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手臂脱臼,吴文宇难得消停了几天。林吾诚也拿出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宽容气度,不再报复捉弄他,也没有更多的训斥。
如此一来,吴文宇倒不习惯了。
由于性格冷淡,也不爱与人交往,吴文宇在学校里几乎就没有朋友,与班里的同学也仅仅算得上见面点头之交,充其量只能算认识而已,学校里的生活不用想就知道是如何的空虚无聊。于是,所以的兴致都被放在了双休的空手道课程上。如今,胳膊一残,就彻底无聊了。
但总得找点儿什么事做,来消磨消磨时间。
姿态慵懒地半靠在沙发上,伴随着电视机里打打杀杀的背景音乐,吴文宇的脖子跳起了胡旋舞,全方位扫视着屋子里的各个角落。目光兜兜转转,最终定在厨房门口,一个窜来窜去的忙碌身影印入瞳孔。
——目标确定。
从此,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林吾诚水深火热的悲惨生活再度拉开帷幕,历时则比前一次更久——两个半月。
严格说起来,这其实完全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
关于吴文宇的性格,见面第一天林吾诚就已经看在眼里了,猜也猜得到他在学校里会是个什么样子,更何况梅盈还三番五次地打电话跟他谈起这个问题。
他能理解,所以并不急于纠正。
盲目急躁的行动往往只会适得其反,他更希望吴文宇能够在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之后,主动改变,主动敞开心扉去接纳这个世界,接纳生活中的一切,而非被迫。
因而才包容纵容着他的一切,任他自由成长。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吴文宇毕竟是伤残人士,需要关心呵护。况且,脱臼可不是什么小事,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林吾诚自然不敢怠慢。要是可以,林吾诚还真想把吴文宇关在家里,免得他跑出去闯祸惹事,让人没日没夜悬着一颗心。
不得不说,林吾诚是真的怕了。
因为时间紧急和吴文宇的不肯配合,受伤的左手在校医务室只作了简单的处理,脱臼的部位并没有完全固定好,回到家没多久,胳膊就开始隐隐发疼。吴文宇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任凭疼痛越来越剧烈,直到林吾诚做完饭从厨房出来才看到他的异样,立刻就冲回厨房关掉还熬着大骨汤的火,抱起吴文宇就一阵风地冲下了楼。
——已经是第二次了,被激起深藏于心底的恐惧。
惨白的脸色,顺着脑门蜿蜒而下的豆大汗珠,被咬得泛白甚至微微渗出血丝的嘴唇……虚弱的姿态,以及——倔强的眼神,无不触动着那些永远都无法忘却与释怀的记忆,脆弱的神经被毫不留情地拉扯,让他止不住一阵强过一阵的战栗与恐慌。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第三次来临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就此崩溃?
到医院用夹板固定好手臂,又吊了几瓶水,回到家已经接近十点了。
看吴文宇有些累了,脸色也还带着些病态的苍白,林吾诚先扶他回房间躺下,才转身去厨房。把凉掉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过,拣了几样吴文宇爱吃的菜,又盛了一大碗汤,林吾诚才端着盘子重新回到房间。
可能是被先前的疼痛耗光了力气,吴文宇难得顺从地任林吾诚扶起自己的身体半靠在床头,然后默默地看着林吾诚拿起勺子端起碗,舀了一勺饭菜递到眼前。
不自在地皱皱眉,吴文宇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
下一刻,勺子再次递到眼前。
不得已回头,正对上一双似乎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有微微的的催促,微微的强硬,也有微微的关切与宠溺。吴文宇不禁有些怔住了,直到勺子再次伸到眼前才回过神来。
——他妈的,被开了瓢的又不是我,怎么就傻了,有人伺候还别别扭扭跟个娘们儿似的!
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吴文宇横下心,一闭眼,对着满满一勺子的饭菜张开嘴。这么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样子,林吾诚看了就觉得好笑,一抹酷似温柔的弧度不自觉在嘴角徐徐散开。吴文宇睁开眼的时候,虽然林吾诚及时收敛,淡淡的余韵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不由又是一怔。一边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嘴巴一边机械地开开合合,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
有什么,在无声流动,在潜滋暗长。
林吾诚这么觉着,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下意识去看吴文宇,目光对上的一刻,吴文宇却飞快地低下头转移了视线。
一时间,有点尴尬。
还有点失落。
定定心神,林吾诚强迫自己专心喂饭。吴文宇则依旧半低着头,默默吃掉递到眼前的食物。喂到一半的时候,再也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林吾诚轻轻咳嗽一声,斟酌着问:“胳膊还疼不疼?”
