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梧一怔之后一喜,“那感情是极好的。”
沉吟了一阵,道:“我近些日子也给你说了不少,你且放下那些传奇,先将那婴宁的故事写下来,待我春闱回一趟建康,返回临安之时,你应该写好了婴宁篇罢。”
夏暖滟点头,旋即又忍不住了。
这李家小官人好生自信,就那么笃定会春闱高中,官家会赐假让他荣归故里么。
李凤梧又思忖了一阵,“如此罢,今后你也别做那营生了,若是愿意离开花船,我为你赎身。”
夏暖滟环望四周,眼里流出一抹凄婉,拒绝了李凤梧的好意,“我觉着在这里挺好,烟雨、春风,柳丝,才子佳人……”
沉默了一下,重复道:“很好……”
李凤梧也不坚持,“那也得绝了营生,不用担心其他问题,我会为你解决,待你写好婴宁篇,也不用急着刊刻,到时先找数十位说书人,在众多瓦子里将婴宁的故事说出来,之后再说刊刻的事情,你看何如?”
夏暖滟微微点头,“但凭小官人做主,奴家只想将那些美好故事都写了出来。”
李凤梧点点头,一时间找不到话说。
夏暖滟也黯然沉默。
许久之后,李凤梧才看着细雨,轻声说道:“唱个曲儿罢,以后像今时这般闲暇对坐的时间会少了许多,怕只是到得你处,先解衣衫说风流。”
夏暖滟在腰腹之间的双手轻轻紧了紧,面上不动声色,媚笑如花,“却道风流,不如风流。”
李凤梧愣了下。
情|欲来的毫征兆啊,是因将要离别么?
起身,拦腰将夏暖腰抱起……君为卿解衣。
客来,请备水开门。
吾为卿扫花径。
斜风细雨里,西湖水畔花船之上,汗滴海棠。
第二百七十九章 愿君早还家
连夜春雨,船也春雨。
雨绵绵,人缠绵。
夏风细雨沐浴临安,花船之上的圆床,也沐浴着春雨绵绵。
李凤梧喜好耶律弥勒高挑身材的浑圆与暇,但若说最让人有成就感的,除去感情因素,还属夏暖滟这种力摧即折的玲珑和误入深处便路的紧致。
第二日春雨缠绵里,李凤梧背着书兜,挥手踏雨而去。
夏暖滟没有起床,蜷缩在被窝里,细腻柔小的双腿慵懒的搭在被子上面,一头青丝凌乱的散落在床枕间,透过窗棂望着碧色如洗的西湖风光。
在圆床一侧的梳妆台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大叠会子。
足足三百贯。
悄然笑了笑,终究是不值钱的船娘,留下钱却留不住人心。
才上眉头却下心头。
笑着声,眼里泪光晶莹。
如此。
愿君早还家。
如此。
愿君常来。
仅有那解了衣衫说风流,莫道欲语还休。
李凤梧回到梧桐公社,却被朱唤儿逮了个正着,奴仆小五殷勤的接过书兜,一见咱的小官人要吃瘪,眼力甚好的小五跳脚溜了。
朱唤儿站在听雪院门口,很是讽刺的口吻,“终于知道回来了啊。”
李凤梧郝然,讪笑道:“有你在,怎么舍得不回来。”
朱唤儿翻了翻白眼,“奴家可没娇滴滴船娘的妩媚,哪有那等魅力。”
李凤梧心中有愧,忽然笑道:“咦,几日不见,怎的起了黑眼圈,是睡眠不好罢,来来来,让官人为你按摩按摩。”
朱唤儿拍掉禄山之爪,“滚!”
哪有半点侍女身份的觉悟,纯粹化作了河东狮吼。
李凤梧一溜烟跑了。
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去招惹朱唤儿。
吃过午饭,李凤梧却没见着李巨鹿的身影,问心思重重的朱唤儿,“见着巨鹿没?”
朱唤儿摇头,没好气的道:“和某个纨绔一般,近几日也是早出晚归,貌似春光满面的样子,日子快活着呐。”
李凤梧也没多想,是自己让他去调查上元大火真相的,想来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正欲回房看书,却见朱唤儿欲语还休的样子,便好奇的问道:“我家唤儿莫非还有事,说来官人听听,就是你要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官人也得为你圆了这心思。”
朱唤儿犹豫了一刹,还是轻轻拉了拉李凤梧的衣襟,一脸担忧,“文家大娘子可怎生是好?”
李凤梧愕然道:“你翻了我书兜?”
朱唤儿很是恼怒的道:“我是为你检查学业,看你有没有认真看书!”
李凤梧呵呵乐了,“你是看我书兜里有没有其他东西罢。”比如船娘夏暖滟的抹胸,话说朱唤儿,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么,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嗜好。
被纨绔说中心思,朱唤儿辩驳不得,蛮横的转移话题,“问你呢!”
