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绝对不可能害怕的,卡路亚紧紧咬住嘴唇,克制着从喉咙间逸出的呻吟。周围除了贝芬还有凯修,他可不要露出自己的脆弱——虽然未必会像他幼年时受的教育那样,带来危险。
对男性而言,没有子宫,胎儿当然也就无法孕育在子宫内,更无法通过宫缩等状况来判断胎儿出生的情况。尽管从好几个月前就一直在演练今天的情况,凯修现在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发抖的手被卡路亚看在眼里,扯了扯唇:“凯修,你……是不是……怕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给卡路亚信心,凯修连忙说:“没有,刚才太用力了。”他深吸口气,要让卡路亚和孩子都安全,首先他就不能露怯,“好了,卡路亚大人,现在让我判断一下你还有多久生。”
卡路亚一愣:“不是……不是马上吗?”
凯修笑了,“当然不是,虽然开始疼了,但具体的时间并不一定就是现在。”他安抚的按了按卡路亚的手,“现在你躺好,不要多想。”
卡路亚皱了皱眉,“我知道,你不用把我当女人,我没那么容易死。”
贝芬站在一旁,卡路亚的反应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卡路亚一直是个嘴硬的家伙。
哪怕是现在快要生孩子了,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一点血色也找不到,连唇色都显得格外浅淡,让人担心他下一刻就会消失。可是他高高挑起的眉峰,绷紧扬起的下颌,都让感到他的强硬。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男人……贝芬看着卡路亚,忽然有些出神……而且还是一个出色而勇敢的战士。
所以不需要为他担心,对吧?
根本不对!
贝芬撇了撇嘴,理智确实告诉他不该这么紧张,要相信卡路亚的勇敢,相信他们的准备做得够好,可是躺在床上生孩子的是卡路亚呀!不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看着凯修让卡路亚张开腿,贝芬的眼神暗了暗。蛇族格外白的肤色在卡路亚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就像此刻被迫往两边曲起的腿。修长而有力的双腿,让贝芬想到那天晚上,它们缠在自己腰上的情形。
咳……现在卡路亚还在危险中,贝芬你都在想什么呢!犬族少年偏了偏头,试图熄灭心头莫名燃起的火焰。然而当他再度转回头,那丝火焰却不可避免的越烧越旺。卡路亚正微微挺起胸膛,衣服从肩头滑落些许,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喉结,因为用力和痛苦而渗出的汗水顺着颈项流下……
是这间房的壁炉烧得太旺了吗,为什么他这么热……
“呃……啊!”
卡路亚再也忍不住的叫出声来,似乎只要这样才能缓解身下传出的疼痛。他紧紧抓住床单,指尖深深往下扣去。
贝芬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卡路亚的手,“别这样抓着……”会让手指受伤的,“要抓就抓我吧……”
“哼!”现在意识还很清醒的卡路亚冷嗤一声,氤氲着水光的淡金色双眸斜斜朝他看过来,“你以为我是因为谁这么痛苦的?别假惺惺了!如果不是你这个可恶的小鬼……啊!该死的……”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牙齿控制不住的往唇瓣上咬。
被伸过来的手阻止了,“是,都是我的错。”贝芬的声音很温柔,其他的动作也柔和到了极点,“别咬自己,咬我吧。”
“哼……你以为我会不忍心咬你吗?”卡路亚磨了磨牙,狠狠往塞在嘴巴里的手咬了下去。
贝芬露出一丝微笑,“这么轻,我会以为你是舍不得。”
……这个小鬼真的知道他在说什么吗!卡路亚受到惊吓的瞪大眼,想说话,但挤在牙齿之间的手让他只能唔嗯几声。
贝芬的瞳色越发的深了下来,心脏扑通扑通猛烈的跳动着。自己浅麦色的手衬着卡路亚淡色的唇,以及从手指上传来的濡湿而滑腻的触感,几乎让他压抑不住体内的冲动。想压上去,不顾一切的。
凯修一边做准备,一边默默念叨: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啊!”
两个时辰显得无比漫长,但卡路亚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有一丝一毫要出来的征兆,卡路亚却已经疼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贝芬心疼的擦去他额边的汗:“怎么还没有?”
凯修的神色愈加凝重,“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男性生孩子的情况,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推测,男性要孕育孩子,其实是在身体里建立起一个类似女性子宫的地方。这个地方与身体的其他器官由一层膜隔绝着,并通过某个通道来汲取营养。但是,这个地方是不是能和子宫一样,与外界有自然的连通口,我也不那么确定。”
贝芬急了:“那现在……”
“你先去准备我跟你说过的药汤,它能给卡路亚大人带来足够的精力。”
“好,我马上就去!”
