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经仕途起伏的老人并没有插嘴,只是品着清茶,静静的听着崔知温口所谓的试探、揣测、防备等等,不惊讶,不欣赏,也不信任,谈到正事,老人一贯如此,这间走过见过太多的腥风血雨,也经历了太多次的生死与共。
直到崔知温说完,老人依然态度不明,不做任何点评,只要还在承受的底线之内,一些错误还是要年轻人自己去承担的。
“你姐姐来长安了吗,现在如何了?”老人眼梢不由得轻轻一挑,淡淡说道:“选秀,快了。”
崔知温微微皱眉,沉声说道:”姐姐和另外六宗的嫡女都在洛阳游玩呢。”崔知温有点感慨,一位五姓女能让天下所有士子疯狂,不亚于得状元,如今却要七宗嫡长女同嫁,这是千年来七大世家不曾有过的事,近似耻辱了,哪怕对方是皇族。
老人点了点头,随即轻笑道:“不过也说不准,那几个女娃都娇惯了,个个以为自己是公主一样的人物,如今选秀在即,他们以后能出宫玩时日也无多了,还不玩的尽兴,派人盯着了吗?”
“派了,绝不会让她们做出有碍门风的事。”崔知温肃然回道。
“她们不敢,千年门风,诗书礼仪传家,游玩可以,敢和任何人家男子传出不好的流言,不需要小皇帝表示,各家的族长就会活活打死她们,她们聪明着呢。算了,年轻人的事也不去管太多,不用催的太急,选秀能赶上就好,晚一点也没关系,毕竟我们是七宗五姓,不是寻常人家,不故意的高傲但也不用假惺惺的太过卑躬屈膝。”老人说的平静,年轻人也平静的听,说出去也只是令人感叹啧啧赞叹的,七宗五姓有这个资格。
李治其实也是知道的,七宗五姓对于大唐,不弱于后世三菱对于日本,宝马对于德国,摩根至于美国,有利有弊,就看当权者如何去控制了。
两年的东北霜雪,让崔知温的身上多了几分军人的干练,老人看着崔知温静静道:“你呢,回长安有甚么打算?”
崔知温抬眼看老人:“二爷爷说呢?”
“要二爷爷说,你莫不如就直接求娶个公主,做个驸马爷。”老人微微皱起眉来,调笑着,并没有给崔家这个后起之秀任何指点。
崔知温也是神色淡淡的,似乎早料到如此,并没有接话。
“知温,把崔家家史背一遍给二爷爷听。”老人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吩咐道。
崔知温点点头,这是老人的习惯,自己打小受老人喜欢,这个要占三分功劳。
“我崔氏源于先秦,季子后裔崔意如任秦国大夫,封东莱侯。到了汉朝,崔业先祖袭爵,居于清河。弟崔仲牟,则另居于博陵安平,后分衍出博陵安平房、博陵大房、博陵第二房、博陵第三房等支派。此即为博陵崔氏之始。两房形成于两汉,东汉以后,清河崔氏为山东望族,士族门第为一等大姓。后崛起于南北十六朝,巅峰乃是北朝时期,迄今已有千年族史。”
“华夏有几个千年?”老人很是突兀的问了一句。
崔知温一下自脸涨红了,挺起胸,丝毫不以为意的道:“知温不知道,朝代更替太多,皇帝太多,年号太多,记不清了,只知我清河崔氏乃千年世家。”崔知温骄傲的说出这句话,其实从夏到如今每一个皇帝的年号,活了多少年,做了甚么事,他能倒背如流。
“知道这个世上最重要的是甚么吗?”老人眯起眼问道。
“太多,青史留名还是家族利益的分不清,还请二爷爷指教。”崔知温第一次朝这个已经迈入大唐权力巅峰圈子的老人躬身道。
老人并没有满篇的大道理,却是说了一个小故事给年轻人听。
