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元朝暮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他推开扶着自己的侍卫,勉强撑起身子,挥挥手,佯装无事地道:“无碍,退下吧,我马上便出去。”
侍卫们虽然疑心重重,却还是鱼贯而出。
屋子里安静下来,即便元朝暮没说出事情真相,萌紫玥却半点不感激。她依旧冷着脸,浑身的煞气和戾气丝毫不加收敛。
她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做起事来,往往是不计后果的。既然决定给元朝暮一个教训,她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好下场。
元朝暮今日委实吃了大亏,萌紫玥手中的木凳是方凳,她为人刁钻古怪,兼心狠手辣,直接用方凳的尖尖棱角砸他的下身。
若是毫无防备下,他说不定会当场爆蛋,从此成为一个没有蛋蛋的男人。幸好萌紫玥砸他在前。一般情况下,人在挨打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男人除了护住头脸以外,还习惯性地护住自己的裆部。
他刚才亦是如此才免于变成太监,但也快要了他半条命,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和不良的后果。
照说他都变成这样了,可谓自顾不暇,方才却还在侍卫面前替紫玥遮掩,就怕被母亲知道真相后会对她不利。
他动作缓慢的蹭下床,胯下痛彻心扉,让他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心知还是尽快去找大夫来瞧瞧。但离开前,他还有一句话要交待:“紫玥,若有人问起,你就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发生什么事了?”突然,门口传来一道扬高的女声,盛装打扮的沈氏出现在他们眼前。因为防着屋内再发生什么突发状况,那些侍卫便将门敝开着,沈氏便大剌剌的直接走了进来。
她今天装扮的格外的慎重和隆重,脸上本来洋溢着心想事成的笑容,却因在看到儿子惨白的脸色后而骤然消失:“暮儿,发生何事了?”
元朝暮见到母亲突然而至,心里一惊,生怕有嘴快的侍卫去向母亲回禀了,母亲便来找紫玥兴师问罪。及至听到这里,方知虚惊一场,便尽力装的若无其事地道:“儿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和紫玥说这事呢。”
“是吗?”沈氏将怀疑的目光转向萌紫玥,忽然发现她衣衫不整,容色妩媚惑人。
她脸色丕变,阴沉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萌紫玥全身游移,恨不得戳死她。据她所知,自己那个风流成性的丈夫离开没多久,而自己的儿子也在这里……那么,这个小贱人到底是勾引了谁?谁?
萌紫玥面无表情,像是没看到沈氏要撕碎自己的目光一样,但抿紧的唇瓣却透出一股冷意。
元朝暮见了,眸色一黯,忍痛岔开话题:“娘,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找紫玥有事?”
他的话成功转移了沈氏的注意力,她按捺住满腹心思,重新扬起笑脸,迫不及待地道:“儿啊,快准备接旨,宫中马上便有公公来传旨,皇上为福昌公主和你赐下婚事,我儿就要做驸马了。”
“母亲!”元朝暮焦灼的喊了一声,他没料到母亲会毫无避讳的当着紫玥的面宣布这件事,心虚感使然,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转头去看萌紫玥有没有异样。
萌紫玥眸色波澜不惊,无动于衷。
……
元朝暮成了皇家的东床快婿,举国哗然,福昌公主眼光之高,众所周知。而元家这个大儿子也是个异数,怪病一好就受到了公主的青眯,当走是走了狗屎运。
有人欢喜有人忧,除了元家人阖府欢庆以外,还有一人个也很高兴,那就是羽千夜,情敌被招驸马,以后便不能肖想玥玥了,当浮一大白。
对于表哥莫名其妙的成了准驸马,最生气、最伤心、最失望的人莫过于郑惜霜,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情路会这样的坎坷。先是冒着成为寡妇的危险,冲喜都没自己的份。后来眼看着可以除掉萌紫玥了,却又凭空冒出一个公主。
“呜呜……为什么会这样啊?呜呜……”
老天爷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不公平?她只不过回自己家里一趟,区区十来天,再回来,天地忽然变色——表哥彻头彻尾不会再属于她了!
赶走萌紫玥,她信心十足,可这次是公主,伸个小指头,捻死自己跟捻死蚂蚁似的,她还没有这么自不量力。郑惜霜绝望极了,比当初得知不能嫁给表哥还要绝望,她恨不得投缳自尽了算了。
落到如此田地,她不免又恨上了萌紫玥,若不是她占着表哥这两年,舅舅舅妈早办了自己和表哥的婚事,哪里会有公主的份?
她还是不甘心,找舅妈哭诉,舅妈却表示无能为力,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她想为自己做最后的努力,去找表哥,这么多年来,表哥一直对她爱护有加,指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府中晚上有劣猴出没,白天安全系数较高。郑惜霜花了不少功夫,命丫鬟将自己装扮的艳丽动人,便是和尚见了都要动凡心。
可她还未动步,两位姿色出众,光彩照人的女子就先来找她了。
这两名女子一绿一红,生的各有特色,见到她就敛衽而拜:“绿釉见过表小姐。”
“红绣见过表小姐。”
郑惜霜狐疑地看着她们,这两人她认识,是福昌公主赐给表哥的,但却不懂这两人来找自己是何意。她此刻心里有事,也不耐烦卖关子:“两位姑娘请坐,是表哥有什么事找我吗?”
