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下去。必成大患。”
梁伟锁活得正滋润的人。一听“大患”二字。怂然动容。急问道:“可有个解释的方子洠в小!
赵捣鬼道:“慎重起见。还请借大官人脉象一观。”
梁伟锁忐忑不安地伸出手去。赵捣鬼瞑目捻须。将他寸关尺三脉都搭了个遍。然后在那里摇头晃脑。看得梁伟锁心中捉急。终于忍不住切入问道:“赵太医。我这脉象如何。”
赵捣鬼这才睁开眼睛。侃侃而谈:“大官人之脉。寸脉数而迟。关脉涩而滑。尺脉重而滞。定主心头郁结。思虑不安。夜深难寐。食少意烦。。眼前纵然无事。但若如此铢积寸累下去。真长命安康之大贼也。”
梁伟锁这时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暗道:“老爷怨我怒我。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除此之外。大家瞒得密不透风。这赵太医却只是一望一切。便尽中我的心事。正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了。”
他哪里知道。赵捣鬼自从得西门庆引介。拜了名医何老人为师后。深耻自己从前的招摇撞骗。因此刻苦习学。尽得其师真传。后來又广读医书。深究脉理。论医术。他竟是清河县之冠了。
后來朝廷派來了个大太监李彦。将清河县搅得一团血光之灾。因西门庆的关系。赵捣鬼亦不能幸免。被陷入狱中。ri责限棒。要他交钱赎命。一条腿也被打折。因不得救治瘸了。幸有燕青到來。杀了李彦。从黑牢里解救了赵捣鬼的xing命。但何老人一家都殁了。
恩师过身。自己残废。赵捣鬼恨赃官入骨。因此随了燕青、周秀、夏承恩等人投了梁山。听到西门庆要施展计策取大名府。他便自告奋勇。不避斧钺。愿为先遣。西门庆知道赵捣鬼是个胆大心细、能言善辩的。便细细叮咛了他。嘱他入城后见机行事。
临行前。赵捣鬼向燕青仔细询问了梁府上下的诸般信息。决定将突破口放在梁府总管梁伟锁的身上。本來还准备了重金。计划走财帛动人心的路子。洠氲浇駌i只是一见面。就打动了梁伟锁。倒是省了行贿的麻烦了。
这时梁伟锁已经折服了赵捣鬼的医术。便请求道:“赵太医既知我病源。便请下药。不是某家夸口。某家也算是小有身家。便是天天人参鹿茸。亦等闲事尔。因此太医不必顾忌。只须治得病好。好药尽管开來。”
梁伟锁只道自己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倍儿有面子。到底不失大官人的身份。谁知赵捣鬼淡淡摇手道:“大官人休怪小的说。小人现在却不是那等走江湖摇铃喝杖的草头郎中。开方时连蒙带骗。只为弄钱。大官人这烦恼。心病还须心药医。若宽解了时。不药自愈。否则便是天天人参鹿茸。亦是泥牛入海。空耗家财。”
听了这话。梁伟锁肃然起敬。忙起身向赵捣鬼长揖一礼。叹道:“都说近世道德沦丧。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见了先生。方知何为仓公扁鹊的高风亮节。”
赵捣鬼亦起身还礼。辞让道:“大官人谬赞了。”
二人重新归座。便觉交情更加稠密起來。赵捣鬼便问道:“却不知大官人心中所烦何事。且说出來。让做大夫的与你排解排解。说不定便能霍然而愈。”
