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
龙昆九回头看他,像是猜到了沈夕琰要说什么,有点悻然地皱眉说道,“红雪不会自愿帮那个魔头的。”
“……真的吗?”沈夕琰慢慢闭上眼睛,缓慢说道,“……天边的心宿大火星……都要沉了,这启灵人……早已归位……位置已归……那魔物,怎么可能没被降?既然已经被降,傅红雪,早是自愿的了。”
“不可能!”龙昆九声音并不大,却是质地铿锵,他坚决地下了断论,“红雪不是这种人。”
“可是那浇灌魔物的血液,必须要在当事人‘自愿’的情况下才行,若不是‘自愿’给的血,魔物也是降不了的,启灵人自然也不会归位……”龙昆九未听完便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沈夕琰立刻识相地闭了嘴,只听龙昆九道,“……万事没有确认,自是不能妄下结论。红雪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是清楚。”
“是,”沈夕琰微微拱了拱手,本不想再多言,却在迟疑了一会儿后又说道,“……那启灵人若呆在无量雄狮身边,会使雄狮越来越强。现下江湖争端已经开始,朝廷干预是迟早的事情,可是我们只要干预,就是中了圈套,但照这么个杀法儿,不干预也不可能,所以……将军,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动手了?”
龙昆九望着窗外,冷冽的日光照在地面上,滚烫的热度掩不住其中的狠戾,嘴角挑了挑,这个人笑了。
“兵贵胜……不贵久,此乃古人言。”
一杯酒,花间有月,空萧向山。
我这一杯举谁?月可答我,人间何以堂堂,湛湛千里之江,难载我区区一片愁?玉觞斟满却停觞,怕酒似郎情薄。
东风若问我,我亦不应,事物两样人心别,莫做声。
静夜小轩窗,烛影恍恍,屋内的人坐在桌边,一人一坛酒,手中的杯对向窗外月,又自己一仰头一饮而尽。少年本不饮,如今独对明月,没个尽头。没个尽头,终是斟了满杯,盯着杯中物,一动不动。睫毛轻扇,透过这双眼的,是点漆的墨瞳,瞳中倒影的玉觞,是一杯的水光粼粼。傅红雪像是难以忍受自己再想下去一样,一下阖上了眼,这一闭眼的哀愁,怕是连天外的月,都要碎了心。傅红雪忽然伸出了手中的酒杯,慢慢一倾,徐徐的将酒水洒在了地上。
“……这一杯,祭你,叶开。”
在我心里,叶开已死。这一杯我祭你,便是与如今的你,做个了断。叶开已死,我也……不再为你争取什么,如今的教主,他是他,你是你。
“你若是当他面说,他可是要恼的。”门口忽然有声音传来,傅红雪并不惊讶,没什么反应,虽然自他武功尽失之后,他也已经不再有好的内力去感知周围人的气息,但是呆在这里,他已经对什么都……没甚感知。无所谓谁来,无所谓谁走。
唯一有的,只有他走不了,而已。
“还是不说话么,冰美人儿?”罗刹并未迈进这个房间,因为叶开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傅红雪动了动,拴在他脚腕上的铁链相互碰撞而发出轻微的声响,罗刹看见傅红雪回过头看他,便是一笑,“想当日你可是对我笑过,虽是天黑不容易辨认,但还是笑过的,如今总是这么个冷脸,真是让人怀念当初。”
傅红雪皱了皱眉,罗刹猜到这人是在疑惑他说的这段话,解释道,“可记得先前有一日夜里,你追照夜玉狮上了房顶,问我,‘好汉可是同道中人’?”
