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珠儿或许什麽也不懂,她是真心喜欢著周淳的,且不说那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儿如今出落得是否俊逸,周淳都是她心目中最直接的慰藉。若是他真不要她,那麽……想著,眼泪便又哗啦啦啦的止不住。
唉……周淳简直是在悲叹,既然他如爹所说的,是个半仙,那麽为什麽许的愿望这样没有准头。
“该死的庄周!”月老提著一个少年的脖子走进庄周院落,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成精不久的无双镜中的小双。啪,将小双放在地上稳稳站好,月老开了腔,“你说!你是不是去下面做了什麽多余的勾当了!”
“那是我家的事,你管不著!”光明正大或许不可,可别忘了他周公是司梦之神,下凡不可,梦,他还是进得去的。
“哎呀,他们的姻缘线要是断了,你我可就都完啦!”月老垂手顿足,就差没扑上去与庄周拧起劲儿来,他指著一旁闪著大眼的小双,“你怎麽不问问,小双在我这里,大双去了哪里?”
“……哪里?”他们兄弟,的确是分开的不多,并且,无双镜不是太白星君的法器麽,怎麽在这月老手中,蹊跷,十分蹊跷……
番外二:小银之愿(九)(完)
“哥哥!”小双突然笑开来,“哥哥在你身上呀!”这一句简直没把庄周吓趴下。
“啊……啊!?”他赶紧摸自己的前襟袖口,没有什麽镜子在啊,“不……不可能吧!”
“不会错的,”小双摇头,“哥哥的本体,就在你身题里面!”说完,少年小手一摆,周公胸口一热,一面铜色古古镜出现在小双手中,那便是他哥哥大双的“本体”了。
“这……本体……”庄周这回可不敢问,既然本体在自己身上,那麽灵体去了哪里……自己整出的那点么蛾子,终究瞒不过太白星君一双慧眼。
“你……你……”当一个姑娘家家梨花带雨扑到自己怀里,像周淳这样真正在心里叫著糟糕的人,也著实不多,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是谁给她爹下了保证了,让他如此放心的把女儿交到自己手里……突然觉得这女孩儿有点可怜,周淳即便不愿,还是安慰她一番,“珠儿……我真心喜欢他,不可能真的将你娶进门……回家吧,你爹他……”
“周淳!我……”回来了,这几个字硬生生卡在小银喉咙中,院门大开,他真心以为周淳是在等自己,所以当前脚刚刚踏入院门的门槛,他便怔住了。女人看起来又软又暖,哭倒在周淳胸口的她看起来让人万分怜惜,甚至让小银错觉,自己是为了她的眼泪还是这个场景,在心疼。
所以说,好事是脆弱的墙头草,稍微沾染上一点不定因素,就不理人的心思,私自变卦成了坏事。
周淳想,小银或许是不会自己回来吧,就算他要回来,小伍哥他们或许也不会放人,周淳本想,到了下次送鱼去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将他劝了回来……小银的衣料正因为不透水,才会让灰尘落叶一起沾满裤脚,周淳完全没有听到马蹄或是车辕转动的声音,他甚至将鞋子拿在手上,光脚踏入,似乎是就这样一路走了回来,这太出乎周淳的预料。
“小银,你……”赶紧将倒在怀里的女人扶正,周淳满眼都是小银失去刚才笑容的小脸。
小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事情,那个女人认识周淳的时间比自己久,虽然活在世上千年之久,他却没有那个十年,不知道是自己插入了他们的间隙还是自己与周淳中间裂出了间隙,不过两天……
