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喜?陆兄净会那小弟开玩笑,若是说陆兄高中,那还有可能,又何必扯上小弟呢!”邵尘笑了笑,摇 摇头。
陆长风呵呵一笑,不多言语,眼里闪着一丝有些得意的光芒,邵尘则和他告了别,合上门,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仔仔细细地读着。
信是用一种奇怪的药物封起来的,邵尘往上面涂了些药水那药物才融化,据说这是赵氏钱庄特有的封印。读罢信,邵尘的眉头紧锁起来,然后拿过烛台,把信扔在里面,很快,就剩下一缕青烟。
“爷,二掌柜来了。”赵玄在外面小声地喊道,邵尘声音低沉道:“让他进来吧。”
门咯吱一声开了,二掌柜风尘仆仆地进来,衣角处还残留着露珠,看出来是刚刚到这里,还没有歇脚,就来见她了。
“爷,小的来了。”二掌柜恭敬地弯着腰,邵尘不看他,也不言语,只是镇自坐着,二掌柜没有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只见邵尘斜坐着,两只手交错地放着,一脸凝重。
“爷,那封信您看了吗?”二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发现邵尘的情绪不对劲。
“看了。”邵尘简简单单地吐出这两个字,二掌柜却浑身一震,凭经验,他听出了里面的怒气。
二掌柜不言语了,邵尘到底年轻气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拍案而起,吼道:“你竟然叫我造反!”
“爷,小声点!”二掌柜上前一步拉住邵尘,并且看了看门外,赵玄的影子正立在外面,这才放心,他道:“爷,这是邵管家决定的,小的只是负责送信。”
邵尘冷笑道:“你能说你一点都没有参与谋划?”二掌柜脸色一变,倏然又恢复了正常,道:“爷,整个事情十年前就定了下来,您就不要再固执了。”
“十年前!呵呵,很好,你们那么早就在谋划,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现在却要我来造反!你们知道你们这样会给国家和百姓带来多大的灾害吗!”邵尘忍不住把案上的书扔到地上,二掌柜往后一退,神色自若道:“爷,当年老爷死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念着老爷的好?若不是邵氏的门人一直记着,老爷现在连个像样的墓都没有!”
邵尘怔怔地坐了下来,她可以想见父亲被杀,邵氏被灭门的惨状,那种仇恨好像埋藏在血液里,一下子被唤醒了,胸口的雪清玉也在这仇恨的怒焰中慢慢地发热,她呆呆道:“可是……你们叫我和泽国合伙,共谋杨氏政权,这是对风国的背叛啊……”
二掌柜看了看邵尘为难的模样,他知道邵尘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他缓缓道:“爷,古人云,忠孝不能两全,您要是不报家仇,就算是尽了忠,也有人会瞧不起您,因为您的父亲是风国的反臣,您若是报仇,至少天下人都认为您是个孝子……”
“话说回来,邵氏一门,确实苦啊……”二掌柜揉揉涩涩的眼睛,垂下头不让邵尘看到自己眼睛略微地发红。邵尘沉默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一顶小轿子从高高的宫墙下经过,门口的侍卫拦住了轿子,问:“何人?”轿边的一个侍女走了过去,瞪了两个侍卫一眼,道:“你们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两个侍卫定睛一看,又往轿子里看了一眼,忙扔了手里的兵器,跪倒地上叩头道:“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杨洛儿的声音从轿子里传来,两个侍卫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星儿手一挥,道:“起轿!”四个轿夫稳稳当当、整整齐齐地抬起了轿,四平八稳地往宫中走去。
勤政殿上,身着龙袍的杨政拿着一沓纸,正蹙着眉头思考着,杨洛儿踏进来的时候,太监刚要通报,杨洛儿把食指放到口中,道:“嘘,你下去吧,本宫自己去见父皇。”
“儿臣拜见父皇!”杨洛儿盈盈地行了个礼,杨政一听到小女儿的声音,刚才还沉闷的心情一下子被扫清了,他站起身来迎下去,握住杨洛儿的手,左看右看,心疼道:“洛儿,你的脸色还没有完全恢复,早知道朕就不让你回来,自己去就行了,让你跑了这一趟,累了吧?来来来,快坐下!”
杨政强拉着杨洛儿坐到自己的龙椅上,杨洛儿忙道:“父皇,万万不可!”
