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面白唇红,还是当年模样。但侧面看时,她粉下遮盖的肌肤白得全无血色,又有些微黄。唇上,也依稀是胭脂色。
石涉先没有问,径直去看孩子。
小小的孩子,戴着虎头帽,穿着虎头鞋子,见一个陌生人来,眼睛瞪得如黑豆,倒不哭,只是不认识这是父亲。
让叫父亲,也叫了一声。还是瞪大眼睛不住看着。再就扑上来。去夺石涉腰间的剑身。澄心格格笑起来:“随你吧。最爱的就是小刀小剑,手劲儿大,还爱拧人。”把石震往石涉怀中一送。笑靥如花:“好儿子,这回你有拧的人了。”
石涉抱起那小小的身子,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又是疼爱,又有些心酸。看他并不哭,石涉先喜欢了,摸着石震的头道:“男孩子不哭最好!”
石震奶声奶气道:“母亲说,父亲就不哭!”握紧拳头,对着石涉面上就是一下。石涉没防备儿子有这一手,躲开一半,半个肥白拳头打了个正着。正捶在鼻子上。石涉笑骂一句,石震更得意,摇着脑袋:“母亲说,父亲就爱打人!”
澄心手扶着桌子,笑得弯了腰。
石涉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当天家里接风,到晚上澄心抱着石震先去睡,石涉最后送父亲回去,在父母房中不走,屏退众人,问出来:“澄心怎么了?”
石夫人唉了一声,对石忠贤道:“我还说他粗心,还是你了解他,他真的看出来了。”石忠贤道;“他的妻子,他难道不关心?”有了微微笑意,对石夫人道:“夫人,我向来是关切你的。”
石夫人笑了一下,再催促道:“你告诉他吧,免得他闷在葫芦里。”
石忠贤推道:“这女人生孩子的事,你最清楚才是。”
石涉等不及,问道:“有了不足之症?”
石夫人骂他:“才回来就胡说!告诉你,已经好了。”石涉急得不行,央求道:“母亲快说,这一句我听不懂。”
石夫人瞪他一眼:“你是听不懂,那人家生起来那个难劲儿,你急也无用。”骂得石涉无话,石夫人才告诉他:“生的时候难,一天一夜才生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了,一直在出血。”石涉惊骇,直了眼睛:“那……。”
又拍自己一巴掌:“当然还在。”再问:“什么病?”
“出了那么多的血,这人还能好得了,我说喊你回来吧,你父亲答应了,澄心不让,说你最喜欢的就是在外面,说她能行,等她好了,你也回来了,不是皆大欢喜。”石夫人用帕子拭泪:“可怜的孩子,尽为你想着。”
石涉动动嘴唇,又没有说。
“头半年里,压根儿没起来,一起来就说头晕支撑不住,你那信里,只知道问孩子好不好。”石夫人也怪儿子,石涉叹一口气。
“再半年,这才起来,幸好有你送的药,真是的,一定是你的药送得不好,偏送这些药,她才病的。”
石涉苦笑:“这是别人说生过孩子要用的药,我哪里知道。”
“她走不了,我们哪里能走,这一年才好些,说你要回来,我想也不用挪动,就在京里等你吧。”
石夫人说完,石涉起身往外面去,一言不发回到自己房门外。见那深色的门帘微动,要伸手,伸不出去。
院中花香阵阵,有一枝并蒂花开得并头。石涉双手抱头,问自己,在外面重要,还是澄心重要?
足有半个时辰,他的头抬不起来。
他回想起以前,初见澄心,坚强坚贞。再见澄心,娇娇滴滴。而这一次再见,澄心已经是小妇人样子,特别是她说的话:“他爱在外面。”
石涉的心,这一刻痛苦了!
人的选择,必定要在一定的时候才出来。不是一定要在外面,不是一定要全依着自己的来。
石涉不再犹豫,推开门帘进去。榻上一片欢笑声,澄心正和石震哈哈笑:“父亲好不好?”石震回:“不好,不陪我打拳!”
“真的不好?”这才看到石涉回来。澄心抿着嘴儿笑,把石震推给石涉:“你陪他吧,天天陪他,不然他说你不好。”
再吐吐舌头。
石涉抱住儿子,就势对澄心道:“我不在,你怎么管住得他,”他缓缓说出来:“不然,去求萧世子,我回来吧。”
他屏气凝神,这一刻心中怦怦直跳,很怕澄心说几句风凉话,怕她说不好。
澄心则怔住,似乎她等这句话,已等了许久。沉默只一刻,石涉却等不及,清清嗓子:“儿子大了,你一个人怎么教导?虽有父母亲在,祖父母难免溺爱,我想,我不回来,还是不行。”他半带耍赖:“为了孩子不是吗?”
窗外,一枝迎春开得正好。澄心含笑,她听得懂这话意,也明白这是石涉给自己找的一个台阶。
她慢慢,郑重地说出来:“那太好了!”
石震听不懂,看看母亲,再看看这个称之为父亲的陌生人。像是也懂了什么,咧开小嘴,拍着小手笑起来。
春风,滑过屋脊,无声无息绿了宅院,绿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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