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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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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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缓缓地打开后,在成群的火把照出的一重一重浓墨艳色中,立着两个人的身影,一个高大如男子,一人娇小如女子。
我走近后看他们,不由惊呼  “颜澈!芳芷!”
我绝没有看错,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一男一女就是已结为夫妻的颜澈与芳芷,看到颜澈身上尚穿着朱紫官服,想来刚刚英勇地斩下守军头颅,迫之以威慑后使城门大开的人,就是颜澈啊,我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想当年腼腆害羞的小男孩已成为堂堂七尺须眉,举止行事间已有了如此魄力和霸气。
颜澈看我们安然而山,眸心顿时一亮.欣然道;“姐姐,王爷,你们总算安全出来了。”
 芳芷紧紧抿着唇,眉问依然含着忧色,她不住地朝着我们的身后左顾右看,终于忍不住问道
“姐姐,凝玉姐姐呢,她为什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出来。”
 听到芳芷问起凝玉,我心里如被蜂蜇般的一痛,奕析亦是无言,仅是用手掌轻拍我的肩膀,在无形中给我安慰和支持。
“凝玉她……她……”我尝试着张了好几次口,就是陆陆续续地说不下去,脑海中接连不断的浮现凝玉如同凄艳绯莲的身影,她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为奕析挡了一剑,性命垂危之际她眼角悬着碧莹莹的眼珠,还有她最后倚在奕析怀中时幸福愉悦的表情,纷杂繁多的画面纠葛地重叠在一起,细细搅碎成一颗一颗的盐粒,撒在心底撕裂开的那个伤口上,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直到痛彻心扉。
芳芷怔怔地看着我们两人的沉默,也怔怔地看着我们身上大团大团触目惊心的血迹,那是凝玉因中剑鲜学喷涌而出后留下的。芳芷明明已经猜到,但她始终摇着头,用手掌猛地捂住嘴唇,如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凝玉姐姐已经死了吗?”芳芷面色凄然,声音发着颤问道
 我艰涩地点头。
芳芷用力地抽了一下鼻子,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在这时哭出来。她到底还是心性中有几分坚强的女子,硬生生地压制住了内心蟛湃的哀痛,她握着我的手臂,一字一字坚定地说道:“能为姐姐和王爷——而死,凝玉姐姐死得其所!”
  我心间一耸,芳芷在说“王爷”二字时,语音顿得极重,颇有咬牙切齿之恨。看来芳芷是知道凝玉苦恋奕析的事情,凝玉如海情深地爱了一生一世,但奕析未能给凝玉任何的回复。虽说感情之事,并非事事都要遵循“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但是多少有些怨怼。
芳芷说话时限锋含怒含悲地剐向奕析,奕析自觉愧对凝玉,术然站在原地,无言以对
场面略略僵持了一下,颜澈见状咳了一声,说道:“姐姐,现在情势危急,你们还是赶紧出城罢。”
城门上密不透风地围着冲天而起的荣荣火光,气势岿然如塔。清晨的寂静与宁谧被号角撕得零落,嘶喊声、马蹄声排山倒海地袭来。我心底一沉,心知颜澈此番违抗皇命,擅自放我和奕析出城,已是犯下滔天大罪。
清冷的晨风拂乱鬓发,我道:“颜澈,你私斩守军放我们出城。我们的确可以一走了之,那你跟芳芷怎么办?”
颜澈此时神色坚毅,说道:“私斩守军又怎样?违抗皇命又怎样?颜澈大不了今生都不做胤朝 官吏,更大不了赔上一条命。但是姐姐于我们两人的恩情,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偿还!”
我闻言,心中一时大恸。想起当初让芳芷改回本姓,令相爱的两人不再受到当分的拘束,他们曾在我面前郑重立誓,说日后定当报答。但是促成他们的婚事,我不过是无心之功罢了,哪里值得他们甘冒大险,以命相搏地来偿还!