小银突然想笑,自己是鱼,并不习惯走路,这麽一路下来,路程的结尾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完全像是一个笑话。为什麽周淳是那个表情?因为没料到自己会回来麽?也对,其实,自己从未得到过他的许诺……以前听星星说过,用法术得来的东西不过是一厢情愿,怪自己涉世太浅吧……其实他还是不太清楚心里那股酸楚叫做嫉妒,莫名的感情袭来叫他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他突然就那样没了表情。
眼睛瞟到一旁的琉璃瓷水缸,当初自己是条鱼,在水缸里看著外面的世界,向往它的有趣丰富,小银不知道自己会碰到什麽,他好奇又期待的世界,完全深过东湖之水。其实,井底之蛙看到的那圆夜空,才是他自己的世界,或许,这里本就没有自己的位置……
小银第二次用了法力,是将手中的布鞋砸向那口瓷水缸,第一次,则是在放小白回到东湖那天,在周淳面前光脚踏上东湖水面。寸许厚的水缸,应声而碎,水从裂洞中冲洒出来,小银毁了最初的记忆,想一走了之。
其实房里有周淳攒著的所有家财,其实爹留下的琉璃瓷缸必定不是凡物,砸碎了这不知道怎麽用银两来丈量价值的玩意儿,周淳甚至不怕爹会生自己的气。他现在还要放弃一个自己贴上来的女人,去追一条光脚跑开的鱼,小银的脚一定很疼吧?脚底脏得不像话,不知道他究竟走了多少路……突然想到将他带走又将他放回的小伍哥,这就是他要的效果麽?周淳无奈……心里却有些窃喜,小银将自己摆在心里的何种位置,已经了然可见,至於那些身外之物……现在都不重要。
月光同样让湖面波光粼粼,漂在湖面上的除了月光,则还有如同黑色丝绸般蔓延的墨色发丝,连成一片,此时,一抹白,荡过来。
【我说,你都进到水里的,干什麽还是人类的样子……】小白用大尾扫过小银脸颊,本体大小的他,目前是比小银的人形还要大上一些,【你这样飘著,像极了那些人类所说的水鬼,说不定有人看到又会找些江湖术士来做法事,光想都烦死了。】
小银并不反驳,只是用手摸了他的鳞片,捂住自己前襟,不语。
【你胸口……放著什麽吗?】小白显然是注意到了。
那是小伍哥说过绝对不能弄丢的蜡纸包,还有乌檀木块,他没有忘记。还记得自己问星星要那飘渺无形的爱情,星星小银跑开,不是想放弃周淳,他不是人类,有的不过是作为人类看不到边的长寿,女人的生命,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瞬而逝,他要许愿,让女人的生命也同样变成周淳的一瞬间……
“老实说,你这个愿望……有些愚蠢。”知道一切的白启明,带著大双的精魄一同来到东湖水面,看著那让湖水铺上黑绸的长发,不禁笑出声,“小银,你先出来我们再说。”
小银攥著那块乌檀木,此时正在掌中散发金光,光照著小银略带忧伤的脸蛋,如同神明,小白想,太白星君该不会是来招小银上去的?
【我可告诉你,小银,上面不好……】出水前,只得小白一句耳语,小银笑笑,点头。白启明指尖一弯,小银发间水珠纷纷滑落,不留一点,即便湖面冷风习习,他也不回打颤。
周淳来到湖边,只看到一个白发白胡子的男人,将小银拉出水面。
“你是谁?”周淳当然知道他不是常人,常人踩在水面,哪有不沈的。
白启明望他一眼,果然比他爹来得顺眼,只不过他太白星君,并不是什麽好说话的神仙,对他并不理睬,“小银,给我说说你的愿望。”
“我要他……”小银伸出手指,指著周淳的脸,“分享我接下来的寿年,一半一半。”为小银的这个说法,周淳吃惊极了,如果这个愿望实现,就代表小银会失去今後一半的寿命……一半,可是不少啊!