“谁说不行?这是朕的天下,朕只要说一句话,谁敢说半个不字!”杨政挑起眉毛,把杨洛儿强制按到椅子上,杨洛儿无法,加上身体确实受了点风寒,不太舒服,便坐了下来。
杨政看到女儿坐好了,也坐到她旁边去,拿起一叠卷子,递到杨洛儿的眼前,道:“洛儿,这是今年科举考试的十甲,你看看吧。”杨洛儿推开,道:“父皇,女子不能干政,还请父皇恕罪。”
杨政看到杨洛儿神情一副严肃的样子,心知这个女儿从小就倔强,知书达理,颇有君王之风,若她是个男儿,自己早就把王位传给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为了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劳心。
“洛儿……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前些日子太后还和朕说,要为你择个如意郎君……”杨政一边叹气一边道。
“洛儿不嫁!洛儿要一直陪着父皇!”杨洛儿急了,她不想像几个姐姐一样,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葬送一生地幸福,宁可终身不嫁,也绝不嫁错郎君。
杨政挑眉佯怒道:“胡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之礼,哪有终身不嫁的!况且你是我皇家的公主,怎么能不嫁,去做那天下人的笑柄呢 !”杨洛儿不言语,闷闷地低着头,杨政心软下来,温言道:“朕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这次开科取士,就是为了给你选婿……”
“父皇,开科取士是国家大事,岂能为了我一个人而戏弄天下?您这样做会让天下贤才寒心的。”杨洛儿心里虽然感动,却不得不劝谏道。
杨政自知理亏,道:“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以后朕再也不这么做了!来,看看文章吧,你认为哪一个人的文章堪称今年的状元?”
杨洛儿认真地读起文章,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杨政实在按捺不住,道:“洛儿,可有什么看法?”
杨洛儿从中抽出了三篇,拿出最上面的一篇,道:“这一篇中规中矩,却都是些治国良策,比其他的那些浮夸文章要踏实。”又抽出了第二篇,道:“这一篇文才超群,有宋玉之风,虽然内容不出彩,却在词句上为最。”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第三篇,道:“这一篇么……”
杨洛儿顿了顿,思考了一下,才道:“这一篇写法随意,措辞潇洒,颇为不羁,对国事见解虽然偏激,却一针见血,文采奇绝,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那洛儿最中意哪一篇?”杨政笑眯眯地问道。
杨洛儿把文章又看了看,指着其中一篇,道:“洛儿最中意的是这一篇。”
“好!这张卷子的主人就是今科状元!”杨政高兴道。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初入朝堂
“邵公子!请问邵公子是哪一位?”一个穿着红衣,手里拿着一张金榜的人兴冲冲地从酒店外面跑了进来,邵尘还没坐稳,就被赵玄从里屋唤了出来:“爷,外面有送喜的人来了!爷,你快出来!”
邵尘不满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离开一桌的佳肴,对吃得正香的文忆舞道:“你……慢点……慢点,留点给我……诶,你怎么把肉都吃了?”
文忆舞抱着那碗肉,一边大口地嚼着,一边嘟嘟囔囔道:“叫你出去就快出去,人家都要等急了!一碗肉嘛,也吃不穷你,实在不行以后我把钱还给你就是……”邵尘哭笑不得,文忆舞喜欢吃肉,怎么吃都吃不胖,每顿饭都跟自己抢肉,好像吃不饱一样。
“爷,这就是送喜的人。”赵玄笑得都合不拢嘴了,看这个送喜人的穿着,自家爷怎么说也得是十甲之内。那送喜的人一见邵尘,眯着眼睛笑嘻嘻道:“果然是人中龙凤!咱风国可是有福了!爷,小的是来报喜的,您高中状元了!”
一听“状元”二字,邵尘一阵错愕,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中什么状元,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一时愣怔了,那送喜的人看到邵尘一副呆滞的样子,也不以为奇怪,凭他多年送喜的经验,邵尘的反应已经算是从容镇定的,好些人知道消息后直接就昏厥过去,或是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爷,您真中状元啦!您现在是状元郎啦!”赵玄高兴地绕着邵尘转来转去,不知所措,邵喜也欢天喜地地拿出好吃好喝的招待送喜的人,那送喜的人暗自感叹这新科状元家底阔绰,自己送了这么多年喜,还第一次吃到这么多的大鱼大肉。
“赵玄,你先招待着,我上去吃饭了。”邵尘淡淡地说了一句,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在场的人都很奇怪,很多人早已围了过来,争着目睹当朝状元的模样,大部分人都啧啧称赞,也有人暗自诋毁,本来在楼上的陆长风也挤了下来,他听到邵尘中了状元后,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和复杂的神色,但马上换了一副笑容,迎着邵尘道:“邵兄弟,恭喜恭喜!在下真是钦佩不已啊!”
邵尘“啊”了一声,似乎刚才一直在走神,她看清是陆长风后,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陆兄过奖了,真是折杀小弟,凭陆兄之才,竟然未中状元,岂不是国家之不幸?小弟侥幸高中,实在不值得钦佩。”
陆长风笑了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下既没尽人事,又没有老天青睐,得到个如此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倒是邵兄弟你,天赋英才,又勤奋不辍,当有此佳绩!”
邵尘看到陆长风一副洒脱的样子,担心也稍稍地放下了,便豪爽地笑道:“陆兄不以为怀,更是愧煞了小弟,今日小弟就请陆兄喝杯酒,全当是酬谢陆兄这几年的情谊!”陆长风唇角出飘过一丝失望,掩饰地笑道:“好!今夜咱们不醉不休!”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太和殿上,杨政穿着严肃威仪,看着殿下的众臣毕恭毕敬地朝拜,鹰目一扫,沉声问道:“今科的前三甲在哪里?”
