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断魂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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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断魂街-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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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因而要同它抗争到底。
  警长钻进床单上的一个破洞,又伸出头看看他。贾成舟把床单整个撕了开来,一脚踹开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门,走进酒店。
  酒店里空无一人,泛着一股霉味。贾成舟叫了两声,周轨举着把菜刀从后面赶了出来。他看到一身湿淋淋的贾成舟,嘴巴半张着楞在那儿,半天才说:“你怎么自己出院了?”
  贾成舟抓了抓头,唔了声:“好了就出来了嘛——”话还没说完,周轨便扑在了他身上。贾成舟全身一僵,隐隐感觉菜刀的刀背正一记记拍在他背上。周轨根本没察觉,继续激动地拍着他的背:“哎呀我想死你了。”
  贾成舟一下下缩着,结结巴巴地说:“你想死我了啊。。。。。可是我不想死啊。。。。。”
  吧台背后一瘸一拐地闪出个人,阴测测地往这头看。贾成舟推了周轨一把,指着角落上的人大声问:“他怎么在这儿?”
  周轨往李约身上看了眼;“他呀,受了点伤在这儿养着,再过两天就走了。”
  贾成舟想着李约把自己捶成了胖头鱼,强摁着火气问:“他哪根经倒错了,非得到我们这儿养病?”
  周轨神色尴尬了起来。他把手举到贾成舟面前,大拇指朝食指和中指上摩了两下。
  “就为了钱?”贾成舟气得跳了起来。“他把我打成这样,你为了点钱你就把他供起来啦?周轨我知道你喜欢钱,可不是这么个要法的。”
  “他割了我的肉。”李约在一边幽幽地说。
  贾成舟又跳了两下脚,忽然静了下来。他回头把李约上下打量了一遍,问周轨:“割在哪儿?”
  周轨也被问得一愣,吞咽了下说:“小腿。”
  贾成舟叹了口气,眼神森然地在李约全身游荡,好像在寻找更适合下刀的地方。李约看着这两人,忽然有些心悸。周轨就像个挂着骷髅头标签的毒瓶子,什么样的人呆在他身边都会被污染。
  接下来的两天,贾成舟的鼻孔里一直在冒气,周轨成日像蜜糖似的粘在他身上。李约冷眼看着他们,胃酸泛个不停。他忍受不了两个白痴恩爱缠绵的样子,忍受不了他们日益壮大的狗胆,更忍受不了他们在夜里的尽情高呼。第四天清晨,李约连个招呼都懒得打,在桌上留了张支票,悻悻离去。
  为了抚慰贾成舟的怨气,周轨做了一个颇为重大的决定。
  那天早上,贾成舟穿了身西服,把皮鞋上上下下擦了好几遍。周轨穿了件破旧的开衫,绞着双臂好奇地看着他:“又不是上法庭,你那么仔细干什么?”
  贾成舟呵呵一笑;“这不是要见你妈么。”
  周轨反而有点下不了台:“她呀。。。。你穿条内裤去她都不会介意的。。。她是个。。。”他选择闭上了嘴。
  周轨的父母在他十岁那年就离异了,他妈的名声一直不太好,是个类似于潘金莲的人物。周轨和他妈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周妈老爱指着他的鼻子说:小怪物,滚一边去!周轨于是一边瞪着她看,一边想,我真是这女流氓生出来的吗?周妈感到无比厌烦,一脚便把孩子蹬开了。
  尽管如此,周轨倒也不怎么讨厌他妈。对于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人,他通常采取观望的态度——一观望就是二十多年。
  周妈的房子在城市的另一头。周轨和贾成舟转了两次地铁,又走了一刻钟路才到了那条路上。有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一路挡在他们面前。男人身量不高,但肌肉发达,手里提着一大罐牛奶。周轨观察了他一路,心里便有点明白了。
  男人果然走进了他妈的院子。他从屋里搬出把椅子放在庭院里,扭开牛奶盖子,躺在太阳底下灌起牛奶来。周轨连正眼也不瞧他,拉着贾成舟往屋里走。男人眯着眼看到了他们,吞下口牛奶对屋里喊:“小怪物来了!”
  房子里漾着浓浓的香水味。周轨捂着鼻子往楼上走,贾成舟被熏得差点晕过去,无可奈何地跟在后头。
  周妈的卧室里下着厚重的帘子,她背对着门倚窗站着,听到响动便转过身来。贾成舟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周妈全身不着一缕,松弛的胸部像两个大沙袋挂着,脸上的妆落了一半,乍看上去是一朵全然凋谢的枯花。
  周轨从一边的沙发上捡起睡袍,往他妈身上一抛,沉着脸说:“妈,你先把衣服穿上。”
  周妈把衣服扔到一边,兜头往她儿子脸上喷了口烟:“是你们自己先闯进来的,当心我叫警察!”
