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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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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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尊甚稀有,令我念过去,

无量诸佛法,如今日所闻。

……

我念佛经除赎罪之外,也是为了魇镇在胸臆间心魔。

……

无量亿千万功德不可数,

安住于佛法,以求无上道。

……

就算如此,如何才能修得心无平澜的宁静。

……

咸以诸神通、度十方众生,

名闻普周遍,渐入于涅槃。

……

佛,远在西天净土潜心修习至纯至精的心法,虽然不像无情无欲又高高在上的神,但是他们能给众生的又是什么,是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宽慰,还是慈悲。

……

世尊慧灯明,我闻授记音,

心欢喜充满,如甘露见灌。

……

我纤瘦苍白的腕间缠绕着一串浅黄色的檀木佛珠,幽香淡雅,衬得**下黛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我比的确以前是瘦多了,一串檀木佛珠在腕上缠了两道,还是松松垮垮的,我垂下素白广袖时就滑落了手臂。

繁逝中有人石破天惊地嘶喊道:“王后自尽了!”就在这个当口,我还未缓过神来,滑下的佛珠就坠落在地上,澄泥金石坚硬,珠串一落地就挣断了牵着的丝线,四溅跳落开去,浅黄色的珠子“骨碌”地滚了一地。

一阵疾风将手中佛经匆匆地翻阅过去,沙沙的声音如同波涛暗涌,像是无数女子飘忽的亡灵在齐声念道:

微妙净法身,具相三十二,

以八十种好、用庄严法身。

天人所戴仰,龙神咸恭敬,

一切众生类,无不宗奉者。

又闻成菩提,唯佛当证知,

我阐大乘教,度脱苦众生。

……

她死了,于我并不意味着解脱。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二部 红消翠减物华休4
章节字数:3507 更新时间:100623 16:38
我在绿萝那里,姑姑气色尚好,已经可以下床缓慢行走。房中挑着只小银药炉,下面一丛火苗滋滋地燃烧着,满室皆是草药清苦的气息。我轻嗅一下,回想我在繁逝的日子,好像每天都是浸泡在这样苦涩的中药气息,绵延不绝。

“姑姑。”我从玉笙手中接过药,用瓷匙一下下舀着浓稠的药汁。

“老奴不敢让公主亲手喂药。”绿萝惶恐地推辞道。

我将瓷匙送到她干裂的唇边,低声说道:“当日姑姑舍身相救,怎么会担不起我喂的一碗药。”

“公主……”绿萝咽下一口药,忍不住皱眉,许是药太苦良久木讷地说道:“她死了。”

她,心照不宣。

我淡淡说道:“与我无关。”

绿萝悠悠地叹声气,看着我说道:“怎么死的当然与你无关,只是,她死后牵连出来的事情怕是与你有关。”

我颔首去搅动浓黑的药汁,心绪像碧碗中的漾漾墨汤般起伏,却是默然无言。绮娅是自刭而死的,我没有能力杀她,耶历赫不可能杀她,但是……眉心微蹙……我们相识少说也有六年了,对于她那种刚愎自用、狂傲跋扈的脾性我真是太了解了……所以就知道怎么让她拿起那柄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

绿萝倒是有些忧心忡忡,“公主你想过没有,你要如何自处?当初合罕力排群臣要处死公主的非议,口中终有个说头,是为了您腹中未出世的王嗣。现在您失去王嗣傍身,王后又死得不明不白,您虽至始至终都未出繁逝,但这并不代表着就可以与你没有干系,公主……”

她说得我岂会不知,无任从前还是现在,我一直处在险境中。当初踏入北奴境内,我就是落于虎狼环伺之地,生死都不由己。

屋中冲鼻的草药气息似乎又浓重了一层,我将手轻轻搭在姑姑手肘上,与她一起缓步到外面的院落中,院中的梅树已是生长得蓊蓊郁郁,从这里远远地眺望还可以看见一丛蓬勃跳动的火红,是耶历赫为我移植进繁逝的大漠红棘花。

“我于自身不知道应说些什么,但是……”我停顿一下,“我怕我终究会连累进姑姑还有玉笙。”

“老奴理应保护宜睦公主。”绿萝面色青白虚浮,目光游散在空气中说道:“冥冥中,老奴一直觉得您和嘉瑞公主很像,不是外在的容貌,而是自然流露的心神气度……”

嘉瑞公主,心中不住地腾涌着那夜晦暗阴螫的记忆,蓦然想起那夜绮娅莫名其妙的一句:你不该犯和嘉瑞公主一样的错误。迟疑想问问姑姑缘由,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绿萝敬嘉瑞如神明,她是断断不肯议论嘉瑞的是非。

我反复斟酌一下问道:“公主的小字可是旖尘。”

“是的。”绿萝姑姑微有些讶然,“这个鲜少有人知道。”