“等等!”卡路亚艰难的叫住贝芬。
贝芬赶紧停下,“卡路亚?你说,我在听。”
“我的柜子里,蛇族秘药……不行的话,拿来给我喝下。”
“好,我知道了。”贝芬抿了抿唇,那种药对卡路亚的身体并不好,但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有用它了。
当然先要准备好凯修医师说的药汤,贝芬有条不紊的煮汤,眼神却有些涣散。其实对自己在做什么,他不是很有印象,只是凭借本能在动着。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的恐慌,那种恐慌劈头盖脸而来,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卡路亚不会是……难产吧?这个词汇贝芬还是从凯修嘴里听到的,据说兽人帝国很少出现,但卡路亚是个男人,跟女人可不一样!
从没有哪一次,贝芬这样痛恨自己。要是没有那次意外,也许卡路亚根本就不会遭这份罪!
将药汤小心翼翼的盛起,贝芬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卡路亚已经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重要了。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大概都不会相信吧。但既然已经变成这样,贝芬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成为牙塔的下属了。因为在他心里,公事永远不会再比卡路亚重要。
灌了药汤下去,卡路亚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但孩子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动静。凯修一直在检查连通口会在哪里,贝芬则握着卡路亚的手,耐心的安慰他,“卡路亚你会没事的,卡路亚……卡路……你这么强悍,不会有事的……要相信自己……”
能感到卡路亚每一次的回应,才能让贝芬稍微放一点心。可是……卡路亚的回应为什么越来越迟钝?他不会……贝芬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候,他心里一动,朝凯修医师打了个招呼后,贝芬变成了兽形。他其实应该早点想到的,卡路亚明显更依赖他的这种形态。
或许真是如此,当金褐色的大狗紧紧圈住卡路亚之后,蛇族男人的身体猛的狠狠弹动了一下,低低的呻吟从嘴边倾泻而出的同时,凯修医师的声音也多了显而易见的欣喜。
“来了!卡路你用力!用力往下!出来了!果然在这里!出来了!恭喜你卡路!你把孩子生下来了!你生了……一个蛋?!”
“蛋?”
“蛋!”
“真的是蛋!”
每个人都对卡路亚竟然真的生下了一个蛋感到万分惊讶,包括他自己——只除了弗拉很感兴趣的围着这只蛋来来去去的看。
凯修医师在接下来给卡路亚检查的时候,屡屡向他投去古怪的眼神。他当然清楚卡路亚是个蛇族,可是兽人跟魔兽应该不能划等号吧?当然他在此之前也没给兽人接过生。
“接下来要怎么办?”弗拉歪着小脑袋,一脸好奇的问,“蛋要不要孵呀?怎么孵?还是放在这里小宝宝就会自己出壳?”
“我……”卡路亚纠结了一会,“……不知道。”
他本来对这种事情就没有经验,也不需要有经验!生孩子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不过对面前的这个蛋……卡路亚也满怀好奇。
这是一个比自己怀孕时的肚子要小很多的椭圆形物体,颜色并不是单纯的白色,而是带了点自己眼睛的色泽,却比淡金色更淡,更像是……白金色?单只是看着,卡路亚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上了这个蛋。
当卡路亚触碰到蛋壳的瞬间,除了“蛋壳很光滑”的感觉之外,彼此间血脉相连的天性也被他感受到了。那光滑的外壳有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暖,明明它动也不能动弹一下,卡路亚却仿佛能感受到蛋壳里小宝宝的心跳和呼吸。
他的眼眶开始泛红,鼻子有点发酸。他从来都想象不出自己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哭,但是现在,他是真的有流泪的冲动。
“至少这只蛋……活性很好,它很健康。”凯修医师的表情有点像是在梦游。
“嗯。”卡路亚低低的应了一声,“我知道。”应该是彼此血脉联系的缘故,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孩子很健康。
“那他什么时候能够出来?”贝芬忍不住问。他想象过很多次,自己和卡路亚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到底是有犬类的特征还是蛇族的特点,或者都有都没有。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只蛋。
“这个嘛……”凯修有点为难,“我无法给出确切的日期,但它的确非常健康,所以我想你们不用太担心,或许当小宝宝需要出壳的时候就会出壳了。”
弗拉插嘴问:“那要不要孵呢?我看鸟类都是要孵蛋的呀!”
