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任阁郎确实用心教过她——不过是教她舞蹈,也许他真的很珍惜近距离欣赏一位高贵的公主为他起舞的机会。艾丝纱的每个姿势都像舞蹈般赏心悦目,但难以达到剑式的要求。
总的来说,公主殿下对于身体美感的关注程度远远大于手腕出剑的力度。
这或许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但给林枫的教学过程带来了很大难度。他不得不频繁接触公主玉体以助她调整姿态,这都引起了一旁侍立的女孩的不满。她大概是秦公子的眼线吧,屡屡冲林枫瞪眼。
转眼就过去了一下午,艾丝纱的薄弱基础给林枫带来一个重大问题。他花去了太多时间,马上就是离宫的时候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工夫去探索霓鸿宝珠所在的位置。这样一来岂不白忙活了吗?
就在他恋恋不舍地同艾丝纱告别,将要走出萦语庭院的时候,秦公子挺拔伟岸的身躯出现门口,遥遥向两人点头示意。
艾丝纱又惊又喜,立马忘记了身边还有谁,飞奔过去扑入秦公子怀中。秦公子紧拥着她,轻轻说些情话,好一阵亲热。温存许久,艾丝纱才抬起头来询问他的来意。秦公子昨日才说公务繁忙,要过几日才有时间找她,谁知一转眼就来了。
秦公子在艾丝纱耳边低语了几句,朝林枫望过来。艾丝纱温顺地点点头,走到林枫面前说了句“他找你”,便转身走进内庭。
林枫看向秦公子,迈步走到近前,道:“你找我?”
秦公子点点头,也不言语,转身走开。林枫满腹狐疑地跟了上去,见他走了老远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中开始转动不好的念头:这家伙不会是看见了我跟他马子亲热的场景,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宰了我吧?
两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走了很长的路程,在华丽的宫廷楼阁间穿行。侍卫们见到秦公子纷纷行礼,对于其后的林枫则投以戒备的眼神。
不妙,这些家伙对秦公子俯帖耳的,要是那小子突然难,只要一声令下……林枫细细打量周围环境,盘算着自己所在的方位,一旦现不对就要夺路而逃。
秦公子觉了身后林枫的气息变化,忽然驻足转身,见林枫绷紧了肌肉满怀戒备,脸上表情不由地一僵,说道:“林公子不必紧张,在下只是想请您去见一个人。”
“哟,是哪路的神仙啊?”林枫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心中冷笑:你小子一直对那天晚上的一巴掌怀恨在心,还找了帮手报仇,小爷要是跟你去就真傻了!
秦公子将林枫脸上表情变化看在眼内,微笑道:“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您去了就会明白……”
“不不,我已经明白了,多谢秦公子看得起我,不过我突然想起今晚还与老师有个约会,对于秦公子的好意只有心领了……”
秦公子怔了怔,说道:“圣羽大人不是和雨师大人约了今晚去月塘下棋么?”
林枫毫不脸红地道:“老师可能是嫌雨师大人长得太难看,要找个借口推掉那个棋局呢!呵呵,师门吩咐,不得不从,请恕在下失礼,先走一步……”
“看来林公子是真的不愿去见她了?”秦公子瞳孔微缩,朝林枫逼视,却见他露出“你既然明知就不要故问”的表情,眼神顿如化为冷厉的锋刃,直刺对方双目,“林公子,也许你有所误会,在下真的没有恶意,仅仅想找人解开我们之间的一些矛盾而已。”
林枫不理会秦公子冰冷如刀的眼神,淡淡答道:“改日吧,我今晚很忙的!”
秦公子叹息一声:“林公子,你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是否觉得有些眼熟呢?”
林枫眼中光芒闪动,随即平静地笑起来:“既然是已经走过,当然觉得熟悉。”
“那你再看看前方的路,仍然熟悉吗?”秦公子往侧旁退开两步,往前伸直了手臂,指着白石柱子上雕刻的展翅翱翔的雄鹰,追问道,“林公子可还记得这只搏云鹰?”
这个地方,正是昨日林枫所经之路。云鹰之后的阁楼间隐约可见纷扬的嫣红色,一缕幽音飘飘渺渺地传来,夹着芳香绕进回廊,若有若无。
又听到了那个笛声。
林枫眉梢轻展,负手上前,与秦公子并肩而立。两人都不再看对方一眼,仅露倾听的神情。
笛音随风而来,清冷寂寥,缈缈然仿佛飘摇而去,抛却了人间情感。眼中所见一片粉嫣的烟霞,片片花瓣在笛声中纷纷扬扬升起,又打着旋零落,散尽了听着心中最后一丝浮躁。
“在下有幸,能在凡间听闻此曲,也不枉此生了。只可惜,却不是在月夜听闻此曲,否则岂非要飘然而去?”林枫出神地望着前方,感慨几句,转头朝秦公子道,“你要带我来见的那人就是她么?”
