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曦翻身坐起，道：“一会儿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童子鸡，让她们给我腌好了一炸，连骨头也要炸得脆脆的，我想吃。”
听音一边笑着一边出去，心里却想夫人这些日子想吃的东西是越发的刁钻了。
这事儿才过去没两天，顾九曦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呢，这天早上，她正坐在屋里吃早饭，露瑶急匆匆进来，道：“夫人，前头又出事儿了。”
顾九曦不慌不忙放下调羹，丝帕在嘴角按了按，问道：“这大清早的，怎么了？”
露瑶一脸的焦急道：“前头大少爷来了，不知道怎么跟守门的婆子较上劲儿了，说那婆子不敬他，要那婆子自扇二十个耳光，听音正拖着，让我来请夫人。”
才起床的好心情这一下子就被消磨光了，顾九曦站起身来，道：“去看看，他不是一直小心谨慎吗？能做出这个举动……”怕是也听见外头说她生不出孩子来，而且还相信这事儿是真的，因此抖了起来。
要是顾九曦能生下儿子来，那他这个庶长子的地位就很是尴尬了，如果顾九曦没法儿生，那后头不管是怎么生，大家边都是庶的，他却还占了一个长子的名声，那就尊贵了，将来能继承的东西，也就不止这么一星半点了。
顾九曦眯了眯眼睛，她就觉得前头这人是装的，现在……才不过受了一个多月的冷脸，这就忍不住了。
露瑶在一边小声道：“我跟听音合计着，这巴掌是肯定不能扇下去的，且不说这看门的婆子都是将军的人，再者若是被大少爷站到头上了，岂不是坐实了——”露瑶一个惊醒，急忙改口道：“岂不是把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的脸都扇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前院。
这里虽是东院的地界，不过是前头便是夹道，夹道一边是花园，一边是太夫人的院子，又是早上人来人往的，虽然没人敢进来，但是外头的门边上已经躲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了。
顾九曦看见这一幕，忽然想起上回听音她们几个去孟夫人院子里搬家具的事儿来，嘴角淡淡一笑，走了过去。
那婆子正垂首站着，听音一脸的焦急，怕是已经劝不住了。
孟行亦则是一脸的得意洋洋，身后跟着的孟佳萱则是满脸的担忧，小声道：“你别这样，叫太太知道了不好。”
孟行亦却大义凛然道：“她虽是我们太太，可也得讲究礼法规矩，对错曲直。错了就该罚，况且还有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顾九曦已经走到了跟前，孟行亦急忙止了声音，跟孟佳萱两个一起，虽然恭敬，但是又带着几分倨傲的行了礼，口中还道：“多日没见太太了，却不想为这等小事惊动太太。”
听音脸色一变，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夫人一直不肯见他们，只有遇见这等事情才出来。
顾九曦却没理接这个话茬，淡淡道：“你总算是出息了。”
要是比冷嘲热讽，她觉得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不过说了这么一句，也就差不多够了。
顾九曦扫了扫院子里的人，还有外头等着看热闹的人，忽然开口，不急不慢道：“他是主子，你是奴才，他说你错，你便是错，他要扇你便扇给他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你可懂？”
孟行亦一脸的得意，只是又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话听得很是别扭。
那婆子的脸色一阵衰败，嘴皮子哆嗦两下就要跪下，顾九曦忽然又道：“慢着！”
婆子一愣，还是听音反应快，将人拉住了。
顾九曦看着孟行亦，“你可是盼着我这么处置她？”
孟行亦愣了愣，脸上的得意消失了。那婆子却是脸上一喜，知道这事儿有了转机。
孟行亦犹豫了半天，才正色道：“或是该先问一问来龙去脉。”
顾九曦冷笑一声，道：“这便是你的晨昏定省了？在长辈屋前大声喧哗，随意处置你父亲的奴婢，你这究竟是请安，还是来找我的不痛快来了！”
孟行亦有点说不出话来，虽然训斥这婆子不过是临时起意，可是他觉得自己搬了圣贤书出来，那是站在大义上的，谁来都驳不倒他，可是现在……他有些着急了，脑袋里头飞快的转着，想还有什么法子。
顾九曦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道：“你长这么大，可曾训斥过你祖母院子里的下人？可曾训斥过你曾祖母院子里的下人？”
孟行亦摇了摇头。
院子里有机灵的婆子已经笑出声了，“原来是来找茬儿的啊。”
孟行亦只觉得面皮发烧，似乎抬头也要费好大力气。
