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昨晚情况来看,李信还是喜欢她。他喜欢她,就是她最大的依仗。闻蝉敬佩李信:她那么骗他,他都不气恼,到底是心性宽大,还是满不在乎呢?
这么厉害的人,看上自己,舞阳翁主诚惶诚恐,想跪求他放过。
闻蝉追几步,探他的口风,“你武功这么好,是不是有高人教过你啊?你以前,肯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你都说不为人知了,还问?”
“你这么强,我很崇拜你啊,”闻蝉夸他,“我阿父亲选的护卫,都不是你的对手。”
李信说,“那是因为他们受到的训练,和武功关系不大。像这样的卫士,大多身体强壮,配合良好。如果事先不准备,很难攻破。但是习武就不一样了,讲的是个人水平。目的不一样,不能说我比他们强。”
闻蝉惊讶看他。牵着马走在山路上,少年虽然漫不经心,却居然很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她都没想到他会详细回答。让她想恭维他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闻蝉又说,“李信,你肯定不是普通的混混吧?寻常的,哪有你这么厉害?你的一身本事,不应该只是个混混啊。你就没什么想干的吗?”
李信用手挡阳光,懒洋洋的没骨头一样,“干什么?”
“你武功好,可以当个卫士啊。有人推举的话,当武官也行啊。”闻蝉谆谆善诱,“你要是需要人举荐的话,我可以让我姑父帮你。不然你拜到我阿父门下,我阿父也能帮你。你老跟着我,算什么啊?”
其实翁主也能养门客,但闻蝉肯定不会告诉李信的。她以权势撼少年对她紧追不放的行为。
李信被逗笑,“当卫士?当门客?我?”
闻蝉看看他的样子,一手扶腰,一手牵马,眉眼间有天生的桀骜不屈……好吧,就他这副“天下我最大”的张狂劲儿,谁敢留他啊。
“那你可以从军建功业去嘛。”
“从军?受气吗?不跟外人打,也不跟自己人打,去军营养一身膘子?这么轻松,我喜欢!”李信一脸正经。
闻蝉想挠他一脸:“……”
她恼羞成怒,“反正我的意思是你很强,你干什么不好啊。你干什么都会有出路的!我就希望看你第一眼,你是山匪;第二眼,你在官府手下来去自如;第三眼,你连我姑父也不放眼底了……每一次见到你,你都不一样,都更强大,更厉害!最后说不定能捞个将军来着!”
李信无声看她半天,手拖住她,将她拢于胸前,在女孩儿挣扎中,他问,“哟,知知是想当将军夫人?不早说?拐弯抹角的,亏我听得懂。”
闻蝉脸涨红:你听懂个屁!
他把她气的,都想爆粗口了。
却突然间,少年神色正经了些。日光下,他不看她,而是抬起头,眺望远方青山大雾,慢悠悠说,“知知,其实于我来说,那些都不是什么好出路。不过有一个事,出路却无比好,让我心动。我一直在犹豫。”
闻蝉哼一声,心想你居然还有愿想啊?别是搬块瓦砖当新房、娶个女贼生孩子吧?
李信说,“造反。”
闻蝉:“……”
作者有话要说: 信哥就是这么牛逼!金光闪闪!真是的一到恋爱剧情就慢,梗一个接一个地冒,预计的一个小剧情居然写了三章!这样不行,得加快速度~~不然又要被说拖沓了!
谢谢昨天扔霸王票的“我是小灿灿”姑娘,揉胸捏脸~~
☆、第24章 知知不能卖
两人在山路上缓慢走着,闻蝉消化着自己听到的那两个字——造反?!他说的是造反吧?他怎么有勇气说啊!
闻蝉第一反应就是想去告发他!
然荒野茫茫,她身边只有一个一不高兴就冷笑的李信。
走过水洼,穿过林木,山野的秀丽与干枯同时呈现。听到人声,两人停步,见到下方山道上,有三三两两的山户背着篓子,篓中堆满薪柴,想是上山打柴。
闻蝉没见过人背柴,就好奇看了看。她安静的时候,李信也不说话。等过了片刻,李信乍然开口,“知知,你说我能干什么呢?仕途之路,被名门望族垄断。高高在上的人,瞧不起下方的人。士族们只希望百姓过得浑浑噩噩就行,争争土地就行,连识字,也不愿意腌臜之人玷污。”
闻蝉:“……”
扭头去看李信。
阳光浮在少年清俊的眉眼间,他淡然说话的时候,也许是太过专注,闻蝉在他眼中,看到清愁如织的目光……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了。
因为李信一声冷笑,打碎了闻蝉心目中那个忧愁少年的形象,“你说当武士?那也是给有地位的人当佣工使唤。像我们这类人,在你们眼中,只配干粗活,混口饭吃吧?瞧不起我们,不给我们机会……天生的自大啊。”
闻蝉想:哪有您老人家自大?