“问卡路亚大人吧……”医师不确定的说。他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多的了解兽人的各个种族生孩子的情形,不让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情况再次出现!
卡路亚想了想,“大概不需要吧,我以前在族里,没听说谁会孵蛋。”
对于卡路亚生下的这只蛋,大家都不敢随意的采取哪种方法。一方面蛇类似乎的确不会孵蛋,另一方面,如果真要孵蛋的话,他们谁来?
于是大家决定等蛋里的小宝宝自己出来。
然而五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卡路亚已经被允许在镇上走动,也偶尔能进行修炼,或者去镇外的密林中捕猎了,蛋还是蛋,一点出壳的迹象都没有。
这天早上贝芬没看到卡路亚出来吃早饭,过来找他的时候,就看到蛇族男人正坐在蛋的旁边盯着它发呆。
卡路亚的面孔上清晰浮现着怔忡的神色,让贝芬不太习惯。
在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后,卡路亚抬起眼往这边看过来,有些失神的淡金色双眸似乎过了一会才找准了焦距。贝芬心里一紧,快步走上前,“卡路亚?”
“……他怎么还不从里面出来?”卡路亚喃喃的说着,像是在问贝芬,又像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将他恍惚的样子看在眼里,贝芬心疼的握住他的肩膀:“别担心,他或许只是还没有准备好现在出来。”
谁知下一刻,卡路亚却冷冷的盯住他,声音都带上了凉意:“小鬼,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贝芬连忙澄清:“当然不是,我很担心。”
卡路亚冷哼一声,“那你还让我别担心。”
贝芬将他往怀里一带,恰好将蛇族男人整个的圈住,下巴抵上卡路亚的头顶,用手轻轻摩挲他的背部,“那么聪明的卡路亚会听不出来吗,我是在安慰你。”
可恶……谁容许你对我动手动脚的!卡路亚一边在心里咆哮着,一边却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就放软了身体。
“他总会出来的,要相信我们的孩子。”贝芬又说。
卡路亚脸色一沉,“我的孩子,不是我们。”
贝芬将他的脸抬起来,认真的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我和你的孩子。你可以不承认,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将我排斥在这个孩子之外。”
“哦?”卡路亚挑了挑眉,生了孩子后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的恢复过来,要不然就可以狠狠揍眼前的小鬼一顿了!现在却不得不任由小鬼桎梏住自己,那股暖融融的触感虽然很舒服,却也让他不太自在,“就算他是我们的孩子,那又怎么样呢?你要让他知道他只是一场意外的产物?或者知道他的两个父亲根本就是情敌?”
“不是!”贝芬打断了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翠色双瞳中的神情一瞬间让卡路亚的心弦微微颤动,“不是,不再是,我和他的另一个父亲,不再是情敌了。”
卡路亚皱起眉头,手上猛地使力,将贝芬推到一边。站起来后他朝外走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卡路!”
身后传来贝芬的叫声,他抬起的脚最终落在了门内,“有话就说。”
“不要再装作不懂了,卡路。”贝芬在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一把将他转过来,让彼此面对面,“你难道看不出吗?我喜欢的人已经不是牙塔大人了。我现在喜欢的人……”他深深的看着卡路亚,像是要看进那双时常显得冷淡,他却心知肚明什么时候会柔和下来的淡金色双眸中,“他有头黑色的长发,他的眼睛是淡金色的,他的脾气很坏,但是心却很软,他的名字叫……卡路亚。”
卡路亚的瞳孔猛的眯成竖线,继而又慢慢放松下来,不发一言的望着贝芬。
“我喜欢的人是你,卡路亚。”贝芬边说边朝他靠近。
两个人的呼吸彼此交缠在一起,温热的和略有些冷淡的,视线也在半空中相交。过了一会,卡路亚垂下眼,贝芬欣喜若狂的捧住他的脸。唇瓣互相贴紧,并没有更深入的动作,可是单单只是这样,就已经让贝芬心满意足。
这还是……第一次,卡路亚没有一点挣扎,几乎可以算是默认的顺从。贝芬也是第一次对他们的未来,有了完全的信心。
过了一会才松开手,贝芬说:“去吃早饭吧。”
“……嗯。”卡路亚不自在的偏开头。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可能会……接受了贝芬的……心意?
就在他们快要吃完早饭的时候,弗拉哭丧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跑了过来,“卡路,呜呜呜呜……弗拉做了坏事,弗拉把小宝宝压破了……呜呜呜……”
“什么?”卡路亚嗖的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快步往那边走,但却没忍心给小猫熊说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