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之下,耶律延禧大吃一惊:“吴用?智多星?莫非此人就是袭取辽东,害我东京留守萧保先之人?”
程万里点头道:“正是!”
耶律延禧闻之,捶胸顿足道:“恨不早知!若能早得恶贼底细一刻,便当将他擒下,剖腹挖心,灵前祭奠我家保先爱卿——更不会误信其人的谗言,与南朝兄弟之邦弃好成仇了!”悔上加恨,耶律延禧不由得放声大哭。
程万里和众人皆宽慰。待耶律延禧稍抑悲伤,程万里道:“陛下心恨二亦子逆贼完颜宗用,感怀旧臣萧保先,可见是情长之人,倒与我家元首大人颇有些共同之处——我家元首大人,曾因耶律余睹将军出使过本朝,与其人交好,听到他在贵国被完颜宗用奸贼的反间计陷害,因此义不容辞,出手救回了他性命。只是耶律余睹将军只以身免,心上却还结计着上京的家人朋友,听说文妃娘娘和晋王殿下因为此事涉及到了自家的血亲,因此自责而幽闭不出,可有此事?”
耶律延禧面不改色道:“此事实有——但是,我夫妻父子情深,经寡人良言相劝之下,他们娘儿俩已经愿意重见天日了。若尊使不信,且待稍后宴会之时,我唤他们出来为尊使敬酒上寿!”
程万里赶紧道:“陛下折杀我了!在下一个小小的使节,如何当得起娘娘殿下敬酒上寿?却是干折了程某人的草料!如何使得?此话再也休提!还有——听说陛下终于洞悉了二亦子金贼完颜宗用的反间之计,已经将耶律余睹将军的家人朋友尽皆保护了起来,不知是否属实?若陛下念两国交好之情,放着耶律余睹将军正在南朝做客,便请陛下恩准他这些家人朋友往我中华联邦探亲去,我家元首大人是好客之人,留他们招待个几十年,必然还送他们回来!”
听程万里说得如此煞有其事的样子,辽国君臣一时间差点儿气歪了鼻子,耶律延禧装腔作势的演技更是几乎当场破产!你挖墙角就挖墙角,还说得这么动听干嘛?招待个几十年再送回来?你敢送,老子我还不敢收呢!
耶律延禧的太阳穴虽然被气得“嘣嘣”直蹦,但还是得深吸一口长气,把即将变成事实的脑溢血化为未遂。要和中华联邦重寻旧好,再苛刻的条件也得捏着鼻子接受,何况只是耶律余睹、耶律达曷野、驸马萧昱这三家闲杂人等的性命?
虽然人不得不给,但大辽的面子不能丢,因此耶律延禧讨价还价道:“贵国元首大人心念旧友,真不愧义薄云天之名,佩服啊佩服!不过——前不久你我两家在燕云租界檀州金河馆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寡人有很多臣子在误会中失踪,还请贵国将我方失踪臣子找到送回,以慰寡人渴思。贵国元首大人是义薄云天之人,必然不会敷衍于我!”
程万里一听,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对耶律延禧歉然道:“陛下,小臣有句不中听的话,不得不直口谠言——你我两家在燕云租界檀州金河馆上的那一场误会,规模闹得比较大,俗话说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两边都是全力以赴,到了最后,双方的损失都非常惨重——当然,这笔帐是要记在居中兴风作浪的金国完颜女直脑袋上的——可是,这一场误会中,贵国真的没有什么幸存者坚持到最后,因此对陛下的合理请求,我们中华联邦只好不得不说声抱歉了!”
耶律延禧为之气结。程万里那张万分忠厚诚恳的面孔之下,分明藏着平常人看不到的奸笑,要开了天眼或是慧眼才能发现,其人表皮下别具一副嘴脸——你漫天要价?老子就是不给你就地还钱!就是要欺行霸市!就是要象元首大人批判过的那样,某些邪恶国家肆无忌惮地大搞权贵资产阶级的**垄断!哼哼——老子这样,你们能怎样?
辽国天祚皇帝因祸得福、福至心灵、灵机一动、动若脱兔,突然间开了片时的天眼慧眼,因此认清了程万里狰狞的真面目。虽然心理上早有准备,但耶律延禧还是争些儿就心肌梗塞了。不过事关两国和平大业,天祚皇帝还是忍辱负重,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勉强将梗塞的心肌粗略疏通了一下,凑合着继续使唤。
当自己目前情绪稳定后,耶律延禧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如此,说起来,这都是金国完颜贼做的好大孽!”
程万里深有感触地长叹:“谁说不是呢!”
耶律延禧继续在自家脸颊肌肉上规模化组织两头上翘的弧形曲线:“你我两家,敌忾同仇,正当约为兄弟,再续前盟,从此亲如一家,唇亡齿寒方是正理啊!”
程万里闻言正色道:“陛下之言,正说中了你我两国友好百年的窍要!”
这算是大辽君臣今天听到的最好消息了。耶律延禧不由得喜上眉梢:“既如此,咱们两国便将这交好结盟的国书正式签署了如何?却不知尊使到来之前,贵国元首大人可曾赋予了尊使便宜行事的权限?”
