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身亡,此时拉出一个死者来背上污点实在是无稽。
“陛下,臣侄儿李锐伴随太子多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项城王包藏祸心,人人都知道他与臣府上有仇,此话绝不可信!”李茂执笏陈情,声竭力嘶地喊道:
“我李家三代为国尽忠,不敢有一点私心!这简直就是让天地无光,日月倒转的奇冤!”
“先皇啊!父亲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吧!如今竟有人认为你们愚昧不清,捏造出这种可怕的事情来!”
“李国公你……”
“天啊!看外面,看外面!”
“天是不是暗了?”
“莫非是先皇和□□看到了这一切,真的发怒了?”
晋国公有意相帮李茂,当下大喊一声:
“此事必是诬告,天象示警,陛下理应敬告天地!”
“天啊!黑了,黑下来了!天狗食日了!”
“宋御史!项城王的话你也信!那是乱臣贼子,你居然瞒了这种证词在含元殿血口喷人,是有什么阴谋!”
“天狗食日了!”
“老天发怒了!”
“保护好陛下和太后娘娘!一会儿天就要全黑了!”
一片兵荒马乱,所有大臣跪在殿中,对着殿外的天空叩拜。
自古认为只有贤臣忠良被害,皇帝陷入昏聩不明的时候才会出现天狗食日的情况示警。一旦遇见这种情况,皇帝都要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之徒,其他都要罪轻一等,更有下罪己诏,素服斋戒一番的。
没一会儿,殿中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殿内殿外都有惊呼声。
御史大夫即使再怎么不信邪,如今也吓得内心慌乱。项城王更是面如死灰,彻底认了命。
连老天爷都站在李家这边,还有什么好斗的?
和天斗,走到路上被雷劈都有可能。
龙虎山上,一片黑暗过后,张璇玑怔怔的看着祭坛。
在那里,天君大人和原本祭着牵星盘和七星剑的张玄,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君是回到了天上,顺便带走了张玄师弟?
还是张玄师弟在这个过程中真正的悟了道,飞升上天了呢?
如今这已经是个谜了。
她只能肯定的是,从今日开始,龙虎山上又要多一桩白日飞升的传说。而继龙虎山的炼丹湖、飞升台之外,怕是又要多出一个“飞升坛”了。
吾道将兴。
日食那天后,大楚皇帝楚承平下了罪己诏,诏书曰:
“联闻之:天生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乃四月晦,日有食之,谪见于天,灾孰大焉!朕获保宗庙,以微眇之身托于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乱,在予一人,唯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联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匄以启告联,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
皇帝的罪己诏将罪责揽于一身,没有像过去那样让宰相和大臣下野,也没有剥夺任何人的权利。
他大赦天下,又改了年号为同兴,日食那年为同兴元年。
同兴四年,李锐带着三万羯人和八千禁军领兵出征,用一“天火”大破敌军,反贼闻之无不溃散,更有胡人吓得肝胆俱破,直呼李锐为“天将军”。
今后数年李锐势如破竹,一路收复汾州、幽州,更是亲手杀了反贼首领尹天翊,致使反贼全军溃散,四分五裂。
自此以后,李家隆恩日上,李锐掌管中军继续征讨,而皇帝亲自掌管禁军,几次御驾亲征,因为出阵时必戴一顶狮型头盔,“银甲狮面天可汗”的威名也在羯人之中流传了出去,渐渐传遍塞外,一时间,竟没有胡人再敢犯边。
信国公李茂之女李湄后来入宫为后,太后居于后宫,退居不出。楚承平并没有让李湄居住中宫,而是力排众议,让她居于前宫之内,同进同出,恩爱异常。
一直有传闻皇后经常协助理政,但因为奏折和批复和皇帝无异,也从未抓到过什么纰漏,御史们也无从参起。
李皇后的威严宫中无人不晓,更有传闻甚至连皇帝手中的禁军也是这位皇后在掌管,皇后腰间佩的玉球中便是禁军的虎符。许多大臣在背后暗暗称呼李皇后为“隐帝”,但知道□□者无一不嗤之以鼻。
信国公李茂在李家声威最盛的时候急流勇退,以“风疾”自请退隐,将国公之位传于李铭。李铭志不在朝廷而在著书立传,将家中微霜堂的藏书从祖父墓中起出,发扬“行知书院”,力求寒门也能读书,终成一代大儒,命垂千古。
李钊后来管了皇帝的私库,因为楚承平曾经承诺“我的就是你的”,所以私库交由皇后娘家人管,也算是兑现了当年的诺言。李钧则继续做着他的鸿胪寺令丞,一直负责大楚各地的胡市,并没有回京担任京官。
帝后一生琴瑟和鸣,后宫妃子寥寥无几,好多还年纪轻轻就得了病去了,此后更是没有官家女儿愿意进宫。
因为李湄肚皮争气,前后育有五子两女,李家又在士林和军中声威极高,所以也无人对皇帝家事置喙。
相传李湄有国色天香之貌,所以引得皇帝一生对她专情不一,但见过皇后的人,又传出皇后其实相貌平平,只有一股英气让人过目不忘,实非凡人。
尽管如此,民间还是传出不少“英武不凡”的皇帝带着“娇俏可人”的皇后微服私访的各种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只能一笑而过了。
长安城外,天梁星君庙。
“平平,小三小四呢!”