“对呀,谁能想到皇朝的第一公主会用最纤弱谦卑的‘尘’字,若不是当初太后娘娘无意间提起,我也是不知道的。”我说道。

“太后就是曾经的王家二小姐,与公主自小就是交好的。”绿萝会心一笑,笑意间驱走了些脸上的病色,“老奴并不是公主的近身侍女,只是当年公主陪嫁宫人中一名小小的奴婢。那时虽要前往凄苦的漠北,但是想到能跟随在敬仰已久的公主身边,心中也有些欢喜。”

“姑姑真是忠仆。”我淡淡笑道,“公主仙逝后,姑姑还未她守着那么多年的繁逝旧居。”

“老奴一直觉得,公主虽享有一生的盛名,但终不免遗憾太多。”绿萝神色落寞。

“哦”我若有若无地应声,白蒙蒙的天光从无数枝柯交叠的细缝漫漶下来,毛绒绒的逆光中可以看见几片单薄的淡粉色花瓣颤抖,像是蛱蝶的断翅,在阳光的涤荡下显出微微的白色。

“宜睦……”绿萝像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在听,说道,“老奴并不想看到您和公主一样。”

我优雅地起身,笑道:“希望能如姑姑良愿。”

绿萝有些疲惫地以手支额,叹道:“也不知为什么?一直感觉心中不顺序,像是要出什么事。”

“姑姑莫这样说,你们这些老人精的话往往是太灵验了。”我忍不住哂笑,靠近些说道:“姑姑,在繁逝中你照拂了我很多。以前在帝都皇宫,有位湛露姑姑,她也是照拂过我很多。就在她说预感不好的晚上,我就先后接到了北奴来的求亲国书,还有……”这时的笑容笑得有一丝玩味了,“还有胤朝的赐婚圣旨……”

听我云淡风轻地说着往事,绿萝神色却是有些窘迫,“宜睦公主……”

我不着痕迹地打断她的话,“姑姑可是累了吗,还是回房吧。”

就在我们转身朝回走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人喊了我一声,“颜颜。”

我不用转头,我就知道是他来了,绿萝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自己拢了拢披着的外裳就低调地走了回去。耶历赫像是比往常要憔悴疲惫一些,原本如鹰隼般锐利清亮的眼神此刻也有些黯淡无光。

“颜颜,从那次之后,难得在看见你笑了。”他靠近我,想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收敛笑意,往后退了一步,他伸出的手扑了个空,有一瞬间僵硬在半空,他似是笑得自嘲又无奈,恳求道:“颜颜,求求你,不要又想以前那样对我好吗?”

我面无表情地别过头,说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只是有段时间,你自己觉得四年的等待可以打动我,你自己觉得体贴入微的好可以软化我的心,你自己觉得我对你心生情愫,仅此而已。”

如此无情的话从我嘴中说出,滑如走珠,竟没有一丝的滞碍,可是我的冷淡与平静深深刺激了耶历赫,他像是什么都顾不上般,出手一把将用力我抓住拖到他眼前,浅蓝色的瞳仁周围丝络般的血丝缠绕,又因着心意激动而根根扩张,我抬头桀骜不驯地回视他,许久他艰涩地笑出一声,“你看我的眼神没有变,还是与五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将自己心甘情愿地给我?”

我垂首不回答,他却是强迫我抬头与他对视,神情中像是在隐隐地期盼有一丝,哪怕只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我心一横,既然事已至此,我跟他连表面的祥和夫妻也做不成了,倒不如说得再绝些,也好断了他的念想,说道:“是为了不辜负我爹爹四年辛苦的劝导。”

他的脸色如颓败的秋苇般苍白,几乎咬着每个字问道:“是你父亲劝的你?”

我点头,我跟他之间从来就未牵扯进感情,倒是都与别人有关,五年前我因对奕槿绝望而同意远嫁和亲,后来我又因受了父亲的劝而回到他身边。

他眼底一时间复杂地翻涌着痛苦、失望、嘲弄、恼怒、悲哀种种,忽然哑然问道:“那个孩子没了,我们也就没有关系了吗?”

我想再点头,可是他手指一勾,紧紧捏住了我的下颌,看得出他在极力压制情绪,困兽般地嘶吼道:“你回答我!”

“是,没有关系了!”我失控地尖声喊道,“我不过就是你从胤朝夺来的战利品罢了!我早就说过,你如果愿意放我,颜卿一生感激不尽。可是你却非要禁锢着我,将我留在身边,五年时间成就的只是一对怨偶。你精心为我打造的‘驻颜宫’,说穿了不过一个‘囚’字!”

“颜颜。”他指尖点着我心口的方向,唇角的一抹笑意无限悲凉,“这里是什么?是你的心吗?”他的手掌慢慢地覆上去,“还是一颗坚冰?为什么它就这么不容易被融化!?”

“是的!”我“啪”地拍落了他放在我心口的手,“我心肠冷硬,你难道你今日才知道吗?”

