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千夜瞪眼,微微上勾的眼线越发摄人魂魄,语含隐忍,似咬牙切齿:“你个撒谎精,到底哪句是真的?再不说实话,看爷怎么治你!”
姥姥地,老子怎么就成撒谎精了?萌紫玥愤愤不平,她只不过是为生活所迫,偶尔撒几句善意的谎言,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何乐而不为呢?
外面的暄哗声还在继续,看来元朝暮是有备而来,竟然带了不少随从上山,居然有兵器相交之声。
他们忘了这里是佛门净地吗?还敢械斗?萌紫玥颇为无奈,对羽千夜道:“我去看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行。”羽千夜一口拒绝,他本就不是个多大方的人,元朝暮对他来说,就像心底的一颗肉刺,扎的很深,会刺得他理智全无。虽然有一天会拔出来,但绝对不是现在。
对于萌紫玥和元朝暮的纠结过往,以及其中的恩恩怨怨,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正是因为玥玥和这个男人没有感情纠葛,只有被迫,被逼,是纯粹的受害者,再加上他是真的很喜欢玥玥——他渴求她身上的温暖和光明,不愿意因为别人犯下的错误而错待她、错失她。
所以,尽管他难受得不得了,甚至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但他还是慢慢说服了自己,逐渐熬过心底里那个以为过不去的坎儿。
从头至尾,他表现如常,甚至没有问过玥玥一句关于过往的话。
然,尽管他嘴上没有说什么,但不表示船过水过无痕——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是没有任何瑕的在等待自己呢!他是个平凡普通的男子,不是神,也非圣母,该计较的事,他亦样样皆会计较。
他不要紫玥和元朝暮再有任何关系,那会让他心难宁,意难平,只想嗜血的痛下杀手,所以他毅然决然地道:“他要见,就让他来见我。”
萌紫玥断然摇头:“那会毁了你的。”她可不想把羽千夜拖下水。外面阻止元朝暮上来的人,还可以硬扯到释圆大师头上,好歹没人知道他们是谁的手下。
可如果羽千夜一出去,事情便昭然若揭,有眼睛的都会看出其中的猫腻,何况元朝暮。他兴许攀扯不上释圆大师,但一定会怀疑羽千夜,再前后一联系,那可不什么明白了吗!
羽千夜闻言,眉一挑,美目微凝,“他们早晚要知道的,莫非你要瞒人一辈子?”
“瞒什么?”萌紫玥似懂非懂,她也不是懵懵憧憧的小女孩,能从羽千夜的一言一行中感觉到他对她的好,还有男人对女人的亲近之意。
但要说到羽千夜就此想娶她,或是再收她做妾,那她比谁的心里都明白——这绝无可能。
就像傅逸云旁敲侧击的提醒,羽千夜的身份万众瞩目,许多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再多的喜欢又怎么样,敌不过皇族的尊严和无边的威势。
她自己也曾权力极天,站在人端,能懂那种身不由己的滋味。而这一世,她只想好好的活着,不想背负那么多沉重的包袱,更不必走那么曲折的人生。
兴许,羽千夜也搞不清他想要的是什么吧,除去开头他说要她跟着他,他要负责以外,彻头彻尾,他亦没对她说过什么表白和许诺之类的话,很可能他也只是一时迷惘。
羽行夜则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专注而认真,水晶般光华璀璨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像。
他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说着从不曾说过的表白,可萌紫玥能感觉到他紧绷地身体泄露的紧张:“在这之前,我就喜欢你了,那时,我甚至还不知道你和元家的关系……而今,你已脱离元家,难道我还没有说喜欢的权力?”
萌紫玥哑然,心潮有一瞬间的澎湃,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么帅的帅哥,让人难以抗拒的帅哥,对她说喜欢,是个人都会雀跃一下,没高兴的晕过去,或尖叫不停那是她老人家沉得住气。
但现实却不容许她浮想联翩,意淫万千,她叹了一口气,瞪着他倾天的容颜,直截了当地道:“喜欢什么?哪有随随便便就喜欢一个人的?我觉得我一无是处,凭哪一点能得你喜欢?”
羽千夜微微一笑,笑得如沐春风,风华万千,声如低喃如叹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见萌紫玥乌溜溜的美眸越瞪越圆,红润的小嘴因吃惊微微张着,他心中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欢喜,溢满脉脉温情,原来说出爱意也没那么难。
他嘴角令人心醉的弯起,胸腔里满涨的情感倾泄而出,随着他盅惑人心的声音缓缓流淌:“我想和你在一起,日思夜亦想!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再正常不过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史上有那么多帝王,或强抢民女,或强占大臣老婆,或与儿子的妃子相恋,或封烟花女子为一国之后……这些,不胜枚举。难道都要讲个子丑寅卯出来?难道都要归于鬼迷心窍?那些所谓的一见钟情,我觉得比我对你的喜欢更来的莫名其妙,更不靠谱儿,可还不是一样流芳百世?令世人艳羡不已。”
萌紫玥的心又不争气的跳起来,明明一个冷清雅致的人,尊贵优雅,说出来的话却往往很劲爆,很具有渲染力。
比起羽千夜的厚脸皮,她真是弱爆了!
