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容尘山派,尤其是白灵一脉,格外的混乱,弟子零落,走的走死的死险些就被除脉了。一脉之主白苒冬身死,大徒弟白翎不知所踪。二徒弟燕扶苏回来了一趟,拜别了同门后也不知去了何处,小徒弟江澄也没了,最后脉主这一脉只剩下一个三弟子郑谣。
谢椿怀清明山一众弟子更是早早便离开了,没人敢与他牵扯上关系,唯有许青霜过了一段时间后满身伤的回来了,显得沉默了不少。最后能出来主事的,就只有大师伯连未行和他的四位弟子,朱苑和甄家三姐妹。
后来还是众位老祖传出了一个消息,才让那场沸沸扬扬的讨伐之声渐渐消失。据说当年天柱倾塌,世界几近倾覆,最后是那位同为容尘山派的江修士以身为天柱,撑起了这一方世界,给众人留下生机。
能以身做天柱的江修士,据说乃是上界之神下界历劫。出于对神的敬畏,容尘山派才得以从众矢之地的境地里挣脱。
再有无极道观的无极子鹤惊寒,在对魔之战里大放异彩的修真界第一人,人人都知道这位冷面无情的剑修最疼爱的外甥女江禅在容尘山派,他护起短来令人害怕,谁要是让江禅不痛快了,就等着被一剑戳死吧。
而这江禅也是个和她舅舅鹤惊寒一脉相传的护短之人,有谁来动她的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们,她第一个不放过人家。
还有那位世外仙宫宫主的爱侣,曾经是江修士徒弟的风有止,他背后站着世外仙宫,世外仙宫虽然理论上来说不管修真界的事,但这世外仙宫的宫主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当初为了爱侣一句话就能插手天地大劫的事,如今这个靠山当得也是相当自然相当硬。
远有世外仙宫在那威慑着,近有无极道观鹤惊寒在那盯着,还有个赫赫有名的疯子妖修银环岛老祖赤寒衣,跟着江澄二弟子江月一起常驻了容尘山派的白灵一脉地盘,敢来找麻烦的,就渐渐的再也没有了。
关于这百年来渐渐崭露头角的江禅,她的身份也是众说纷纭。作为传说中以身做天柱的历劫之神留下的女儿,她的身份尤其特殊。种种传闻中最广为流传的就是,江禅乃是江澄与当年的上云佛子青灯大师之女。
当年万魔之门没来得及打开,就不知发生了什么慢慢散去,罪魁祸首澹流不知去向,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上云佛子青灯大师,以及江澄二人。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江澄与青灯大师定然是牺牲了的。
江禅生父乃是青灯大师,这个猜测的依据,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青灯大师的徒弟殊妄,每年都会去容尘山派探望她。
青灯大师唯一的徒弟殊妄,在当初众人都以为他会是上云寺下一位佛子的时候,他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无人知晓他的踪迹,后来也一直行踪成谜低调行事,若不是每年还会去探望江禅,人们几乎要遗忘他。
更别说各种小道消息里,还说上云寺的住持曾给江禅送过成年礼的贺礼。这无亲无故的为何要特地送人贺礼?殊印住持从前可从未给其他人送过贺礼。
随着生活的安稳平定,喜爱八卦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不论是修士还是普通凡人,都能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与友人们闲谈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来打发悠闲的时间。那漫长的混乱与血腥都已经离他们远去。
修真界恢复了繁盛,凡人的生活也慢慢安定,如今见过当年灾劫的老人早已逝去,就连祖辈留下来的那些回忆,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法从里面寻到当年的困苦绝望。
像一本书翻开了新的一页,春风拂去了过往的伤痛,留下新生的枝叶舒展,不见了旧年里的残枝枯叶。
如今的世间,便是一派新生景象。所谓破而后立绝处逢生,灾劫之前,修真界已然开始式微,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少,修士们修炼越发困难,可在那场险些灭世的灾劫之后,大地重新分裂,灵气又慢慢的开始充盈世间,出现了不少汇聚天地灵气的福地。
然而大部分的人遗忘了过去的伤痛,却总有那么一些人,无法遗忘。
