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是个好相与的,睚眦必报是不必说了,就怕他搞连坐。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沉着地道:“回王爷,她焚烧前道这是皇后的懿旨,因为这些东西皆是狐猸祸水用过的,且和皇宫失窃案有关,惟恐王爷再被迷惑,她是王爷未来的王妃,有权处置这些肮脏之物和下贱物品。”
屋内众人,包括跳出红尘的释圆大师闻言,皆摇头叹息——这宁二小姐不仅没带眼睛出门,就是连脑子都忘记带了。那些东西你再怎么不喜,可它也归宝睿王府所有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私自毁坏人家的东西,难怪人家要与你算帐了!
羽千夜眼神玩味,略带浅红的指尖轻轻抚过精致的乌眉,淡然一笑,“皇宫失窃,甚好,皇后,甚好。”
他长身玉立,精致的面庞绽开微微的笑容,更衬的睫毛长长、唇红欲滴,那抹浅笑黯淡了漫天斜阳,动人的风华惊艳天地,众人痴迷之余,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不明所以,都拿眼神询问着最聪明的释圆大师。
释圆大师手持硕大的酱油佛珠,宝相庄严,闪着金光的红色袈裟令他面现佛光,合什打起谒语:“佛曰: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众人跺脚大愤,有说等于没有,还不如不说!
……
昨日,湮国的流言还是宝睿王身染时疫,命不久矣。今日,百姓就开始纷纷猜测,湮国高官重臣为何人人面色哀泣,如丧考妣?此为何故?
百姓自然不知道,因羽千夜临死前的要求太过骇人听闻,饶是元盛帝也怕公之于众后引起朝中大臣的恐慌!何况,此次首当其冲的是一批股肱重臣,倘若一个处理不好,定会动摇国之根本,这决不是危言耸听!
皇上左右为难,可又不想让羽千夜生前的唯一愿望落空,是以他也很纠结,几乎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再加上也是真的伤心,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要溘然辞世,他纵使贵为真龙天子,却也挽救不了他的性命,不能不引以为平生之憾事。
但是,百姓不知道实情,不代表那些耳目众多的朝中大员不知道实情。关于宝睿王要用十二名重臣之嫡女陪葬的消息,很快在诸大臣间不胫而走。
大臣们先是人心惶惶——嫡女那都是用来联姻的、为家族做贡献、帮衬儿子的,好不容易精心养大了,却要送给人陪葬,搁谁身上也不好受哇!再说那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咧,总还是有几份父女情份在的。
然后诸大臣全家出动,四处奔走——赶紧将嫡女嫁了,或是赶在皇上下旨之前尽快为女儿说门亲事,省得白白送去宝睿王府让人活祭了。
这本是大臣的家事,进而却影响到国事。
每每上朝,但凡听到皇上要宣旨,大臣们无不捕风捉影,惊赫的面无吐色,就怕皇上命人念陪葬名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旨真要下了,一旦违背便是抗旨,谁也担待不起啊!众朝廷大员犹如惊弓之鸟,对于国事想上心也上不起来,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纰漏,险些误了国事,引起大乱子。
而那些未出阁的大臣嫡女,一颗心悬的紧紧的,每一天都过的痛苦无比,跟绝症患者捱日子似的,惟恐被送去宝睿王府。
一时间,羽千夜从被人们争先恐后抢夺的香饽饽沦为蛇蝎之物。
当然,事情都有两面性,也有被造福的人群——那些被大臣们选中做女婿的男子,这些男子,假使没有羽千夜从中推波助澜,是绝对没这么顺利的娶到重臣之女的。尤其是那些门庭低微,仰人鼻息的适婚男子,以前那些大臣和嫡女瞧不起他们的身份,根本不会拿他们当女婿的人选。
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没料到今年会有这么多大臣嫁女,且还是非嫁不可、抓紧了嫁、不嫁不行的势态!
好男儿求不到,诸嫡女迫不及待要嫁,便降低标准,择次品代之——总比死了好。
而今,适婚的男子们不论好的孬的,皆摆足了姿态,下巴翘的高高的,以堪比皇帝选美的规则,不慌不忙的挑选可心意的贵女,一个,两个,三个……
这也就罢了,横竖羽寰犹豫不决,还未拿定两全其美的主意。但有一件事却让他犹为恼火,连帝王的威仪和风度都顾不得了,时不时雷霆大怒。
“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作主啊!”
“皇上,呜呜……这可让臣妾怎么活啊?”
皇后和四位贵妃柔荑交叠,正礼而跪,光洁前额轻叩地瓷,不停地向皇上哭诉:“皇上,这可恶的皇宫窃贼频频出现,一会儿窃走皇后的珍贵首饰,一会儿窃走臣妾稀有的头面……时而在嫔妃的屋子中放火……时而在美人们的床上放满老鼠……”
“那窃贼忒可恶了,他在皇宫内来去自如,视御林军如无物,犹似逛大街一般,根本不将皇上你看在眼里,气焰太嚣张了……”
“刑部尚书在哪?”羽寰龙颜大怒,急唤刑部尚书来问罪:“那个老匹夫,上次他不是吹嘘抓到皇宫窃贼了吗?还说贼子已畏罪自杀,为何这窃贼又重返皇宫恣意行窃?”