“咦,不是你看着的吗?”
“又给我跑了!暗卫快去找,找回来看我不揍烂他们屁股!”
几步之外,帝后上方的天梁星君塑像微笑着面对着面前的一对俪人。
邱老太君那张并不怎么慈祥的脸,此刻看起来无比的动人。
李湄抬头看了看奶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神仙奶奶就好了,好想和她再说说话啊。
“亲亲,你看那边……“
“咦……那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到了这里,正文就算是全部完结了,接下来的就是一星期的番外了。
感谢大家一路走来陪祈祷度过的日子,是你们让我从默默无名到榜上有名,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机会,我会一直把今天牢牢记在心里,接下来继续把欢笑和感动带给大家,我会永远感激今天得到的一切。
还有那些一直默默看着盗文的朋友们,我知道你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支持正版,也许是钱不够,也许是怕我烂尾不能完结,也许是纯粹没有这个习惯,我也能理解,但我很想说一句,作家的想象力不要钱,但作家是靠牺牲自己的时间、心血、健康来写作的,这世上很多事并不是靠热情就能坚持。
今日我完结了,4个月的坚持,4个月的日更,每天1W+的更新速度,我觉得我的努力和汗水若是值得你们买个末章,花个几毛钱,我会万分感激,也算是给《老身》一个圆满的结局。(我一直好奇我到底有多少读者,因为在以外看的人太多了)。
我爱你们,新书《木兰无长兄》,大龄卸甲花木兰的爆笑旅程,9月10日不见不散!
第251章番外李蒙的白(下)
张摇光嫁楚睿的前一天曾来找过我;让我不要恨她。
我恨她什么呢?此时我未婚,她未嫁,两人连一纸盟约都没有;就凭着那些曾经的心照不宣和心心相知,实在是什么都不算的。
我们都是太冷静的人;在互相权衡过利弊后,都得出了恨这种感情是毫无意义的结论。
这也许才是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的原因。
但不可避免的;我变得沮丧起来。
我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可以无惧于其他人看待的目光;但我知道;我远远没有达到那个境界。
旁人同情、惋惜、气氛……各种各种的表情,让我越来越烦躁。而所有人的欲言又止;母亲那担忧的神情;更是让我无法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
可日子还是要过,你不可能真的把头埋在裤裆里去见人的。
心情很差的时候,却要表现出“我很好”的样子来面对别人,甚至为了不刺激到所有人(楚伯伯、楚睿、张摇光、我娘……实在太多了),我连骂几句“楚睿缺德”,都得找个绝对不能让人看到听到的地方。
这才是让人难过的原因啊。
很快的,我爹又要带兵出征了。
这几年,他在军中的威望到了一个极为高涨的地步,有些胡人不知道楚军的首领是谁,但都知道“李大将军”的威名。
如今,他将要去征讨最重要的交通要枢通州,若此番得胜回来,至少我们几年内的粮草不用发愁了。
这么重要的战事,楚伯伯根本不放心其他人带兵出征,所以我爹去了。
爹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坚固、刚毅、不动如山,成了楚军的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临行前,爹找我谈心。那时我爱坐在屋顶,因为在屋顶上我只能看到别人的头顶心,完全不用考虑他们面对我是什么表情。
我知道我娘很担心我,她就是这样的人。嘴里从来不说,行为上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但心中纠结万分,然后……
就闹我爹。
所以我爹来了,带了烈酒和各种劝说的良言。
“你不是输给了楚睿,而是输给了权势。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你老子我娶你娘时,也是以财帛动人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恋慕之情,那都是骗骗闺阁里小姑娘的话本。”我看着我的儿子皱着眉头一口一口的喝着汾酒,“就算是乡下人家的姑娘,也要考虑考虑嫁的郎君有没有上进心,家中有几亩田。”
“我不甘心……”
“不甘心的话,就娶一个比她更美,更聪明的妻子。全心全意的爱慕她,维护她,把她宠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娘子,让没选择你的人后悔死。”
“爹。”
“嗯?”
