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我走进厨房倒了杯牛奶，中途折出来问禹豪要不要来一杯，禹豪立马点头说好。
我把手中的牛奶递给他，他说了声谢谢，我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他安安静静的喝着，突然说：“小舅说了早上喝牛奶以后会长得很高。”
我听了，差点拿不住杯子，我点点头，“你小舅说得对，喝牛奶会长高哦。”昨晚刘捷的话在我耳边回荡，我仔细端详着禹豪的面容……果然很像……
刑珂只有一个弟弟，禹豪说的小舅除了他没别人了……我帮擦着禹豪嘴角边的奶渍，一如他当时帮我擦的样子。心里空落落的，不知不觉，禹豪的眼睛和那人的眼睛重叠到一起，眼前的景物在温暖的阳光下开始变得有些不真实，不由自主，我张开嘴，“刑川……”脱口而出。
“嗯？”禹豪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我，然后拍掉我的手，回头看玄关，“没有啊。”
我放下手，低头看着他，“怎么了？”
“你刚刚叫小舅的名字，我以为他来了，结果没有。”禹豪回答的理所当然，可那人的名字，我每叫一次，心就会痛一次。
我转头看向落地窗外，那远处有一棵树，现在才是秋初就已经掉落了不少叶子，叶子落到地上会化进泥土里，我知道那是它们的归宿，但是……我的归宿呢？
转回头，我笑着说，“走吧。”便拉过禹豪走出了门。
出门不锁门，是我偶然养成的习惯，因为钥匙，我常常容易忘记带……也没人会提醒我记得带。
果不其然，我见到刑珂少不了一顿责备。我带着些求助的视线望向这所房子的男主人，谁知刘捷仅是无奈的看我一眼，眼神示意说我也没办法，便低头喝粥去了。
刑珂放下手里的碗，先对刘捷说：“等下你不用等我了，送禹豪过去之后就直接去公司吧。”
刘捷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嗯。”
禹豪临出门前抱了抱我对我说了拜拜，我感动的亲亲他的脸颊。
回过身子的时候发现刑珂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里没有严厉，只有疼惜，我不禁微扯了嘴角对她微笑。
“禹豪很可爱吧？”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我不明所以，只点点头。
“他还很像小时候的小川呢。”
我浑身一颤，僵硬着身子听她继续说下去。
刑珂微笑着，坐在我的对面，“你也知道小川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固执得可以谁也劝说不动。即便是那时候，他再痛苦也还是叫我们不要去责怪你，我理解那种爱一个人就把他当做全世界的感觉，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当时你们发生了什么，后来问小川他也不说，就总是一个人在那发呆。”
我该怎么和她解释，我曾经是他的全世界，可是被我亲手毁了……
“我当时人在国外，听到新闻报道时我吓得魂都没了，也不是没有怪过你。”说到这，刑珂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感觉呼吸突然变得困难起来。
她叹了口气，“可是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小川现在很好，真的……”她美丽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哀伤，轻喃着，“就是变了许多……”
“他变得不爱笑了，也变得不爱说话……就像从前的你那般。”
“……”
“因为他是我的亲弟弟，我爱的亲人，我可以用全部的耐心无条件的去包容他。可是晓晓……”她唤我。
我抬头。
“我一直都不相信他们说的，你知道当年的你是有让人多么心疼么？不管是小川还是我亦或是我爸妈……”她突然伸手覆上我的眼睛，我反射性的闭上眼，所有的感官里只余下听觉是醒着的，“我们都感觉得到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哀伤是那么的真切……你眼里流露出对小川的爱也骗不了人，即便是过了那么多年，再遇见你时，你依旧如此……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她放下手，我却依然紧闭双眼不愿睁开，全身颤抖着，我咬紧牙关忍受着从里到外那种痛彻心扉的难受，那些不愿回想的曾经和痛苦全部向我袭来，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有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了我，我猛然睁开眼睛……
“不过晓晓，拜托你答应我，如果你还爱他，那么请你勇敢一点……”
她有话想对我说，似乎能遇见未知的事情，我睁大双眼望着这所房子的天花板，等待迎来的死刑。整个屋子里安静得都可以听到我心脏跳动的声音，那么清晰，由慢变快的频率……
“如今小川身边已经有舒粼了……”
话音还未结束，我眼前的事物就逐渐变得透明，我似乎听到血管破裂的声音，像洪水暴发般喷涌而出，我也感觉到了身体的某处有样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我难过的快要死掉，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那些景物变得模糊了起来。神智，开始恍惚……