“——啊?”
吴文宇闻声抬头,却是一脸茫然,显然没听见林吾诚刚才说了什么。直到看见林吾诚死死盯着他的左手,才反应过来。想到自己竟然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跟一窝蚂蚁在身上爬似的,温顺虚弱什么的转眼就统统消失不见,没好气地答道:“不劳你操心,疼不死。”
——臭小子,手残了还不知道安分,就会死鸭子嘴硬!
“医生说的话都记住了?”
“记住干什么,又不是跟我说的。”
“不是跟你说的就不用记了,还真当那残了的手是我的——”
一边笑骂着一边端过汤,嘴里却重复起医生的叮嘱,也不管莫名其妙生气起来的人是不是听得进去。一碗汤喝完,吴文宇的脸色总算稍稍恢复正常,林吾诚眼前一亮,脱口就道:“再叫一声哥来听听!”
——你他妈还来劲儿了是吧?!
望天翻翻白眼,吴文宇转过身背对林吾诚,懒得理他,任他软磨硬泡软硬兼施就是一声不吭。
轻叹一口气,无趣地摸摸下巴,林吾诚一边思索着怎样才能让吴文宇再开口叫他一声哥,一边收拾好碗碟往外走。正走到门口,刚才还死活都不肯说话的人却突然开了口,而且还玩起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把戏,说出的话楞是吓得林吾诚手一抖,差点儿摔掉手里的盘子。
“快点儿把东西收拾好了来帮我洗澡。”
自吴文宇说出“洗澡”两个字起,林吾诚的心弦就一直紧绷着,没有一刻敢放松。从来没有检测过自己的定力,林吾诚完全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只有一再地告诫自己——那不是你亲弟弟,但是比亲弟弟还要亲!
然而,走进浴室的那一刻,林吾诚还是忍不住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一瞬间只觉得全身的热量都在往同一个方向涌。二话不说立即别开视线,却只能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凭着单手的力气,吴文宇已经顺利脱掉了裤子,此刻正光着两条大腿。林吾诚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跟衣服搏斗了好半天,直骂自己脑残了穿个什么T恤脱都不好脱,说话的语气不由就有些急切。
“过来帮我脱一下!”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吓得林吾诚差点儿没魂飞魄散。然而,等他抬起头去看吴文宇,才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眼前的少年,光着两条精瘦结实的长腿,大腿根部一片引人遐想的阴影,略显青涩的器官在T恤的下摆里若隐若现,无端撩人。少年的脸颊泛出微微的潮红,直挺的鼻尖上渗出薄薄的汗水,再衬上那倔强的眼神、焦急的神色,竟显露出一种坚强的脆弱。少年的身后,哗哗的水声激起弥漫的雾气,衬得少年的身影如梦似幻……
“都是男人,没见过啊——还是你自个儿没长齐。”
等了半天都没见林吾诚过来帮手,吴文宇不得不放开与衣服纠缠着的目光。刚一抬头,落入眼底的就是一张神志不清的脸和一双闪闪发亮的眼,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气闷,难听的话不经过脑子就直接说了出来。
大好风光被打断,林吾诚却没有生气,反倒在心里庆幸起吴文宇的及时喝止。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住,别最诱人犯罪的部分还没开始就缴械投降了——被圈里人知道可就太没面子了。
因为是T恤,要脱下来必然要把手臂伸到头顶上方。即使有林吾诚的帮忙,对吴文宇来说仍然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不仅手臂不能伸直,轻微的摇晃都能牵动受损的肌肉与骨骼,钻心刺骨地疼。
两人来来去去研究了半天,吴文宇已经痛得咬不住嘴唇,终于抛下一直坚守着的倔强,对林吾诚提议,“别折腾了,撕掉。”
“……撕掉?”
林吾诚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禁不住抬头去看吴文宇,吴文宇正不耐地勾起嘴角,一脸的催促。
没有听错。
但林吾诚真希望自己听错了——生平第一次在听到这样的字眼时希望自己听错了。然而,吴文宇接下去的话却再次证明了他确实没有听错。
“愣着干什么,快撕啊,水都凉了。”
林吾诚一听,转身就走。
“回来——干什么去你?”
“拿剪刀。”
“你他妈是个女人啊,这点儿力气都没有?!!”