我愈反抗,他就愈加紧的拥住我,疲倦了般地将头抵在我的肩胛上,声音深沉地说道:“颜颜,你知道吗?我是那么的渴望得到你。不只是身体,更渴望得到的是你的心。那段时间,我天真地以为你被我感动了,尽管有时还会有冷漠从你的神情话语中流露,但我一直都迫使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性格倔强的小丫头也许还对当初逼婚的事耿耿于怀,心结一时还放不开。我只要体贴入微地对她好,终会有愿意完全接受我的一天。现在看来,我一直觉得所拥有的不过是躯壳罢了。”

他制止我不住地乱动,鹰隼般的眼眸盯住我,气势凌人地逼问道:“你说过已经不爱高奕槿,你又不爱我。那么,你的心究竟在谁身上?”

我整个人一时怔住,震惊他居然会拿这样的话来问我。

“你说!颜卿。”他像是要摇醒愣着的我,我记忆中他好像没有过如此生疏地叫我“颜卿”,每次都是亲昵爱怜的“颜颜”,这次他对我应是侵入骨髓的绝望。

“你的心究竟在谁身上?”他又一次歇斯底里地重复。

“它……死了。”我紧抿的双唇中终于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死灰色已惊人的速度漫延上他浅蓝色的眼眸,黯淡得如熄灭的灯,他松开对我的束缚,然后身影寥落地走了出去,山风烈烈,吹动他身上的雕鹰绣纹的深蓝衣袍,衣袂拂过之处仿佛都染了一层清冷的颜色。

红棘花荼蘼盛开,热烈地燃烧到心蕊中带着一线残败的焦黑。

我想不到的,那次见面之后就是永诀。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二部 红消翠减物华休5
章节字数:2546 更新时间:100624 07:48
那宫室殿宇、街巷市井之间的号哭争议声,透过覃吉山庞大的山脉,聚拢向云坪山,紧接着悲凉就传入了繁逝的重门深院中。

耶历赫驾崩,因其子尚幼,由其弟耶历弘继位。

我听到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时,整个人一怔,然而更加令我惊心的是:他不是正常的病逝或是别的,他是死于围猎时一支箭的误杀。我当时心中细细揣测着,就明白了大概。翁戌一族对耶历赫的不满早而有之,却是因着结为秦晋之好,多年隐忍未发。现在接着女儿绮娅的事作为由头,表面上沉浮,背地却暗送秋波给王弟耶历弘,与其谋划接围猎之际刺杀耶历赫,然后名正言顺地将耶历弘扶上国君之位。

如此琢磨一番,我头顶上已是密密地渗出冷汗,耶历弘为了向翁戌一族示好,废掉原配,立其嫂芙娜为王后。叔嫂对食,这个在中原人看来是伦理不容的,然后在北奴,兄死弟承是再寻常不过。然而令我最惊愕不是这个,而是芙娜居然愿意,而且她只提出一个条件,就是让耶历弘打消将我也占为己有的念头,而是让我为耶历赫死殉!

责令宜睦公主殉葬的旨意传到云坪山繁逝,这座年代久远的小小别院上下都沸腾起来。

我感觉像是被凌空浇下一盆冷水般浑身冰透,身边的侍女侍从都忍不住跪在屋里抽泣,两侧的肩膀一耸一耸,他们应该也知道这种从北奴密宫直接传出的旨意是无法更改。

玉笙哭得更是像泪人般,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突了出来,牵扯着我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哭道:“小姐的磨难为什么就这样无穷无尽!”

我当时心绪繁乱,头脑中蓬蓬乱的一片。我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要我死的人是芙娜。在北奴军营中初次相见时那个开朗热情、心无城府的小姑娘,花苞般娇嫩的年纪,深泉般澄澈的性情,现在竟是咄咄逼人地只想要我的命,如花苞也好,如深泉也好,如果没有养在深山深闺,在纷繁芜杂的尘世斗争中,终是免不得被玷染。

“玉笙,你莫哭。”我勉强忍下泪道,宽慰道:“这次若是我命大就闯过去了,如果闯不过去,那么此生的苦难也就可以结束了。”

“小姐……”听出我话语中的消极,她死死地咬着手绢不说一句话,但是大滴的眼泪还是“吧嗒”地直往下掉。

我疲倦地抬头看着天际的风起云涌,黛青色的云团急遽变幻后终于延绵成天际的一垂暮色,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世间一切事,却是翻云覆雨等闲间。

从密宫中传出的旨意中勒令我在耶历赫大殓之日,与梓宫同往覃吉山脉处的北奴王陵,让我在其墓室自尽后,收殓于其侧的棺木,然后随从就会筑土封门,将我永生永世钉死在里面。

一夜之间,繁逝中大小房屋都悬挂白绫,苍莽天际下一座惨白色萦绕的院落,无言在昭示它的新一代主人大限将至,化作香尘在漠北朔风中湮灭。

繁华逝尽逐香尘。

原是极好的一句诗竟成谶语,成了每个入住繁逝的公主难以摆脱的宿命

我手指轻轻拂过素白的陪葬礼服,一支支冥烛在青铜座上落下点点迷离的白泪,满室的白几乎刺得眼睛睁不开。厌烦了他们呜呜咽咽的哭泣,有几分是在哭我?更多的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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