“佛经有一个小故事,知温不妨听听,权当趣闻。传说佛祖座下的有一只蜘蛛听禅一千年了,自认悟了,佛祖遂问它:“蜘蛛呀,你说,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
蜘蛛响起了佛殿被风吹走的檀香,叹了口气说:‘世上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佛祖很无奈的离去了,匆匆又过了一千年了,蜘蛛织了很大的一张,突然有一天,有一颗露珠珠掉到了它的上,它觉得露珠很美,可是很不巧,露珠也被风给吹走了,当佛祖再一次问它,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的时候,它想起了露珠被风吹去,仍很无奈的说:‘世界上最珍贵的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
佛祖为此,给了它一次去人间的机会,让它投胎到了官宦之家,她便成了很美貌的官家小姐,那一年,状元受封,许多小姐都钟情于状元的才华,蜘蛛也不例外,但她从不表现出来,她觉得这是上天赐于她的姻缘,她一定会得到的,所以她总是表现的很淡漠。
不料,皇上赐婚,将一位公主赐给了他,蜘蛛知道了很伤心,由此病倒不起,太子知道了很担心,总是陪在她的身边,但蜘蛛却从不多看他一眼,佛祖再一次来到了蜘蛛面前,问她:“蜘蛛啊,你现在觉得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
可是蜘蛛,仍想起失去的状元,仍说:“世界上最珍贵的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
佛祖摇了摇头,说:“蜘蛛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呢,带走的就应该放下由她带走,太子整整在角落处守护了你,你却从不看他一眼,世上最珍贵的不是得到不到的和已失去的而是把握在手的。”
故事讲到这儿已经结束了,老人指着崔知温的恭敬垂着的手,故事很晦涩,但崔知温似乎懂了些甚么,又似乎不懂,自己就是那蜘蛛,可是太子是谁,但最后一句,崔知温听懂了。
门外此时有人小心的敲门,管家在外沉声说道:“老爷,车马仪仗准备好了。”
老人扶着椅子,崔知温赶忙上前把老人扶起来,来人站起来沉声说道:“我该走了,你以后的路终归是要自己的走的。”
崔知温点了点头,亲自拉开门,老人就在年轻人和管家等几人的陪同下,走进了炙热起来的阳光。
“老爷,我们这是去哪儿。”管家不解起来。
经管家提醒道,老人才朗然一笑,沉声说道:“上朝。”
管家顿时一愣:“老爷要去哪?”
“上朝。”老人不厌其烦的静静了回了一句。
“上朝?”
管家愣愣的付道:“今天不是说不上朝吗,没见到有大人上朝啊。”
“别人不上朝,今日老夫却必须上朝。”
太阳刺破天上的层云,老人的车马驶向大明宫,崔知温大步走回房门,要下人把大门窗户同时打开,光芒遍洒,崔知温亲自搬了个椅子坐在阳光下,这是他思考的习惯。
在阳光,闭上眼,被阳光照的热汗,他就精神越开阔,此时的崔知温面如冠玉,双唇殷红,仔细的回想二爷爷的小故事。
抓到手里的才是最珍贵的,崔家抓到甚么,自己又抓到甚么了?