刑部尚书还未来面圣,皇后宁紫彤已心虚的垂下头——上次那个窃贼是他爹的手下,她以皇后之权与窃贼理应外合,才闹出一个“皇宫窃贼”来。但那人早已被爹灭口,如何还能再犯案?
而且,此次的这个窃贼胆子大多了,每次偷盗皆是大包大揽,恨不得将整个皇宫偷光才好!
她居住的长秋宫已不敢再放什么值钱的物件了——再被偷下去,她就会变成史上最究的皇后了。宫里的侍卫和御林军围困盗贼多次,奈何他每次都能顺利的带着赃物逃之夭夭,让人恨得咬牙。
刑部尚书气喘吁吁,头冒热气的赶来皇宫,一面向皇上请罪,一面领下尽快抓捕盗贼旨意。他心里郁闷不已——上次的皇宫失窃案虽然是刑部破的案,可由始至终刑部并未插什么手,俱是宁太师的功劳。只不过宁太师不愿居功,将功劳让给刑部了。
这会儿又出来性质相同的案子,刑部尚书难免怀疑宁太师从中做了什么手脚。然此时并非追根究底的时候,还是先去抓贼吧!
……
与此同时,宝睿王府的碧波阁里。
傅逸云以手扶着快掉的下巴,睁大眼睛望着铺了满地的金银财宝、珍奇首饰,翡翠玛瑙,古玩古画……地上太过于金光闪闪,他觉得眼睛都快被晃瞎了,以为出现了幻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揉完眼睛那些东西还在,他语无伦次地问趴在地上的风胤颢:“小风,这……这些东西是哪来的?你莫告诉我是府中宝库的哦!”
风胤影正忙着清理地上的财宝,进行分门别类的工作,不然阁内没有落脚的地方了。闻言,抽空答了一句:“当然不是,这是皇宫里的。”
“嘶——”傅逸云仿佛牙疼,倒吸了一口凉气。断而蹲下身子,不太确定地道:“因为王爷病势沉重,皇上赏的?”
“去去去!傅大人,你靠边一点。”陌缥郜和杜武抬着一个黑色的百宝箱进来,嫌他碍着路了,驱他到一边去。
傅逸云左看看,右看看,四处都堆着比他值钱的财宝,一件件令人垂诞三尺,咋舌不已,其中有几幅古画还是他梦寐以求的,属有价无市的绝世珍品。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地落脚,转眼却看到杜武和陌缥郜正将百宝箱里面的东西往外清,不用说,又是价值不菲的珍宝一类。他犹不死心,继续不耻下问:“小陌,这也是皇上赏的?”
小陌为人比小风靠谱,稳重沉着,宠辱不惊,不像小风老爱拿话诳人,十句里面有九句是信不得的。他如是说:“皇上赏罚分明,王爷只是病了,哪里会赏下这么多?这些都是在皇宫里偷的。”
噗嗵一声,傅逸云坐地上了。地上发出一片清脆的响声。他一介文官,胆子本来就比较小,冷不丁听到这种杀头的话,颇有些接受无能。
风胤颢小心翼翼地越过财宝,跨了过来,非常好心的扶了他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傅大人,您要坐去外头坐去,我们这正忙着呢,您来添什么乱?您看,您一屁股下去,坐坏了好几件首饰,估计把您卖了,也抵不了其中一件……”
“……”傅逸云大泪,难怪说连臀部带菊花都好疼,既被刺又被硌,不疼才怪!而且他知道自己很廉价,但小风你能不能委婉一些,不要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啊!
他跌跌撞撞的奔出碧波阁,后面传来小风惋惜加痛恨的声音,因为他无意中又踩到几件宝贝了……
“王爷呢?”他逢人就问。
景致如画的庭院里,羽千夜一身红裳,风姿摇曳地翩然行了过来,远远看到傅逸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拉着个下人便不停的问,心下狐疑,因为傅逸云素来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一枚,优雅淡定才是他的本色,鲜少失措。
他微敛了眉,轻启丹唇,声若清泉潺潺:“傅逸云,何事如此慌张?”
傅逸云乍一见到羽千夜,马上如同吃了定心丸,人也不慌了,心也不再忐忑。
他若无其事的咳了咳,先伸手扶正头上的玉冠,又左中挥袖拂了拂衣摆,然后施施然的行到羽千夜面前,瞟了瞟随侍在王爷身后的文峰和文灿两兄弟,低声道:“王爷,你堕落了,太堕落了!堕落到居然去偷自己哥哥的东西?”
羽千夜微微一笑,伸手挥开他,径直向碧波阁行去。风吹起他如墨的黑发,潋滟的红衣,风华绝代的身影似御风而行,洒下一路魅世芳华。
傅逸云岂会这么轻易放弃,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王爷,你要当皇宫窃贼我不反对,你偷你哥的我亦不反对,可你将碧波阁弄的乱七八糟我就要反对了。”
“反对无效。”羽千夜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你为何突发奇想去做贼?偷这么多财宝回来做甚?你又不缺银子使?”