“知知,大楚的大人物,和小人物之间,被划出了一条清晰的界限。上方人士假同情地给出一条生路,却不愿意我们出头。不然你去算算,大楚自建国,有几个穷人,能走到你们上流社会去呢?”
闻蝉不动声色往离他远的、安全的地方退一退,怕这个少年嫉恶如仇起来,突然想起她也是他口里厌恶的人群,过来伤害她。
但李信没有。
在闻蝉将他定义为危险人物时,他又随意般的跟她说话了,“去打仗也不好。别看世道不好,将士其实无仗可打。蛮族人多年侵犯大楚边境,大楚只守不攻,热爱和亲。国内灾患多,官逼民反,百姓聚众起义,上面也不派人震慑,只靠地方郡国的兵力。长安盛世太平,哪知道地方和边疆,早就水深火热了。”
闻蝉走在李信后面,呆傻了一样,看着他的背影。
他在她眼中,一下子变得很高大。一个小混混,居然能这么了解时世,还说的头头是道……好多她都听不懂。
闻蝉小声,“那你也不能想着造反啊。”
阳光跳跃在少年的笑容里,他笑起来,因充满邪气,又好像在认真跟她分析,又好像在胡说八道,“其实造反也不好。一群乌合之众聚起来,凭着一腔激愤闹事,太乱。朝廷如果有心镇压的话,实在很容易。毕竟一群大字不识的混混山贼,起义兵器从哪里来?后方有没有雄厚的资金支持?又有没有完整明确的目的?到底是要自己占山当土皇帝呢,还是被招安被收买,一点钱财一点地位就能打发?”
“什么都没想清楚,到后期,也不过是被人骗被人打杀的下场。”
闻蝉:“……”
她不是故意的,但是她心脏砰砰跳,明知道李信是坏人,可是又忍不住崇拜李信。造个反,他都能想这么多……她忍不住夸他,“但是是你的话,你肯定想得很清楚啊。其他人不成,你肯定成的。”
李信眯着眼,笑得意味深长。
那种带着钩子的笑容,让闻蝉红了脸:她居然鼓励李信造反……她枉为舞阳翁主!阿父辛苦打下盛世江山,听到她的话,一定会打断她的腿的!
幸好李信没有被她蛊惑住。
他随意道,“可是造反干什么?大多数人一开始只是为了吃饱饭啊。最后造反的人眼一闭,要么招安了,要么死了。中间受苦的,却还是混沌迷糊的普通百姓。民心没有散到一定程度,谋生的法子还有很多,而造反成功,世道不改,不过另一个轮回罢了。”
闻蝉想:所以你到底造不造反?我该不该告发你?
李信回头看她静默不语,挑高眉,“你不说点什么?”
闻蝉羞愧:“……我没太听得懂。”
李信愣一下后,就忍俊不禁,笑得一脸坏蛋相,气得闻蝉想打他,被他跳开躲避。
两人竟这般一边说一边下山,李信开起口时,大开大合,头头是道,什么都能评价上一二三。闻蝉自觉才学不错,然和李信的眼界比,她就像草包一样。于是舞阳翁主乖乖闭嘴,不暴露自家的愚蠢。少年与他说话,她回以微笑,两人相处,竟难得的气氛不错。
没有昨天那种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凶煞气。
山中雪消,少年大无畏地在前方开路,闻蝉跟在他身后。和他在一起,她不用担心别的危险,毕竟谁也不如他危险。她只用提防他一个人,她开始有心情去欣赏沿路风光。
湖水泠泠,碧绿深幽,清冷中带着寒气。雾气弥漫,那水面镜子一样,映着山清水秀。
两方山脉连绵,入冬了,也仍有点滴绿意点缀。时而一只孤鸟高飞,在万丈光澜中冲上青天,振云拍翅,羽翼青白。
下了山,山下不远,是一方田垄。一片片方块,有妇人壮士蹲在田地间查看土壤。不像春夏时充满绿意生机,这时候的田地略枯涩,单调。然那种静谧祥和的美,仍打动人心。
李信在田地前站半天。
突然回头,对闻蝉一笑,“饿了。”
闻蝉不吭气,她早饿了。
李信手托着下巴,看看他牵着的那匹耷拉着脑袋的马,再看看闻蝉。他又说了一声,“好饿啊。”
闻蝉全身汗毛竖起,警惕后退,“……你饿了,看我干什么?!李信我告诉你,人肉不能吃!”
少年嘴一翘,不看她了,又去看那匹马。闻蝉瞪他,发现没有威慑力后,她扑过去抱住马身,以身抢救,“马也不能吃!官府规定马匹贵重,你吃了要坐大牢!”
闻蝉生机勃勃,还有勇气推人,李信就笑不停。他不喜欢看她沉静雅致端方,她端了一早上,实在让他看得累。现在看她这样,李信就抱着手臂笑,“谁说我看你们,是要吃了?我只是在想,没有钱币,就没法吃饭。到底是卖了知知换钱呢,还是卖了老马换钱?”
