本的打算只是装醉,把最坏的一面展示给訾容枫看,看他还到底还要不要和她成亲。
喝了几酒,她忽然就改变了主意,这么多天,已经听到了不少关于訾容枫的聪慧传说,据说那个人三岁就会作诗,尤其当她回想起在尚书大人府门口,他貌似很无意的那句提醒。
她已经很肯定,他当时就知道她躲在一边,那句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这样心思敏锐犀巧的人,当真那么好骗吗?
心一横,要来最烈的白酒,不顾烧到喉咙痛,捏着鼻子就喝了起来。
古代的东西就是绿色啊,说是最烈性的白酒了,她喝了好多才勉强有了醉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算算訾容枫也该来了,索性又要来一坛子黄酒,混合着就喝了起来。
喝酒最忌混着喝,这样最容易醉。
暮雪瞳察觉到自己有了醉意,又开始矛盾了,一是想乘清醒时可以看看那个据说一笑能倾国,再笑能倾国的訾容枫一眼,也好慰藉她这颗穿越来,备受摧残的心灵。
另外一方面,她想到宿醉后的难受,懊恼不甘喝这么多。
时间刚刚好,就当她醉的真的睁不开眼,鼻尖沁入淡淡的有点像青苔就有点像兰花的香气。
闭着眼,她安然的紧贴在他胸口处,他稳健有力的心跳,一声声的落在耳膜上,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都安静了,非常舒服的就想这样睡过去,一直睡着,一觉醒来,她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言惜玉。
不过,却不再是曾经那个平凡无为,最后得罪权贵,被调去当交警,悲催遭害的小刑警,她是屡破奇案的大刑警。
梦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耳边很快就传开聒噪声,不厌其烦的同时,也让她想起了买醉的正事,真是难为她了,醉成那样,还能吼的那么清楚。
吼完后,她就真的睡着了,现在回想起来,她非常无耻的希望能在这样的怀抱里睡一辈子。
正努力回想着訾容枫带她出酒坊后的事,紫菊端着托盘又走了进来。
看到暮雪瞳已经坐了起来,这丫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着急着就走到床边,而是慢慢的走到桌子边,然后慢慢的弄着托盘里的东西。
终于,性子一向比较急的暮雪瞳就出声催促她了,“紫菊啊,我饿了,不要凉了,快端过来吧。”
紫菊非常非常难得没有听她的话,暮雪瞳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侧过脸想和掠影说两句,哪里知道,看她转过脸,掠影扑扑一声就飞到了紫菊身边。
暮雪瞳怔住了,看着处于生气中,而且气性不小的一人一鸟,心虚的咕哝起来,“我也不是故意喝醉的。”
紫菊哪里会真的生暮雪瞳的气,端着碗就走到床边,口气有些埋怨,“小姐,奴婢真的想不明白,姑爷那么好的人,你还那么折腾干什么?”
暮雪瞳拿过碗,这才发现是碗深褐色的东西,皱起眉,不答反问,“这是什么?”
“这是姑爷让人送来的醒酒汤,说是一喝头就不会痛的。”紫菊答的飞快,丝毫没觉得声“姑爷”喊的是多么的不妥当。
暮雪瞳很想很有骨气的说,訾容枫送来的东西坚决不吃,可是头痛啊,真的很难受,英雄暂时气短的端起了碗。
她捏着鼻子,用像是喝毒药的表情,喝着碗里褐色的液体,结果,舌尖品到了淡淡的甜味,像是甘草。
手一松,醒酒汤的味道充斥到口腔里,不要说苦,就是连点涩都没有。
紫菊边看着她喝,边在她耳边絮叨,“小姐,姑爷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就把你昨天欠下的巨款给还清了,而且……”
“而且什么?”暮雪瞳端着汤碗,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再出其他的流言蜚语了。
真是越不希望出现什么就越出现什么,紫菊把外面最新流传的关于她和訾容枫的版本告诉了她。
听完后,暮雪瞳错愕当场,如果有风正好吹来,她绝对不负“风中凌乱”四个字。
谣言就是这样出来的啊,外面传说,訾容枫之所以这么宠爱她,是因为她暮雪瞳经过大师指点解煞,如今已成了旺夫之命。
你还不要不相信,这谣言可是有据可依的,如果不是经过大师指点,尊贵如宸郡王为何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着。
那么一大笔钱啊,眼都没眨一下就帮着还了。
好不容易才从错愕中回神,她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紫菊,我爹呢?”