李凤梧沉默了下来。
文家大娘子的事情发生到今天这地步,已经不是几句话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问题,搞得不好李家要和文家反目成仇。
别说李巨鹿和文淑臻的婚事吹了,自己和浅墨的婚事都要横生波澜。
春闱之后回建康,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老狐狸。
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朱唤儿不甘心的追问,“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文家大娘子置身方外,一辈子凄苦伶仃?”一想及此,朱唤儿就觉得心疼。
温婉贤淑如母亲的文家大娘子,怎么就命途多舛呢。
遇着个伪君子柳子承不说,被休虽然备受屈辱,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哪知刚自由了没几年,便遇着纨绔这对情窦初开什么都不懂又自以为是的主仆,害得文家大娘子又要成为“弃妇”。
好吧,这个弃妇名不副实,毕竟没结婚。
可如今建康谁人不知这段以为是很美好的婚约,哪知忽然间就成了镜花水月,李巨鹿这货心中竟然没有文家大娘子,只是情窦初开的人模糊了爱情和好感的界限。
说是误会,又不是误会。
最受伤的依然是那位文家大娘子。
李凤梧沉重的叹了口气,“你道我不心疼,傻丫头,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文家大娘子的遭遇我岂能动于衷,只是这事真不是我一个人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还需要回建康之后见机行事。”
朱唤儿怒哼一声,“等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先是被休,既然婚约未成又要被悔婚,在今日礼仪清明的大宋,文家大娘子在寻常人眼里,俨然就是失贞败德的下流女子。
别说门当户对的大富人家,就是寻常百姓也不敢再到文宅说媒。
文家大娘子向道,既是伤心之后的极端,又何尝不是路可走的奈。
李凤梧头疼的紧。
朱唤儿也头疼的紧,看着纨绔逃避的背影,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你连身姿子脏污的船娘都能下得了手,难道文家大娘子还不如西湖花船上一船娘?
旋即叹了口气,都说风流好,只怕纨绔心里并不轻松。
大娘子,是纨绔害了你。
和李凤梧想的一般,魏杞果然忙于春闱和和谈诸事,近期没到梧桐公社来找麻烦。
只不过李凤梧依然清闲不得。
已是二月。
再有个七八天便是天下抡才大典,春闱。
此次春闱,虽然自己的压力不如秋闱,但若名落孙山还是很打击人,再差也要考个同进士,何况以自己今时今日的名望,同进士对于自己而言,都是一种失败。
为此李凤梧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几日里整日埋头看书,朱唤儿也知晓春闱的重要性,不敢再来文家大娘子的事情来烦心纨绔,倒是很贴心的做回了侍女。
被花船上淘光了存货的李凤梧也老实了许多,基本上没有再调戏过朱唤儿。
日子不咸不淡。
李巨鹿依然早出晚归,看得出来,这货这段日子过的很是开心,脸上的笑意是李凤梧从不曾见过的灿烂,每日来找自己汇报调查结果时,说到徐眉娇之时,总会赞誉交加。
李凤梧还道是这货喜欢捕头的工作,还费了心思想着,要不以后把这货弄到六扇门去得了。
春闱在即的二月七日。
临安朝堂骤起波澜,胡昉回国了,带回了让官家在垂拱殿大动肝火的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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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南方艳阳里,大学纷飞
二月五日,阴雨缠绵后忽然春日艳阳高照。
李凤梧做了件让梧桐公社众人口瞪目呆的事情,也在今后多年成为许多政敌蔑视他的狂妄事:这货将诸多书籍,包括论语、礼经、诗经、孝经……以及众多的集注和更多的状元秘籍全部撕成了碎片,然后让李巨鹿搬来梯子。
咱们的李家小官人拿着一大堆的碎片来到房顶,惬意的将碎片洒落。
纸片翩翩舞舞。
春光里,南方的艳阳里,姑娘倚门立。
听雪院,大雪纷飞。
只是李凤梧再也找不到那种解脱的感觉——十年寒窗人问,一朝考试话轻松。
当然,撕了书不代表自己今后就不看这些书了。
待春闱之后,再购置一整套便是,咱老李家什么时候差过钱了?
不过这事很快通过有心人的耳目传散开去。
这天胡昉尚未回国,所以大内御书房的官家赵昚心情依然不,听得谢盛堂说了这个消息后,愣愣的抚摩着自己书桌上的书,许久才叹道:“他就这么笃定春闱必中?”
撕掉科举用书,咱的大宋雏凤好大的自信,就这么确定今次春闱必中,以后都不用参加科举了么?
谢盛堂眉宇间难得有一抹赞赏,“怕是如此想的。”
赵昚挑了挑眉,良久才嘿道:“败家子啊。”
谢盛堂乐了,感情大官更心疼那些书籍,说的也是,大官所用之书,如那最常见的诗经,也是有十几年的年头了。
赵昚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御书房,忽然问道:“我那些诗经礼经是不是有些过于陈旧了?”