“……舒粼？”我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刑珂放开我的动作好像很小心，可是好奇怪，我怎么都看不到她的样子？耳边也嗡嗡作响的，我什么都听不到，真的好奇怪。
“他、刑川和、和舒粼？”我真的有很努力的去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可是脑子里的神经像是全部断掉了一样根本就连接不起来，那些混沌的理不清的思绪像浆糊一样堵住了我全部的思考。
好像又有什么声音透过嗡嗡声传了进来，其他的我全听不见，唯独一句……仅仅这一句……
“……他和舒粼在一起一年多了……”
好乱，脑袋里好乱，心里好乱……眼前总是有一张脸在笑，那么熟悉的笑容，刑川的笑，笑的好绝望好绝望……我拼命的摇头想叫他不要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笑得我好难过……
眼里的影像不停变换，舒粼就那么突然的闯了进来，我捂着眼睛不想去看那在我眼前来回晃动的幻影，他龇牙咧嘴的对我笑得很得意，舒粼和刑川的样子交替着不同的笑容，我向前奔跑想甩开他们，可是前方的道路瞬间形成了一个十字路口。左边是万丈的悬崖，右边是滚烫的熔岩，身前是刑川依旧温柔的背影，身后是舒粼嘲笑的话语，左右是过不去了，我想往前走，却被身后的舒粼掐住了脖子，我挣扎不开只能在原地哭喊着你的名字，可是你听不到，你突然被分裂成两个个体，一个投下深崖，一个跳下岩浆……
幻境和现实搞混在一起我分不清只能无力的摇头哭喊，哭到最后……我再也哭不出来。
终于……
啪——！突如而来的疼痛使我刚刚产生的幻觉一瞬即逝，我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刑川的脸变成了刑珂的摸样，刑川的笑变成了刑珂担忧的表情，我呆呆的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那里传来的刺痛提醒我刚刚发生的一切，那么痛，那么难过。
“晓晓你没事吧？”她抱着我喊着我的名字，话语里透露出的紧张令我感到深深的自责。
“刑珂姐……”我小心翼翼的叫她。
“我在这。”
“抱歉……”
刑珂终是哭了，泪水滑进我的衣领里，哽咽着对我说：“是我对你抱歉，明知道你接受不了还要告诉你这么残忍的事情，我把你看成像小川一样重要的弟弟啊……不要哭，知道么？”
我在她怀里点点头，问出了此刻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幸福么？”
刑珂并没有马上回答我，安静了许久，她才出声说道：“……我琢磨不透现在的小川，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
我回抱住刑珂，笑得很开心，笑到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我笑着说：“那么我也很幸福啊……”
虽然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幸福也有那么疼的时候。
“晓晓你别这样……”
“我没事……”我打断她的话，然后放开手站起身走到玄关处，手搭在门把上，回头说：“刑珂姐，你知道么？如今他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今天，谢谢你。”
刑珂对不起，害你为我掉泪，真的对不起……
谢谢你给我带来他很好的消息。
扭开门把我离开那压抑的空间，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静静的等待黑暗的降临。
墨晓——一个人生活（5）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不管渴了还是饿了就仅仅是喝牛奶。敲门声响了很多遍我也没有理会，我承认自己这次真的很蜗牛，可是我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一旦见到他我会怎么样？我不敢想。直到电话铃声像催命鬼一样响个不停我才拿起话筒。
“小墨啊！！！”我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听筒，纳闷的想，为什么一大把年纪的人还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呼呼喳喳的。
“喂。”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嗯？你的声音干嘛这样了？”编辑大人很好心的问。
“哦，很久没说话了。”
“……”那边停顿了有一会，然后扯开嗓门喊：“小墨啊！！！你很久没交稿了！！！”
我一听，楞了。上次交稿那天是刑川的生日，这段时间我都一直恍恍惚惚的，也就忘记了工作这件事情。
“三天后交给你。”只能赶了。
“嗯？三天？也好，晚几天也没事。”说完便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我好笑的把电话放回原处，以电话的形式相处了两年之久第一次见编辑大人挂电话挂得如此之迅速，那个我不曾见过面罗嗦唠叨到极致的中年大叔。
我把所有的工具都搬到了客厅，便没头没脑的埋首于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专心，期间我一直没再听到敲门声。