绿釉生得温柔娇美,闻言仅柔柔一笑。
红袖还是一惯的快言快语,她人生的娇艳,又着红衣,声音也娇:“表小姐真是关心则乱,驸马爷即便有什么事,也断不会找表小姐吧?不是还有福昌公主吗?”
郑惜霜脸色一变,眼中蕴上了怒意,换成别人,她立马张嘴就顶回去,但这两个人就算是侍女,那也是公主的侍女,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为好。于是,她涵养颇好的咽下这口气,回以淡淡一笑,“红袖姑娘说的极是。”
绿釉怕气氛闹僵了不好看,轻轻一拍手,立即从外面进来十几个衣饰整洁的婆子。
这些婆子每人手托着一个长方形描金朱漆盘儿,每个盘子上面都摆满丰厚的礼物,有绫罗绸缎,闪闪发光的金银器皿,珍珠玛瑙,琥珀翡翠,各种珍宝首饰应有尽有……
绿釉柔声细语地道:“表小姐,这些都是福昌公主送给表小姐的一点心意,都是一些极寻常的物件,望表小姐笑纳。”
郑惜霜世家大族出身,见过不少世面,这些物品俱是艳丽夺目,绝非寻常之物。再说是公主赏下的,她敢不“笑纳”。
她笑吟吟地命丫鬟拿了赏银来,上至绿釉和红袖,下至那些婆子,皆重重打赏。嘴里更是对公主感恩戴德了一番。实际上,郑惜霜心里也明白,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金元宝,总得有个说法吧。
果然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绿釉和红袖谢了赏。红袖直截了当地道:“公主与奴婢闲谈时,曾与奴婢提到过表小姐,还道表小姐生得这般标致,真乃人间少有,也不知道哪家公子有福气娶了去。”
郑惜霜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了,描的细细的眉毛抖了几抖才平复下来,淡淡地道:“福昌公主缪赞了,公主金枝玉叶,貌美如花,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之。”
红袖掩面一笑,俏皮地道:“可我们公主常说,女子的最好年华也就那几年,眨个眼儿就过去了,而女子这一生呢,最重要是要找个称心如意的好女婿,这才是正经!奴婢看表小姐也老大不小了,就不知表小姐定下的是哪家哪府的公子?若是有这等好事,红袖正好给表小姐道个喜,讨两个赏钱。”
郑惜霜薄施朱粉的脸显出几份恼怒,又透出几份尴尬,极为勉强地道:“父母舍不得我早嫁,便一直未曾许人。”
绿釉在一旁发出惋惜的声音:“那岂不是会误了表小姐的好姻缘?”
红袖掩唇而笑,娇滴滴地道:“那奴婢就不明白了,既是郑大人和夫人舍不得表小姐,缘何表小姐不好好在家里尽孝,却长住舅家?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典故和出处?”
郑惜霜一张新月脸又青又白,眼角暗暗抽搐,尴尬地轻咳一声:“红袖姑娘,这是我们的家事,个中缘由,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红袖嘴边泛起讥笑,不屑地道:“表小姐,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长住舅家,还不是为了我们驸马爷?可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驸马爷喜欢的可是我们公主。”
郑惜霜一再被戳痛脚,乌龟也没这么忍得的,何况她素来是个张狂的性子,从没受过什么气,当下就反唇相讥:“你们少自以为是了,据我所知,表哥喜欢的可是另有其人。”
一瞬间,屋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三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俄尔,绿袖朱唇轻启,温温柔柔地道:“是不是一位叫萌紫玥的姑娘?”
红袖抬高下巴,颐指气使地补充一句:“管她是谁,难道有我们公主尊贵,叫她立刻去见我们公主!”