“若不是姐姐,我与颜澈此生都不能结为夫妻,今日就当是报答姐姐当初的恩情。请姐姐安心
走罢,不要再管我们了!”芳芷直视着我的眼眸说道,倏然,她回首,与颜澈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
,白暂的面容映着火光顿生一分娇俏,口气坚定地道:“请姐姐走罢,上天若眷顾我们夫妻二人,定不会让初结连理的我们命绝于此;若不誊顾,就让我与颜澈死在一起,也算是此生无憾!”
芳芷眉目肃然,字字说来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绝决和锐意,令人难以相信,这般气魄十足的话竟是出自一名年轻的柔弱女子口中,当真要令天下须眉汗颜
看着他们二人,我大为感慨,心间情绪翻涌如海,叹道;“颜卿何德何能,能得到三位弟妹,以如此的真挚之心待我?”想想颜氏中人员凋敝,我有一姊却是形同虚设,与表妹紫嫣自小相识至今,却始终是算计多于坦诚,长久处之,彼此都劳心劳神。
凝玉等三人仅是我的义弟妹,实际上毫无亲缘关系。但他们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这般深厚的情意,纵然是血脉相涟的亲生手足,我想也不过如此,怎能不令我震撼!
星垂四野,糸方的天际渐渐隐现一抹胭红。帝都城就这样蛰伏在将褪末退的夜色中,横亘数里的城墙愈发显出清寒和孤峭,刀削斧劈的墙砖如金属泛着冷光,出帝都城中,我感到心口忽地凝滞一下,随即又大感舒坦,终于逃离了那个堆金砌玉、脂毒粉艳的禁锢。回首时,看着城墙上并立的一对人影缩得越来越小,一任让晨风吹得心神凛冽。
行至中程,奕析骤然勒马朝着西面的阴山眺望,我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两人下马后,齐齐朝着阴山的方向跪下,迎着寂寥孤清的风,俯首拜了三拜,那是我们对太后最后的辞别,我默然起身,他却是面容凝肃,如是藏着无愕的悲凄与不舍,嘴唇嚅动几下,终于长声喊道:“母后,对不起!”
 行至中程,奕析骤然勒马朝着西面的阴山眺望,我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两人下马后,齐齐朝着阴山的方向跪下,迎着寂寥孤清的风,俯首拜了三拜,那是我们对太后晶后的辞别,我默然起身,他却是面容凝肃,如是减着无。陧的悲凄与不舍,嘴唇嚅动几下,终于长声喊道:“母后,对不起!”
帝都西郊,阴山行宫
这整夜的皇城闹得惊天动地,然而这里却依然安静。冬日凄凄,万木簌簌凋尽,熹微的晨光照在松柏上,风声飘摇中披落了一院墨绿森凉的冷色。
一室的宫殿明烛高烧,金须风纹烛古上积满银蜡。已是彻夜末眠,太后孤身一人,正神色焦锐地来回踱步。忽然听见“笃笃”的脚步声,太后即刻抬头,急声问道:“尔容,怎么样了?”
高嬷嬷来不及喘一口气,就急匆匆地道:“七殿下已离开帝都城。”
“真的?”太后顿时神情一松,如是压在心口的巨石落地,眼中溢山难以置信的欣然,“真的么?消息可信么?”
“可信可信!”高嬷嬷连连点头,笃定地说道。她突然仰面朝天,双手台十,喜道:“谢天谢地,一旦出了这帝都城,皇上就再也追不回七殿下了。”
但是,太后刚刚舒缓的神色又沉重起来,低首时白发抵住褶皱深浅的鬓角,她不由哀叹道:“纵然今夜能进出帝都城又能怎样?他与皇上算是彻底翻脸了,除了起兵反抗之外,已无别另一条路可走。看来皇族内部一场同室操戈是免不了,劫数啊劫数,三十年前躲不过,如今亦是躲不过。”
   “太后……”高嬷嬷欲言又止,暗自沉默着
太后略略收敛了情绪,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对了,静妃怎样了?”