她深深怀疑,羽千夜才是穿越来的吧!豁得出,放得开!敢于追求自己所想,做事不拘一格。而自己原来还是那个真正的古人,保守的思想根深蒂固,固步自封。
但这些都可押后不提,羽千夜的喜欢,说不得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可元朝暮的事情已迫在眉睫了。
她推了推脸上疑似有红晕的羽千夜,柔声道:“这与去见元朝暮是两码事啊,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是你出去,徒争一些风言风语,百姓谁会管事实真相?只会津津乐道。我去见他,同他把事情说清楚,岂不是很好。”
俗话说,柔能克钢!如果萌紫玥强势的和羽千夜争辩,他说不得会硬下心肠,寸步不让。
但每每萌紫玥柔声细语,用那双会说话的美丽大眼睛望着他,浓密的长睫眨啊眨的,妩媚中带着少女的稚嫩和青涩,羽千夜就全只觉得她那模样很诱人,很可爱,心一瞬间也就软了,所有的坚持似乎也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情难自禁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嫣红唇瓣上流连摩挲,叹息般地道:“听你的。”
……
“紫玥,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元朝暮头戴金冠,宝马轻裘,带着几个随从在坡下方与羽千夜安排的影卫对恃着。自上次发生南风馆的事,元夔便安排了几个身手不凡的随从来保护他,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他通过特殊的渠道,已经向福昌公主解释过了,并获得了公主的谅解。他感念公主的宽宏大量,如释重负的同时,一时想到紫玥不知所踪,心里又不好受起来。
他头脑一发热,就想将她找回来,但一是父亲不允许,二是母亲有疾在身。
所幸母亲非常支持他将紫玥找回来,并悄悄告诉他,紫玥并没有不知去向,而是被释圆大师带回了白马寺。元朝暮一听,一刻都坐不住了,马上付诸行动。奈何他上了白马寺几次,释圆大师都以不是有缘人而拒绝见他。
好,那他不求见大师,他要见紫玥,但释圆大师不愧为得道高僧,太极打的好,左一推,右一推,将什么事情都推诿的干干净净的,横坚还是不让见。
元朝暮这人有时候挺固执的,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萌紫玥是孤儿,只能依附元家生存,或者说依附于他生存,离开了元家,那她岂不是很可怜?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当然,他也不是说释圆大师就是骗子,只是觉得一个与世绝俗的高僧,怎么可能长久的关注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说不得过两天就忘记她了,届时紫玥要怎么办呢?
在元家,虽说自己不能让她当正妻,但以她的身份,做个妾也不算太委屈她,总比在外面受人欺凌好。
经过几番不懈努力的打听,他终于知道紫玥其实就在白马寺的后山了。但紫玥任他喊破喉咙也不出现,将他逼急了,突然间就想起一事,于是就有了关于紫玥身世的那些话。
可惜萌紫玥恍若未闻,仍不出现。元朝暮既然已找到这里了,怎么可能两手空空地打道回府,惟有硬闯一途了。
两方人马正抽出武器铿铿锵锵之时,萌紫玥出现了。
淡淡的暮色中,她站在高高的山坡上,身旁有一棵歪脖子老树,素衣长裙,眉目如画,一丝一缕的青丝在风中飘然散开,衣袂翩跹飞舞,身姿轻盈而美好。
而她的神情却甚是淡然而冷漠。
“元朝暮,叫你的人住手。”她声音清脆悦耳,充满冷静。
正主儿既然出现,所有人皆住了手。元朝暮面带喜色,惊喜地道:“紫玥,你肯见我了。”
萌紫玥像是没有看到他,对底下羽千夜的人道:“让他上来吧。”
元朝暮上来后,见到萌紫玥冷冷的面容,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样美好宛然的女子,性子又与他相投,能陪他下棋,能陪他写字作画,堪称难得的红颜知己,原本就是属于他的,父亲怎么能这样就放走她。
他若无其事的责怪道:“紫玥,你怎么能听信外人的话就离开候府了呢,你一介弱女子,在外面如何生活。”
萌紫玥懒得跟他兜圈子,负起手,直言不讳:“我与令尊有过协议,替你解完毒后,我便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你往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父亲的话怎能算数?我才是你的夫君。”元朝暮据理力争:“我当时不在场,你们却罔顾我的意愿订下这样的协议,置我这个当事人与何地?”
萌紫玥冷笑,声音更冷:“狗屁夫君,真亏你说的出口,你的意愿是什么?不是做驸马么?还想怎样?”