梁伟锁叹了口气。他当然不会自揭丑事。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实不相瞒。我在家中一事办错。失了长上的欢心。百计挽回不得。因此才这般烦恼。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捌玖。今信其然矣。”
赵捣鬼听了劝解道:“大官人胸中的块垒。源于对长上的一片孝心。虽然烦恼。却还算是无伤大雅。小人现在碰上的一个病人。与大官人一样。亦属心恙。但其病势却要重得多了。比较起來。。大官人真该看开些才是。”
听了赵捣鬼这般语重心长的话语。梁伟锁反而不服起來。反问道:“是甚么病人。竟然比我大官人的忧思还要烦恼。”
赵捣鬼便叹道:“若不是因为这个病人。小人也不会从清河來这大名府了。说起这位病人。虽是位堂客。却也是一位神道。她姓李。闺名不敢擅称。因为出生于正月十五。得天地钟灵毓秀之气。长得貌美如仙。”
梁伟锁听着笑道:“原來。这里又有一个生于正月十五的妙人儿。”
赵捣鬼又叹道:“这李氏娘子虽生得人品出众。只惜乎忒薄命了些。她先是嫁了咱们河北的一位高官做妾。虽说是郎才女貌。但那夫人却是出身于高门大阀。眼里安不得美人。身边略有几分颜se的婢妾。动辄杖死。埋尸于后园。那大官却是个多情的。见夫人不利于孺子之心ri炽。为保全李氏娘子的xing命。忍痛写了休书。将她赶出府去。就此流落于他乡。”
梁伟锁听着。眼睛不由得越睁越大。
赵捣鬼再叹一口气道:“后來这李氏娘子去了东京。有御前班直花太监的侄男花子虚洠奘摇>褪姑饺怂登住H⑽摇:髞砘ㄌ喔胬稀;亓饲搴庸氏纭9樘旌笾赌兄陡揪图坛辛思乙怠D闹煊胁徊夥缭啤H擞械┫Ω;觥F砹烁龃筇嗬钛濉R被壹也S舶鸦ㄗ有樽饺爰嗬巍?酱蛩懒恕!
梁伟锁听得怒火直撞顶门。将桌子一拍。大喝道:“李彦这厮。仗着隐相梁师成之势。竟敢如此胡作。。”
赵捣鬼跳了起來。向梁伟锁打躬作揖:“好我的大官人。梁师成这个名字。岂是你我能冒犯的。噤声。噤声。若被人听着了。告到官府。不是耍处。”
梁伟锁虽然鼻腔里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但他也知道。朝廷有三相。。蔡京为“公相”。童贯为“媪相”。梁师成为“隐相”。。这三相中的那两个太监。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即使是自家的靠山蔡京父子。有时也要曲承梁师成之意。隐相之威。可见一斑。
虽然此时可以在鼻中轻蔑。但言语间却不可露出。因此梁伟锁转移话睿溃骸澳抢钍夏镒酉衷谠醯牧恕!
赵捣鬼第四次叹气:“这一场飞來横祸。不但将她家男子汉弄洠Я恕;谷谜饫钍夏镒酉懦隽艘徊 K拇ρ右轿室6疾患谩7吹箁i益沉重。后來还是小人前去。才将病势略杀了些儿。原來。这李氏娘子不是身病是心病。心病必须心药医。她心中郁结不解。这病如何能好。”
梁伟锁沉吟道:“这李氏娘子。端的是得的甚病。”
赵捣鬼凄然摇头道:“唉。亦不过一个‘情’字难解罢了。病到深处。这李氏娘子自知必死。就把后事跟心腹丫环交代了。丫环只苦主人不能病好。又來寻我商量。原來这李氏娘子当年无故被休。心灰意冷之下。遂嫁了花子虚。后來人情世故识得多了。这才体会出当年的丈夫休自己的深意來。她自悔领悟得迟了。洠в杏胝煞蚴亟凇V纱蟠怼R虼苏獠判纳ト缢馈R┦薰Α!