谢盛堂点头,“最新的《五经全注》也有五六个年头了。”
“那去购置一整套新版的罢。”赵昚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谢盛堂迟疑了一刹,“大官的意思是?”
“旧的送去梧桐公社。”
赵昚一想到李凤梧见到自己的赐书会是何种表情,心里就忍不住大乐,你说不看书就不看书?哪有这等好事。
对此事最为敏感的当然要属礼部和国子监。
魏杞和洪遵本来是想要弹劾李凤梧一本的,毕竟这事读书人不为,有辱圣贤,可两人还没行动,就听得官家赵昚将御书房他所用的诗经、礼经、论语、周易、孝经……等一众书籍赐送到了梧桐公社。
这顿时又震惊了朝堂。
官家赐书!
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官家用过的书,就算是中枢重臣也不见得有此恩宠,承事郎李凤梧何德何能,能得到如此天恩?
不过大家还揣摩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官家这是在敲打李凤梧。
两人哪还敢再弹劾。
眼瞎啊,李凤梧那边刚撕了书,这边官家就赐书,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来,官家对此事并不看重,敲打一番李凤梧也便作罢了,自己还去弹劾一本不是自讨没趣么。
有如此想法的不仅魏杞、洪遵,中枢三省、御史台、六部之中大有人在。
最后在官家赐书都明智的选择沉默。
李凤梧哭笑不得,赵昚你大爷的,老子撕书本来就是求个一时痛快,你特么倒好,老子还没痛快到半天,你就给我赐了一整套的书来,感情你这货在敲打我呢?
你的意思不外乎就是说,春闱是你李凤梧说了算吗?
最让李凤梧语的是,这些书还都是旧书,上面竟还有不少笔记。
就算是赐书,你也有点诚意好么。
脑子一直没转过弯的李凤梧只差没有跳脚骂娘。
朱唤儿伸手抚摩着这一本一本的旧书,听着那送书过来的内侍省官员说这是官家御书房用书后,十分语的看着心情阴郁的纨绔,赚了啊纨绔,你就别在心里骂娘了。
待内侍省的人离开,李凤梧果然要跳脚抱怨,却被朱唤儿拿起那本厚厚的周易啪的一声拍在背上,“切莫得了便宜卖乖,咱赚了呢,这书今后都可以作为传家宝传给后代了。”
李凤梧一时间没有转过弯,“尽是破书,还传家宝呢……”
朱唤儿哭笑不得,气恼的在李凤梧额头上戳了戳,“平日里聪明的紧,怎的今日如此糊涂,这是官家御书房的书,你道是寻常书籍?要知晓上面还有官家的读书笔记,喏,你瞧,这里的读书笔记处,官家还敲了印章……”
李凤梧终于醒悟过来,从朱唤儿手上抢过来一看,顿时乐傻了。
妈蛋,还参加个毛的春闱啊。
有了这一套书,直接带回建康,作为传家宝保护起来,要不了多少年,就能价值连城了,这上面可是实打实的有赵昚的印章呐。
若是等个千儿八百年,指不准就能拍卖个一亿两亿的。
赚了赚了!
李凤梧怎么也没想到,忽然心血来潮的狂悖举动,竟然收获了一套天子用书,这生意硬是要得。
于是这天下午,梧桐公社的朱唤儿很想杀人。
纨绔这货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意图将书房里的文房四宝全部捣毁,好在自己阻拦及时,要不然就让他得逞了。
而纨绔的理由更是让人哭笑不得:没准我捣毁了这些东西,官家听说后又将他用过的赐给我呢?
自己这些文房四宝价值不菲,但那里比得上御书房的各种贡品。
对此朱唤儿只想一巴掌拍晕了这货,你那脑子今儿个灌水了么,赐书已是天大荣耀,你竟然还惦记上了官家的文房四宝?
朱唤儿又哪里知晓,今后的数十年里,自己官人从来没从朝廷领到一分薪俸,但却从两代官家的御书房里顺走了十数方砚台不说,连官家用过的笔架和镇纸都未能幸免。
若说价值,貌似超过薪俸多多。
到得后来,官家被这货厚颜耻顺怕了,要见李凤梧,从不在御书房……
七号,兴许是来建康之前,李老三等人早有吩咐过,一大早朱唤儿便起了床,吩咐杜仲卿去外面购买了上等的香蜡纸和供品回来,然后将纨绔从床上拖起来,在听雪院里摆上香炉祭坛,让纨绔对着老家的方向遥拜。
希望祖上青烟不断,春闱高中,光宗耀祖。
只不过李凤梧在祭拜之余,还提了句:希望祖上保佑,我李凤梧子孙兴旺。说完别有深意的笑眯眯看了一眼朱唤儿。
惹来一顿白眼。
再其后朱唤儿又硬拖着李凤梧去过文昌帝君祠和孔庙烧香祭拜。
和当初秋闱前的耶律弥勒一般上心,奔走之间,宛若就是个牵心官人科举前程的小娘子,让李凤梧觉得好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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