心里暗暗祷告,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不然他肯定能猜到她那么做的原因。
紫菊刚想开口,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大小姐,老爷请你到前厅用早餐。”
暮雪瞳真的很想狠狠的抽自己两巴掌,她这张乌鸦嘴啊,什么好的不灵,坏的一说就灵。
……
扭捏捏,拖拖拉拉,直到管家来催第三遍,也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逃不掉了,暮雪瞳才万分紧张的朝前厅走去,还算好,紫菊跟在身后,掠影停在肩头,一人一鸟,到底给她壮了不少胆。
在前厅用餐,自暮雪瞳穿越来,还真是第一次,再加上心虚,要说她不紧张,不忐忑,那才是骗人的。
暮尉迟真的在等她,他面前的碗空空的,象牙制成的筷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他眼前。
也许是这三天他都不需要上朝,他就穿着很普通的长衫,发鬓虽然已经染了岁月,却依然看的出年轻时俊朗英挺,威武挺拔的模样。
暮雪瞳看着这样的暮尉迟,眼眶酸涩,忽然就很想哭。
这次,她能很真实的感觉出,是她想哭和这具身体存不存在本来的记忆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三天后,暮尉迟就会启程去东陵。
自从知道自己是给皇帝寻药的最佳人选后,翻阅了好多资料,也知道,朝上追溯三代,大历和东陵都属于臣子篡位,东陵和大历原本一直是有来往的,不然东陵国的公主也不会到大历来,最后被大历的太子,也就是当年的皇上看中。
只是后来,随着公主难产而殁,暮尉迟的忽然叛国,东陵和大历也开始恶交。
国与国的交往,看似平淡,又或者是互不相干,其实,当中都大有学问,估计和二十一世纪差不多,有很多国家,都会派自己国内的人潜伏在他国,也许不是为了掠夺,只是为了自保。
暮雪瞳相信,暮尉迟要去东陵的消息,早就传到相关人的耳朵里去了。
暮尉迟是东陵国的叛徒,要是让他们抓住,毫无质疑,只有死路一条。
看她睫毛轻颤,眼睛里有了水雾,暮尉迟心里一暖,柔声道:“好孩子,你放心吧,爹没事的。”
拉着她在饭桌前坐了下来,亲自给她盛了碗粥,“来,多吃点。”
暮雪瞳很感动,她觉得暮尉迟要是骂她两句,心里还好过一点,拿起筷子,头一低,眼泪就滚了出来。
暮尉迟笑道:“傻孩子,哭什么,等会儿锦秀坊就会把嫁衣送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暮雪瞳哽咽着开口,“爹,我不想嫁。”
“说什么傻话呢,女大当婚,这是人之常情,何况你今年已经十八了。”暮尉迟语重心长地给她夹过去一个花卷。
“爹,女儿以前一直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真的不想那么快嫁。”暮雪瞳咬着筷子,明知暮尉迟打定好的主意,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改变,还是说了。
“傻孩子,爹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爹好歹是东陵人,对东陵很熟悉,那里也还有爹的好多旧部下。”顿了顿,叹了口气,“其实,爹都一把年纪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倒是你,一定要记住爹的话,嫁入皇家,不比在家里,一定要自己分外当心。”
暮雪瞳看自己根本不可能说服暮尉迟,也不再说话了。
嘴里在吃着,脑海里也飞快的在转着。
暮尉迟似乎很忙,吃完后,就匆匆回书房了,等暮尉迟一走,暮雪瞳才放下筷子问站在一边伺候的紫菊,“紫菊,去帮我准备一下,等吃好,我们就出门。”
紫菊别别扭扭的,像是很不愿意出门,低声问道:“小姐,你要出去干什么?”
暮雪瞳不傻,当然懂紫菊话里的意思,看着她如临大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