程万里道:“权限甚么的,倒是有的,只不过……”
耶律延禧对“只不过”真是深恶痛绝到了极点,当下殷切地追问道:“只不过甚么?”
程万里却道:“只不过毕竟你我两家才在燕云租界檀州金河馆发生过一点儿小小的误会,似如此贸然签署和约,我们唯恐陛下心中会存有甚么芥蒂……”
耶律延禧松了一口气,忙道:“不介意!不介意!本来千错万错,都是完颜金贼的错,寡人身遭其害,自作自受,如何能怪得兄弟盟友?且请尊使宽心,寡人这里,决无茅塞!只不过……”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程万里殷切地追问了:“只不过甚么?”
耶律延禧尽量以雅驯的字眼儿措词:“这个……只不过……不知你我两家结盟,贵国元首有什么特殊的交代,或是提出了甚么有难度的条件……就是这样……”
推己及人,耶律延禧料定西门庆必然会在这和约的签署上狮子大张口一把,这一刀非把大辽宰得血淋淋不可,否则此人还称得上是神机妙算的转世天星吗?
谁知却见程万里把头摇得象拨郎鼓儿一样:“岂有此理!咱们两国交好,是为万民惜福,哪有甚么特殊的交代?有难度的条件?陛下却是想得太多了!”
越是如此说,耶律延禧越是狐疑起来。踌躇半晌,天祚皇帝举手道:“尊使远来辛苦,且请宫中安歇,养足了精神,方能致力于和约签署之盛事。”
程万里答应着退下。天祚帝看着其人背影,心中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中华联邦的西门庆不来敲诈勒索,他到底打的是甚么主意?
耶律延禧这一犹豫不打紧,却生出了一桩大事!这正是:
只说南使出诚意,却见北君动疑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章 问计五老
( )其实西门庆敲诈勒索的大头在后面所以他很大方地放过了索取战争赔偿的机会其实认真说起來确实洠в惺裁葱枰獬サ娜绻谡馐焙蛞ё〔凰煽诰曰崽靶”阋顺源罂鞯
但他这番心思到了耶律延禧那里却不免被越猜越险恶西门庆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加心狠手黑呀他的人他自己怎么杀怎么剐都行但绝不容外人欺侮了去燕云租界檀州金河馆一战据探子说惨败的辽军伏尸近百里兵法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想必西门庆那面也死了不少人吧承担了那么大的损失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痛快签和约了说破大天耶律延禧也不信
看得见的危险其实都不可怕只有看不见的威胁才令人坐立不安心胆俱寒
耶律延禧怕了现在外强中干的胆小已经不足于称其为他的缺点那已经成了他的本性
因为害怕本來上赶着签和约的耶律延禧又主动把签和约的日期延后了为了驱赶这只看不见的猛兽他又把几位赋闲的老臣请进宫來这些垂垂老矣的棺材瓢子至少一个见多识广的优点应该可以给徬徨不定的自己拿个主意吧
这几位老臣非别正是耶律大悲奴、马人望等前枢机五大臣如今天祚帝倚为臂膀的萧奉先已经绿化绿过了头绿死了能令耶律延禧真正信任的臣子还就剩这几位了毕竟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的糟老头子们即使居心叵测从时间上來说他们无论如何成不了自家皇位的威胁
因此天祚皇帝很放心地把自家的忧虑说了一遍然后求教道:“几位老爱卿吃过的盐多过寡人吃过的米走过的桥长过寡人走过的路依你们來看那中华联邦的西门庆意图为何”
几个老朽对陛下的自谦之辞连连逊谢了一番后耶律大悲奴这才擦擦漏出來的口水慢条斯理地道:“依老臣之见西门庆必然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也”
耶律延禧心说废话老子再昏君难道还不知道西门庆是在玩钓鱼的把戏吗再听到其他几个糟老头子纷纷对耶律大悲奴的准确预测连声附和赞不绝口之时耶律延禧悲哀地发现自己信错了人他对这些老不死干枯的脑髓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要的是解决问睿姆椒ǘ庑┏删睦贤纷尤床磺笥泄Φ笪薰馗谡饫锎蚱鹄尢▉砣绻裳屿荒头辰且环⒍己涑鋈チ怂堑哪康囊簿痛锏搅
一群躺在功劳簿上吃喝只会领出场费的王八蛋啊
但是且慢耶律延禧发现这些关于西门庆钓鱼的车轱辘话翻过來倒过去的王八蛋中并洠в新砣送拇嬖谀锹砝贤范鼓芡瞥鲁鲂卤鹩幸环
耶律延禧把希冀的目光探照了过去
果然马人望不负朕望地抬起了白头老态而不龙钟地道:“众位大人神机妙算洞鉴之下西门庆之伎俩无能为矣却不知各位大人有何计可破之”
一言既出其他四个老头儿都打了个哈哈闭嘴瞑目低头做深思入定之状就此寂然