  周轨呛了两口,回头看了眼贾成舟,只好软了下来:“妈,我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
  周妈还是把衣服捡起来披上,往沙发上一坐,对贾成舟笑笑:“小朋友快进来。”
  周轨摸了把脖子:“我都不小了,还小朋友小伙伴的。。。”
  周妈用个眼神让他闭了嘴。贾成舟扭扭捏捏走了进去,冲周妈挤出个笑:“伯母好。”
  周妈伸出只手,往贾成舟手上捏了把:“哎哟,小伙子长得真好呀。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贾成舟老老实实回答了。周妈眼神灼热地在他全身扫荡着,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周轨心里骂了句,说:“妈,他是我男朋友。”
  周妈斜眼睇着他的儿子,嘴角出了两丝风:“你还挺有本事的嘛。小贾呀,你眼睛还好使么?”
  周轨气得差点吐血,拖着贾成舟便往外面走。贾成舟却牢牢杵在那儿,说:“伯母真有意思,我就是眼神特好才看上你儿子的。”
  周妈呵了声,说:“他杀人你知不知道?”
  贾成舟点点头。
  周妈又问:“他几岁开始杀人你知道么?”
  周轨脸都青了,打断他妈:“妈,我特意带他来看你,你就不能客气点么?”
  周妈笑了:“我哪里待他不客气了?小贾,伯母对你还好吧?”她又重复着问:“你知道他几岁开始杀人吗?”
  贾成舟看了看周轨,又看了看周妈,摆摆头。
  周妈得意地往沙发上一靠,又夹起支烟,说:“他呀,十三岁就开始学杀人,十四岁就上岗了!他们周家没一个好东西。都说我多不好,不守妇道。哼,自己却赚着这种脏兮兮寐良心的钱!”她伸出根枯瘦的手指,往周轨鼻子上点:“每天睡觉都得闻着你爸身上的血腥味,我就是受不了!”
  周轨一脸错愕,周妈昨晚在电话里还答应得好好的,临时居然来了个大变卦。他扯起贾成舟的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把贾成舟往外面拽。
  周妈也没再强留他们,悠悠吐了个烟圈,目送他们下楼去。她看到贾成舟在半路甩开了周轨的手。
  等他们出了屋子,男人已经把牛奶喝了一大半。他抹了抹嘴巴,冲两个年轻人喊:“走好呀!”出了院门,贾成舟在前面走得飞快,周轨在后面跟得很辛苦。他低着声音气吁吁地说:“你生什么气啊。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二十岁开始学和十五六岁开始学会有多大差别?”贾成舟回头低吼:“是十三岁!”
  周轨争辩了句:“我敢说杭潮生也差不多这样,你一口一个叔叫得那么亲热。。。。对我你就受不了啦?”
  贾成舟停下了脚步,气急败坏地说:“他又不和我睡觉!就算他打娘胎里出来就能杀人,又关我屁事!” 
  周轨懵懂地看他:“这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你没和我说过!”
  “所以你以为我是这两年才开始的喽?”
  贾成舟噎了半天。“有个孩子白天去上课,晚上出去——”他放低声音,“杀人,我想想就害怕。”
  周轨眼神暗了下去,问:“那你让我怎么办?”
  贾成舟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们。。。。。再看看吧。。。。”
  周轨脸上的肉都跳了下,他把贾成舟拉到墙角边上,几乎哀求起来:“我再也不杀人了好不好?我不干了好不好?”
  贾成舟呆了半响,反问他:“冰窖里那么多怎么办?”
  周轨脱口而出:“又不是我杀的,与其让他们烂掉,还不如。。。。”
  贾成舟一把推开他:“刚不是说不干了吗?”
  周轨急得直跺脚:“这不是一码事啊!”
  “什么不是一码事?”贾成舟忽然觉得有些吃力。“你对死人就是这么个态度?”
  周轨不解地望了他半天,说:“那你要告诉我怎么办呀。”
  贾成舟看着周轨的手,说:“我要你说。”
  周轨手足无措起来。他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把他们放进熔炉里烧成灰,然后装进盒子里埋了。好不好?”
