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今天下午是我不好,乱跑,结果走丢了。”袁静宸的话像是含在嘴里一般,音色有些暗。可哪怕是认错,他声音里还是明显地有那种属于孩子的奶声奶气的感觉。
袁瑾一手托了下巴,打量了他一会儿:“你回去吧,晚上不跟你谈这个,你看着时间,早点休息。”
袁静宸看着哥哥呆住,他从来没想过哥哥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打发自己回去。可这时候,他除了点头应是,也真的没别的选择了。
袁瑾看弟弟神色落寞地走出去,也觉得自己太不负责。
可是,他今天是真的累,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看会儿书。
袁瑾知道的,他现在甚至不能用诸如“害怕气头上伤到弟弟”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任性和不称职。他只是突然很不想再打弟弟,甚至,他都不想借助言辞来教训弟弟。
抡板子,就是不用心,还要耗体力呢。更何况,他教训弟弟的时候,哪一次不是花尽全部的心思既要让弟弟记住教训又不让弟弟心里难受?再说,平时他打得狠,弟弟固然时常疼得说不出话来,但他难道就不心疼么?
实然,他打弟弟,就等同于变相自虐。
现在,他打累了,觉得厌烦了,难道也不可以吗?
还是,有了哥哥这一重身份,他就不得不花体力和脑力去做这种他毫不得利的事情?
袁瑾越想越烦,他就像钻进牛角尖一样,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个出路。
最后,他愤愤地把书一丢。既然想不通,那便早点睡吧。
但愿明天,能有一个新的好状态。
与此同时,袁静宸穿了睡衣坐在床上,双手隔着厚厚的松软的被子抱住自己的双膝。
怎么办呢……
黑暗中的他,眸子里有着不合年龄的忧伤。
他现在只有哥哥了,可哥哥,好象是生气了……
许久,在他终于被凉凉的空气逼出一个喷嚏的时候,他躺了下去,动手拉上了看似厚实温暖的被子。
这天的夜似乎格外冷。
袁静宸将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却依旧得不到温暖。
冰冷的脚心,毫无温度的手指,时间在几乎冷凝的空气中流逝。
半夜时,他突然半醒过来。看似沉睡的身体,却有着如每个清晨般的清醒的意识。
袁静宸不敢睁眼,更不敢有任何动作。他怕一动,他就真的会醒了。
冰凉的身体僵硬地直在床上,对寒冷和黑暗的感知带来层层叠叠无休止的恐惧。
后来,不知何时,他又睡去了,浑浑噩噩,一夜无梦。
这个早晨,袁瑾也例外地睡晚了,竟然一觉拖到十点。
袁瑾匆忙地走下楼,目光瞥到空无一物的餐桌,脚步一顿,心疑:静宸也还没起?
一时他也顾不得早饭,又回楼上去叫弟弟。
一走进弟弟的房间,袁瑾立刻就心疼了。
在偌大的双人床上,袁静宸蜷成一团,不安地缩在床铺的一角。那样子,像极了他独自睡的第一夜。
袁静宸原本就皮肤白,被深色的被子一衬,更显得纯净脆弱,如同是用最好的瓷精心雕琢出来的工艺品一般。
袁瑾一时呆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自己经过一夜的休整,已过了情绪的最低点,自我感觉比昨晚好了不少。甚至,他已经会因为自己在下床时差点踩到一支不知何时滚落的笔,而轻笑。
可此时,弟弟脆弱惊悸的模样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剑,一下刺进了他的心。
袁瑾望着弟弟苍白的脸,心里不知有多自责。
是的,也许在大部分时间里,弟弟的确如拖油瓶一样,需要他花心思照顾。但他,真的就没有要弟弟为他担待的时候了么?凭什么,他就可以用心情不好的理由,肆无忌惮地去伤害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的心!
袁瑾想,这次,他是错得太离谱了。
其实袁瑾昨天发火的源头是真在袁静宸身上。
袁瑾自问在对弟弟的教训上从未放松,该教的他都教过,可偏偏弟弟还是要错这错那,似乎他给的一切教训都只是耳边风,好象他付出的所有心血都已付诸东流。
归结来说,他昨天是如大多数家长一样,“恨铁不成钢”了。
可是,难道真是懂得全部道理,就可以不行差踏错半步了吗?
袁瑾心中自嘲,连你自己都能明知故犯地去跟孩子闹脾气,又有什么资格不许孩子犯错?况且,你已经二十了,而他,还只有六岁啊。
袁瑾走到床边,伸手探进被子,随即皱眉。
被子里很凉,好象上面的两层根本就只是薄薄的被单。
袁瑾又看向弟弟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与弟弟被子下缩在一起的胳膊和腿。
是冷吧……
袁瑾在床边坐下,边摇着弟弟,边在口里唤着弟弟的名字。
袁静宸显然没有睡沉,袁瑾才晃了几下,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袁瑾瞅着弟弟如乌木般的眸子,看尽里头无遮无掩的迷茫与怯怯,心里一痛:“晚上觉得冷吗?”
