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还好吧?”黎妃小心试探地问道,语气含着几许担忧,一边不着痕迹地抱着俩小包子向边上又挪了一步。
“好,朕好得很!”乾隆俊脸唰的黑了,秀容有必要对朕避之不及么?难道朕是瘟疫么?还有,你一个劲紧紧抱着那臭丫头做什么,难道朕还会欺负她不成?!
安雅小包子睁着灵活乱转的黑眼珠看看抱着她紧张兮兮的额娘,又望望凶神恶煞的皇阿玛,才几个月大的小婴儿不懂太多,但已经敏锐的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她歪侧着头看着紧紧占着额娘一半怀抱的弟弟,委屈的眨巴着大眼睛,眼里迅速的升起了雾气。
永珞小包子绷的紧紧的脸看不出丝毫表情,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黑眼睛静静望着安雅小包子,安雅小包子忽的转过头‘啊啊’叫着向乾隆的方向探出身子,双手大张求抱抱。
乾隆一怔,身体某处的疼痛刚刚才褪去没一会儿,他可是怕了这碰不得说不得的活祖宗。
半晌没得到反应,自出生以来就受尽宠爱的安雅小包子登时就不干了,撇着嘴儿,啪嗒一声泪珠子滚滚而落,也不同平时那般鬼哭狼嚎连半点声音都不曾发出来,垂下的眼眸红彤彤的,仿佛受尽了委屈。水眸里的雾气氤氲,湿漉漉的不住化作水珠往下落。
乾隆光这么看着,心里就涌起难言的心疼而又无奈的情绪,恨恨一咬牙道:“臭丫头,你简直就是生出来克朕的!”说着抱起安雅小包子。
安雅小包子一被乾隆抱起,登时就止住了泪,不安分的左顾右盼,垂涎的盯着自家额娘的怀抱。好吧,其实安雅小包子还是觉着自家皇阿玛的胸膛比不上额娘香香软软的怀抱。
少了一个跟他抢额娘的姐姐,永珞小包子圆满了,心满意足的占据了整个怀抱,惬意的眯起眼。
“秀容……”乾隆神色复杂的望着永珞小包子,前几天韩太医回禀他,永珞根本没有哑疾,而他不能说话很有可能是因为被秀容曾服过的烈性堕胎药伤了根本,从而使智力有了缺陷。比起哑疾,这智力缺陷显然更令乾隆无法接受。
永珞不仅仅是他寄予了厚望的皇子阿哥,更代表了他对秀容的心,乾隆如何能受得了永珞的缺陷?
“秀容,永珞他……”乾隆斟酌着词句,开口欲言。
黎妃疑惑的回头看他,永珞小包子仿佛感觉到自己成了话题的主角,睁着黑白分明的凤眸凝望向乾隆,清澈的稚子眸子让乾隆蓦地一滞,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皇上,你想说什么?”黎妃皱着眉,略一沉吟,顿时就明白了,乾隆为帝王之尊,向来高傲,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儿子有缺陷,成为他心头抹不去的污点?
乾隆狠了狠心说道:“朕想将永珞过继给弘昼。”
“不行,臣妾不同意。”黎妃闻言大声拒绝,双手搂紧了永珞小包子,永珞小包子敏感的察觉到额娘过激的情绪,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判断,小脸绷紧抿着唇,睁大的眼睛静静的望着乾隆,一眨不眨,雾气迅速聚集凝结成串珠,似乎马上就要掉落。
“秀容,永珞去了弘昼府上会得到很好的照顾,朕……”
“皇上,”话未说完,却被黎妃冷声打断,“永珞是皇上的亲子,何况皇上子嗣并不多,为何就容不下一个永珞?”
“朕没有容不下永珞,”乾隆心疼的望着一脸护犊子表情的黎妃,为难的说道,“永珞是朕的皇子,朕何尝不心疼?然他……”顿了顿,“朕只怕他在这宫里遭人非议。”
“皇上你确定是怕永珞遭人非议,而不是您自己?”黎妃尖锐的说道,“臣妾知道,您不能允许自己有不完美的子嗣,可是臣妾不怕惹人话柄。永珞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与臣妾血脉相连,臣妾不能没有永珞!”
