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勉强勾了下唇,眼神黯淡,“大公子受伤了。”
二九章
宇文睿……受伤了?
我不得不说对于这个消息我感到很惊奇,要知道那可是宇文睿,从小便心思谨密滴水不漏的宇文狐狸,从来没有受过小至针扎伤口的宇文狐狸。惊奇之余我又好奇,好奇他是如何中招受伤的。
我放下桃子看着不同于往日嬉皮笑脸的灵芝问道:“什么时候走?”
灵芝眼睛一亮,“自然是越快越好。”
我点头,“哦。”
显然,越快越好的意思就是马上就走。
我无比感叹的意识到宇文睿在宫里的势力真是越来越嚣张,我甚至不用经过什么程序,只和宫里的管事交代了声便安然的带着细细出宫了。我坐在马车里有些倦意,便靠着细细假寐了起来。
许久之后我听的细细小声的问灵芝道:“大公子的伤严重吗?”
灵芝叹道:“刀上染了毒,薛神医刚刚配出解药给大公子喝下去,现在还没醒呢。”
细细有些担忧又有些疑问,“真是奇了怪了,公子的心思比那棉花还细,这次怎么着了别人的道?”
“还不是灵仙儿闯的祸!”灵芝有些生气,“叫她带和灵妙儿带人去剿灭山贼,她倒好,横冲直撞的想着抢功,没逮着山贼倒是被人家给逮了!那山贼头子算个有点脑子的,说不愿和我们这些下面的谈,只让公子出面才肯放人。公子自然是去了,却没想着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在谈的好好的时候派了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下手,真是群杂碎!”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细细还是疑惑:“可公子怎么就让那小姑娘得逞了呢?”
灵芝突然笑了一声,“你说这是巧还是怎么着,那小姑娘长的白白嫩嫩,笑起来那股憨厚劲和五公主小时候像的不行,公子冲着那笑愣了一下,下一刻肩膀上就挨了一刀。”
细细也笑了起来,方才那股忧愁烟消云散,“想不到公子也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时候。”
灵芝有些幸灾乐祸,“我瞧公子的路还长的很,碰上的是难得缺心眼儿的主,哈哈,只怕惹急了公子,你家这位没的好果子吃。”
细细道:“我看不一定,到时候说不定是被我家这位被欺压。”
“赌?”
“怕着你不成?”
我闭着眼睛着实觉得这两位幼稚,这么一件沉重的事情到最后成了件有趣的赌注,真是白白长了这副年龄。
我听刚才灵芝说起了两个名字,灵妙儿和灵仙儿。这两位是灵芝的妹妹,灵妙儿这名字倒不陌生,我早听说灵芝的二妹是宇文睿手下的武将,这女子英勇睿智不输于男子,是宇文睿军队里难得的好将领,手下士兵也是对这女子服从有加。恩,是个女中豪杰。而灵仙儿则是灵芝的三妹,年纪比灵芝小三岁,脾气性格却整一个孩子,而这次邀功的行为也证明了,这确实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得解释下宇文睿这人,先前我只说着宇文睿是我大舅舅宇文将军的儿子,是皇帝跟前最红的京都御吏,可其实这厮还有个身份,就是云弥国内最隐秘也最强大的反国者。
恩,这么说你们能了解么,再说白点儿就是宇文睿这丫的明里受着最荣耀的宠爱,暗里却是和我的父皇较着劲,且谁都不肯退步。
宇文睿这种行为搁天真无邪的同志嘴里就会是:皇帝对丫这么好,丫还不满足,想要反咬一口,丫也太贪婪了。
可只要稍稍和我一般不厚道的人就会想着,宇文睿果然是个聪明人,这种人,谁对上谁不好过。
云弥的情况如同大多数的国家,有着无数宠臣奸臣和忠臣。
宇文睿他爹宇文将军作为当今皇上的大舅子,在他二十五年内立下大大小小无数汗马功劳,N次的保卫了国家的安定和和平后受到了国内百姓无与伦比的崇敬和极高的威信,这使的宇文家成了云弥国最鼎盛的家族。说不文雅点儿,那光耀强烈的把宇文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照的瓦亮瓦亮的。
只是千百年里有个定律永远不会过时,那就是盛极必惹疑与嫉。
我的大舅舅宇文将军是个从残酷战场上下来的忠厚武将,他英勇,他无畏,他如天神那般高大威武。但是他没有奸,没有诈,有的只是一股往前冲的爱国热情。他自然不会知道无数小人在父皇面前耍阴暗刺,他当然也不会知道他那个曾经对他百般尊敬的妹夫,已经成长为了一个皇帝,一个坐在国家最尊贵的位子上的皇帝。
于是权利开始被暗中打压,于是长年被派向外驻,于是一次次的被明升暗降。宇文将军依旧正直无畏,宇文家却在一步步的走向衰弱,若不出意外,宇文家就和所有的盛荣家族那样,如同夜间点亮的烛火,慢慢熄灭。
然后,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意外。
宇文将军家出了个宇文睿,清隽斯文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云淡风清的接受了耀眼的荣耀,不知不觉的阻止了所有的衰败,且在谈笑间铸成了一道冷然坚硬的围墙。
这就是宇文睿,那个总是优雅清隽如清晨露珠的男子,那个其实狡诈如千年狐狸的宇文睿,那个冷漠阴冷时可以冻结一切的宇文睿。
我突然觉得心脏有些紧缩,宇文睿是这么的优秀,这么优秀的宇文睿,却不是他尊敬和保护着的父亲的儿子。他在听到娘亲说这个事实的时候,该有多么情何以堪。
“公主。”细细在我耳边低声唤道:“到了呢。”
我缓缓睁开眼睛,迷蒙的“唔”了一声,撇去了心底方才那种有些久违的揪心感。
我想我是明白的,宇文睿,从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我跟着灵芝目的地明确的往宇文睿的房间走去,路上行走着的下人们对于我的出现习以为常,轻声招呼后就各自做着事情。到了门口时牧二正笔直的守在门边,他见到我时恭敬的喊道:“公主。”
“恩。”我道:“表哥呢?”