“紫玥,我做驸马是皇上赐婚,但我并不是要抛弃你啊?何况公主胸怀大肚,性子是极好的,连我那……想必也不会为难于你。”元朝暮想到了自己去南风馆的事,因难以启齿,便略作停顿。
这件事,对他固然伤害很大,但比不得女人被人强了那么令人难以承受,身体的创伤一恢复,他就强迫自己慢慢忘掉此事。幸好,被紫玥打伤的分身也不再疼痛了。
萌紫玥觉得这渣人的功力又上升了一层,令她都忍不住侧目:“元渣渣,你听好,明明是我抛弃你,你少强词夺理了,还有,这个话题以后休要再提了,已经算是往事了。”
元朝暮却固执己见:“紫玥,你跟我回去,我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一日夫妻百日恩……”
“住口,谁和你是夫妻?你的公主呢,难道是来做小妾的?”萌紫玥耐心全无:“跟你这样的人说话我都嫌脏,滚下去,莫要再来了,否则,休怪我再捧你一顿。”
元朝暮碰了一鼻子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旧荷包,荷包很旧了,但依稀可辩出上面绣着着一种漂亮的花。他攥着那个旧荷包道:“这荷包与你的身世有关,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如果你不和我回去,我便不给你,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你的身世了。”
萌紫玥听说是跟身世有关,仅是瞄了那荷包一眼便转开视线,不置可否。她不是原主,对身世什么的不感兴趣。
元朝暮见她听而未闻,不由狐疑:“紫玥,你不想知道你从何处而来?你爹娘是谁吗?”
萌紫玥却漠不关心,转身就打算离开:“你走吧,莫再来纠缠。”
元朝暮却不肯罢休,他一个箭步上前,将萌紫玥紧紧扯入怀中,然后一把抄起就要下山坡。
萌紫玥很快反应过来,手掌一翻,还未等她拍下,便被一股大力一卷,转瞬就落入一个温暖中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跟着,她便听到元朝暮发出一声沉痛的闷哼声。同时,耳中传来羽千夜从齿逢里迸出的冷冷字眼:“找死!”
就在这时,从山坡下突然传来几道女子惊慌的娇唤:“驸马,驸马,你怎么样了?”
“啊,驸马爷!”
萌紫玥自羽千夜怀中转过头,看到元朝暮颓然匍甸在地上,他手捂着胸口,嘴边沁出一缕缕鲜红的血迹,在他苍白如雪的面容上显得尤为刺眼。
而山坡下,几名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想冲上坡来,因受到阻拦,其中一位身材高挑,披着罕见的火狐斗篷的女子立即盛气凌人地道:“敢拦着本公主,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公主?萌紫玥转过头来看羽千夜。
羽千夜半揽她在怀,红衣黑发,广袖飘飞,华丽绝代,绝美的容颜冷若生霜,美目凝冰,阴森森地盯着地上咳着血的元朝暮,浑身杀气弥漫。
……
却说郑惜霜听到芸娘问起耳朵上的吊坠,不由心虚的撇开脸,但下一刻,她却感到耳垂一疼,芸娘已经眼明手快地取下那对吊坠,放在手中细细端详去了。
元朝蔼半闭着眼睛,耸动如牛,喘着气问她:“什么稀罕玩意儿?值得你这样紧张,我爹又不曾少了你的,干嘛抢表妹的?”
芸娘不做声,把那对耳坠端详复端详,好似要看出一朵花儿了,一对妩媚的眼中露出与平常绝对不同的精光。
元朝蔼也不在意,他快要到临界点了,只能凭本能肆无忌惮的苦弄。突然,芸娘突然一把掏出郑惜霜口里的布帛,厉声问道:“这对耳坠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郑惜霜一能说话,先是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这种羞辱?而且身体被二表哥弄的难受死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见到这两人了。
芸娘甚是不耐,一把抓住她的一头秀发,扯的她头皮生生地疼,继续逼问:“你他娘的倒是快说啊,哭哭哭,再哭把人全招来了,到时看你丑是不丑?”
郑惜霜哭声变小了,她可不敢出乖卖丑。好在什么事都有个头,元朝蔼突然紧紧掐住郑惜霜的身子,闷哼一声——不动了。
郑惜霜还是哭喊了几声,换来芸娘鄙视的目光和冷嘲热讽:“惺惺作态!”
元朝蔼痛快过后,感觉破脑袋开始疼起来,他颓然倒在床上,假意安抚郑惜霜:“霜表妹,往后你就是表哥的人了,至于大哥,你就莫要妄想了,等二表哥好了,便让爹娘去找姑母提亲,到时抬你过门。”
郑惜霜气喘吁吁,恨恨地道:“我不嫁,给我解开。”她的手还被捆着呢,身子也赤条条的,一身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