“秀容你……朕完全是为你着想,永珞天生缺陷,宫内流言四起对你极为不利。”乾隆语重心长道,表情无奈。
“有什么不利的?那些个妃嫔不就是想趁机将臣妾拉下皇贵妃之位么?”黎妃冷嘲一笑,“后宫内多少女人惦记着臣妾坐着的这把椅子,臣妾又岂会不知?若以皇贵妃之位能换得永珞一生平安,臣妾完全可以拱手让人。”
“你说什么?!”乾隆猛然怒道,“拱手让人?什么叫拱手让人?朕给你的皇贵妃之位你就这么不稀罕?”
黎妃安抚了下被乾隆一声怒吼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永珞,嗔怒道:“皇上您说话声音就不能小点声么?吓到永珞了!”
“永珞永珞,你口口声声都是永珞,除了永珞,你连朕都不放在心里了么?!皇贵妃之位,朕的恩宠在你眼里就这么比不上永珞?”乾隆脸色漆黑如锅底,他看着自己怀里委屈盯着黎妃却得不到半点关注的安雅小包子,又看看被黎妃抱在怀里细心呵护,温柔哄着的永珞,心里烦乱的不虞一齐涌上,重重哼了一声。
“永珞乖乖,额娘的亲亲宝贝,不哭哦。”
黎妃这时候注意力都集中在永珞身上,哪有心思去关心乾隆,乾隆死死瞪着永珞,脸色黑的简直可以和墨汁相媲美了,直把小包子吓的脸绷的死紧一个劲儿的瑟缩着。而他怀里的安雅小包子睁大着凤眸,表情与乾隆如出一辙。
“哼!”乾隆又是重重一哼,声音里显而易见的怒气,满殿的奴才嬷嬷吓的齐齐跪下,噤若寒蝉。而正主儿却恍如未觉似的,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一心扑在永珞身上。
安雅小包子眼底的雾气越来越浓。
乾隆心里的怒火差点把他自己给烧伤了,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狠,起身的瞬间屁股底下的太师椅登时翻了个身,砰的一声作响,奴才们闻声浑身抖了抖。
“皇上,你这是做什么?臣妾好不容易才把永珞哄……”
话未说完,乾隆重重一甩长袖,抱着安雅小包子怒气冲冲摔门而出,重重的声响回荡在储秀宫内。
当天宫内传遍了皇贵妃触怒乾隆,乾隆怒回养心殿的消息。就在宫妃幸灾乐祸猜测着皇贵妃是否会因此而失宠时,养心殿内乾隆跟安雅小包子大眼瞪小眼,两双凤眸里皆有着一丝明显的委屈神色。
“雅儿,你额娘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乾隆咬牙切齿道,“整天口口声声的永珞,连皇贵妃之位都不要了,永珞就那么好?他比得上朕么?”
安雅小包子撇撇嘴,氤氲的雾气朦胧了她的黑色眼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被抛弃的同病相怜的两只啊……
高吴庸低垂着头随侍一旁,不动如山。
话说皇上您有必要和自己的儿子争宠么,有必要么?您知不知道您现在的智商已经下降到和小格格一个水平线的了,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啊!
“她竟然把朕抛之脑后,连朕生气了都没看出来,竟然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了!自从生下永珞以后,她眼里心里可还有半分朕的身影?”乾隆愤恨道,“当然还有朕的雅儿小宝贝,她照顾永珞朕没意见,可是她现在除了永珞根本半点都没想到咱们父女!”然后总结,“你额娘她太过分了!”
