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天花板上，每一块都是极为精美的复古雕篆，配着屋顶正中心看上去格外复杂而华丽的吊灯，更是显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奢华味道。
漫漫的双层垂帘遮盖住了明亮而宽大的落地窗，淅淅沥沥的阳光投过窗帘散散密密的缝隙投进宽阔的屋内，不耀眼，却有着温和而柔软的光。
朱雀一时间整个人微微怔住，虚幻和现实似乎成为了一个结成一体迷幻世界，让他有些分不清楚这里倒是仍然是梦境，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
目光回转了一圈，终于落到了悬在墙勾上的点滴瓶，透明的液体自那透明的胶管中极具节奏的一滴滴掉落的模样，让朱雀终于蹙了蹙眉心。
一时间，肩膀上因为迷茫而忽略了的痛楚随着点滴瓶的出现，终于得以感知，枢木朱雀想了又想，最终没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对了……他是被那个鲁鲁修的复制者所伤……但是因为当时的他对于真相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忽视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的枪。
肩膀上的伤口尽管已经进行过了处理和包扎，却依旧是有着火灼般的疼痛，但是对于曾经把受伤当成家常便饭的朱雀来说，这点小伤并不算什么。
相对的，他更在意这里是什么地方，存在着什么样的人。
照这个情况来看，他是已经被人所救。
但是……能从那个充斥这杀气和怨恨的复制者手中将他救出来的人——会是谁？
梦境里那个人带着坏笑的奚落面容再度在脑海里浮现，朱雀的心里，不自觉的涌起了一股极为强烈的执念，迫使他异常急切的掀开了被子，手指一动，就想要拔掉自己手上□血管的针管。
然后豁然打开的房门，在他即将抛弃点滴瓶的瞬间阻止了他。
一头奶咖色短发的少年穿这一身黑色的便服，伸手打开房门的瞬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房内的大床，在看到原本一直昏睡着的人睁开眼睛半坐在床沿似乎准备下床的模样后，先是愣了愣，随即在与朱雀怔怔对视了两三秒后，异常淡定的关上了门。
还没等朱雀回过神，下一秒，身材瘦小的少年就用那和其长相极为不符的动作，一脚踹开了房门，几大步走到了朱雀的旁边，双手环胸，一双大眼睛出奇的冷酷，死死的盯着对方准备拔下针管的姿势，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被眼前少年的目光盯得全身僵直，枢木朱雀忍了又忍，最终放弃了拔针管的举动，缩回手，看向了眼前的少年。
半晌，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愣愣的问出了口。
“你是……洛洛？你不是已经……救我的人……是你？”
眼前的少年顿时愣了愣，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嘴唇微微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另外一个极为惬意的女声猛然打断。
“哟，真是好久不见了啊，ZERO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还真是狼狈呢。”
金色的眼瞳中有着一丝淡淡奚笑，C。C。轻轻理了理自己一头碧绿色的长发，缓缓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十年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个女子，枢木朱雀一时间怔愣了一下，看着眼前发女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自从ZERO镇魂曲结束之后，C。C。就彻底的从他的眼前消失了踪影，从那之后再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然而时隔十年，当这个女子就这样款款而来的时候，朱雀的心底，一丝淡淡的希冀，慢慢升起。
见朱雀没有说话，C。C。勾着嘴角，很熟稔地轻轻拉过了洛洛耳语了几句之后，朱雀便看到眼前的少年冲着她点点头，狠狠的瞪了朱雀一眼后，转身开门走了出去，顺手将门摔得啪啪直响。
对于少年莫名其妙的敌意，朱雀一时间也不太明白状况，随即将目光对准了C。C。，嘴角动了动，想要开口，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我救了你。”
轻轻倚靠在床尾，C。C。一直腿抬上了床沿，一只手靠这身后的床栏，笑得蛊惑莫名。
“所以啊，亲爱的ZERO大人，你该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
被C。C。这幅语气弄得极为不自在，毕竟，他与这个被鲁鲁修称为魔女的女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的交涉都并不是很多，其中相处最长的时间，还是和鲁鲁修在一起的情况下。
似乎对眼前朱雀这样不尴不尬的态度极为感兴趣，C。C。带着一丝冷笑看着眼前似乎成熟了不少却依旧没怎么改变的年轻人，忽然恶质的指了指不远处鲁鲁修丢在那里染了血的外套。
“呐，前皇帝陛下对ZERO大人还真是‘情深意重’，为了救你不惜被那个可怕的不列颠皇帝一枪射中心脏，再次踏上了不归路……ZERO大人，面对这样的恩惠，你作何感想？”
全身猛然颤抖了起来，朱雀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C。C。忽然变得莫名正经的表情，随即猛然看向了地上散落的两件染血的衣物。
