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楼?看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羽千夜虽然极高兴能救回萌紫玥,但心里还是有几分狐疑,这聚仙楼,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董太师的产业。张大将军素来与董太师势如水火,见面必拨刀相向,怎么可能跑到董太师的地方请客?
“殿下,张大将军难道转性了,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猫腻?”
傅逸云和风胤颢皆认为张大将军居心不良,可他们同样也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张家和董家不和,乃是湮国家喻户晓的事,他们平日里连面子都懒得装,除了在陛下面前维持君臣之仪外,换在其它地方,便全无讲究,说动手就动手。两家好比夙世仇敌,每次都要斗个你死我活,鲜少有和平共处的时候。
羽千夜优雅地弹弹密函,淡淡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聚仙楼就算龙潭虎穴,我少不得也要闯一闯。”
“殿下,还请三思而后行。”
羽千夜漂亮的唇角向上一挑,深遂幽深的美目宛如一块墨玉,魅惑十足,“好吧,就算张大将军有三头六臂,本领非凡,本王尚且不及他。但我总不能置紫玥不顾吧?我只想早点找到她,免她惊怕,旁的,我暂且顾不了那么多了。”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把话说到这份上,傅逸云纵有再多相劝的话,也只有咽回去了。他们这些下属和幕僚唯一能做的,便是多在聚仙楼布置人手保护殿下,以防突发状况。
赴会时,羽千夜一袭霜色锦袍,锦衣绣金,黑发如墨,腰坠龙纹玉佩,围着一件油光水滑地紫狐大氅,华丽绝代,容颜倾城。连在雅间侍候酒水的几位丫鬟,不禁都看直了眼,就更不用谈那几位随张大将军一起来的张家人。
“哈哈,九王爷能大驾光临,老夫不胜荣幸啊!”张大将军嗓门宏亮,生霜的两鬓为他凭添了不少岁月的风霜,但他双眼精光湛然,面容依旧虎虎生威,武将的风采不减当年。
羽千夜微微一笑,唇边泛起致命的勾人线条,声音柔和无比,仿佛昨夜血洗张家别院的那人不是他:“张大将军乃是吾朝的擎天白玉柱,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本王饶是再忙,也定会抽出空儿来,会一会张大将军。”
两人皆是面上含笑,亲热的仿佛莫逆之交,绕过巨大的山水屏风,坐于席上,都不急于奔主题。
二楼的雅间布置的颇为华丽,一应摆设精致独特,酒席更是丰盛无比,令人有宾至如归之感。众人寒暄入席,绝口不谈朝堂之事,只捡些风花雪月来聊。
直到酒过三巡,张大将军方语气真挚地道:“王爷,那女子一事,王爷实属误会张家了。老夫先前还被蒙在鼓里,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劣子干的好事,后来老夫一旦得知此事,便狠狠责罚了他,并将此女带来此处,安然无恙地归还王爷。”
说到这,他轻拍巴掌,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位青衣丫鬟扶着一位女子缓缓进来,然后停在屏风前。
那女子微垂螓首,身姿纤细却玲珑有致,着素色衣裙,乌发上仅插着一根银簪。山水屏风挡住她大半个身影,影影约约地,面容有些模糊,但一头及臀乌发和纤细的腰身,还有那熟悉的衣裙却是萌紫玥所有。
“王爷,老夫这里都是些习武的粗人,未免吓坏她小姑娘家家,便莫让她近前了。王爷若是信不过老夫,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她。”张大将军言辞越发的恳切,俨然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一心只为晚辈好。
羽千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伫立的身影,轻声道:“紫玥,你还好吗?”
那女子从裙下伸出一只着绣鞋的脚,轻轻踢了踢屏风,似有不悦之意,声音娇脆动人:“我一点都不好,你怎么这么久才找到我?”
羽千夜心下悸动,的确是玥玥的声音。他脸上不动声色,人却已起身向屏风走去,声音更是温柔若水:“是我的不是,找错了地方,让你受了不少苦,我现在便带你回去。”随侍一旁的风胤颢和陌缥郜要上前,他轻摇纤长的食指,示意两人不必上前。
那女子又轻轻踢了踢屏风,不高兴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羽千夜忍俊不禁低笑,声音低低地道:“你怎么不看看我呀?”
“殿下小心!”突然,风胤颢和陌缥郜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接着刻不容缓地纵身向羽千夜的方向跃了过来。
就见这眨眼的功夫,以屏风为中心,雅间的地面骤然爆裂,屏风也倒塌下去,那名女子没有防备,身体毫无疑问地陡然倾斜,眼看就要摔个鼻青脸肿,她惊慌不已,大声喊救命:“啊!千夜救我!”