百年前汇聚了无数鲜血的血河,后来被无数上云寺弟子暂时封印起来,原本便凶名在外的葬地,如今更是无人敢接近。传闻血河之下有无数怨魂,靠近血河便能听到鬼哭,稍稍松懈就会被这些怨鬼哭夺去神智。
此处多少年来都没有人来,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个人来此,站在血河边上被血染红的暗红色礁石上眺望血河,这一望便是一日一夜。
这人容貌秀丽黑发如瀑,一张脸生的纤弱娇美,神情却显得冷傲不近人情,一双凌厉的眉让她看上去有几分英挺,本该是柔情似水的一双眸子,也是尽显冷然不耐,抱着胸往那一站,看着便不是个脾气好的。她腰间悬一长一短两把古朴黑剑,一身黑色劲装,腕间缠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龙型手镯。
此人正是江禅,当年坐在江澄怀中时常满脸不高兴的那个孩子。
“小核桃。”
站在血河边上的人闻声转头,见到来人,脸上露出个笑道:“舅舅。”
一身黑白道袍,身背黑白双剑的男人走来,容貌与从前相比没有改变,身上气势却更加迫人。不过那是对别人,见到疼爱的外甥女,鹤惊寒稍稍缓和了一下气息。
“你又来此处了。”
“嗯,从魔域那边过来路过葬地,就过来看看。”江禅又转头看血河,将目光往上,遥遥的透过厚重的云层。
鹤惊寒拍了拍江禅的脑袋,“有人说在云州看见了你二师伯燕扶苏。”
“云州?”江禅若有所思,“刚好听说云州有个中级魔在作乱,我去一趟吧,顺便收拾收拾作乱的魔。”
鹤惊寒:“我与你一道去。”
江禅:“不用了舅舅,我都是元婴后期的修士了,你还担心什么。”
鹤惊寒没说话,江禅便抓抓脑袋,叹气道:“好吧,我知道了。殊妄哥哥魔域有事,要待在那处理,不会跟着我的,你放心,不用看的那么紧。”
鹤惊寒哼了一声。
甥舅两一边说,一边离开了这里。身后血河涛涛,似是起了风。
第164章 正文完结
江澄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棵巨大的玉树上,这完全不像一棵桃树的桃树,是她的本体。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同时回想起自己说漫长对凡人来说确实漫长,说短暂相比其他神君来说也算短暂的神生。以及,记起了自己和青灯大师几乎是从化灵开始就纠纠缠缠的缘分。
然后记起这一切的时候,她听见了树下有人在说话,那人说:“你醒了。”
这声音熟悉的仿佛刻在她的灵魂里,淡然又平静。江澄往树下看,果然看见了自己刚才还在想起的人。是青灯大师,也是青灯真佛,就像她现在,即是江澄,也是灼灼。
意识到青灯在树下的时候,江澄手一松,就从树上掉了下去。她伸出手,扑进了青灯微微张开的怀中。
“青灯,你为什么在这里?”江澄问。
她下界历那个必死之劫,青灯应该归位灵山去继续做他的青灯真佛了,为什么也下来了。再者,她之前以身化了天柱的时候,清楚的记得大师助了她一臂之力。他之前应该和她一样也是不记得从前的,而现在,她想起来了,青灯应该也想起来了。
可是,这么说来的话,她现在应该是变成天柱了,而青灯,他又怎么会以这幅样子出现在天柱下?
江澄满脑袋的疑问,手里抱着人不放。青灯一手向前轻轻一抹,像是抹开了云雾,露出了云雾之下的修真界——已经过了百年的繁盛世界,再也不复当年那险些崩散的危险局面。
“这是梦,我在梦中与你相见。”青灯道。
江澄放开他,默然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抓了抓头发,“你该不会没过情劫吧?”
青灯眼里有些笑意,他的目光似乎悠远起来,说:“我的劫,并不是从你无意间种下红线之后,而是在你出生之前。”
“我感应到自身劫数才会离开灵山,在云麓仙山上化出本体修行,而你阴差阳错之下落在那,被我开启灵智,从那时起,我的劫便开始了。”
“哦,也就是说,那情丝扣不扣出来,其实都是没差的咯?!”江澄问。
青灯:“灵山神佛没有情丝,但若是心中有情,情丝自生。真正的情丝与司缘神君的红线不同,是无法剥离的。”
江澄:说到底,自己当年满心为爱牺牲的悲壮根本没什么卵用嘛,心有点塞塞的,可是还要围笑。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江澄一脑袋磕在青灯肩膀上,半死不活的说。
青灯倒是淡定自若,“我的劫还未渡完。从这一世开始,初心不改,本心不移,佛心不动,百世之后,方重归真佛之位。”
“而且,你的劫与我相连了,同样需过百世之后,方得重归神君之位。”
江澄用力用脑袋磕他的肩,腹诽当和尚的为什么总是不能好好说话,“说点我能听得懂的好嘛?比如你到底能不能喜欢我啊?”