袁静宸下意识地摇摇头。毕竟,他以前是不觉得冷的,大概,昨天,是没睡好吧。
“很晚了,起床吧。”袁瑾不知怎的,看着弟弟的反应竟觉得有些尴尬。
袁静宸没答话,而是很乖很乖地点点头。
袁瑾心里就觉得更怪了。
弟弟是一向懂事没错,可今天,怎么就突然那么听话了?他还以为,弟弟会像平常一样跟他耍赖呢。
作者有话要说:呜……我想敲自己的头……怎么看都觉得把大袁写得好怪……呜……
☆、番外——集朝露 I。I
袁静宸吃完早饭再回房的时候,袁瑾正在帮他收拾被子。
厚厚的印花被褥先被摊开,再依次折起来,压在床脚。
对于弟弟一夜没睡好的情况,袁瑾嘴上不说,但终究是上心的。
因此,他便想趁着外头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将弟弟的被子搬出去晒晒。
袁静宸看着哥哥抱着被子出来,忙让开路,待哥哥走远了,回房间一看,只见没了被子的床上已经又铺了一层被罩。
那是袁瑾怕白天弄脏床单而特意遮上的。
袁静宸走过去摸了摸顺滑的被罩,嘴角又撇了下来:哥哥那么好,那么照顾着你,你怎么,偏偏就要犯错!
袁静宸始终念着昨天的事,可袁瑾的心却全不在这上面。
他专心地将弟弟的被子铺开在晾衣架上,边做着琐碎杂事,边享受着倾泻下来的阳光。而且,只一想到,晚上弟弟就可以盖着饱含阳光气息的被子安心入睡,他的心情便好极了。
袁瑾步履轻快地回到房间,推开门,就见弟弟垂着头站在书桌旁边,顿时心里一跳。
不用弟弟说什么,弟弟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可是,具体该怎么跟弟弟谈,用什么方式谈,袁瑾还没一点头绪呢。
他刚想开口跟弟弟说这事再拖会儿,可一瞥到弟弟难过的样子,话又吞了回去。
要么现在打,要么就再不追究,哪有让人一直提心吊胆地等板子的道理?
袁瑾在椅子上坐下,却是一改常态,分开双脚,手肘支于大腿,十指交缠,上身前倾,一副轻松又闲散的样子。
他招袁静宸过来,温和地笑笑:“有什么想说的?”
“我昨天……”袁静宸开了个头,又语塞了。他低下头去,不敢看哥哥眸子里久久不散的温润的笑意。那样温暖而深邃的眼眸,实在让他自惭形秽。
袁瑾伸手托起弟弟的手,将弟弟软软嫩嫩的小手包在自己掌心里:“昨天的事情,要论错,我们各一半。”
袁静宸眼中不解的光一闪而过,可他没抬头,袁瑾也就没看见。
“一半的错,就只打十五下。”这话袁瑾在心中是犹豫了一阵的,可句子出口依然是一贯的干脆利落。
袁瑾从橱里取出一个掉了钩子的、只留下一根人字形宽木条的木头衣架。淡黄色的、刷着亮漆的人字形木条提在手里,不沉,却给人一种别样结实的感觉。
袁瑾前面的话袁静宸还没全明白,但看哥哥已经握着衣架走过来,便自己褪下了裤子。
袁瑾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却没抱他,只是让他转身,侧向自己。
袁瑾注视着弟弟晶莹白皙的两瓣臀肉,细嫩的皮肤上丝毫不见褶皱,甚至,微微带粉。
袁瑾将衣架贴上弟弟的臀峰,平和着声音道:“走出去,就要有走回来的把握。做事前不多想想,突然就这么不见了,多让人担心。”
说完,扬起手臂,紧接着三声清脆的声响,三道玫红色的宽宽印记便由上至下地浮现在袁静宸两瓣臀肉上。
袁静宸的腰一下子绷紧了。
衣架不会像巴掌竹尺那样带来一片片火辣辣的疼痛,但衣架那种深入其内的、酸涨的痛楚实是更难忍受。
袁静宸只觉得所有的痛都像种子般深深埋在了臀肉里,好在只挨了三下,他僵住身子握紧拳,也还能勉强熬得过。
前三下的痛楚还没有消散,后面的板子便又下来了。
衣架甚厚,却冰凉光滑,击在已经开始发烫的臀上,先是带来瞬间的凉意,然后便立刻合着原来的伤痛一起在臀上肆虐。
袁瑾从来都是照着痕迹打的。
前三下间埋入的疼痛种子便会在一下下逐渐累积的抽打中加倍生长。
这三下打罢,袁静宸已经抖着腿几乎站不住。
袁瑾忙伸手拉住弟弟。
也许袁静宸永远不会知道,他侧身默默忍痛的样子是多么让人心碎。小小的身体、抿起的唇线,还有,那双水汪汪的、写满自责的眼睛。
