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得好慢,终于熬到了子丑之交,外面高呼纵饮笑语欢歌的喧哗声终于寂了下来。一直凝立不动的小飞突然道:“来了!”众人精神一振时,就见门外一阵轻风掠过,闪出老侠周侗的身影。
开了门,周侗向众人一招手,众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蹑手蹑脚地跟周侗摸了出去。一路上只闻得酒香扑鼻,看守皆醉,自然无人阻拦。
宗泽正在外面接应,见大家出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看守制服给众人换上,然后一行**摇大摆地出了囹圄,暗处宗泽早备好了马,众人上马,一路往东北方飞驰。
西门庆站在黑暗里,向着大家的背影招手,心中默默地祝福:“一路顺风,一帆风顺!”
周侗、宗泽带着赵羽等人一路跑到莱州大海边,岸边早已备下航船接应。赵羽瞠目道:“这是要往哪里去?”
宗泽道:“千岁听我说——此时天下皆掌控于西门庆之手,若留在陆上,终究吃他拿了。海外有夷州,又名台湾宝岛,三国时孙权曾至此,今日千岁可上岛为主,必成大业。”
众人听说要出海,皆面面相觑,但得有一条生路,谁愿意背井离乡,受那风波之苦?王文德就推托道:“宗兄说笑了——台湾岛并非无人之地,你我异乡之人,手下又无一兵一卒,若贸然登陆,不但做不了主,反而要被当地人赶下海喂鱼了!千岁万金之躯,岂可轻身涉险?”
宗泽道:“王兄不必多虑。在下家中颇有两条海船,做海外贸易时,识得了不少海上豪杰,这些人虽**于海盗,但心中常怀忠义,我已派人联络于他们,约好在登州海上会合,必不失信。若得此人马,足为宝岛之主。”
张开见王文德张口结舌了,遂图穷匕见道:“可我们家眷还在此处,若抛妻别子,远走他乡,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再说了,这一路走的都是风波不测的海上水路,万一有失,非同小可。想来想去,只怕是去不得啊!”
周侗听了便出来道:“老儿今年七十有五,若坐海船受那颠簸,便是催命的符儿了!因此愿留于此间为千岁内应,便请各位节度留书,吾暗中接了众位家眷到此,寻机送上台湾岛,阖家团圆。如此一来,却不是两全其美?”
杨温却慨然道:“王兄张兄,却不道富贵险中求?今日陆上,西门庆转世天星之势不可挡,若不迳弃中原,反取海域,宋室复兴,终生无望——你们若怕了,便休去,我却是保定了千岁,非走一回台湾不可!”
荆忠听了叹道:“杨兄此言,正合天意!”
王文德、张开听宗泽说了有兵,又得周侗保证了家眷,其意已定,而荆忠的天意论更给他们吃下了定心丸,当下也奋然道:“开疆辟土,将者事耳!杨节度何得小觑我等?此去,必要保千岁拿下台湾,得成大业!”
既然众人都说要去,赵羽无奈,也只得半推半就地随顺了。于是众人别了周侗、岳飞上船,宗泽下令扯起风帆时,却不往东去登州,而是往北。
众人问其故,宗泽道:“北方沙门岛上,有一位宰相之才,正是被高俅高太尉陷害的原济州太守张叔夜!若要成大事,非此公出马不可!”
一听张叔夜之名,众人皆敬服,再无二话。一日后船到沙门岛,众人簇拥赵羽登岛。这岛子四面临海,偏僻荒凉,是发配犯人的绝地,梁山鞭长莫及,因此还属宋朝旧土。赵羽上岛后,亮出身份,看守人都来迎接,就此寻到张叔夜。
张叔夜上岛时,虽然已经存了必死之心,但架不住西门庆跋山涉水地往岛上行贿,众看守得了好处,都把张叔夜当祖宗供着,因此这囚犯生涯过得加倍安闲。今日见到宗泽、赵羽等人,听到东京已失,宋朝已亡,张叔夜虽然震骇,却早在预料之中,当下往西南方向叩拜,尽臣子最后之仪。
叹息洒泪毕,张叔夜问道:“众位来意如何?”
宗泽便把远赴台湾,重开宋室的计划一说,最后诚恳地道:“若无张兄掌舵,复兴大业举步维艰,还望张兄看在大义份上,出山立一个新宋!”说着拜倒在地。
赵羽亦拜倒。张叔夜急忙扶起,叹道:“但得忠诚报国事,敢将衰朽惜残年?张叔夜虽不才,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叔夜在沙门岛上,素得人望,其意既已决,登高一呼,闻风景从之囚徒得百余人,还好宗泽准备的船够大,否则还真载不下这么些志愿者。
但船到登州后,才知道百余人的规模实在算不上什么——登州海上等待他们的是一支庞大的船队,满载了货物水手,早已等候多时了。
宗泽引船队的三个头领来拜。这三位头领,为首的一个叫李混江,还有两个副头领是亲兄弟,一个叫童出洞,一个叫童翻江,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在水面上混的。这三人虽是海盗出身,礼数却足,自报家门后,说他们弟兄曾受宗知县厚恩,素有归顺之心,不久前得宗知县相招,遂聚起手下船团,拉了众多货物补给,愿往台湾共襄大事。
得了这支生力,赵羽虽然晕船吐得七荦八素,也不由得精神大振,喜上眉梢,对三人重加笼络。略休整后,船队起帆,往南而行。
这一日却碰上了海难的船只,李混江正指挥救人时,却听一个声音道:“兀的却不是李俊哥哥吗?”