“哇……”伴随着乾隆声落的是安雅小包子骤然一声大哭。
“雅儿小宝贝,乖啊,额娘不疼你,阿玛疼……”乾隆顿时慌了手脚,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哄小孩子,手忙脚乱的抱着安雅小包子又哄又拍。
“哇哇哇……”乾隆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安雅小包子哭的更大声了,声势浩大,宛如惊雷霹雳,手脚又踹又踢,哭的好不可怜。
“雅儿小宝贝……”乾隆哄了半天也没见成效,顿时为难的望向高吴庸。
高吴庸立刻躬身试探道:“皇上,会不会是小格格饿了?”
乾隆闻言,瞪眼吼道:“还不快去把奶娘找来!”
“是是,奴才这就去!”高吴庸浑身一哆嗦,立刻拔腿就跑,片刻后就找来了奶娘。奶娘行了礼,抱起安雅小包子就要下去给她喂奶。
啪——
安雅小包子嫌恶的撇嘴,抬腿就是一脚,短短的肥手狠狠一揪奶娘的头发,奶娘登时疼的面色发白,却鉴于乾隆在生生把到了嘴边的痛呼吞进了肚子里,也不敢从安雅小包子手里拔出自己的头发,只好小小声的哄着小包子放手。
小包子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望向乾隆,乾隆立时就心疼的摔杯子,怒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奶都喂不好!”
奶娘一惊,顾不得疼痛立刻跪下求饶。
“拖出去,换一个。”
一连换了七八个奶娘,安雅小包子就是不让人近身,除了乾隆,谁接近她都会换来一顿拳打脚踢,就是乾隆也不能免俗的挨了好几下。
活祖宗啊!乾隆望着挂着眼珠儿,眼睛红肿,肚皮饿的直叫唤的小包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回他算是弄明白了,敢情小包子除了秀容的奶谁的也不肯碰啊!想找人把小包子抱去储秀宫,可是小包子除了他,谁也不让碰,可是若他抱着去吧,他又觉得别扭,他还在生气中,等着秀容来哄,呃,什么哄,是请罪才对!可是安雅小包子的可怜相又让他心里直疼的慌。
乾隆一拍额头,恨恨的瞪了眼小包子,这臭丫头果然是生来克他的!
于是当天夜里,黎妃看着一脸傲气仰着头,脸上挂着‘要不是因为雅儿朕才不会来’的某只大型动物,又看了眼被抱着的红眼睛某只小包子,顿时抚额长叹。
正文 第43章 后位
乾隆五年,太后下懿旨册封后宫嫔妃。
娴妃晋封娴贵妃掌管宫内要务,纯嫔身怀有孕晋封纯妃,愉贵人生皇五子永琪,晋封愉嫔。魏常在晋封贵人。同时富察氏薨满一年,立后之事被正式摆到了明面上,乾隆的心神已然被立后的谏言拉了过去,永珞过继的事最后不了了之。
“皇上,太后有请。”
乾隆刚下朝回到乾清宫,高吴庸上前禀告道。
“皇额娘?”乾隆眉一皱,放下奏章。
“是,皇上上朝之时,太后就找人问过好几回了。”高吴庸道,“听说太后找皇上有要事相商。”
这时候找他,除了立后之事,还能有什么要事?乾隆其实并不想立后,若照他的意思来他定然是要立秀容为后,但秀容原本包衣身份太低,就算抬旗入镶黄旗也无法立后,但若要他立他人为后,乾隆又如何愿意?太后此举已然让他心头不悦。
“摆驾慈宁宫。”半晌,乾隆淡淡的说了句。
“你们都退下吧。”乾隆一踏进慈宁宫,太后挥退了宫女太监,直接切入正题,“皇帝,立后一事你打算如何?”
“皇额娘,孝贤尸骨未寒,此事不急,暂且放下。”乾隆在太后身旁的软垫上坐下,淡漠道。
“尸骨未寒?孝贤都已经去了一载,何来的尸骨未寒?”太后反驳道,“皇帝,哀家知道你与孝贤夫妻情深,然立后一事不仅仅是家事更是国事,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掌管后宫为天下妇女表率,岂能无后?再者哀家听说孝贤之父李宝荣曾多次上奏请皇上立后,孝贤母族如此深明大义,皇帝为何不成全了他们一片忠义?”