秦公子点点头,大步往前走去。他为林枫引路,却没有走进花园,而是绕过阁楼,来到一方荷塘之前。塘水碧青,荷叶层叠铺展开来,消散了夏日暑意。塘中一方小亭,一个清丽的白色人影端坐亭中桌前,凝视着叶上夏花,从一双莹白手中的淡黄长笛中流淌出洗濯人心的曲调。
这一道简单的青白色剪影,却让林枫驻足停步,痴痴凝望。
等待一曲终了,秦公子放缓脚步走上前去,亭中女子轻轻转,眼眸如一方寒潭,清冷深幽。
林枫跟着走过去,却在亭外停下脚步,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这位小姐,你有洁癖吗?”
秦公子愕然,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白衣女子放下笛子,点了点头。
林枫便席地而坐,挥挥手道:“没关系,我就在这里恭候小姐妙音了!”
秦公子在惊愕中也往外挪了几步,坐在长凳上。白衣女子微微一笑,神情中有种说不出的怅然:“小女子蝶凌梦,见过林公子。”她这样说了,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神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她眼中不存在世俗的礼仪,林枫却不能这样,他起身拱手,朗声道:“在下林枫,见过蝶小姐。”
蝶凌梦叹息一声,终于站起身来,雪白裘衣里显露出纤细的身躯。她向两人各看一眼,淡淡地道:“秦公子,人已经来了,两位公子有什么恩怨,就请一并了解了吧!”
“蝶小姐要做这个中间人么?”林枫上前一步,定定地朝她看去,却未闻回答。他恍然间现蝶凌梦眼望碧波怔怔地出神,根本不将自己的话听进耳内。他心底里升起些微的愤怒,为这个女人的狂妄骄傲,真如天上仙子般对自己这个凡人不屑一顾。
林枫不禁腹诽,其实细细看去,她也长得很一般嘛,只能算是清秀,根本比不上艾丝纱公主,更不论林蓝双与小精灵琳菲了。可是,她那种自内心的淡雅冷漠的气质,她简单的青丝梢,她随意披身的胜雪白衣,却给林枫带来别样的冲击。他思索良久,心中涌起十六岁一般的悸动,这种奇特的感觉来源于何处?——对了,是那种不沾尘埃的干净!她太纯粹太明净,如同冰雪砌成的雕塑,任何辉映出世间庸俗色彩的影子都会显得格格不入。就是那样简单得淡漠的纯净身影,在他眼中所刻下了深深痕迹,却远胜姹紫嫣红的缤纷之色。
莫非她真是足不沾地的出世之人,没有喜怒哀惧?她冷傲,她不屑,她如行走在烟雾之中,对眼前一切似无所觉……
“林公子,今日冒昧邀你前来,正是为了解开我俩之间的误会。”
“嗯,你请说。”
“林公子,那日晚上你对在下……据在下所知,林公子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物,却不知为何会此等举动。不知,在下是何处冒犯了公子?”
“哦,嗯嗯,是有所误会,这个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林公子,我俩已是同僚,同为公国尽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却不要埋在心里,我相信我俩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矛盾!”秦公子看出林枫敷衍的态度,加重了语气,沉声说道。
林枫也肃正了面容,抬起眼来,灼灼目光直逼秦公子双眼:“曾听人说,阁下乃蒙城第一公子,想来对蒙城了若指掌。在下有个疑问,是在那夜血战之前就生出来的……秦公子啊,您若想在蒙城寻一个人,真要一整天那么久吗?”
秦公子面色剧变,眼中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刚要张口,又听见林枫继续说道:“那夜的情景,秦公子也见到过了吧!满地的肢体和碎肉,真是不堪回。一百多号人,最后就回来我们几个,不知秦公子有何感想?”
秦公子微微低头,叹息道:“每每回想,都是一阵阵揪心地痛。他们很多人视我为兄弟,也曾一起畅谈梦想,那些话语犹在耳边回响,但他们已经永远倒下了……”他抬起头来,神情愀然,但眼中却是一片赤诚的坦荡,“他们死在战斗过的土地上,也是一个好的归宿,我固然哀痛,也为他们欣慰……”
林枫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冷笑道:“呵呵,如果你秦公子死了,恐怕会有更多的人欣慰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释嫌
尖锐的话语随着碧水上的一圈圈涟漪荡入荷塘深处,也带来了一阵阵的沉默。秦公子愀然偏过头去,满是惆怅的神色。林枫紧盯着他,眼神冷冽。白衣女子对周围情景似无所觉,凭栏向远处眺望。清冷的面容被风吹拂,她的目光游离,似要在环绕的阁楼中探寻出一条通往天空的道路来。
气氛如同凝固,夏的燥意渗透进来,在荷塘中搅起一阵虫鸣。
秦公子静默半晌,长叹一声,转头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已经尽力了。”
林枫触及他目光中的坦诚,心中微动,缓声道:“我不知道,也许如此吧。”
“如果是为了此事,我也对你有所误会。林公子,请宽恕我胡乱猜忌,还曾以为你与魔门有勾结。后来我便知道,你这样的人物是不屑同那帮人为伍的。”
“看来我们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也罢,你的眼神很真,就相信你了。呵呵,也算了却了心中一事。只可惜这地方没有酒,否则该好好庆祝一番!”