傅红雪微微有点吃惊,但是依旧没有说话,罗刹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当时回你‘当然是同道中人’,我没有骗你吧?现如今了,我们的确是同道中人——不过是魔道而已。”傅红雪听了很不自在,立刻收回了眼神,直直地盯着地上那一道酒渍,开口道,“我与你们不是一道。”声音冷冽不失分寸,衬得他更显冰人。罗刹立刻笑道“呵,开口了?这可是你这四天来第一次跟我说话,着实值得庆祝个。”说完却沉沉一压帽篷,“……人常道,花鸟有四时,人命天难算。你与我们,纵使曾经多背道离合,现在,怕是不得不一道了,或者怕是……早已是一道了。”
傅红雪听得冷笑一声,“人常言畜生不自知,怕也是有道理。”可是罗刹依旧不恼,笑吟吟的站在门口,微微一拜傅红雪,言道,“人常戏言,公子何须与我计较?一道与否,不过说法,不必上心。只怕一入此门,再无回头路。”傅红雪心下惊颤,谁甘心忽成了折翅的笼中鸟,莫名做了把玩物?罗刹这话却正中他的心怀,——若无回头路,这接下去的余生,还有什么意义?不过……不过,“你当我们大明的英雄好汉,都是闺中的姑娘么?”有点挑衅地微微眯起了眼,“不需多时,我们的大将军和侠客们自会给你们好看。”“是么?”罗刹依旧抱拳拜着,慢慢说道,“罗刹与魔教众人……拭目以待。”完了忽然一笑,“傅公子也算是那大明英雄好汉之一……可比那闺中的姑娘……要好得多了去了。”
“你!”傅红雪自知被戏弄,怒地一砸手中的杯子过去,而罗刹早已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门口。
百万禁军,当以御林军为最上。御林军万人,当以东西南北四圣兽为狡者。东青龙铁骑兵,24人,西白□射手,24人,北朱雀弓弩手,24人,南玄武斧兵,24人。这四支队伍各有一首领,但总首领,1人——龙昆九。
最神奇的是,这东西南北四兵队,从未示过世人。也就是说,虽然全天下都知道有这么个精密的部队存在,但全天下也都在怀疑,到底是真的有这支队伍,还是假的有这支队伍。当然,知道秘密的只有一个龙昆九,和这四支队伍中的兵者。
到底有还是没有,龙昆九没有说过,手底下的人也不敢问。若是说天下还有谁能知道,也许还能算进去个沈夕琰,因为这世上凡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能掐指一算,猜个□。自然他还也只是个凡人,只能猜出十之□。他是相信这四支队伍是存在的。
但是他绝对不知道,其实这四支队伍并不像世人所传说的那样,说四支队伍各24人,而是,只有一支队伍,共24人。这一支队伍,也并非传言中是四个队伍分别名号东西南北,而是这支队伍中, 24人分为四组,每组的领头,各为东西南北四首领罢了。这四首领,也并非都由龙昆九龙大兵马元帅统领。
因为那铁骑兵的首领,也就是东青龙——便是这龙昆九他自己。
以上,沈夕琰也不知道。连皇上,也只知道个皮毛。
这四只兵种,不是龙大将军建起,而是早在前代的大将军手里传承下来的。当年龙昆九也只是那大将军手下的一名将,而现在,一代军裳接一代,到了他的手里。只是他当年是那青龙,现在仍旧是。当年他们这24个兵,大可以叫兵,只是塞外人叫他们24只鬼。自然,见过这鬼的,也都死了个干净。他们当年跟着老将军做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身处秘密组织,就要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现在老将军去世有5年了,他们这一帮人还从来没有一起行动过。‘
而今天,龙昆九在夜里掀开了帐子,手里的信鸽呼地冲了出去,就好像知道自己的使命一般。
他并不是没有看见屋顶上坐着的人,只是他并不在意,当着这个人的面儿放出什么关键的消息并无大碍,况且这个孩子本来就每日都像影子一般地跟着他,他完全不会介意,就像空气一样的自然。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龙昆九仰头看搭着一条腿在房檐儿边儿上坐着的男孩儿,月夜下的轮廓如幻化出的风中少年,这样子看,好像就会忽略这个男孩儿身上所有在沙场上血溅三尺的痕迹,只是个纯粹的“男孩儿”罢了。
“你也没有睡啊,将军。”每到夜晚,军中的一切都栖眠,连着别人的眼神和警惕,都在皓月之下缓慢地睡熟,所以冷柒的口气便也会不自觉地缓和,脱出口的话语难以察觉的流露出不同于白天的温柔。这种时候连他自己都是不自知的,当他与他的将军独自处在在静谧又悠远幽黑的月光之下,他身体里那个青涩的、十七岁的男孩子便会跳出来,有一点故意的,总是故意的,趴在这个离他的“大将军”或者“兵马大元帅”再或者“龙九爷”的人的帐外这间房厅的屋顶上,他也只是看着,帐中灯亮着,偶尔人影走动,或是拿了书本立在那里,又或是解了披风,劳累的坐在椅子上——也只是个剪影罢了,而帐外的这个十七岁的家伙,只在脑中反复地想着,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一样?或者更多的,像那些“大人物”一样就好,但成为沈夕琰可不行,百无一用书生,根本无力保护将军。他想成为那些“大人物”,尤其是,他想成为楚明磷那样的人。不为什么别的,只是在他第一次见到楚明磷的时候,听到那个人叫他的将军——“小九。”
……小九,这个名字多么的,不同。那些大人物与他的将军平起平坐,甚至可以握着将军的肩膀,亲昵的叫他“小九”。……而不是什么“将军”。
这太让他羡慕,而楚明磷,尤其是这个楚明磷,最喜欢叫“小九”。他每次听到都会有些不痛快,就好像这些大人物手中有着什么龙将军给他们的特权一样。但事实上,冷柒也明白,他不能和那些大人物一样,只是因为——他不够格。是的,他还不够格,这有时让他相当恼火。所以他很努力,非常非常的努力——总有一天,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也可以成为一个,能叫将军“小九”的人。
龙昆九摆了摆手,示意冷柒快回去,“快些去睡吧,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的。”说完自己转过身掀开帐子,但掀了一半的手停下来,再回头看,那个男孩儿并没有动,仍旧悬着一条腿坐在房檐儿上。龙昆九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太过于尽职尽责了。“你不用在我这里守一夜的,现在是在营里,不用这么紧张,你快回去休息。”
房檐儿上的男孩没有再言语,只是一挺身,跳了下来,像只矫健的野兽一般。龙昆九也不再说什么,而是掀了帐子就要回去。
“将军。”身后的男孩儿突然叫住了他,这个人平时话并不多,所以龙昆九疑惑地扭过头,看他要说什么?“我……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去成为一个能保护的了将军的人!”