她的声音太像紫玥了,羽千夜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摔倒的命运。同时转过头,面沉如水,冷冷地道:“来人,将张家人全部拿下。”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条七彩斑斓的,指头粗细的小蛇,快如闪电地咬上了他的玉雕似的手指。
“殿下!”风胤颢脸色发白,刚要将小蛇斩于剑下,却见殿下手腕微动,那彩色的绚丽小蛇顿时如同被乱刀砍过,变成血肉模糊地一团。
“……啊……啊!”那女子却放声惨叫,两只手臂,连同两条腿全被羽千夜切了下来,血淋淋的身躯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模样惨不忍睹。而她的脸,同萌紫玥有四五分相似,难怪她一直不肯露面。“杀!杀啊!”外面的人迅速冲进来,不仅仅有羽千夜手下的人,张家的精英也冲进来不少,甚至还有董太师的人。张家和董太师的人一起杀向羽千夜的人。
张大将军得意地哈哈大笑,眼神阴狠无比,须发皆张,指挥身边的人攻向羽千夜:“九王爷,聚仙楼便是你的埋骨之地,老夫真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明知有异,你居然还拉她?哈哈,此乃天助老夫也。”
九王爷自小到大都是六皇子的绊脚石,张家一直派人刺杀他,却一次都未能伤他,没想到这次却这么容易就得手了,张大将军不高兴都难。
羽千夜面无表情,气势尊贵逼人,声音冷的犹如冰雪骤降:“张大将军,你似乎得意的太早了,真以为这样就能耐我何吗?”
“哈哈!”另一道猖狂地哈哈大笑声在外面响起:“九王爷,老夫的精锐部队,几乎倾巢出动,再加上张大将军的精英,就不信还不能置你于死地?”
羽千夜眼一眯,手轻抬,便杀了几个攻上来的敌人,惨叫声乍起,浓郁地血腥味登时在雅间弥漫开来。他丹唇微启,声音轻轻地,却不容人置疑:“这样也好,省得本王一个一个的收拾你们,索性成全你们这对世仇,让你们在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儿。”
张大将军却没被吓倒,满脸阴险,气焰嚣张地道:“九王爷,来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老夫和董太师联手姑且不说,便是咬你的那条小蛇,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法宝,它只要咬你一口,便是大罗神仙亦难救你了!哈哈,还是让董太师给你解释吧……”
董太师阴森森地在外面接话:“九王爷,你多次摧残老夫的人马,老夫派人暗杀,下毒,什么招数都使尽了,却一直耐何不了你。老夫不甘心,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懈努力,终于攒了点杀你的心得!你原来不怕那些小打小闹的毒……不得不承认,你真给老夫出了个难题……这不,老夫煞费苦心,找到了你的克星——息泯蛇!”
“殿下,你赶紧闭息!”连素来沉稳的陌缥郜都脸色苍白如鬼。几个近身侍卫更是一脸紧张。
羽千夜唇角微微一翘,如玉的手指轻弹间,鲜血飞溅,杀人无数,犹如夺命阎王,但他的笑容安静而漂亮,干净纯粹极了:“闭什么闭?杀完再闭!”
“……殿下!”风胤颢几乎哭了起来,就差给他跪了。
……
却说宣安候府那边,因萌紫玥用热烫浇了公主,诸人包括沈氏在内,全慌了神,沈氏慌忙让人去通知候爷。那些宫女和嬷嬷更是急的大叫:“放开公主!公主的脸……”
羽浣霞似陡然间想起什么,不顾脸上的疼痛,怒吼道:“萌紫玥,你不是中了迷心散吗?怎么还能……”
萌紫玥轻笑一声,朱唇微启:“你说呢?我是中了迷心散啦,但我会解毒啊,这你都不晓得吗?啧啧,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
见羽浣霞一脸见鬼的表情望着自己,那些水泡让她的脸看起来尤为恐怖,她又是嫣然一笑,显得极为愉快:“二货公主,我说你的脸好不了吧,你还不信,这不,越来越毁的彻底了。”
羽浣霞本来就觉得脸上很疼,听她一说更疼,手往脸上一摸,简直快疯哒,声嘶力竭的放声惊叫起来,并不停的挣扎:“我的脸,我的脸,啊……你还我脸来……”
“再动来动去,就划画你的脸,让你变得更丑。”萌紫玥冷冷地道。羽浣霞的动作僵住了,满脸惊惧,事实在眼前,她再也不敢怀疑萌紫玥的人格了——她真的会说到做到啊!
元朝暮双眼冒火,涨红着脸,生气地道:“萌紫玥,你闯下弥天大祸了,谁也救不了你,快放开公主。”
沈氏见公主在自己府中受了伤,只怕皇上和淑贵妃一定会追究下来,届时整个宣安候府都吃罪不起,于是也在一旁气焰高涨的叫嚣:“萌紫玥你这个小贱人,下贱胚子,你是要害死我们大家啊!居然将公主弄成这副模样,你还不放了公主……”
“啪啦!”众人只见萌紫玥眼神一利,空着的那只手一抬,满满一盘菜肴,毫不留情地就飞向沈氏,很快砸到她头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啊啊啊……我的眼睛……”沈氏捂着脸,一脸的汤汁,闭着眼睛尖叫不停。她比羽浣霞倒霉,浓浓的汤汁溅入她眼里,难受欲死。她仓皇地张着双手,又不敢揉眼睛,头上更是被砸了一个大疙瘩。所幸萌紫玥砸她的那盘菜不怎么烫了,不然只怕是头破血流,也会被烫伤。
元朝暮目瞪口呆,想到母亲的腿伤刚有所愈合,连忙跑过去扶住惊惶失措的沈氏,对萌紫玥怒目而视:“……萌紫玥,你欺人太甚,岂有此理,竟敢连我娘都砸?”