“这婆子是府里的人，又是你父亲亲手选的，平日我见她很是懂规矩，这才放到门上的。罢了，既然你说她得罪了你……你来给大少爷陪个不是。”顾九曦道。
能看门的婆子，自然不会是嘴笨心不活的，听见顾九曦这么暗示，上来委委屈屈的道：“都是奴婢的错，请大少爷息怒。”
只是这话里的语气，还有这婆子的表情，以及围观丫鬟婆子……都让孟行亦觉得他今天来是无理取闹，是来自取其辱的。
可惜这还没算完，顾九曦又加了一句，“你这等请安法子，我是无福消受了，打明儿起你也别来了，我们两下落得清静。”
说着不等孟行亦反应，带着两个丫鬟走了，临走还撇下一句，“好好看门。”
孟行亦手足无措站了好久，忽然大叫一声跑了出去，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恶狠狠地踢了桌子板凳，又摔了笔墨纸砚，这才发泄出来，“等我、等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经过这么一场，顾九曦在东院这些奴婢里头，越发的受推崇了，连带她两个贴身丫鬟，出来都被尊称一声姑娘了。
晚上回家，卫婆子也跟卫显道：“夫人小小的个子，站在人群里头却是最显眼的一个。”说着还啧啧两声，“将军能娶这么个夫人回来，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卫显这两日正在外头做事，依着夫人的计划进行的很是顺利，要说皇帝的闲话没人敢说，但是公主的就不一样了，更别说这公主还是早先明目张胆说自己仰慕过将军的，没两天，这风向就开始变了。
事情进行的这般顺利，卫显都觉得当初这消息说不定真的是公主散播出来的，况且她真的有这个心，也有这个能力不是？
卫显笑道：“要说将军的眼光，那是全天下最毒最好的。”
不过才顺了没两天，外头的风向也稍稍有了变化，这天早上，顾家又有人来了。
顾家的大太太，带着顾沅上门了。
顾沅坐在大太太对面，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双丫髻，不安道：“这么一来看着更小了，怕是不妥当吧。”
“你懂什么？”大太太冷笑道：“我们是打着看望九曦的名义上门的，再说你本来就没及笄，梳着这个正好，也别叫人看出端倪来，横竖这种事情不是来一次两次能成的。”
顾沅这才不动了。
大太太见她脸上还有不甘，又说：“前头三房已经来了一次，我们这次绝对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你可记得了？”
顾沅点了点头，大太太笑了笑，道：“况且你不知道……老太君跟我说过，当初九曦第一次见到太夫人的时候，是在去年冬天，那时候顾九曦还没及笄呢，太夫人就表现出来善意了。更何况将军第一次知道九曦是什么时候？她更是才十四岁。”
顾沅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即又不安道：“可是她生的小，我这般……我这般打扮怕是有些不伦不类吧。”
大太太上下打量她一番，道：“别扯了，发髻都要被你扯松了。”又道：“这样很好，你只管做天真状就是了，剩下的话都是我说。”
顾沅刚答应，将军府就到了。
☆、第105章
跟三房来的时候不一样，听见是国公府的侯夫人来访，连将军府的下人都恭敬了许多，偏厅也不叫人去，直接一个人跑出去报信，一个领着往太夫人院子里来了。
太夫人果然见了大太太。
大太太虽然管了国公府没多久，不过她身上侯夫人的身份是实打实的，而且因为老太君年纪大了，国公府对外多是她来招呼的，因此见了太夫人不管是笑容还是对话都很是得体。
顾沅虽行了礼就依着大太太的吩咐不说话了，不过听着这对话，也不免有些羡慕。
“今儿是来拜见太夫人的，”大太太笑道：“既然已经成了亲家，是该常走动的，我们老太君腿脚不太方便，便是我这个小辈来给您请安了。”
太夫人也笑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一会儿你再去看看你们家姑娘，在我这儿什么都好，看了你就放心了。”又道：“按说成亲满一个月，三个月，还有九个月是该回娘家看看的，不过德笙不在，她一个人也不方便出门，倒是委屈她了。”
大太太只是笑，顾沅越发的羡慕了，这便坐实了她们是趁着满月来看顾九曦的，而且还扯了老太君当挡箭牌，看着竟像是老太君吩咐的一样。
唠了两句家常，大太太又道：“你看我今儿带来的这孩子怎么样？”
太夫人笑着看了两眼，道：“看着还没及笄，不过人长得周正。”
顾沅像是很不好意思一般红了脸。
大太太开心的笑了，“我们老家接来的，家里姑娘一个个都出嫁了，怕我们老太君一个人住着无聊，便从老家接来一个陪着老太君解闷。虽然家里也有几个孩子，不过年纪都太小，不敢放在老太君身前，怕饶了她的清净。”
太夫人道：“你们很是有孝心，事情考虑的也周到。”太夫人笑了起来，“有你这儿媳妇，你们老太君是要高枕无忧了。”