白天和昼夜交替着，地上撒满了无数画稿，三天的时间就在编辑的电话响起的那一刹那终止，我也刚好完成了最后一笔。编辑的心情当然是开心的没话说了，而我则是累到不行了，这几天我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得好好的睡一觉，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我就那么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傍晚时分，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看醒来时的疲惫程度我估计都有一天一夜。这个屋子里的日历还停留在刑川走的那一天，我不换掉，是不想去记得他走了多久。
我起身去洗了个澡，水是冷的，冲刷在身上异常寒冷，可是却远远比不过心里的冰寒，左手上禹豪画的印记已经消去，链子在水下反射着光芒，上面的伤痕狰狞的对我咧嘴大笑，我握紧拳头然后松开，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抓不住。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不断，我站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发呆，水从浴缸里溢出去我也毫无知觉。良久，我才伸出右手关掉花洒的开关，裹着毛巾走出浴室，无视外面像被洪水光临了一样的场景，我踩在湿嗒嗒的地板上，期间摔了很多次，可每次摔倒了我就再站起来继续走，如此反复，直到最后终是再也站不起来我抱腿痛哭失声，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着撕心裂肺的哭喊，虽然说出来很简单，可是要做到就真的很难，只要一想到刑川的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我就难过得想就那么死掉，眼泪不停的流，我想止住却怎么控制不了。我哭到所有景物在眼里消失不见，哭到我再也想不起来究竟为谁而哭。我想，我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眼泪流干的那一天，我就不会再难过。也许，我永远等不到了……
我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处被摔得淤青一片，我不知痛觉的走回卧室。
穿好衣服后我拿起放在卧室的干毛巾跪在地上把一地板的水给擦干净，然后把湿了水的稿纸收拾起来摆放在落地窗前，虽然知道晒干了也没用了，可还是想那么做。
收拾完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七点半了。
我走出家门来到对面，手盖在门铃处却迟迟没有按下，我似乎听到门内有着不寻常的说话声，仔细聆听了许久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按与不按这个选择题摆在我眼前，挣扎了许久我选择了前者，没多久门就开了。
事情或许并未我想的那样，可是想见到他的欲望是那么的强烈，我强装着笑容望她。
开门的是刑珂，她显然没有想到是我，表情变化得很快，本想脱口而出叫我的名字却又咽了下去，她的眼里有闪烁不定的犹豫，“有事么？”她说。
看她的样子，我急促运作的心跳再也慢不下来，虽然不确定，但还是小心的问：“不方便么？”
“也、也不是。”她回头望了眼屋里，我顺着她的视线，却什么人影也看不到，只听到她小声的说，“家里现在有客人，那个你不认识的。”
她特地强调了我不认识，再傻再笨的人也不会继续问下去了，何况我本来就不抱有多大的希望，我只是有些失望的对刑珂笑笑：“嗯，那你先忙吧。”
屋里突然传出了禹豪的声音，我听到他在那喊“是不是哥哥”，刑珂朝屋里回答说不是，然后转头看着我。
她安静了一会，然后对我说：“不好意思……”
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很体谅她说我没事，可谁知我话音刚落，屋里便又传出了另一个声音。我和刑珂都楞住了……
那是缠绕在我心上许多年的声音，低沉，却富有磁性的，我至死，都不会忘记的。
“姐，是谁……”
声音不是很大，却很清晰，我怔怔的呆了一会便无声的退后，虽然早有思想准备，虽然会猜到刑珂的客人会是他，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向后退，胆小的我只想躲起来，我发现当真正要面对他的时候自己的勇气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一点点都没留下。刑珂有些担忧的看着我，而我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只死死的盯着那扇门，门里似乎有脚步在靠近，越来越响。我惊慌的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整个背部都贴到了墙上，最后我只动了动唇，朝门后说了句无声的对不起便跑下了楼。
我拼命跑着，不计后果，夜里寒凉的空气钻进我的肺里，我被呛得咳嗽不止，咳着咳着眼泪就流出来了，我蹲在路边小声啜泣，路人都带着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也不予理会，只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直到腿部麻痹……
我像行尸走肉般游走在大街小巷里，本来想和刑珂说抱歉的，毕竟这些天的逃避行为实在是有够可笑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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