萌紫玥想到沈氏对这具身体非打即骂,动不动就罚跪挨饿,上次更是差点折磨死她,惟觉解气,没有半点内疚。她冷笑地望着元朝暮,“你娘,我早就想揍了!她这种人,不但不知感恩,还成日里居心叵测的残害我,更一心想置我于死地,她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妖婆!而且……”
她瞄了瞄桌上众多的盘子和碗,精致而雪白的眉心煞气逼人,冷冷地道:“谁再敢口出污言,我一块揍!不怕死的尽快开口,元朝暮你也不例外!”
众人皆瑟缩着后退,谁也不想被甩一脸的菜和汤,尤其是有资格出席的元朝雪,恨不得插翅离开这里——她现在惟有一张脸能欺骗世人了。
羽浣霞和那帮宫女们停止了喊叫,她们平日里多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惯了,真遇到狠人,也会害怕。
元朝暮气的要死,却也怕萌紫玥当众不给他脸子,只好吩咐几个吓得发抖的丫鬟,将痛苦不已的沈氏掺扶下去。
“走!”萌紫玥刻不容缓的挟持着公主往外走,她用犀利的眼神逼退一些欲欲跃试的人,一字一句地道:“谁敢上前,我立刻划她的脸!你们马上给我准备八匹骏马,记住,要战马,速度点。”
说着,她手中锋利的瓷尖便在公主脸上戳了一下,立马就有鲜红的血滴冒出来。
羽浣霞吓得涕泪泗流,疯狂尖叫:“都让开,滚开……快给她马,给她马。”元朝暮恨的咬断了一口钢牙,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吩咐下人去准备马匹。
见众人犹不死心,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萌紫玥突然想起一事——郑惜霜的死早晚是要曝光的,届时自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虽说自己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也不怕多项杀人的罪名,但能搅浑水,还是要尽力搅一下的。
她边往大厅外走,边漫不经心地道:“福昌公主派姜嬷嬷将郑家表小姐推到水里了。”她的声音虽轻,却能奇异的传到所有人耳中。
“什么?”众人先是一怔,后无不哗然,惊疑不定的目光纷纷投向姜嬷嬷和公主。
公主和姜嬷嬷都慌了。羽浣霞是没料到萌紫玥会倒打一耙,简直不敢直视元朝暮震惊的面容,和他难以置信的目光。而姜嬷嬷慌乱,是因为推郑惜霜的明明另有其人,根本不是她做的,当下便喊冤:“你胡说,不是我,不是我。”
羽浣霞醒过神来,立刻反咬一嘴:“萌紫玥,你少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杀了郑惜霜。”姜嬷嬷也反应过来,马上一口咬定是萌紫玥杀的人。
萌紫玥云淡风清的笑了笑,“捉贼拿赃,既然你们都说是我杀的,那我是在哪里杀的郑家表小姐啊?”
“在霜院的小荷塘里,是你将她推倒水里,淹死的。”姜嬷嬷急于撇清自己,不假思索地张口就来。
“噗哧!”萌紫玥戳了戳公主的脸,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谁说郑惜霜死了啊?你们谁又听到我说郑惜霜死了啊?我只说姜嬷嬷推了她,公主你们怎么就知道她死了呢?还知道她死在小荷塘?这事情怪蹊跷的,难不成公主你未卜先知?还是你们亲眼所见?”
公主和姜嬷嬷的脸立刻变惨白了,她们只是想当然耳,结果中了萌紫玥话中的圈套,一时三刻也想不到什么话来搪塞过去。
答案昭然若揭,元朝暮和众人的脸色莫衷一是,什么样的精彩表情皆有。
萌紫玥却还在继续:“这就怪了,我方才在偏厅里,分明听到姜嬷嬷在和那位宫女姐姐说话……”她用下巴点了点那位一直躲藏在其他宫女身后的宫女,脆生生地道:“就是那位穿绿衣的姐姐,你莫躲啊,你来证实一下,是不是姜嬷嬷和你说来着?说她受了公主的指使,推郑惜霜下水,就是为了栽赃到我身上,让我成为公主的替死鬼啊?”
这宫女相貌生的有几分凶相,此时却是心虚极了,一双眼睛左闪右闪,就是不敢面对诸人的目光,更是不敢看公主和姜嬷嬷,低头嗫嚅地道:“……你瞎说,分明是你栽赃陷害……无中生有……”
羽浣霞和姜嬷嬷正待狡辨,大厅门口蓦地传来几位丫鬟的哭腔,尖利的恨不得刺破众人的耳膜:“夫人,不好了,表小姐淹死在小荷塘了,表小姐死了……”
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趁着众人一片混乱,萌紫玥攫着公主几步出了大厅,往庭院而去。
庭院里,八匹骏马已准备停当,均是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