龙昆九抿了抿嘴角,该怎么说?他稍微的,有点欣慰。在这些忙得天昏地暗的日子里,他身边的兵都对他忠心耿耿,这个他一手带起来的孩子,正在逐步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唇边挂着一抹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夜色又太浓,尽管明月千里相照,冷柒还是没有看见他的大将军为他露出的笑容,更何况将军很快地就背过了身去,“先保护好你自己吧。”说着便进了帐去。
立在月夜里的男孩眼神攒动,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每夜都伴随着他的、至亲的月亮,喃喃地说,“我会保护的了他的,对吗。”月色静然,天边的风卷着紫色的云雾翻过千百帐顶,吹动了男孩的发。
内与外(一)
叶开并没有告诉傅红雪,他现在所待的地方并不是魔教。全武林都知道,他的魔教旧址已空门,整个魔教全部离开了老本营,去了新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全天下都在找。
可是怎么可能找得到。
妖村这种地方,朝廷找了5年都无果,岂是什么江湖小卒之流能寻得见的?
但是傅红雪并不在那里。
人常言,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叶开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外界盛传的“已空”的魔教旧地,其实藏着教主最大的宝贝——傅红雪。傅红雪自己是不知道的,他自从来了这个地方便一步也踏不出去,而其连带着给他的武功遭废的创伤,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都仍旧难以走出这个阴影。
他就像只鸟儿一样被锁在这个硕大的、山顶上的巨宅之中,连想出去晒晒太阳,都要由四个小教徒跟随看守着。
跟或者不跟又有什么不同呢,现在就是一个拿着短刀的16岁魔教徒,都能轻易地致他于死地。在这一个星期中,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头两天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直到他看到脚上的铁链,长长的,长长的铁链,拴在床脚的一侧,傅红雪深深地呼吸,不断自我安慰着——若他现在就开始崩溃,那之后还怎么帮上巳的人——铲除魔教?
一个最糟糕的好人,就是永远都明白事理,知道什么是大局,什么才重要。
好在到现在,叶开也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傅红雪越来越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奇怪又疼痛的梦,这场梦的根源就在自己脚上这根铁链上。他晃了晃腿,站起身来,窗户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外面的世界——一定如他一般糟糕。
“堂主!!”周围响起一片惊慌的呼声,楚明磷的大刀在风中割出刺耳的响声,一刀轮向地上人,刀尖点在那人喉口上——并没有杀。众人一阵屏息,就看这千钧一发之刻——“比武不杀人,这是规矩。”楚明磷的大刀往回一收,地上的人爬起来一个抱拳,“廖红堂堂主谢过!”话末突然哽住,噗地喷出口血来,楚明磷探头一看,原来是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甩了暗器过来,台下一阵鸣叫“堂主!!堂主!!”几个廖红堂的学徒哭着跑上来扶住已经死了的堂主,回头冲着那黑衣人就骂,“狗齤日的!!你敢杀我们堂主!!”那黑衣人一抬帽檐儿,手中空无一物,打头说话的学徒却膝盖一软喷出口血来,倒在一边死了。楚明磷眼尖见这人又抬手,立刻一奔跳挥刀一挡,叮叮几声,几枚暗器打落在地上,才让后面一小众廖红堂的人逃了一命,“你怎么回事!”一边骂一边抬眼看擂台的裁判官,这才发现,这面前的黑衣人就是刚才坐在顶上的裁判官。“廖红堂败,东海门胜。下一组——魔教对东海门。魔教派出——大统领罗刹——我。”说着慢慢靠近了楚明磷。
“嗤,”楚明磷呲了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刀。
这样杀人,已经不止一宗了。
傅红雪跟那四个小厮说自己要去方便,有一个说自己要跟着他进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