知道躲不过,暗笑自己居然连这么烂的借口都想得出来,林吾诚咬咬牙,转身大步走向吴文宇,双手揪紧衣服的前襟往两边一个用力,只听得“刺啦”一声,CK限量版的T恤就这样四分五裂。
几乎是立刻,林吾诚又怔住了,直勾勾地盯着与自己身上构造相同的部位,愣是挪不开眼。好半天,听见吴文宇似乎嫌弃地说了一句“别把口水流到浴缸里去了”,才吹着口哨调侃了句“身材不错,很骨感”,然后借着试水温移开胶着的视线。
吴文宇一直都觉得,洗澡是一件非常舒服非常享受的事情,尤其是在不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现在,他正半靠在浴缸里,眯着眼享受这一过程,一边带着嘲笑感叹林吾诚不仅是块做哥哥的好料,更是块伺候人的好料,心里慢慢涌起如被太阳晒过的溪水一般的温暖。
然而,他却不知道,为他洗澡的人正忍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看着吴文宇一副舒服到骨头都快酥掉的样子,林吾诚就恨不得把他按进水里溺死,免得他跑出来祸害人间。却只能磨磨牙,一边忍受着欲望冲顶的折磨,一边满足吴文宇近乎挑剔的要求。
“水有点凉了。”
“脖子好酸,你给我揉揉。”
“背上、背上……对,就是这儿,使劲搓搓——”
“痒死了,你他妈别挠我脚底板!”
“……”
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林吾诚把浴花往浴缸里一摔,狠狠瞪向吴文宇,却收到毫不退缩、毫不示弱甚至还要强势几分的回瞪。
——你小子,还挺会享受的啊!
——你也不错嘛,很有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OK,最终定稿,再不修了~~~
☆、10 狗血的捉奸在床
这一年,S市的冬天来得格外地有点儿早,也格外地有点儿急,才十一月底的时节就下起了雪。
雪虽然不大,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早上起床时也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却依然没有收敛的迹象,仍旧固执地下个不停,说得矫情一点,就像被打落凡间的天使,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
幸好,吴文宇的手臂早在下雪之前就已经痊愈了,没赶上这样凶狠恶劣的天气,自然就免去了落下病根的厄运。
虽然街上的积雪都被清洁工人及时清扫一净,然而,不断地有雪落下,行车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正巧赶上孙君伟今天大发慈悲地给林吾诚放了假,吴文宇吃完饭就径自出了门钻进电梯,把坚持要送他上学的林吾诚远远甩在身后。
倒不是怕路上出什么危险,都这么长时间了,对于林吾诚的车技,他还是深刻了解并不得不带着嫉妒的心情深深信服的,应该不至于……
——好吧,承认他是担心了。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林吾诚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先护住他。倒不是在心疼或是在担心,只是不想自己变成个废人罢了。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虽然把林吾诚当奴才一样使唤,被照顾、被纵容得很舒服,时不时恶整一下林吾诚,把他气到吐血也很享受,看到林吾诚手忙脚乱,吃了瘪也不敢回嘴的样子心情也很灿烂,吴文宇却还是很不爽,不爽自己这副像极了残废的样子——衣服要人穿,澡要人洗,最可恶的是竟然饭也要人喂。
他绝对不止一次地强调过,他受伤的是左手,不是右手,完全可以自己吃饭。但林吾诚似乎特别执着,甚至可以说痴迷于这项工程,彻彻底底地乐此不疲,每次听到他的控诉都会故作大方地给出两个选择——要么让他喂,要么不吃。
一句话就被戳中要害,吴文宇只能选择前者。却并没有就此完全妥协,常常鸡蛋里挑骨头地没事儿找茬,整得林吾诚不得安生。
不能怪他如此反感。
对吴文宇来说,这种行为无异于被人把命捏在手里,任人玩弄,一个不高兴就会化作尘埃纷纷,生杀予夺全然不能自控。虽然林吾诚可能宁可先自杀也不会准许自己有半点谋害他的心思,还是让他非常地没有安全感。
不是不信任。
只是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觉得有道理,就一直记在了心里。
——爱你到最高点,你也得自立。
来的时候没有送,回去的时候当然也不会发少爷脾气地又要林吾诚来接,一个人走在因大雪漫漫而显得空旷的街道上,反而有几分悠闲惬意的味道。
多久没有这样,一个人走走了?
还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说话,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生活?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家竟然已经五个多月了,做什么都不再是一个人。于是,渐渐地觉得温暖,渐渐地放下防备,渐渐地接受这份温情,渐渐地……想要融入这个家庭——想留下来,不再离开。
不再流浪街头。不再孤零零地一个人。
那一声爸妈,即使没有林吾诚的煽动,想必也不会一直藏在心底,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而那一声哥,却在更早的时刻,毫无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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