“你以前是不是被人家姑娘抛弃过,然后才找的娘?”
“滚!”
你看,我爹就是这样,大道理埋在心里,说出来的时候惊世骇俗,结果他自己也没经历。
我爹长得不算好看,性子又沉默寡言,这么多年了,烂桃花都没几朵,他说这番话,真是没什么说服力啊。
不过,听听也不错。
前提是,我得先找到那个姑娘啊。
父亲走后,为了确保他的大军粮草后继无忧,我向楚伯伯请命,去督管通州大军的粮草补给。也许是因为楚睿娶了张摇光,所有人都对我小心翼翼,楚伯伯听到我主动要官十分高兴,很轻易的就让我去管后勤。
钱粮小吏,向来是世族子弟不屑担当的,可和我爹一般乡野出身的人,许多连字都不认识,更别说识得数了。听说江南的世族善于计算,又会经营,可惜楚伯伯带的人大多是关中出身,就算是请,怕是也请不到那边的世族帮忙。
江南世族的高傲,并不表现在行为上,而是刻在骨子里的。
在你完全表现出压倒性的胜利时,这些偏安一隅的高贵世族们才会服你。
嘁,好似我们这些不高贵不文雅没有“风骨”的凡夫俗子就活该去打天下,然后求着他们来舔我们的脚后跟似的。
什么心态!
早点舔还有的舔,等到了晚点的时候,怕是脚旁边都挤满了人了。
好在燕州的张庭燕带着张家子弟投靠了,这些张家子弟甘于做些小官小吏,即使是督粮官点计官这样的职位都不觉得折辱。他们会文识字,又精通算学,确实解了楚伯伯的燃眉之急,也让许多年轻人进入了各个关键却不显赫的位置。
这些年轻人精力旺盛,心思活跃,给军中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我很佩服这位张先生,在已经有世族和楚伯伯同乡好友立足的楚军里,作为一个后来者,想在楚伯伯身边站稳地位,必须要拿出楚伯伯一定要用的本事。
谋略?还有谁能抵得过我的老师张允吗?打仗?我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给钱给粮?楚家坐拥晋、荆两地,张庭燕能提供什么?燕州可不产粮!
所以他的选择是对的。
他让全族放□段,全部从最低处做起。虽然位置不显眼,却全是实缺,也是最考验能力的地方。
我和张静,就是这么认识的。
我第一次见‘他’,就莫名的对他产生了一种好感。那我完全说不出来这种好感是为了什么。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在人群里,我的眼睛就第一时间对他看了过去。
我曾经无数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旁人的眼光打击的成了断袖。但事实证明,我看女人的身体依旧有冲动,但看男人的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排除掉“我是断袖”这个原因,我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和张静开始结交了。
他气质如玉,温文尔雅,出身良好,谈吐合宜。
这样的一个世家少年,和楚睿、张诺并无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长的有些阴柔,而且特别爱笑,笑起来眉目极为清朗,看的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张静是辎重营的书记官,一手好字写的连我都自叹不如。每次我拿到他统计上来的册子,先看的不是数字,而是他的字。
这样的字,没有十几年的心血,是练不出来的。
我与他以字相熟,进而相知。
他是一位益友,谈吐清奇,性格和善,而且极为开朗。
我从未见过这样哪怕路边开了一朵花都能笑上半天的人。
“世道如此艰辛,见到能让心情愉悦之事,为何不笑?现在不笑,以后便不知道还能不能笑了。”
他的回答,让我觉得有些惊讶。
因为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张静都是一个性格开朗乐观之人,可他的回答却是这么悲观,让人有种朝闻夕死之感。
不过每个人的性格都有所不同,每个人的性格也不是单纯能用“乐观”或“热情”这样的词汇来描述的。
也许,就是张静的复杂吸引了我吧。
有一天,辎重出了问题,出库的粮草数量和领收的人得到的数量对不上,他们各执一词,跑到记录数量的书记官张静这里来吵闹。张静确认出库数量是对的,于是所有人在帐中扭打成一团,张静被误伤,肋下中了一记晕了过去。
张静被送到军医帐中救治,军医却慌慌张张的来找我,和我说张静是个女的。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觉得怪异的违和感来自哪里。
他从不和我们近身接触。
他说话之前总是先停顿一会儿。
他每个月都有几天因为“旧疾发作”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