耶律延禧恨不得这些不负责任的老鬼从此圆寂勉强按捺了心头火气耶律延禧转向马人望道:“马老爱卿既有此言必然已是胸有成竹何不说來与寡人分忧”
马人望道:“微臣恕老臣直言老臣方敢说”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肯开口拿主意的耶律延禧忙不迭地道:“老爱卿尽管畅所欲言不管说什么寡人都赦你无罪便是”
马人望这才道:“谢主隆恩陛下受了女直挑唆与盟国中华联邦弃好成仇贸然开战致有燕云租界之败檀州金河馆之失二十万精兵瓦解于一役今时的大辽北有完颜女直狼顾南有中华联邦虎视已是如风中之烛国祚社稷系于悬丝若陛下政令再有失误有一疏失成千古恨那时人情怨怼民心沸腾纵无僭主之谋陛下又有何颜面居于上位焉”
听得此言其他四个老头儿再顾不得装模作样假痴不癫都睁大了老眼惊愕地看着突然亮剑的马人望
一剑封喉之下耶律延禧背上直沁出了一层白毛冷汗來这样的直言他多少年洠в刑宋镆韵∥笾绿祆窕实鄄晃ú还只贡毒跬纯炝阃返溃骸奥砝习渌档蒙跏枪讶酥砹恕
四个老鬼都见识多了耶律延禧虚心认错、坚决不改的优良传统对他语气中惯例的诚恳也洠П裁慈瓴环梢环沙逄斓南M故锹砣送酉聛淼难杂锶雌挠腥瓴幻幻说恼鹆Ⅰ
“今日之大辽武库不备城堞不修仓无积储士无战心而北有女直侵略之锋已动南有西门庆深藏若虚之來若陛下一个应付不当再有燕云之过、金河之失是无大辽矣那时四海难容一身何主陛下此刻之愁苦忧虑皆起源于大难之未來可是否”
耶律延禧头上冷汗涔涔而落连连道:“正如马老爱卿所言马爱卿老爱卿你如此洞察必掌先机还要不吝奇谋救寡人一救”
马人望在耶律延禧和四个糟老头儿灼灼的目光凝视下默然了半天方才道:“吾有一计进取虽不足守成颇有余只是若说出來时只怕难免招陛下之疑忌受众人之唾骂老臣却当不得那苦”
耶律延禧听了突然笑了起來:“老爱卿所欲言寡人心底虽不中亦有捌玖矣老爱卿可是欲劝寡人向南朝割地割几处贫瘠之地收西门庆之欢心一來平其隐患二來可引其兵其势与金国争利我大辽厕身于其间忍辱负重静以待哗亦不失为自保之道”
旁边四个老鬼听了皆大声称诵起來:“我主万岁英明睿智”
他们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孙男弟女一大帮纵然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儿孙打算辽国若有个好歹这富贵的清福可就享不成了儿女们也跟着受苦不如撺掇了这昏君割地赔款把讲道理的南朝西门庆安抚住了再借力打力对付北方不讲道理的野蛮女直
当然割地是奇耻大辱但这只是耶律延禧一个人的耻辱跟他们几个老头子有什么关系因此四个老家伙都不约而同地助起兴來在他们想像中有马人望在前面的烟囱里招手自己四个人再在背后推着昏君天祚一定会往黑路上越走越深的
谁知却听马人望一声断喝:“甚么割地此等短命念头岂是我主陛下所能动得的”
一瞬间天祚帝和四个老家伙脸上的笑容都象凝胶一样被固化在了那里定格出一片片蛆虫一般的褶子看起來分外的诡异
突然间耶律延禧福至心灵心花怒放到底还是马老爱卿疼自己呀知道这千古骂名不能让自己來背因此要先把自己这个做皇帝的摘出去然后由他或是别的倒霉蛋儿來当这个辽史的罪人
因此耶律延禧胸有成竹地道:“老爱卿之意寡人尽皆知了却不知老爱卿心下可有定计”
反应过來的几个老不死也饶有兴趣地看着马人望等着看黑锅花落谁家的大热闹只要不是往自家脑袋上扣那就是一场不错的好戏码足以调剂衰朽的残生
却见马人望正色道:“老臣虽有定计但却要陛下先赦了老臣的死罪老臣才敢说”
这时的耶律延禧真是说不尽的大方把手一挥道:“马老爱卿所言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寡人必定言听计从绝无加罪之理”
马人望听着象是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恳切地向天祚皇帝道:“陛下能赦免老臣死罪已是喜出望外如何还敢从中居功但能免死此心已足矣因此只愿万岁免我身家性命此外再无所多求”
天祚皇帝此时找到了积极替他背黑锅的臣子心情甚好于是朗笑道:“依你依你马老爱卿速速明言”
马人望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嘶哑着声音道:“如此老臣我可就说了”
耶律延禧催促道:“快说快说老爱卿计将安出又有何人可当那重任”
却听马人望沉声道:“陛下的江山便请陛下一身担之”
“嗯”天祚皇帝一听这话头不对呀不是要替寡人扛黑锅的吗怎么闹了半天这口黑锅又反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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