大太太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的，道：“孝敬长辈是应该的。”又看顾沅道：“这孩子什么都好，不过就是才来没多久，还没怎么见过世面，我是总觉得直接带她出去怕是吓到她，因此只有拜访亲戚的时候才会带她出来。”
“很是这个理。”太夫人也赞同道：“不敢一下子将孩子吓到。”又说：“有空来我们家里玩，你姐姐一个人住着也怪没趣儿的，陪她说说话，省得她无聊。”说着又叫拿了个荷包赏给顾沅，道：“我这儿倒是没什么年轻家姑娘用的首饰，给你个荷包拿去玩。”
顾沅很是害羞的道谢，心里却越发的敬佩大太太了。
又说了两句话，大太太起身，道：“还得去看看我们家里九姑娘。”
太夫人笑道：“都是我拉着你们说话，快去吧。”
出了太夫人院子，大太太看了一眼顾沅，果不其然在她眼里看见了钦佩，大太太笑道：“你既然投靠了我，我自然要给你寻个好前途的。”
顾沅急忙低下头来，恭恭敬敬又说了一句，“多谢大太太。”
只是送了这两人出来，太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看了看身边伺候的丫鬟清平，道：“这事儿里透着古怪，顾家人连番的来看她……难道她真生不出孩子来了？”
清平道：“五天里头来了两拨。”
“可是这人也不太对劲儿啊。”太夫人疑惑道：“前头三房的人来还能说是眼皮子浅想占便宜，这大房来了……”
“太夫人是说怎么不叫二房来？”清平问道。
太夫人点了点头，“这时候就算是为了避嫌也不能带个年轻姑娘来啊。”
清平端着方才两人喝过的茶杯交给小丫鬟收拾去了，道：“谁叫我们将军是个香饽饽呢。”
听见自己孙儿，太夫人脸上露了笑容，不过心里还是存疑，就算孙子再喜欢这顾九曦，若是她真的生不出孩子来……自己究竟是拦着不叫纳妾，还是主动给他找个老实的二房呢？行亦肯定是不行的，德笙不喜欢他，这孩子又被养歪了。
太夫人想起前两日行亦在东院的那场闹剧，心里有点厌烦。
不管了，随他们折腾去，还能折腾出朵花儿不成？
再说顾九曦，得知大太太带了顾沅来看她的消息，顾九曦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冷笑。
刚走了一拨狼，现在又来了一批虎。
“还是带到厢房。”顾九曦淡淡道：“上了茶点，我等会再去。”
这一等就等得久了一点。
等到顾九曦缓缓走进厢房的时候，大太太已经不耐烦了，看见顾九曦，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老太君担心你，特地叫我来看看你。”
顾九曦这两日的脾气是越发的控制不住了，直接便反驳了回去，“老太君？大伯母怕是背着老太君偷偷出来的吧？还带了她，找了什么借口？”
大太太一愣，不过人毕竟老成，没叫看出什么破绽来，只是顾沅脸上已经现了惊慌，顾九曦看在眼里，了然的笑了笑。
大太太腹诽一句上不了台面的乡下人。
她们两个原本的打算，是想先叫太夫人和顾九曦放松警惕，毕竟大太太活了这么些年，也见了不少人，不管生的出来孩子还是生不出来孩子的，不管是得相公喜欢的还是不得相公喜欢的，说到纳妾这个话题，心里能痛快的，只有傻子。
这么一来，上来直接跟顾九曦说，“你生不出孩子，不如接个自家姐妹在身边，两人作伴，将来也好谋划一二。”就不太好了。
要是这么说，大太太觉得就算顾九曦面子上答应了，心里也肯定反弹的厉害，这事儿就得拖下去了，不如叫顾沅隔三差五的来，这样等到顾九曦自己心里的坎儿过去了，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她。
只是……不管是顾九曦还是顾沅，都没按照大太太的预料来。
一个什么都能看明白，什么都敢说，一个太经不住事儿，一诈就全漏了馅儿。
想到这儿，大太太觉得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了，语重心长跟顾九曦道：“你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当初你怎么不跟我说呢，不然你身边这两个丫鬟……也得好好选一选。”大太太打量着露瑶和听音，两个看着勉强能称得上是端正，说清秀都有点勉强。
不过……大太太眯了眯眼睛，忽然明白顾九曦什么打算了，她自己有宠爱，干嘛还要两个样貌好的丫鬟呢，不如这两个看着老实，身子健康的，反正将来也只用生下孩子就成。
大太太笑道：“你这孩子自己有主意，不过我也说一句，这孩子生母的身份也不好太低……毕竟前头还有个庶长子，就算将来你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也难免会有人说嘴。”说着她推了推顾沅，道：“不如你这个族妹，毕竟跟你一个姓。”
“大伯母这整日的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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