在衣架抽到臀上时,毛衣下的身子会几不可见地向前一冲,脸上的线条会瞬间扭到一起,在那一刻,他的脸上会掠过一闪即逝的痛楚,宛如秋日的燕子,眨眼间就消失在苍茫天幕中。
袁静宸此刻的侧身,有一种近似伶俜的落寞。
而那看上去稚嫩的身体,那具似乎飘摇无根的身体,好象再挨一下,就会被彻底击碎……
袁瑾终究是又把弟弟平放到了腿上,至少,这样就不会让弟弟再无依无靠……
“啪”“啪”“啪”三下衣架重重地敲在原来的伤上。
“阿”袁静宸一个激灵,觉得屁股好象是从中间给敲断了一样,肌肉从里至外地抽着疼。他放在外侧的右手一下子遮到臀上,捂住肿起来的伤。
袁静宸嫩嫩的掌心触到臀上的肿伤,觉得又烫又硬,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竟感觉屁股更疼了。
袁瑾望着趴在自己腿上疼的瑟瑟发抖的弟弟,再看他白乎乎的小手下若隐若现的深红的、接近烂桃子色的三道板印,就算弟弟挡着屁股的举动不合规矩,他也舍不得再怪弟弟什么了。
他顺顺弟弟的背,道:“手乱动,万一真的伤到怎么办?难道你这样捂着就不疼了?”
袁静宸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他每次挨打前都跟自己说只是痛一点,总能熬过去,但每一回,哥哥都能用为数不多的惩罚让他痛得再不敢犯。
他缓缓放下了手,甚至,都没试图揉一揉伤。
也许,在他心里,这些都是他该得的吧……
木头衣架与平时的巴掌或者竹尺实在相差太多。
隔了这些时间,袁静宸臀上的伤仍旧撕心裂肺地痛着,如同上三记板子刚挨完时一样。
深入其内的痛像是渐渐凝成了块,扎在里头,就再散不开。
袁静宸真是觉得自己屁股已经被打成了八瓣。
整个臀由内至外地被剧痛贯穿,腰以下近乎没有知觉,好象都不是自己的了。
再进一步的痛是什么模样,他,一点都想不出。
袁瑾见弟弟软了一会儿又重新提起精神,猛吸口气夹紧腿根,做好了准备。便又扬起胳膊挥着衣架在两瓣已经发抖的臀肉上更重地抽了三下。
袁静宸的挺翘的臀肉被打得扁下去,接着又狠狠向上一弹,但才弹起一半多又被毫不留情地抽下。袁瑾第三下打得特别急,臀肉还不待反弹,就又挨上第三下板子了。
这三下里当然有惩罚弟弟刚才乱动的意思,所以就特别狠。
袁静宸实在痛不过,弓起身子,两脚胡乱踢弹,如同动画片里触了电的猫。
先时,他觉得痛还能用力地、横向地撕扯哥哥的裤子,现在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疼痛霸道地拽走了体内全部的力气,袁静宸只觉得两手软绵绵的,连拳头都握不住。
他是怕痛的孩子,以前是,现在也是。
剧烈的痛楚麻痹了他的大脑,直到袁瑾把他放到地上,他都没回过神来。
“你站一会儿,想想昨天的事,还有,如果下次再走丢了,你该怎样尽快找到我?”
袁瑾拍拍他又凉又湿的小脸,起身便要去放衣架,不想走出几步就被弟弟叫住:“哥,还差三下呢……”
袁瑾脚下一顿,他教训弟弟从来都重质不重量,报个数目给弟弟实则只是让弟弟能够安心。只论乱走、惹人担心的错,今天这样教训已经足够,甚至是有些过了,剩余的三下再打,只怕就过犹不及。
而且,昨天让弟弟走丢,他自己,本来也要担一半责任的。
“那三下……先欠着吧。”他回头,冲弟弟清浅地笑笑,目光里满是怜惜,“你想好了就去做自己的事儿吧,要休息的话也可以。”
袁瑾才放好了衣架,就听放在客厅的手机响起一阵悦耳的旋律,他忙匆匆步下楼。
身后,袁静宸抿起嘴角:哥哥看自己痛不过了总会饶过自己,就算是自己累到哥哥,哥哥也不会真的和自己计较。可哥哥这样,实在让他觉得,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恩?这么急?”袁瑾听着手机那头人的话语皱起了眉。
“好,我现在就赶过去,恩,到那里在给你电话。”袁瑾挂掉手机,利落地穿上外套。
刚拿起车钥匙,又猛然想起,万一此去拖的时间长了,弟弟的午饭就没着落。
可现在做饭铁定是来不及了。
他咬咬牙,将面包放到桌上:没办法,恐怕只能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