羽千夜垂下眼帘,伸出莹润如玉的手指缓缓抚着眉心,长长的睫毛轻颤,黯然地道:“我想玥玥了……很想——我想她做的饭,想念她做的菜,她身上的香气……”
“……”傅逸云当即泪奔。你想她你就去偷东西吗?还偷自己家的,这是什么德性?再说他也想念紫玥做的饭,尤其番椒炒肉,番椒水煮鱼……令他一想起来就流口水。但最近他非常痛恨番椒,因为王爷老拿番椒戳他的眼皮……
“我想她想的难受,当然要做点事来打发日子啦!再说了,我虽然不缺银子,可玥玥缺啊!”
听到王爷理直气壮的回答,傅逸云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竟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他半信半疑地道:“王爷,你不是遇到她了吗?有你这钱串子在,那她还缺什么银子?”
羽千夜敛去了脸上的黯然与思念,轻蔑地瞥着他道:“那点银子怎么够她使?她如今住的地方很不安生,时有盗匪出没,他们既要造弓矢,还有锻造武器,还要开荒种田,花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给个国库都不够。”
消息太多,傅逸云一时消化不了,暂时先忽略紫玥的,待以后再问。他一脸错愕地先问目前的:“王爷,你太重色轻友了吧!就因为你的玥玥缺银子,你便把皇上的后宫搜刮一空?如今,皇后和贵妃们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了……你叫皇上情何以堪?”
文灿推开碧波阁的门,羽千夜伫立在门口,望着阁里一地金光灿灿地赃物,幽幽地道:“又非本王的创意,本王亦是拾人牙慧,皇宫给谁偷不是偷,一个外人尚且能在皇宫窃取财物,本王为何不能?”
“……”傅逸云不支倒地,只想找块豆腐撞死——这是什么逻辑?
他是打不死的小强,片刻之后便满血复活,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如今刑部,御林军,后宫的外戚,俱都兴师动众的在追查这件事,王爷,您就不怕他们查来碧波阁么?”
羽千夜忍俊不禁,笑骂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玥玥果然没骗我——老子如今得的是时疫!时疫!瘟邪!你听得懂么?你干脆改名叫傅一猪好了。”
“……”噗!傅一猪吐血三升,伸出爪子拼命挠墙,不这样不足以发泄他满腔的悲愤!
羽千夜这边当起皇宫大盗,而栖凤村那边的萌紫玥他们却发生了大乱子。
事情要从牛家的小媳妇生了娃娃说起。在栖凤村,哪家若是添丁进口,全村人都会来贺喜。虽说如今世道不好,但遇上喜事,村里人依旧会带上贺仪去道声恭喜。
牛家的当家人是牛大叔。牛大叔是村里比较富裕的,因为他家里有一条耕牛,村里人若要耕地,牛大叔但凡有点空闲都会无偿的去帮忙耕地。
他家添了孙子办满月,村子里便都去贺喜。萌紫玥入乡随俗,封了一封贺仪,带上给小娃娃的礼物,便带着袁越和武野去了牛家。
半道上碰到罗祺和范晴,还有张少昊,他们也是去牛家,于是几个人便一起了。
虽说大家生活都艰难,牛大叔还是在院子里办了流水席酬谢大家。酒席当然说不上丰盛,但牛大叔把家里一头养了几个月的猪宰了……
一道猪肉炖白菜吃得众人嘴角冒油,大呼过瘾,还有一道猪油炒粉条,吃得众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了。村里人办酒席不图吃,也就图个热闹的气氛。再加上栖凤村如今人口越来越多,那人声鼎沸的场面当真是既生动又盛大,众人欢声笑语,暂时放下了一切的烦忧。
萌紫玥他们和罗祺他们,再加上宇世成,张安兰等人拼了一桌,天公做美,灿烂的阳光洒下来,微风中只让人感觉到暖洋洋的温暖,没有丝毫的寒意。
萌紫玥觉得景美气氛好,心中愉悦,不免将桌上的米酒多喝了一些。
这种米酒都是村里人自家酿的,既香又甜,你喝的时候只觉得可以开怀畅饮,跟喝糖水差不多,但喝多了一样会令你微醺。再加上萌紫玥这具身体酒量本来就浅,不用两碗她就面色酡红,眸如春水了。
她本就生的标致动人,此时发如黑瀑,娇靥粉中透红,艳如桃花,水汪汪的黑眸仿佛会说话一般,带着微微的迷离和盅惑,红菱檀口沾上米酒,格外的水透红润。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她似不胜和煦的阳光,或是不胜凉风的娇羞,便伸出葱白的纤手半遮住额角,微垂目,乌黑的浓睫轻轻颤动,扑洒在她眼睑下,形成两排明显的阴影。
罗祺一身玄色锦袍坐在对面,模样既俊俏又贵气,一抬眼,就被她这种异于往日的魅惑风情瞬间击中心脏。
他心跳加速,怦怦如擂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觉得她无一处不美好,尤其是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嫩唇上潋滟的水光令他口干舌燥,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