闻蝉说:“……知知不能卖。”
她这样娇,让李信哈哈大笑,顺着田垄的方向,转头就走。有田地,自然有人家。有人家,就能解决他卖东西的爱好了。闻蝉牵着马,一时踟蹰,疑神疑鬼:他不会真的打算卖她吧?
不,他肯定舍不得!
他喜欢她!
闻蝉忐忑又自信地给自己打气,看眼身后的马,心想:马儿,卖了你是好事呢。毕竟李信这么混蛋,我是没办法才跟他,你要是有能力,有多远就跑多远吧。
如是,当李信真的寻到愿意买马的人家,把马卖出去后,闻蝉还有一种古怪的自豪感。李信在马和人之间,到底选了她……啊不对!他本就应该选她!她是活生生的人,她还那么讨他喜欢,他再混,也应该选她!
李信卖了马后,请女孩儿吃顿热食后,又去买了驴。驴比马、牛要便宜很多,舞阳翁主忍着嫌弃,居然还要学骑驴。
少年们骑着驴,一路慢悠悠,往北走。过山渡水,穿云走月;明华满目。在山上看过日出,也在野地里跟星星作伴,还近距离围观过野兽捕食。晃荡着,看到很多以前没见过的江南风光。
闻蝉仗着李信对自己的喜欢,越来越有勇气——
“李信,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去徐州,看看朋友。”
“我不想去,我想回家。我姑父姑母肯定特别着急,肯定都在找我。你放我回去吧,你拐我有什么意思呢?”
李信充耳不闻。
闻蝉就更加努力地磨他,磨得李信心烦。他脾气其实挺大的,她总拿相同的问题烦他,李信冲她吼,吼得女孩儿面色惨白,却硬是在他的怒吼中存活下来,继续央求,“你放我走吧!”
李信:“……”
恨不得以头抢地!
一路磨蹭到了徐州边界,进了一个小村,闻蝉又开始每日一磨。夕阳余晖已散,暗夜初始,星光几点,村口老树桩前,少年一手叉腰,在嚣张之后,被她折腾得精疲力尽,“知知,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闻蝉眨着眼。
听到李信说,“我从来不是挟持你。我是带你看风景,带你玩!”
“……”
她呆愣地看他。
看他面容温和了一瞬,看着她,“你不是想去很多地方吗?我跟你说过,你随时可走,我随时护行。”
“知知,就是现在。”
闻蝉听得心中发抖,心神飘飘荡荡间,被脚下一个“尸体”一绊,摔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念:知知信哥天生一对!全文无误会无第三者就是他们两个惊天动地跌宕起伏的爱情,不要再乱脑补了~~
☆、第25章 就那么回事吧
“你随时可走,我随时护行。”
星夜下,少年转过身,对着女孩儿有些嗔怨的眼睛,说了这么一句。
胳膊上生了一层鸡皮疙瘩。
闻蝉想说那是因为天太冷了,但是她心里知道,是李信说的话太动听。
随时护行,那得多大的动力和能力啊。
闻蝉闷不吭声,一个字也没有回给等待的李信,她神色镇定,面容平婉,和平常一般无二。几让李信觉得她铁石心肠……他很快释然:知知当然铁石心肠了。就她对他做的那些事,说出去,哪家良心未泯的小娘子做得出来?
但是闻蝉只非常淡定地迈出步子,往前走了几步,李信没来得及提醒,她就被脚下藤丛缠着的一具“尸体”给绊倒了。
扑通一声身子往前。
摔得很彻底。
正黯然神伤于对方太无情的李信简直看呆了。
女孩儿坐在地上,面上沾了土渍,还没有回过神,呆呆地抬起水灵的眼睛,看眼绊倒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便看到和泥土一个颜色下,直挺挺地躺着一个尸体模样的人。
这处是村口角落,李信和闻蝉是绕过古树桩走,树桩旁有一堆野草,是村人事后用来烧火的。这个人,就奄奄一息地躺在角落里的枯草堆下。闻蝉探头过去看,看到人满身血,脸也被血染得模糊一团,看不清脸。穿着倒是普通的大楚男儿风格,闻蝉去碰他的手,他的手又冷又硬,石头一样。
“这里有个人!”闻蝉去扒拉那人身上的草屑,想看清楚一些。
李信收了笑,走过来,蹲在旁边,探手摸了下这个人的脉搏。两人忙活的时候,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扭过头,看到是几个村民从村外来,路过他们,很惊讶。
……
在众人的帮助下,闻蝉和李信救了这个一身血的路人,且借住在了一户久无人迹的民宅。李信其实还好,算正常救人。相比于他,闻蝉就显得太过热情,进进出出地张罗,很耐心地送水擦血,很期待地等着救的人醒过来。、
李信嫉妒地想:大约他受伤了,知知看都不看一眼,就会走过去。
天晚了,两个少年守在一间破窗漏风的屋子里,闻蝉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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