问及静妃,高嬷嬷的神色倏尔就黯淡下去,低声道:“静妃娘娘重伤而亡……”
“这个哀家知道。”太后目光一动,道:“哀家问的是皇上会怎样处理静妃?”
 高嬷嬷垂下眼眸,面颊肌肉松垮,她悲切道:“还能怎样?静妃的身份是帝王妃嫔,居然当着皇上的面,在宴会上为亲王挡剑而死,这对于皇上而言是何等的难堪!可想而知,皇上又会何等的震怒!”
“唉,可惜了凝玉,原先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然而,太后却是整个人一愣,面容瞬时失去了往日的雍容宁静,她紧闭着双眼,I嘴唇哆嗦着,神色极其纠结痛苦,细瘦的手指一根根地探入斑白的发丝中。喉咙如同被掐住,发出的声音苦涩而喑哑,“今日是皇上要杀韶王,静妃她挺身而出为他挡了一剑;这跟三十年前的情形何其相似,当年先帝要杀晋王的时候,我却没有勇气冲出去救他!”
太后用的是“我”,而不是“哀家”,也在无言中昭示着,此刻的她仅是一个彷徨无助的年迈妇人,而不是世间尊贵无匹的太后,她眼角滚落两滴浑浊的眼泪,愈加悲凄道:“我没有凝玉勇敢…,.”
高嬷嬷闻言,蓦地一震,当年那一场观贤殿政变,尽管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但是太后依旧耿耿于怀,是整整笼罩了太后大半辈子的阴影,只要人还活着,这件事在太后生命中留下的心魔就注定挥之不去。
太后兀自怔怔地流泪,干瘪的唇角却扯开一丝凄然的笑,她限眸空洞地盯着前方,喃喃道:“我不怪嘉瑞,虽然当年是她拦下我,但是就算没有她,没有她打我的一巴掌。我这种懦弱的性格,末必就敢冒着与整个家族决裂的风险去救他,我不怪嘉瑞,也不怪长姐,只能怪自己……”
高嬷嬷自幼在太后身边服侍,见到太后如此愧疚,她亦是心痛如绞,轻声劝道;“太后您何苦如此?三十多年来难道折磨得自己还不够吗?”
太后她恻然笑道;“我真恨不得自己当年死了,就像凝玉那样,为他死了也就罢了,何必顾虑那么多,何必为了嘉瑞的几句话而畏缩。嘉瑞和长姐都是性情刚烈,敢作敢当的人,偏偏我是这么优柔寡断!这三十年来,从德妃到皇后,再到太后,难道我对它们有一丝一毫的稀罕么?有一丝一毫的稀罕么!”
“太后……”高嬷嬷深深皱眉,她在太后尚是王家小姐的时候就陪侍身侧,极少看到一向温和端庄的太后,竞有这般情绪激烈的时候,像是在心底淤积了三十年的限与恸,在不堪重负后统统迸发,仿佛残烛拼尽胸口的最后一丝余热,不惜毁灭地肆意燃烧一次。
高嬷嬷看着太后,肺里像是压着铅块,无端地抽生山一种不祥的预感
“罢罢罢。”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喊后,太后反倒安静下来,她朝着虚空一笑,眼纹如鱼尾舒展,一丝一缕都镌刻着深切的寂寥与落寞,然一颗心却是陷在庞沛的悲伤中难以自拔,她道;“尔容,你觉得哀家根失败罢。端雩是哀家亲生,但她现在生死不明。小七足嘉瑞托付给哀家,奕槿是长姐托付给哀家,哀家今日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现在反目成仇,既愧对嘉瑞,也愧对长姐……”
高嬷嬷听太后话中有消极之意,心中一急,忙不迭劝道:“太后不是这样的,七殿下与皇上的事并非您的过错!”