牧二道:“公子正在房内。公主可否先去厅里稍等片刻?我去叫人备些葡”
“等等等你个头啊!”灵芝粗鲁的打断他的话,伸出手指使劲的戳着他的胸膛,“公子受伤时口口声声喊着呢,这会儿来了你倒是叫公主先等着,你脑子睡醒没?”
牧二有些尴尬的看看我,接着抓住了灵芝一直戳着的手,“别胡闹,公子正在”
“正在干嘛,我知道公子正喝了药躺着呢,你哪来这么多的话啊你。”灵芝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提着就走,“别碍着公子和公主见面,给我让开。”
“嘶。”牧二吃痛的叫出声却没有不悦,估计已经习惯灵芝这样的行为了,只是他仍旧不放弃的说道:“我说了,公子正在”
“给我走啦还在在在,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啊你。”极具有御姐风范的灵芝又是一口把他的话给赌了回去,揪着耳朵的手又拧了几下,接着牧二就被他的灵芝姑奶奶一路揪着走远,不时发出几声吃痛的叫声。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呃,为什么我觉得耳朵有些发凉?我沉痛的摇了摇头,这就是妻管严啊妻管严,牧二,我打心眼儿里觉得你是个好男人,真的。
我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屋内依旧是我熟悉的样子,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激的味道,是浓郁的药味又不全是药味。我轻轻的移步进了里屋,却没有在床上看到我要找的人。我走进床边看着整齐的被褥,疑惑的挑起了眉毛。牧二说宇文睿在房间里定不是骗我的,只是宇文睿不在床上也不在外间,那又在哪里?
我困惑了几秒,接着在房间里打量了起来并且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响声。几分钟之后我总算是听到了很细微很轻柔的呼吸声,我慢慢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也就是屏风后面。
然后,我看到了一副意料不到的画面。
屏风后摆着一个很大的木桶,木桶内则泡着一个……男人。
清隽俊美的男子随意的将头靠在桶沿,往常总是淡然的长眸此刻疲惫的闭起,漂亮的薄唇微微苍白。他乌黑的长发慵懒的蜿蜒散落,衬的胸前□的肌肤愈加白皙。顽皮的热气落到他身上便成了一颗颗水珠,沿着肌肤依依不舍的滑落。
这样安然甜睡着的宇文睿,似是松懈了全身的戒备,虚弱的,美丽的,如同上帝宠爱的那个天使。
如此诱人。
我连忙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以防温热的液体喷出。原来牧二方才一直被打断的话是“公子正在沐浴。”
我刚觉得啼笑皆非下一秒就不自禁的颤抖了下,这样的宇文睿很完美,前提是,他的右肩膀上没有那个翻着红肉的伤口。我突然对他的行为感到好笑和微微气愤,我和宇文睿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他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他不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带着一身清香,清爽且清逸。只是我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惦记着这事情,更夸张的是这个时候他都不愿别人帮他沐浴净身。
这真的是一个极其顽固的人。
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做些什么。出口叫醒他?可他睡的如此安恬。由他睡着?那么很快他的病症恐怕要更重了。我正在犹豫不决时那沉睡中的俊美男子却微微颤抖了下睫毛,接着缓缓的睁开了一双带着晨雾般的眸子,有些软侬的道:“阿蓝?”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母亲的,他这么一开口就更像天使了!我直直的看着他,“恩。”
“你来了?”他的薄唇轻轻弯起,笑容天真且茫然。
我就差伸手捂住胸口了,妈呀,这他妈绝对是传说中的秒杀!秒杀!