“皇额娘,立后之事无需如此心急,朕心下自有定论。”乾隆蹙眉道。
“皇帝有何定论不妨说出来给哀家听听,我们母子俩也好从长计议。”太后咄咄道。
“皇额娘,朕会立后,但不是现在。”乾隆语气里俨然有了不耐。
太后冷声道:“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就算你不急,那大臣们可急着呢。皇帝,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属意皇贵妃为后,但皇贵妃出身太低,祖宗家法摆在那儿呢,哀家万万不能同意。”
这算是摊牌了么?
乾隆目光渐渐冰冷,他深深凝望着太后,语气冷漠:“那依皇额娘之见呢?”
“哀家觉着娴贵妃就不错。”太后闻言侃侃而谈,“娴贵妃统摄后宫,有能力,人也和气,贤良淑德,和各宫各院都相处甚好,还时常过来陪哀家说说话儿,是个孝顺媳妇。”
统摄后宫?孝顺媳妇?
乾隆冷嘲一笑,娴贵妃是孝顺媳妇,难道秀容就不是了?皇额娘这话说得太不厚道,她不待见秀容,难道秀容还要自己凑上去惹人白眼?更何况遑论统摄后宫,乌喇那拉氏一个区区的贵妃竟然越过皇贵妃去统摄后宫,野心不小啊!若不是秀容生性淡然不争,他如何能容得娴贵妃去统摄后宫?乌喇那拉氏这才晋封贵妃多久啊,底下的位置还没捂热呢,就惦记上皇后之位了?
这般想着,怒火蹭蹭往上冒。
“何况,哀家瞧着,皇帝不是也觉得娴贵妃直率可人么?”太后又道,“前段日子还夸了娴贵妃呢。”
乾隆脸瞬间就黑了。
他什么时候夸过乌喇那拉氏了?他怎么可能去夸那利欲熏心的女人!简直荒谬!皇额娘,您扯谎好歹也该扯个像样点的吧!
显然某龙完全忘记了半年前娴贵妃还是自己的手中宝一事。
乾隆脸如黑锅底,他淡淡的看着迫切盯着他的太后,眼底利光转瞬即逝,良久才冷冽的道:“就依皇额娘所言吧。”
太后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张了张口,正待再说些什么,然而乾隆下一句话却将她欣喜的心一瞬间冰冻。
“但念及乌喇那拉氏刚晋封贵妃,再册封后位难免遭人非议有祸乱后宫之嫌。朕看就等五年后再行册封立后大典。”
五年,五年后黄花菜都凉了!太后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破口大骂。
乾隆才不管这些,话一落就甩着长袖大步离开慈宁宫,怒气冲冲的去了承乾宫。在慈宁宫憋了一肚子的火,为了自己孝顺的名声,乾隆不可能朝太后发火,可是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委屈自己生生吞下火气?于是他当场就想到了让他不痛快的罪魁祸首——娴贵妃。
“娘娘,皇上过来了。”
而同一时刻,接到小太监通报的乌喇那拉氏全然不知道自己要杯具了,高高兴兴的命容嬷嬷替她梳妆打扮,皇上自上次甩袖而去后,已经足足有两个月没有踏足承乾宫了。
那冒牌高佳氏不知道耍了手段,令皇上一连几个月夜宿储秀宫,连后宫也不曾踏足!这次皇上来承乾宫,她定要牢牢抓住皇上的心,那冒牌货能做到的,她乌喇那拉氏•;锦澜也可以,她就不相信凭她的阅历会输给一个冒牌货!
“娘娘,皇上快到宫门口了。”
乌喇那拉氏满意的看着镜子里娇美无双的容颜,从梳妆台上站起身,袅袅走向宫门口。
明黄色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于此同时‘皇上驾到’的高呼响起,乌喇那拉氏甩帕子翩跹下跪,口中说着‘参见皇上’,语气若黄莺出谷,清灵动听。
乾隆冷眼睥睨着她纤美的身影,大步进了宫内,在软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