青灯:“哦,能。”
“什么!”只是随口一问的江澄蓦地抬起头,不太敢相信的看着他的表情,“为什么能?你不是和尚来的吗?你的佛祖呢?他还能赞同你谈恋爱,胡扯呢吧。”
青灯接住一朵从桃树本体上落下的花,超尘脱俗的微微一笑道:“佛,从来不是心中无情。心中有情才能为真佛,这,才是我真正需要历的劫。”
当年灼灼下界历劫,他回到灵山,佛祖问他劫过还是未过,他道未过。佛便笑,令他去寻‘我’。于是他便下界,来寻本的那个‘我’。
佛之情意于山水,于世间,于一草一木一花,如冬夏四季,春去秋来。她便是‘我’,认识本我,自然不忘我,又何须忘情。
江澄腹诽道:断句很厉害嘛你,这一下逼格都出来了,但是我还是没听懂。
青灯忽然道:“你生于我心,乃是本心,何须忘你。”他眼里的山山水水一霎都生动起来,明明说的是动听的话,语气却寻常极了。
江澄愣住,一会儿后捂住了脸扭过了头。在她身后作为天柱支撑世界的本体桃木忽然开花了,飘洒的花瓣落了青灯满脑袋的,肩上也是。
江澄:“我拜托你下次说这种话之前先跟我打个招呼,这猝不及防的我很难做出正确的反应。”声如蚊讷,青灯还是听见了。
“哦。”他含笑道。
“时候到了,我在等你。”青灯说完,身形在一地花瓣中化作清风散去。
“好吧,我马上就到。”
————
江禅,昵称小核桃,修真界人送外号霜花剑,正是一剑既出千里霜花,其人也如霜如花,冷傲艳丽。
据修真界八卦消息统计,想嫁给江禅的修士中,男修女修对半,想追求她的人数直逼想追求他舅舅鹤惊寒的人数,乃是新一代的最有潜力靠山最硬并且最有人格魅力的修士之一。
帅气的女孩子总是格外受人欢迎,如今的江禅,比她妈妈当年到处撩妹不自知的手段还要高明的多,她完全不是在撩妹,只要露出那张脸,拔出腰间的剑,就有无数男女闪着敬佩倾慕的目光出现在她面前。
但很可惜,江禅对于人脸没有太大的辨识度,除了那几个亲近的同门和舅舅友人们,其他人在她眼中,都是路人甲一号脸,对着这些很难分辨出个一二三的脸,江禅也是真的很难做出什么不同的表情。
论起美貌,不说她那男神一般的舅舅,她大师兄风有止,恢复了他从前第一美人云无期的脸后,江禅觉得自己大概再也没法对其他人的脸有什么要求了,反正都比不过大师兄。
还有就是她如今还在追求青梅竹马,别人对她的追求她当然都要无动于衷。
江禅的生活除了修炼和比剑,还有就是路见不平拔剑砍魔。当然除此之外,她一直想找到失去了踪迹的大师伯白翎和二师伯燕扶苏,特别是当年对她十分喜爱,给了她很多顶级丹药当糖豆的燕二师伯,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她几番寻找最后都以失望告终。
其他尚在的师伯们,三师伯郑谣终于在几年前嫁给了许家家主许蓝桥,和青霜师伯成了一家人,青霜师伯当年受了重伤,回去了许家,如今常年也不出来一趟。白灵一脉如今的脉主是三位甄师伯。这三位貌美如花长相一模一样的姐妹花成长的很快,最后三人共同成为了白灵一脉的脉主,如今声名在外,处事很是稳重老练,将白灵一脉的声望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如今大家都各有各的缘法,也不能说不好,但江禅总是无数次梦回从前,她还是个无忧孩童的时候。
江禅记事很早,而快乐的时光她记得格外的清楚,纵使记不清楚,梦中的几番梦回,也足够她铭记了。
那时候大家都还在,炎热夏日里在清明山的溪边举办小宴,那时人人脸上都是笑意,三位甄师伯还是少女,不像现在这般老成,笑声清脆,宛如银铃。抱着她的熟悉怀抱也还未消失,温暖的手牢牢的护着她,一手拿着小勺子给她喂吃的,虽然喂着喂着她就自己吃了,需要她甩着小手拍她,那人才会哈哈笑着反应过来。
在她脸上落下讨好的亲吻,然后亲热的喊她小核桃。
师祖白苒冬就坐在大师伯白翎身边,遥遥举杯和弟子们喝酒,调侃些大大小小的八卦,撑着脑袋笑嘻嘻的给几位弟子指点一下不足,再不甘寂寞的在喝的几分醉后对酒高歌,拿着沾了酒的筷子过来逗她。
等师祖喝的不知今夕何夕,白翎大师伯就一把将人抱走回去。燕二师伯不太喜欢这种小宴,但每次还是会来,每回来了,总要带上很多新近炼的上好丹药,给师弟师妹们一一分一份。出门在外,燕二师伯的丹药总是能派上用场,而给她的丹药,花样格外的多,对着她的时候,这位冷冷的二师伯也格外温柔。
不同于燕二师伯的冷漠表情,他是个非常心软的人。
大家喝多了的时候,长相最平凡但最有责任心的朱苑师伯就要一一照顾她们。
还有那个名为谢椿怀的男人,他曾经也是江禅最喜欢的亲人之一,那些温言软语,谆谆教导和满怀的关爱,醉酒后亲手做的醒酒汤,各种精致的小点心,不仅是江禅,也是其他人心中再无法触摸的复杂回忆。
除去他,其他的师伯们对她也十分关爱,作为白灵一脉最小的孩子,说她是在万千宠爱中诞生也毫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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