……
在凛冽地寒风中,湮国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大雪。轻盈地雪花飞飞扬扬,很快,地上就白了。
这样的雪夜,寒风呼啸,但凡有点存粮的人都不愿外出。宣安候府的侍卫和护院——轮值的、不轮值的却全部都埋伏在屋顶、假山、树上、或树下。
前几次用火把和狗,反而打草惊蛇,把那些猴子都吓跑了。这次他们悄没声息儿地事先埋伏好,只等那些猴子来了,见一个射一个,见一个抓一个,务必斩杀殆尽。
再不消灭这些猴子,不但宣安候府的主子沦为百姓的笑柄,便是他们这些人也感觉没脸见人了。
“它们来了。”
伏卧在屋顶上的丁虎小声地道。他身旁的几个侍卫俱是精神一震,顺着他的视线向院子里望去。各个院落的走廊上都挂着灯笼,灯光洒在地上的积雪上,闪闪发亮。
每个院落都有三三两两的猴子,它们的身影在雪地上显得尤为清晰。如今为了防猴患,基本一到天黑府里就关门闭户,所有人都不会随意走动,至少不要落单了行动。
这些猴子一来,窜来窜去也找不到一个人,更进不了屋子进行打砸的活动。有只猴子生气了,不知从哪拾了一块石头,对着一扇关闭的门窗便砸上去。于是众猴纷纷仿效,一时间石头,雪团,瓦片,木头在院子里乱飞,砸在门窗咚咚作响。屋里有胆小的,就被吓得尖叫起来。
“侍卫长,要动手吗?”屋顶上的人看不下去了,小声向丁虎请示。
丁虎眼神犀利,仔细观察了片刻,低声道:“再等等,还没看到那只头儿。”
他说的是阿呆,那些侍卫简直要服了他了,纷纷道:“不都长的差不多么?侍卫长怎么就坚信那只色猴没来?”咳,所有人都坚信是阿呆摸的三姨娘的屁股,这“色猴”的雅号就归它了。
“是啊,数十只呢,感觉没什么区别,属下们可分辩不出来。”
丁虎也奇怪,无论猴子来多少,他总是很快就能认出阿呆。突然,他双眼一亮,声音里含着压抑不住地兴奋:“弓前手准备射箭,它来了,在东院墙上,今夜看它往哪里逃。”
侍卫们立刻张弓搭箭,瞄准了阿呆。只要把这只色猴弄死了,群龙无首,其它的猴子便好解决了。
“嗖嗖嗖!”阿呆蹿上一座院墙,正要从上面跃下去,忽然,空气中传来数道破空之声,它全身的毛发立时炸起,嘴里发出尖锐地吱吱叫声,紧接着,它小小的身影迅速向地面坠落。
正在其它院落里的猴子听到阿呆的声音,立刻抛下手中的东西,飞快的四处逃窜。但很快就有弓箭射向它们。猴子们一时间受到惊吓,拼命的吱吱叫了起来,有猴子被射中射伤,怪叫声更凄厉了。
正在这混乱的时刻,远处传来几道清越的啸声,发出啸声的人内息浑厚,啸声绵长,震得所有人气血翻涌。不过转瞬间,便有条人影凌空而至,气势如虹,飞快地飘落在院子中央。
这人一落地,双手立即一挥,宽大的袍袖一舒一卷,便将那些纷纷射来的箭矢击落在地,同时冷冷喝道:“统统给爷住手,不然休怪小爷辣手无情。”
众人皆是一愣,不由住停止射箭,心道,此人是何方神圣,不但一身功夫绝妙,口气更是狂妄至极。
丁虎站在屋顶上,警觉地盯着来人,高声问道:“来者何人?”他暗暗心惊,听到那清啸声,便知是武林高手发出,可他没想到来人这么快就到了,这人光凭一身轻功就可以吓死人。
经这一打岔,除了受伤的猴子,其它的猴子又跑的没影儿了。丁虎不免有些懊恼,吩咐手下:“把那些猴子抓起来,那个头儿应该被射死了,派人去院墙那边看看。”
他的话音未落,院中那人突然开口,声音清如幽泉,又带着寒冰:“丁虎,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本王不介意送你一程!”
丁虎赫然一惊,猛然间想起什么,失声叫道:“九王爷!”
羽千夜负着手,冷冷地站在雪地里,似从九重仙阙而来,浑身霸气外放,弥天漫地,寒风猎猎的吹起他华丽的紫色锦袍,衬着漫天飘落的雪花,如梦似幻。
众人跪倒在地,他幽远的目光斜斜瞥来,就这一眼,便风华万千,横扫全场。
、005 乐极生悲
画面一转,转到小屋里的萌紫玥身上。
却说萌紫玥自天色一擦黑便开始心神不宁,惴惴不安,倒不是为她自己担心,而是为阿呆和那些猴子忧心。
元朝暮还恐她知道自己要当驸马一事,会怨声载道,怨怼他们这家人太不厚道了,其实萌紫玥压根儿不在意。在她眼里,这府里的人跟她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真要说有,那也是仇人的关系,不值得她费神惦念。
“阿呆,不是嘱咐过你,叫你不要来了吗?”
她斜倚在那扇小窗户前,目光望着不知名的虚无处,一边祈祷阿呆不要再来了,一边暗暗忖度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做。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叫她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连阿呆这么小的一只猴子都能强悍地挑上候府,自己难道要比阿呆还逊?她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咱遇顺境,处之淡然;咱遇逆境,同样处之泰然!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这屋子没有炭火,又阴冷,惟有盖着被褥才暖和一点。但今夜,她就一直站在窗口边,有寒风一阵阵的灌了进来,她冷得打哆嗦也坚持不关上窗扇。
“是这里吗?”
“对,她就在里面。”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她一怔,眼神微闪,心里不无讶异,往日婆子们替她送了洗澡水,锁了门,除了守门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