梁伟锁大惊道:“赵先生。真救不得了吗。”
赵捣鬼又叹一气:“虽有一线生机。但却渺茫。这李氏娘子如今在大名府城外买了宅地。只说死后要葬身于此。默默守护从前的丈夫。若要她得脱死志。除非是安排她那前夫与她相会。苑上梅花开二度。窗前琴韵再重调。心病得医。自然痊愈。。只可惜。此事却谈何容易。唉。谈何容易啊。”
梁伟锁呆了半晌。问道:“赵先生。却不知这位娘子与他的前夫贵姓高名。”
赵捣鬼急忙摇手道:“这个却是说不得。说不得。说实话。若不是医者父母心。但凡有第二条生路。我也不愿來大名府淌这趟浑水。”
梁伟锁听了笑道:“既然先生不说。便让某家來猜上一猜。这位李氏娘子。名唤瓶儿。可对。”
赵捣鬼佯作大吃一惊。直跳起來道:“你……你怎知道。”
梁伟锁洋洋自得。悠然道:“这位李氏娘子属羊。辛未年正月十五ri申时建生。那ri人家送了一对鱼瓶儿來。就小字唤做瓶姐。。是也不是。”
看到赵捣鬼瞠目结舌。再说不出话來的样子。梁伟锁哈哈大笑。心中思忖:“讨老爷欢心之妙法。大官人我已得之矣。”这正是:
yu开心障无妙计。方使美人做先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五章 解疑
身为梁中书的心腹,梁伟锁对自家老爷的私生活知之甚详。
正如赵捣鬼所言,梁中书和李瓶儿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但因为有蔡氏这只扫帚星的存在,爱情故事变成了爱情事故,不得不饮恨收场。现在的李瓶儿得了相思病要死要活,梁中书何尝没有因在水一方的伊人而心怀耿耿?纵然口中不说心中的话,但梁伟锁自小照顾少爷成长为老爷,眼睛一过,真相便只有一个了。
赵捣鬼的到来,正如瞌睡时从天上掉下了一个枕头。梁伟锁思忖道:“要哄老爷回心,须当落在这赵太医背后的李瓶儿身上!我只消居中撮合一番,让老爷和李瓶儿破镜重圆,再来个金屋藏娇……如此将功补过,老爷便是有天大的气,也要消了!那李瓶儿若争气,生个男丁时,便是夫人知道,也只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白看那么两眼!谁让她不会下蛋,夜夜同房,也作不成胎,我若不帮着老爷设法,难道让梁家绝后吗?”
心中思忖得通达,便觉眼前一片金光明亮。梁伟锁转头,以高大的身姿睥睨着赵捣鬼,微笑道:“赵太医,你可知本大官人是谁?”
赵捣鬼装出刚刚从震惊中回魂定魄的样子,恭恭敬敬地道:“大官人如此未卜先知神机妙算,莫非是名震天朝的汪林汪大师吗?”
梁伟锁咧开了嘴大笑:“甚么汪大师喵大师的!本大官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是河北四镇大名府留守司留守大人梁中书……”
话音未落,赵捣鬼再次扑翻身拜倒在地:“小民不知是大人驾到,在这里造谣传谣,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梁伟锁话到半截,被赵捣鬼大惊小怪切断,也是吓了一跳,急忙道:“你这厮信谣传谣,才真真是罪该万死!我是个甚么东西?也敢冒领老爷名号?听清楚了。本人我是梁大人府上里外总管。梁伟锁是也!”
赵捣鬼听了,摆出了逼真的五雷轰顶状,半晌不说出话来。梁伟锁见自己大名垂宇宙,正暗暗得意时,赵捣鬼早已飞一般扑上,忘情地拉住了他的手,热切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大官人竟是梁总管!这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了治病救人,小的连ri来在贵府前后转悠,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今ri能碰到总管大官人,亦是天缘,便请总管大官人开天高地厚之恩,渡脱了弟子!”
梁伟锁急忙将亲密无间的赵捣鬼从身边推开,大喝一声:“打住!不得再靠过来!本人又不是大师,哪里会渡人脱人?倒是你这厮,既然来了这几ri,何以不上府中禀告?若耽误了那李氏娘子的病情,你吃罪得起吗?”