李混江吃了一惊,急忙转头看时,却是昔日的老兄弟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铁扇子宋清拉着个孩子一堆水湿地坐在那里。
原来李混江就是梁山水军统领混江龙李俊,奉西门庆将令,乔装改名,往台湾干事,没想到半路上碰上熟人,蹬一条裤腿里去了。
孔明孔亮宋清失了船,回去也见不得叔叔孔宾,索性随着李俊往台湾去。李俊便向宗泽引见三人,三人皆口讷,对答间多得侄儿宋安平提点,方不失礼。宗泽异其才,问起年岁后,惊叹道:“真神童也!”遂引宋安平往见张叔夜,当日张叔夜、宗泽即收宋安平为关门弟子。
船队带着希望,带着朝气,带着梦想驶向宝岛台湾的时候,周侗正问西门庆:“公此举放虎归山,不惧养虎为患吗?”
西门庆眼望南方,遗憾地道:“可惜西夏生事,我不能亲登宝岛,只好找些有干劲的人去喽!从此以后,不管谁做主,宝岛台湾永远是我们中华民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正是: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章 折家将
当西门庆在东京城下运筹帷幄之时,西方边境已是烽烟缭乱。
西夏这一次兴兵侵扰,因为有宋朝昏君徽宗的割地文书在手,可谓是名正言顺,所以举全国之兵,倾巢而动,三面出击。西方边境上的宋军虽然是北宋最精锐的部队,但一来童贯下江南,已经调走了大半主力,防御兵力大受影响;二来先受割地之诏影响,再受东京城破打击,边军士气不振,所战皆溃。
只除了一个地方——河东麟府路。
在宋、辽、西夏的地图上可以看到,麟府路位于宋朝西北角,其势就如一枚锋利的钉子,直楔进西夏和辽国之间,历来令两国——尤其是西夏如芒刺在背。辽国在檀渊之盟后,和宋朝和平相处,麟府路的威胁自然可以忽略不计,但西夏却和宋朝时常交兵,吃足了麟府路的苦头。
守御麟府路的,是一群特殊的人,号称折家将。与朝廷任命的官僚不同,麟府路因为地狭人少,油水不多,西夏人还经常来野营拉练,所以被贪官污吏向来视作畏途,没一个愿意到这里来保卫边疆的。
官府指望不上,百姓只能自救,于是,在反抗西夏侵略的战斗中,一支义民兵脱颖而出了——他们就是当地大族折家的子弟,因为身后就是自己的家园,退后一步,再无死所,所以这些本地人作战勇猛,屡败西夏,侵略者畏之如虎,号为“折家军”。
朝廷于是顺水推舟,封折家军首领为麟州知州,世袭罔替。有这一支能打的民兵挡在西边卖命,省了执政者多少烦恼。
但大宋有一项优良传统就是猜忌武将——随着折家将立功日多,威名日盛,不可避免地也受到了越演越烈的猜忌与防备。
按惯例,宋朝在设置通判一职,以牵制知州;这还不算,到了一零四九皇佑元年,宋朝又在麟府路设走马承受,为皇帝窥探当地情况,及时上报;而且颁布谕令,河东路诸监司——转运司、提点刑狱司、提举常平司——对府州均有监察之权。
就这样,对折家将的绑强越来越多。终于到了嘉祐五年,当时的府州知州折继祖实在受不了了,于是要撂挑子不干。朝廷这才发现,在这块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废地上,除了折家将,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能干的人来,因此又转成了笑脸,密加抚存,折家将这才安下心来,继续给赵宋朝廷当肉盾。
除了文官的监察,宋朝还在麟府路屯驻了禁军,起初为两千人,庆历四年增加到了一万多人,其任务虽然是抵御西夏侵略,而更重要的是“疑其强盛,别置兵马一司,以视其举动”,此司全称管勾麟府路军马司,历来是虚套在折家将脖子上的一根绞索,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根绞索就会突然收紧。
但讽刺的是,正是这根绞索拯救了折家将,拯救了麟府路。
西夏先礼后兵,趾高气扬地派使者前来,出示了徽宗皇帝亲笔签押的割地文书后,勒令折家将向西夏投降。
折家的族长折可大这时正抱病在床,听闻噩耗,仰天大呼:“祖宗百战基业,已传九代,今日竟要葬送吾手?纵死,亦羞见先人矣!”义愤填膺之下,折可大咳血而逝。
这一下算是炸了马蜂窝。折家将岂是善男信女?只不过碍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通例,勉强把西夏使者当人看而已,现在这家伙竟然气死了自家老大,西夏使者人当不成,只好做鬼。
杀了西夏使者后,折家将以折可求为首,于祖宗祠堂中沥血为盟——折家男女老少誓死不认割地伪诏,愿与麟府路共存亡,战至最后一人亦在所不惜!