  贾成舟思量了下,觉得也没别的办法了。好吧好吧,他说。

☆、带上你的刀

  周轨在贾成舟的监督下把心爱的人肉丢进了熔炉。地下室里暖洋洋的一片,烤肉的香气让空气都充实了起来,橘红的火光在他们脸上摇曳不定。仔细看去,周轨的眼睛里湿渍渍的,不知是被烟气熏了还是出于肉痛。
  原来天上真的不会掉馅饼。
  贾成舟舒了口气,拍拍周轨的肩膀:“以后用猪肉吧。”
  周轨抑住了哭腔说:“猪肉涨价了。”
  贾成舟思忖片刻,开脸一笑:“那就用鱼肉,富于营养,不容易发胖。”
  周轨心痛如绞,再也忍不住,趴在贾成舟肩上呜呜起来。贾成舟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嗳,改过自新是好的。”
  周轨依旧管自己哭着。贾成舟咳嗽两声:“是极好的。”
  馅饼的馅料最后还是采用了猪肉,人从鱼进化而来已经太久了,肉质都完全不一样。
  周轨开始频繁地失眠。他在黑暗中凝视着熟睡的贾成舟,听他发出猫一般低低的鼻息声。他发现自己对于贾成舟的认识还很浅薄,或者说,贾成舟对他抱有的幻想太过幼稚和随性,让他捉摸不透。他把眼神飘向了床对面的书架,上面那几只装着他祖先骨灰的套娃发着幽光。周轨好像受到了某种召唤,轻盈地翻身下了床。
  他打开了厨房的灯,灯光一如往常般冷而白。他打开了刀具箱,里面摆放着九把形状大小不一的刀,那是周家祖传的宰人的刀。他将刀一把把取出来,擦拭干净,再一把把放回去排放整齐。周轨钻回被窝的时候带进一股寒气,将贾成舟从睡梦中冻醒。贾成舟揉着眼睛问他,你去哪儿了呀?还没等周轨回答,他又睡了过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周轨的身体中一直有样东西不得排解,让他感到煎熬无比。他觉得自己衰老了许多,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来。
  店里的生意又冷淡下来,人果然是挑剔的感官动物,再好的猪肉终究没有人肉来得可口。周轨每天抱着本不知名的书,靠在吧台边上发愣。贾成舟又开始给成人杂志投稿了。他们的床上运动也随之变得奇异而激烈,周轨对此感到非常不适应。贾成舟要求他作出一些难度极大的动作,这让他每天早上都腰酸腿疼。
  他开始对瑜伽和养生的宣传册产生了兴趣。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年的两月份。他和贾成舟的生日只差了两天,就凑到一起过了。他们在蛋糕上该插几根蜡烛的问题上争吵不休,最后贾成舟往蛋糕上戳了两支蜡烛说:“你二十九,我二十六,我们买了十二支白蜡烛,可以用六年。”
  周轨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点头表示赞同。
  分完蛋糕,他们捧着一沓啤酒爬上了楼顶的露台。断魂街上零星地开了几盏路灯,在他们脚下半明半暗地铺展开来,七拐八扭竟是那么长的一条,像着了火的蚯蚓痛苦盘转着。介于街景实在不适于观赏,他们开始仰头盯着漆黑的夜空。上面偶尔划过两架飞机,刚起飞的和快要降落的,贴着沉沉的云发出低啸声。一架,两架,三架,他们数了起来。
  后来飞机也不飞了,贾成舟忽然说,我们做…爱吧。露台上没有开灯,没有其他人,周轨捏瘪了一个罐子,为什么不呢?
  二月份的夜晚很冷,周轨把裤子拉下来又穿了上去,贾成舟把外套脱下来系在围栏上,周轨忙不迭地贴了上去,还抱怨说:“你怎么不穿皮草?”贾成舟哭笑不得,两手绕过周轨的脖子,跳上了他的腰。周轨把啤酒浇在手上,伸出中指朝他后面缓缓勾了进去。
  贾成舟在他身上轻微地颤抖着,这种颤抖在他进入的时候变得更加剧烈。他在站立的情况下不能完全进去,荒乱地作着调整,贾成舟开始大声地呻…吟起来,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周轨呛了两下说:“你跳下来以后帮我拉好裤子,我不想死得很猥琐——”他惨叫起来,贾成舟往他肩上咬了一口。
  露台上的灯霍地亮了起来,黑洞洞的门后窜出了三个人。一男一女带着个女孩。他们手里拿着食物和烟花。女孩瞪着贾成舟的屁股,张大了嘴巴发出尖利的叫声。啊————————————————,女人举起手掌像拍蚊子一样掩住了女孩的嘴巴,把她变成一个眼睛滚圆的惊吓娃娃。
  贾成舟惶然地从周轨身下跳下来,他们仓促地转过身和不速而至的一家三口对望。女人放下了盖在女孩嘴巴上的手,女孩又尖叫起来,啊————————————,她的父亲数次掩住她的嘴巴,可她依然叫个不停,像一样神奇的乐器,发出断断续续的尖细的声响,啊————啊————————哇————————啊——————————。
  女孩的父亲愤怒异常,他一手抱着烟花筒,一手攥成个拳头,凶横地逼近他们:“你们两个色情狂,你们吓坏了我家小孩!我要报警!”周轨一把拉上拉链,托着腰反诘:“明明是我们先到的!再说都快半夜了,你孩子明天不用去上课啊?”
  男人放下拳头吼:“明天是礼拜六!”
  周轨又喊:“礼拜六又怎么样?她不用补课吗!”
  男人抬脚踹在他膝盖上:“要你管!”
  周轨被踹得弯下了腰。贾成舟从栏杆上扯下了外套,拽着周轨往门外跑。门口的母女看到他们就像避瘟疫一般闪开了身,他们乘机往门里一钻,甩上门冲下楼去。
  第二天早上,旮旯酒店的门被敲响。贾成舟睡得和死人没两样,周轨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蓦地想起昨晚在露台上发生的事。难道是警察来上门算账了?可是。。。。。他翻起闹钟看了眼,才清晨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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