一个太监忙上殿跪下,道:“禀皇上,都在殿外候着。”
“宣。”
“宣今科三甲上殿——”太监站起来,到大殿门口朗声喊道,尖利的声音在空阔的广场上回荡着。
三个年轻人排成一个横行,走进殿来,整齐地伏身叩拜,道:“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杨政依旧保持着不怒自威的神情,他特意扫视了一下三人,对着站在左边的那个人,道:“你就是邵尘?”邵尘垂首答道:“回皇上,草民正是邵尘。”
杨政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邵尘,心中不由得暗自喝彩,今日邵尘可是精心穿戴后才上殿的,依旧是一身清爽贵气的白袍,踩着白色的朝靴,戴着白色的抹额,真是风流儒雅,气韵天成,让见惯了名士高人的杨政都叹服不已。
“朕看了你写的文章,对朝廷可是多有苛责,不知现在你可有什么话要说?”杨政的口气让人听不出情绪,其他的臣子无不为邵尘捏把汗,因为杨政可是出了名的“无谏帝王”,不管是怎么忠心耿耿,怎么受他宠信,只要是上谏,杨政立马就翻脸,轻者处斩,重者灭门,满朝上下,日日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说错,生怕触怒了龙颜。
邵尘对此并不了解,就是了解,她也是个年轻气盛,绝不会因为这点危险就闭口不言的人,所以她想都没想,就抬起头,朗声道:“回皇上,草民认为当今我风国有三大害,正是因为此三害,我国才被泽国打得无还手之力。”
“哦?有哪三害?”杨政冷冷地问道,邵尘完全不被杨政的变化所影响,她自顾自道:“第一害,是吏治腐败,第二害是兵法废弛,第三害是皇储不立!”
“大胆!”杨政龙颜大怒,群臣纷纷跪了下去,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唯独邵尘没有跪,她傲立在大殿之上,杨政死死地盯着她,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大胆的新科状元就要小命不保的时候,杨政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状元郎果然是胆识过人,能在这朝堂之上如此的人天下只有你一人!”
邵尘不知道杨政到底想干什么,她淡淡道:“谢皇上!”杨政敛住笑容,道:“关于朝政之事,等到以后你再向朕慢慢禀报。”他把头一转,看向另外一边的男子,也是风流倜傥的一个翩翩儿郎,道:“听说你就是刘太傅的亲戚,刘仕达?”
刘仕达唯唯诺诺地叩拜道:“回皇上,草民正是刘仕达,今日有幸窥见龙颜,草民死而无憾了。”
“死而无憾?哈,钱信。”杨政笑道,站在中间一言不发的钱信此刻也上前一步,道:“臣在。”
“朕读了你的文章,发现你进步不小啊!钱丞相,你教子有方啊!”满头白发的钱丞相忙颤颤巍巍地从朝臣中站出来,俯身拜道:“托皇上洪福,哪是臣的功劳啊!”
杨政笑了笑,道:“既然今科三甲已经选出,按例是当封官,邵尘,朕封你做吏部尚书,就让你自己去治理吏治,也让朕来看看,吏治应该是个什么样!”
“至于刘仕达,朕任命你为兵部尚书,听刘太傅说,你自由潜心兵法,颇有研究,国家正是多事之秋,前线屡屡战败,你务必要尽心尽力。”
“钱信,以前你一直担任禁军首领,不光你父亲,朕都觉得屈才,此次朕封你为刑部尚书,让你一展抱负。”
“谢皇上!”三人齐齐叩拜,朝臣一片欢呼:“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之后,杨政来到后殿,杨洛儿正在屋内绣着香囊,星儿慌慌张张进来,道:“陛下来了。”杨洛儿忙站起身来,迎到殿外去,杨政一看到洛儿,脸色一沉,对着旁边的星儿,责怪道:“你不知道公主身体不好吗?以后就不要接驾了,若是再有下次,你就别想在洛神宫呆了!”
“父皇,不怪星儿,是儿臣自己要出来迎的。”杨洛儿笑了笑,挽起父亲的胳膊,道:“父皇,外面凉,上屋里坐吧。”杨政本来就没什么气,听自己心爱的女儿一说,也笑道:“是,外面风大,快进去,以后你就别出来了,免得冻出个什么来。”
“父皇,儿臣还没那么娇贵,你若是再这样,以后……”杨洛儿嗔怪道,杨政看把女儿给惹恼了,不禁连连赔礼道:“都是朕错了,这不是朕现在正忙着给你选驸马,把你这些日子身体的情况给忘了么!”
杨洛儿一听到驸马两个字,脸瞬间红了,她咬着唇不说话,杨政笑道:“洛儿啊,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