就在这时,家人通报,有管勾麟府路军马司统领袁远来拜。折可求一咬牙,反正已经决意违背昏君诏令了,索性不做二不休,先把朝廷的走狗做了!于是吩咐下去,两厢密布刀斧手——“令汝砍,即砍为肉酱!”
谁知袁远还没踏进门槛,就先喝道:“如今朝廷有割地之令,麟州府州丰州火山军保德军等诸处,再非我中华领土,如今可大君已逝,可求君继任府州,却不知欲做何图?”
折可求便装模作样道:“我亦欲降,却只恐乡党不容,子弟耻笑!”
袁远听了,目眦欲裂,戟指折可求骂道:“鼠辈!可恨折家将九世威名,今日轻轻丧于汝手!中国之土,岂可割尺寸于西贼?汝不思为国报效,为家报仇,却只思投降,折家先祖有灵,必不佑汝!”
折可求唯恐袁远是在耍孩儿诈自己,遂作窝囊状道:“官家谕令,谁敢有违?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纵然痛心,也只得从君命,舍小家了!”
话刚说完,袁远“呸”一声一口唾沫就吐了过来,折可求急闪时,就听袁远大骂道:“老子绿林出身,当初招安,是为了保境安家,朝廷上那个狗皇帝,老子觑他如草芥!今日昏君下了昏诏,想要老子奉诏,千难万难!姓折的,你既然决意要做忠臣,老子先在这里成全了你!只怕你死到九泉之下,也见不得祖宗!”
“呛啷”一声,袁远钢刀出鞘,直取折可求。两厢刀斧手一看这还了得?不等折可求摔杯子摔碗为号,早已一涌而出,将袁远围在垓心,正待下手,却听折可求一声大叫:“且慢!”
刀明斧利中,折可求问袁远道:“阁下贵为管勾麟府路军马司禁军统领,又非是本地人,何必强出头架这无谓的梁子?”
虽然身畔大斧斧面阔若真极牛头,霜锋凛冽,袁远兀自面不改色,嗔目厉喝:“吾所部虽为禁军,却都是中国人!”
折可求闻言,泪如雨下,叱退刀斧手,向袁远纳头便拜:“今日方知袁兄肺腑矣!”
吩咐一声,左右已将西夏使者头颅呈上。袁远见了,恍然大悟,至此两家敌意冰释。遂于府州城中筑坛三层,列五方旗帜,祀以乌牛白马,袁远与折可求于满城百姓面前歃血为盟于坛上,誓词曰:“宋室无道,皇纲失统,昏君奸臣,割我边境。然吾辈皆中国子民,岂肯屈膝降敌,为祖宗所羞,为万民所耻?此土地虽贫瘠,亦先辈英烈热血所沃,男儿生于斯,长于此,宁死不从乱命而轻弃!求、远等遂聚甲兵,修战守,愿与麟府路同生死、共进退!今日同盟,戮力同心,若有渝者,身死族灭!皇天后土,祖宗英灵,实所共鉴!”辞气慷慨,闻者无不涕泗横流,于是军民齐心,坚壁清野,准备背城一战。
折可求、袁远见军心民心皆可用,虽然欢喜,但亦有忧愁处:“麟府路孤城困守,内乏粮草,外缺救兵,如何能得长久?”反复计较,却苦无善策。
正烦恼间,却有折可求之弟折可同执一书自外入,大叫道:“哥哥,小青妹妹有书信送上!”
袁远听了惊起:“莫不是折家的陆地神仙折小青折姑娘到了?”
折可同道:“我正安排城防,突然小青妹妹和妹夫出现在身边,将此信交予我后,他们二人就飘然而去了!”
听了此言,折可求大翻白眼:“你这厮忒不长俊!妹子妹夫俱身怀道术,腹藏奇谋,有神鬼不测之机,若得他们在此,你我皆可高坐,麟府路万无一失——你如何却把这天大的救星放走了?”
折可同嘟囔道:“原来哥哥你也知妹子妹夫身怀道术!我倒想把他们两口子绑在城楼上,可我绑得住吗?”
袁远和稀泥道:“两位且不必争论,先看信中说了什么要紧!”
于是拆开信封一看,信中只有七言诗一首——“大旗卷风是我家,燕子飞时开血花。但得梁山西门庆,为国谈笑静胡沙。”
“梁山西门庆?!”众人不由得异口同声。
折家兄弟想道:“我们好呆!怎的没早些想到这位三奇公子?妹夫燕青,亦曾是梁山头领,梁山和折家说起来也不算外人了!今日折家有难,若求到梁山面上,三奇公子西门庆义气过人,必能相助!只是……”
看到折家兄弟的目光向自己看过来,袁远挥手道:“昏君的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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