虽遭迎头棒喝,赵捣鬼却不慌不忙,从容道:“好我的管家大官人啊!李氏娘子心病虽重,但有小人照应着,还可以迁延时ri;若冒冒失失报进贵府中,被夫人知道了时,只恐……有小的不敢言之事啊!”
梁伟锁听了暗暗点头。确实,以蔡氏的那个德xing,若知道了有美女觅前情而来,必然冲天而怒,暴跳如雷,不点起大脚婆娘军抢去将李瓶儿打成烂羊头,哪里能平息她的心头之妒?
心头之疑一波方平,一波又起,看着殷勤的赵捣鬼,梁伟锁心道:“这郎中和那李瓶儿非亲非故,何以如此卖命?要知他替李瓶儿上下奔走,若叫夫人知道时,连他家房子也要扒了!他舍身破业,甘冒如此大险。莫非其中有甚情弊?我须得先问清楚了!否则我若帮老爷捡回一枯绿帽儿来,那真是自寻死路了!”
虽然这赵捣鬼生得有些歪瓜裂枣,但架不住女人闺闱寂寞,急切起来时,甚么黄瓜茄子也不管不顾了,这一点却不可不防。因此梁伟锁又背起了手,上上下下将赵捣鬼打量了一百二十眼,纤毫不差,仔细入微。
尽管当时没有发明医学上的爱克丝光,但赵捣鬼还是觉得自己被洞彻了肺腑。正忐忑间,却听梁伟锁森然从牙缝儿里往外蹦字儿:“赵太医,你好大胆!”
梁伟锁平ri里迎来送往,察言观se,ri积月累地趋炎附势,早已炼出了一双见微知著的锐眼。他此刻已经将赵捣鬼周身上下所有表情形态,尽皆锁定。但凡赵捣鬼有丝毫弄鬼处。心意生于内而形于外。都逃不脱他这双管家级的火眼金睛!
赵捣鬼吃了梁伟锁这一吓。心中就是一惊:“莫非我在哪里露出了破绽?啊呀!若真如此。我死不足惜。却须坏了西门大官人的大事!”
但赵捣鬼打小由走街蹿巷的游方郎中起家。最是囟煮的鸭子。肉烂嘴不烂。虽然心虚了一分。但赵是不利的局面下。越要涨起气势!因此赵捣鬼将胸脯一挺。摆开堂堂之阵。亮出正正之旗。昂然道:“管家大官人此言何意?小人却是不明白了!”
虽然只是瞬息之间。梁伟锁却是眼中一亮:“啊哈!这赵捣鬼果然有鬼!”
当下把出贪官诈唬犯人的腔调。yin森森冷冰冰地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明白!当真把明眼人做瞎子看吗?若从实招来。还有你的宽解处;若还敢铁嘴钢牙。莫怪三木之下。王法无情!”
一听“王法”二字。赵捣鬼想到自己残废的腿。又想到清河的黑狱。再想到屈死在饿鬼李彦口中的无数冤魂。血往上涌。大声道:“我赵捣鬼行得正走得端。这世间便真有王法。也辖不到我的头上来!”
梁伟锁心中一怯。暗想道:“这赵太医怎的突然如此凛然气盛起来?却不像是个心中有鬼的!”
但既然敲起了锣鼓。就要把戏唱足了全套。因此梁伟锁坚定了心意。重整金鼓,再竖旗枪,喝道:“既然你如此说,本管家便将你真面目喝破,叫你遁形不得!我来问你。世人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又说‘无利不早起’!你一个生意场上的郎中,和那李瓶儿两不相干,何以冒着得罪贵人之险,前来大名府为她奔走?此中不能无弊,你说!”
赵捣鬼听了,暗松一口气,心道:“世上原有这等龌龊人,把万物万事都看龌龊了。也罢!我便也顺其意龌龊一回,同流合污之下,其疑自解!”
当下把脸向天上一抬,傲然道:“本人行医,秉承杏林遗风,念天地之仁慈,做病患之父母,急人所急,想人所想……”口中说得越来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