“无需美酒,此处清雅,能共听一曲也是好的。”秦公子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林枫用力握住,两人相互望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蝶凌梦,她柔婉地转身,轻轻问道:“你们俩谈完了吗?”
林枫微笑道:“有仙子在场,还有什么谈不好的?”蝶凌梦唇弧微弯,用清冽的声音道:“过奖了!”
秦公子朝蝶凌梦点点头,道:“请您再奏一曲,终了此事吧!”
塘中鱼影跃动,青莲微颤,一圈圈的涟漪如浮在碧绿的翡翠之上。此刻倦鸟归巢,天色犹青,夏虫低鸣,皎洁的月白色倩影转出绝美的轮廓,映在少年幽幽的眼神中,彷如梦幻。
远处楼榭阁台已有灯光亮起,星星盏盏,点缀着斜阳的空缺,连绵成一幅繁盛的画卷。然而所有的精致、威仪与华丽,都在那个几步之外身影前黯然失色。少年痴痴凝望,眼眸如醉。
“既然已经了结,何必一定要圆满。”随着一声空谷幽兰般的轻叹,蝶凌梦微笑,款款转,细致莹白的脖子在那一瞬间映亮了阳光。林枫眯起双眼,目送她在清荷碧水间渐行渐远,怔怔地出神。
秦公子呵呵笑出几声,似仍觉缺憾,回过头来自嘲道:“圣女的曲子,唯有缘人有机会耳闻。你我区区两个武夫,就不用奢望太多啦!”
林枫嘴角含笑,目光越过他的肩头随蝶凌梦向前延伸,直到见她窈窕的身影没入花影之后,才收回目光,出一声悠悠的喟叹,摇头道:“美梦难觅,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幸再会佳人啊!”
秦公子先是一阵愕然,随即莞尔笑道:“圣女是西莱所有人的圣女,哪容你亵渎!”
“不是亵渎,只是觉得我比较适合做她的知音。”林枫摇摇头,笑容中渐渐显出苦意,“况且从流传下来的史诗来看,亵渎伟大也是人们乐此不疲的事情!”
“但伟大毕竟是伟大,人们即使能亵渎它,也无法影响它的伟大。”秦公子噙着笑,摇头道,“你的机会很渺茫。”
林枫长叹一声,静了片刻后遥望天色,拱手道:“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嗯,我就不和你一起了,自己小心。”
“小心?”
“我来的时候看见很多家仆拿着请柬在等什么人的样子……如果有空的话,不妨先去去藏书阁看看,等到太阳下山他们也就散了。”
“不了,到处乱跑的话会引起有心人注意的……”
林枫和秦公子对视一眼,爆出一阵大笑。他挥了挥手,转身往来路走去。
临近东门口,他动用神念窥视了门外情形。果然有七八名仆人在等待什么人,他们不住望着天色,脸上露出焦躁的神情。林枫放慢脚步,在守门卫士的注目下缓缓踱进。当他刚刚迈出门槛,夕阳沉入西山,一缕光芒残照云霞,蒙城里密集的房屋都卸去了一天的华彩,只露出昏黑的轮廓残留着古老寂静的气息。林枫的身影就在光影交换的刹那间融入那缕迅消逝的柔光中,以虚幻的姿态顷刻掠过墙头屋顶,坠入一面残墙的阴影之内。
家仆见证了这一幕,只如黑暗沉下来的一个错觉,未必有多惊愕。亲眼见到活人凭空消失的卫士们却感觉到那种寒彻骨髓的骇然、直欲喊叫的惊怖。他们互相望着,一阵阵地恐惧。
光线慢慢暗下来,林枫喘息几声,呼吸渐渐平稳。这种追风逐电般的度太过耗费心神,那一瞬间就像有一道电流通过身体,骤然平息下来后肌肉还突突地颤抖。
他伸了个懒腰,舒缓了身体,踱着步慢慢走回家中。大门的锁已经坏了,只能虚掩着。他推开门走进去,看见琦灵端端正正地坐着临摹字帖。
小女孩全神贯注于笔下,对他的归来一无所觉。林枫放轻了脚步,心中浮起担忧:小女孩如此缺乏警觉,白天一个人在家是否不太安全?而且总是独自呆着也可能会憋出病来。得找一个护院!他脑中迅闪过鸟妖大奸若愚的黑色身影。只是近月来一直没见过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儿逍遥去了。
还未走进书房,就听到里面急剧的劲气流动的声音,夏竹兰正在里面拼命苦练。林枫静悄悄地进去,但立即就被夏竹兰察觉到了,他立即停下来躬身行礼:“公子!”
林枫点头:“练得怎么样了,使出来看看吧!”
夏竹兰应声挺直,凝视前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银光倏地暴,将一套完整的扇法使了出来。虽然身形不大灵动,该迅猛的地方威势不够,该轻盈的地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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