猛然间,崔知温一身冷汗,二爷爷这是在警告自己啊。
崔知温猛地呼出一口气,杨毅尘啊杨毅尘,莫要怪我这次隔岸观火,谁叫二爷爷话了,他的话听得懂听不懂的我都听,因为总是对的。
老人名叫崔敦礼,字元礼,“敦礼”之名,乃大唐开国国君唐太祖李渊亲起,如今官至大唐内阁七大宰相之一,乃天下第一世家崔氏族长之弟,位极人臣,天下一等一的权贵,这样的人,古人喜称“国士”,但大唐朝廷顶级的达官贵族则私下喜称老人为“不动明王”。
ps:这是古国的世家,一定要爆掉欧洲那些一两百年家族史的贵族菊花。
大唐皇帝李治。。。第三十章洛阳风雨,世家里走出的女人
:2011…10…148:19:41本章字数:4469
第三十章洛阳风雨,世家里走出的女人
六月的盛夏,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般的太阳毫不留情的烤着大地上的一切。河洛大地被晒得焦烫,地面上仿佛被一个巨大的蒸笼罩住了,使人透不过气来,连天上的云彩也受不了了,悄悄地躲了起来。
坐落在洛阳东郊一片郁郁葱葱长林古木的白马寺,哪怕烈日当空却也从来是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如织,叩拜还愿人流不息,而素有“空庭院”的清凉台,却是自成院落,院古柏苍苍,金桂沉静,环境清幽,清凉台不远处的一个荷塘,正是荷花绽开之时,恍美人垂下眼帘,轻笑盈盈。
夏日的风总是多变的,午后还一片寂静,蝉声绵绵,白马寺圈养的鹭鸶还在荷塘觅食,忽然间,天空水墨染透湛蓝,铅云密布,轰隆隆的雷雨声越来越近,那些入白马寺的游客纷纷避雨躲避,一时间刚才还游人繁织的白马寺又恢复寺院固有的宁静。
小河淌水,低吟浅唱,夏日的疾风骤雨也揉碎了大地刚刚泛起的暑气,蝉声隐匿在芭蕉树的枝头,渐渐不见。清凉台也没有了诱人的身影,却迎来七位动人芬芳的绝色少女,在风雨走进了清凉台。
清凉台七女有四人围坐石桌,余下三人或捧一卷古书,或捧刺绣,或手里把玩一枚玉玦,分坐开来,时值风雨飘摇,这一副夏日风雨美人图,水墨渲染之下,宜景宜人宜心宜情。
“相传汉明帝刘庄夜寝南宫,梦白光飞绕殿庭,次日得知为佛,遂遣使臣蔡音、秦景等前往西域拜求佛法,邀请佛僧到土宣讲佛法,白马以驮经,跋山涉水到洛阳,为铭白马驮经之功,遂建寺取名‘白马寺’了。”
说话的是一个有一头很漂亮乌的女人,丹凤眼黑漆漆的,让人更看不清她的眼神,但这样一个长相似乎与妩媚娇艳无缘的女人,嗓音却是很轻灵,气质芳华绝世,隐隐间带着很浓的书卷气,她叫郑素弱,素若轻弱,取自诗经,荥阳郑氏嫡长女,二九芳华。
坐在郑素弱对面的是一个白衣轻纱的女子,气质清冷空灵,再加上衣袂飘飘,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竟给人虚无缥缈,如梦似幻之感,冰雪少女入凡尘也不过如此了,她叫崔惊鸿,清河崔氏走出来的女人,名字和她的出生一样不凡,丹唇请起,带有天生的宁静和敏感。
“如果说长安是关内的英雄,洛阳应该就像一个洛水之畔的女神。自来就带有一种母亲的情怀,黄河和洛水流淌了千年,滋润出一代又一代的河洛儿女。盈盈洛河,也见证了太多的兵戈硝烟、繁华似锦、荣辱兴衰、云烟起落,屡毁屡建,屡建屡毁下,历尽磨难的洛阳骨子就不像个铮铮铁骨的男儿,倒生有一种女儿家的不屈,在废墟擦干泪水,重建家园。也因此洛阳虽有千年帝都的王者之气,却终究少了份神秘,却是当今的武皇后修建的龙门卢舍那,为即将出世的皇子欺负,那神秘的天人之笑倒是补上了这份遗憾。”
“呵呵,惊鸿所言,姐姐是不能苟同的。龙马负河图,神龟贡洛书,伏羲绘八卦,这夏商周三代皆居于河洛,儒释道三教也皆端或展于洛阳,如此神都见证着十三朝古都的辉煌兴衰,如何会没有帝王气,会没有神秘可言,人说‘生在苏杭,葬在北邙’,那百里邙山的沧桑,又何逊大长安。天子驾六,白马驮经,关林肃穆,龙门永恒,这才是洛阳的真正颜色,老城古色,白马寺前一柱香,岂是那秦风长安所能比。”