他皱了下眉,声音开始恢复原来的清冷,“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
我闻言立刻转身出了屏风,靠,你这话早就可以说了。
我坐在桌边托腮,刚才的宇文睿展现了我从没有看到过的一面,那么的童真和无防备。我又想起平时的他,暗叹,孩童,始终都会长大。
宇文睿出来时只松垮的批了件外衣,饶是这样我都能看到那隐隐的红色,我刚想开口却不妨被他拉住了手,接着一把拽到了他的腿上。
他半眯着细长的狐狸眼淡淡说道:“阿蓝,帮我上药吧。”
三十章
我木木的看着他许久,接着伸出手指毫不犹豫的戳了戳他肩膀上的伤处,看他微微皱起眉头后问道:“大表哥,疼吗?”
宇文睿的眉宇很快就松了开来,他淡笑着道:“你说呢。”
我看着雪白洁净的外衣被血色染上,如同一朵艳丽的梅花,我眯起眼睛笑的开怀,“真好看。”
宇文睿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下我的额头,“哪儿来的鬼丫头,不惦记着我的伤倒是快活的很。”
我撇开脸,笑道:“表哥的伤自然是表哥记的多。”
宇文睿闻言沉默,接着转过我的脸对着我看的仔细,他突然抿唇一笑,棕色眸子如阳光下的水晶那般闪耀,“怎么,生气了?”
我一把抓下他的手,说的正经,“生什么气,表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哦~”他弯着调子说了声,突然低下头用额头撞了撞我,“半个月没往你那儿送葡萄,想不想?”
“想什么。”我的声音特诚实,“我吃了桃子桔子还有梨子。”
“好吃?”
“当然。”我冲他笑笑,“皇姐和七哥特意送来的。”
他轻挑眉,“比葡萄好吃?”
我摇摇头,“没有。”
他淡淡道:“那就别委屈自己,别吃。”
我又摇头,“没有葡萄好吃,但皇姐说了,这吃着吃着啊,就吃习惯了。”
宇文睿眸子微暗,“恩?”
我跳下他的腿东张西望,问道:“表哥,药呢?”
“床边的柜子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我老老实实的拿了药膏还有长布过来,轻轻扯下他的衣服就对着他肩膀上那翻肉口子忙活了起来。
宇文睿由着我动作不熟练的帮他捣弄,突然一手扣着我腰一边说道:“你这动作倒还算有条理,看来那次没教错你。”
我没抬头,顾自忙活,“疼。”
宇文睿溢出一声轻笑,“也对,疼,所以你到现在都没忘记。”
宇文睿说的是我幼时的一次受伤经历,那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被细线绳子在手上割了个大口子,事发时没什么感觉,事后却看着那一鼓劲往外冒的血发愣,暗自在心中骂着十指连心果然是真的,更何况我被割破的是手心,于是疼的更加难忍。
当时还是个弱冠少年的宇文睿早已经练就了一身淡然稳定的气质,他丝毫不见慌张的帮我处理起伤口,并且在处理时还慢条斯理的解释给我听,碰上这种状况该怎么办。于是彼时也只是个呆娃子的我,就不哭不闹的由着手心疼痛,神情认真的听着他解说。
我觉得他的行为非常正确,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学会了的好,因为没人可以在你受伤的时候一直陪着你。
伤口愈合,要靠自己。
我不怎么温柔也不怎么精巧的帮他的伤口不怎么的包了起来,接着拍着他的肩膀嘘声道:“男子汉。”
宇文睿会心一笑,“该不会又是我爹跟你说的吧?”
我点头,“舅舅说,负伤的男子是男子汉。”
“那今天我也算当了回男子汉了,可喜可贺。”宇文睿调侃说道,起身用微冷的左手牵着我往床走去,“陪我躺会儿。”
我扯着他的袖子严肃的道:“表哥,关太傅说,男子与女子授受不亲。”
宇文睿的回应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接着利落的揪起我的后领将我扔进了床,“我说,表哥与表妹授受有亲。”
我蹭了蹭带着清香的柔软被褥,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宇文睿躺到了我的身侧,我睁开眼睛问道:“表哥,你身上是什么香味?”
宇文睿慵懒的看着我,“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
我不说话,只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浅浅勾起唇角,细长的眸子里闪着温润光泽,“你喜欢?”
我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正确。
他半眯着狐狸眼悠然一笑,“那就更不告诉你了。”
我无语的将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道:“睡觉。”
宇文睿低沉的笑了声,接着我便感觉到腰间多了只手,没施多大力气就将我扣到了他的怀里,刚沐浴后的清爽气息霎时霸占了我的呼吸。
“阿蓝。”
我听到他开了口。
“唔?”
“喜欢一样东西就好,不用想着去习惯别的东西。”淡然清冷的声音,似乎暗藏着少许霸道。
我只是安心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我做了个梦。
梦里有青翠的草地,挺拔的树木,蔚蓝的天空,清脆的鸟鸣,芬芳的泥土香河涓涓溪水。我指着地上缓慢爬行的小东西对宇文修说:“七哥,你说这个东西是什么呢?”
宇文修白皙的脸上有着运动后的红晕,他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