太后神色木然,术然得近乎一种死寂,道:“尔容,你替哀家传话出去,将静妃厚葬了罢。”
高嬷嬷惊愕,“这个?恐怕皇上……”
   “就说是太后的遗愿,皇上会答应的。”太后语意寂然
“不”高嬷嬷登时大骇,“不行一太后您……”
“心意已决,你不用再劝了。”太后的面容清冷,苍白失血,她仰首望着悬在殿脊上飘飘荡荡的白绫,慢慢地露出一丝笑,如是寻到毕生归宿时那种心身释然的微笑,“尔容,你要为我高兴,这么多年,终于找到解脱了。”
高嬷嬷情知绝计拦不住,看着这位自己服侍了大半辈子的主子,不禁老泪纵横,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上。
轩彰十二年十二月十七日,温宪太后卒于阴山行宫,驾鹤西去,享年五十,追判谥号“温宪肃成瑞和皇后”。高嬷嬷奉主一世,这位忠仆亦是触柱而亡,陪着太后一同去了。太后临终前留下遗命,请皇上厚葬静妃,并让静妃的梓宫停在太后的礼陵之侧,令静妃得以长伴,嫔妃之流随太后入葬礼陵,这种无尚尊荣,历朝以来,仅此一例,可见太后对静妃的厚爱。
颜倾天下浮生长恨欢娱少l

轩彰十二年末,年关将近,奈何风过天地肃杀,雪落万物苍莽,却是再无人能安心沉浸在更岁的喜悦中。皇上与韶王之间积怨日久,最终在这个凄冷荒芜的冬日中一触而发。再者太后崩殂,已经决裂的两人之间无一丝回圜的可能。阵云密布,战事纷起,正值多事之秋的东胤皇朝,在经历深秋的饥荒,初冬的伤寒恶疾,又将面临一场皇族内部刀剑相向的动乱。
  据说丰熙先帝对幼子韶王甚是钟爱,亲赐其两省都会的兵权。当年挥兵北奴之际,当今皇帝对其弟亦是委以重任,自立下攻占北奴的赫赫战功后,更是信任有加。后韶王因涉嫌滇南叛乱,被处以酷刑,但皇上因一念之差而放弃捣毁宁州王府。现韶王身边有一悍将亲信拥护,再者得到定南王的虎贲军相助,如今纵然反戈整个朝廷,已逐渐显现出分庭抗礼之势。
我曾问奕析道:“你当年数次南下,可是为了寻求素魇的解药?却被人借机诬蔑是与定南王私下勾结,企图不轨。”
奕析看着我,点头道:“当年确实是我擅自救走安福两姐弟,但是我并无暗助定南王叔。”
“既然是你救了安福,为何她还要陷害你?”我道
 奕析道:“不知道,安福或许是受了他人蒙蔽罢,我当时远在帝都,与宁州音讯不通。其实皇兄自雪芙殿刺客一事后就已生疑,他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派人搜查缉拿滇南叛乱中的幸余之人。
安福大概认定我是为了避祸,而将他们姐弟两人出卖给兄长,恼恨之下,所以才要不惜一切地要跟我同归于尽。”
“那么定南王麾下的虎贲军?”
“是王叔亲手给我。他说要我日后凭此自保。”奕析似是无奈笑道,长长叹息道:“没想到真的有这样的一日。”
“定南王对你确实根好,当真是有过半子之谊。”我道,“那老王爷还说过什么话吗?”
  奕析轻轻拧帽,思索着道:“你这样随我倒是有些想起来了,好像是‘吾终归是对得住旖尘妹子’,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是记得根清楚了。”
我听到“旖尘”二字,心神一动,觉得好生熟悉。我先时应听过这个名字,却觉得一时想不起来,遽然脱口而出道:“旖尘?高旖尘,这莫非就是嘉瑞大长公主的闺讳。”
   “是吗?”奕析问道
我在心中略略一忖度,颔首道:“应该不会错,广为世人熟知的是公主的封号,但闺名却是鲜为人如。但我当年任内宫文渊阁女史而为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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