“等等!这不行!”若说周淳以前为什麽考虑要离开小银,结症也就是这“长寿”两字,可现在……自己已经没有这个顾虑,好歹也是个半仙,寿命比起一条鱼妖,也少不到哪里去吧……
没等周淳将原因道出,一双小手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原来离开水面,小银也可以浮在半空,但他却用脚走回自己的家,周淳有些心疼。
小银额头抵上周淳的,“我可以等,等到几十年後,那个女人走出你的生命……”
“……”这都什麽跟什麽……周淳当然知道他在意刚才看到的事情,可在发火将瓷缸打碎之後再忍气吞声的等几十年,而不是立刻反身走掉或是找他们报复之类……这便是小银的处事方式吗?凡事从自己身上开刀,虽然他有千岁,周淳却想说他是个善良的笨孩子,“不需要等,我从来不是她的。”
“那个……”突然有人出声打扰,是一直跟在白启明身边默默的大双,“我想你们该回家去看一看~”
是夜,街门房门全都大开,一个多时辰没有人在,牛珠儿早已经不在周淳家中。周淳只向房里扫视一圈,便笑著摇头,或许是之前太过於相信爹留下的结印,他根本没有什麽防盗意识,被洗劫的感觉……说不上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震惊与难过之类,或许是最近怪事一件接一件的爆出,他本人已经十分平静的关系吧。
“怎麽办?小银,我以後都养不起你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淳正在整理被小银砸碎的瓷缸碎片,他捡起小银那只砸过来的布鞋,脸上写满遗憾,这玩意儿贼也是搬不走,若是没碎……不过也不能怪小银,他要是完全不生气,反而会让自己觉得失落,算了,反正小银不是难哄的人儿,说来说去,也只不过遗憾。
正想,突然瞟见小银手上拿著的乌檀木块与红色蜡纸包,乌檀木块他有听小银说过,刚才说还不能收回乌檀木块的那个白发男人大概就是小银口中的“星星大人”吧?看样子,还是位上仙,小银果然也是不简单。可这个蜡纸包……“那里面是什麽?能打开麽?”周淳对著小银下巴一扬。
“我也不知道。”小银摇头,他只想起小伍说过,这个东西绝对不能丢,还要他交给周淳打开,“呐,小伍说,这个给你。”
“给我?”小伍哥太过精拐,周淳想起他的笑容还是捉摸不透,将信将疑,他将纸包小心撕开,露出的一脚让他失笑。
“小伍哥果真料事如神,这回总算是雪中送炭,让我看看……一万两!?”方正叠好的银票刚刚露出庐山真面,周淳便被惊得不清,“小银,小伍哥还说什麽了?嗯?”这麽大的数额,一定不简单!
“对了,小伍说,这个东西是我的‘假装’。”
假装?那是什麽?周淳不明所以,余光瞄见红色纸包背面似乎还有几个小字,拿到房内凑近火光,小声念出,“小银至此交予周淳,特备嫁妆一万两……”
“周淳,什麽是假装?”走了一天又闹了半夜,小银早就困了,他对那张一万两的银票丝毫没有意见,只是钻到周淳怀里,开心的想,今天终於可以暖暖的睡觉了~
周淳抬起小银下巴,在他唇上一点,心想,这傻鱼被小伍他们囫囵整个儿交给自己,他搭著一万两银子买了自己的下半生,也不知道赚到的究竟是谁。
“嗯……”不知道为什麽吻越来越深,小银在心里大叫我是想睡觉啦,抱著就够暖了,不用专门嘴对嘴取暖了啦…
至於乌檀木块嘛……也没能在小银身上一直待下去,乌檀木燃烧的时候火光泛蓝,香味沁人心脾,而烧过之後许下的缘湾,则是用来解决了周公关於传承血脉的这个遗憾。
咳咳,反正半仙半妖什麽都好,半人半鱼也没什麽不对,是吧。
“阿蕲,你说小银会生下个什麽?”
“……生蛋吧?”其实小伍也不清楚,妖仙神怪的事情,总是发生过後,才能看个明白,甚至有时看也看不明白,因为别人也许看都不让你看。“你也给我生个呗~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朱晓真後悔问了这个,青天白日的是吧,“以後再说。”今天师傅说有事,绝对不能被小伍给制住了!
“……”他竟然没有一口回绝?小伍怔怔盯著朱晓逃开远去的背影,没有冲上去抓住他,果然只有他的朱晓,才会连说这种话也把耳朵给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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