说话的是一个盛起凌人的冷美人,言语虽不尖锐,但稍带居高临下的冷硬,可惜了那原本轻灵的嗓音。她叫王灼华,太原王氏嫡长女,王卿图的姐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和她的名字一样,这个女人生来就光华耀眼的,很容易让人忽略其后还有的‘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一说,这是一个十足骄傲的凤凰。
那一边捧书的女子闻言走了过来,淡然轻笑:“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来到这洛阳啊,妹妹是既没看见那扇历史的厚重大门,也没如两位姐姐如此灵敏的嗅出那历经沧桑的岁月味道。倒是这一年一度的牡丹盛会,还有那流传已久的牡丹诗歌,着实打动了妹妹的心,闻着这从千年前就开始散的洛阳牡丹香,妹妹倒是想起千唐志斋里的隽语:‘谁非过客,花是主人’,妹妹愚见,这洛阳,终归牡丹才是主人的。”这个女人给人的第一眼,就不像是红尘人,似乎事事都入不了心,淡淡然的像是无香的海棠。
“离娄姐姐说的真好呢,闻香识女人,这洛阳啊也是带着一种香味,那是牡丹的香,可不是那腐朽的令人想吐的烽烟,最美洛阳香,闻香识洛阳,刚尝过洛阳水席的美味,众位姐姐闭上眼想想看,那洛阳八大汤,够你解馋的了。还有浆面条,烫面角,那可叫一个香呢。婉兮这辈子是真想一辈子就留在洛阳,哪也不去的,让那小皇帝娶个鬼去。”
卢婉兮灵鬼精灵的说道,她是豪爽热情的女孩,全身洋溢着少女的纯情和青春的风采,看似没有心思,但连王灼华那样待人苛刻的女子,都衷心的把她当成妹妹,这种人见人爱、左右逢源,姑且也算是一种天大的本事,作为范阳卢氏的嫡长女,年不过十六,是七女最小的,至于捧书的清清淡淡的的女子却乃赵郡李氏嫡长女李离娄。
卢婉兮的话让众女一阵轻笑,矜持腼腆,婉约又悦耳,此时那亭角把玩一枚玉玦的沉默女子,闻言也是展颜一笑,犹如莲花绽放,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不染纤尘,难得的逗趣着卢婉兮:“婉兮有了美食,又怎能没有好酒。孟德公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洛阳不品这洛阳杜康酒,也算是枉来洛阳城。惧往矣洛阳杜康美酒的醇香,倒是比那历史牡丹都能让姐姐飘飘欲仙的,一醉成梦,一梦越千年,倒想回到那兵戈不止的三国,再醉三千年……”
卢婉兮站起来猛地扑进玉玦女子怀,娇哼道:“像子衿姐这样的女人怕还是最喜欢曹孟德这样的乱世枭雄,可怜复可悲,生错了时候,这一世只能在盛世歌舞换一个再醉三千年喽,成为深宫里的皇妃喽,要不然怕也是个贾诩那样的祸国毒士呢。”
李子衿用手里的玉玦轻轻打了一下卢婉兮的额头,故作嗔怒道:“胡说八道,姐姐是宁愿做那祸水,也不愿祸国国士的,失节事小,失名事大,笨妹妹多学点。”
卢婉兮惨笑道:“果然还是子衿姐啊,婉兮这算是自作之业,自受其果,自受其报,算了,看在婉兮不久就要深陷皇宫囹圄,子衿姐就不安慰一下。”
“河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我非洛水女儿,却也愁愁愁啊。“睿智如李子衿也难得惆怅了两句,看来对于她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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