下一秒，几乎是不要命的下床扑了上去，也不管手上还插着点滴的针管，整个人就那样无所顾忌的冲到了两件散乱的血衣面前。
手掌有些颤抖的轻触着染血的部分，朱雀死死的看着衣衫上的弹痕和真实的血迹，终于明白了C。C。所说的话的确属实。
看着对方这幅激动的模样，C。C。拖着腮，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但是想了想专门在这里换衣服，还把这两件标志明显的衣服仍在这里毫不理会的某人，忽然觉得真正恶质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还是说……鲁鲁修那家伙知道她肯定会在这里戏弄朱雀，故意将那两件衣服丢在那里的？
一想到这里，C。C。不由得的有点怨气，虽然他和她是共犯……但是貌似也没必要共犯到这个地步吧！！
“鲁鲁修……他在哪里。”
平淡得没有丝毫波澜的嗓音忽然就这样传了出来，C。C。看着眼前半跪在地紧紧攥着那两件血衣不松手的朱雀，一时间忽然感到了一种极为深沉的压迫感。
哼，看起来这小子这十年似乎也成长了不少么……
不过，这个世界上能压过我一头了，除了鲁鲁修那个魔王外，可没有其他人。
眼神里闪过一丝冷笑，C。C。看着眼前似乎带了怒气的朱雀，弯了弯好看的眉梢，笑得越发的诡异。
“鲁鲁修？诶呀……鲁鲁修还活着么？他十年前不是已经被你亲手杀了么，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背对着C。C。的身躯猛然震了一下，随即轻轻的颤抖了起来，然而还没等C。C。继续说下一句，一个温雅淡然的低沉嗓音随着开门的“吱呀”声；异常阴沉的响了起来。
“你玩够了没有，魔女。”
黑发少年颀长的身躯推门而入，盯着转过头与他对视的C。C。，彼此之间一如既往的暗暗较劲，半晌，绿发女子收腿跳下床沿，忽然勾起了嘴角。
“行了，我也不逗他，不过……魔王陛下，你不也一样在玩么，嗯？”
紫色的瞳孔里涌起一丝轻笑，黑发少年干咳了一声，拍拍洛洛的肩膀让他和C。C。一起出了房间后，才闭合了房门，淡淡的注视着自从听到他的声音就沉默下来再也不做声的朱雀，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伤……已经不要紧了么？朱雀。”
缓缓走到床边坐下，鲁鲁修双手撑着床面，看向了一直半跪在地上的朱雀慢慢站起，心底涌起的是什么滋味，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为他担忧过，焦急过……面对眼前这个曾经让他既怨恨又在意的人，重新见到他的这一刻，鲁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或许，他聪明一世，却只在这个人和娜娜莉面前屡屡受挫，却至始至终不愿意下狠心去伤害。
默默看着眼前结实而同样修长的背影，黑发的少年眯了眯眼睛，请歪着头看向眼前站起后依旧背对着他朱雀。
十年了……虽然面容依旧还是如同从前一样稚嫩，可是眼前的身躯明显比十年前瘦了不少。
负担起全世界的责任和重担……很累吧，朱雀。
毕竟，那些曾经压在我身上的担子，现在全都是由你来抗了呢。
紧紧攥着手里染血的衣服，朱雀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猛然一个转身，一双碧绿的瞳孔里没有眼泪，相反的，居然隐约
有些委屈和愤怒。
对方那熟悉的声音，此时此刻带着一种难以说明其情绪的愤慨，直直的冲向了坐在床榻上的黑发少年。
“鲁鲁修！！你又骗我！！！”
“呃？！”
将目光放到了朱雀紧紧攥在掌心里的血衣看了半晌，又转移回朱雀愤慨的脸上，黑发少年忽然轻眯着双眼，淡笑着耸了耸肩膀。
出乎意料……真的是出乎意料。
两人彼此默默的对视着，一时间都在心底百感交集。
想了无数次的再会，想了无数次的再次见面的第一次对白，自己究竟该说什么……结果真的面临了这一天，他们再一次相见的对话，居然发展成了这样诡异的方式。
还真是……出乎意料。
一时间仿佛魔怔了一般，时隔十年的再次相见，鲁鲁修和朱雀在彼此说了一句话之后，彼此再度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直愣愣的看着对方，都不知道下一句到底该说些什么。
朱雀心里很怨怒，一次次被眼前这小子骗，骗了一次又一次，一开始的ZERO是这样，恢复记忆之后的ZERO还是这样，尤菲的事情是这样，夏莉的事情也是这样，到最后，连死都是这样。
虽然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不是眼前人的错，可是朱雀在真正听到鲁鲁修声音的瞬间，还是忍不住的生气，可是这股怨气在转身的瞬间爆发之后，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默默的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年熟悉的面容，朱雀的目光没有再移开，只是细细的打量着对方，他知道对方也在和他一样在细细的打量着自己，彼此都毫不回避。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鲁鲁修……
狡黠里带着柔和，淡漠里又带着一身的王者气息，只要他坐在哪里，哪里仿佛就能融进一片奇异的天地。
而那种深沉的，没有任何作假的，隐藏得极深的淡淡温柔，无论是谁，都无法伪装。
“噗……”
半晌，似乎厌倦了彼此默然相对，黑发少年忽然抿着嘴唇轻轻笑了起来，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还是老样子啊……朱雀。”
听到对方主动的开口说话，朱雀似乎整个人都有些尴尬了起来，响起之前自己的那一声怒吼，目光顿时下垂，旋即再度看到了自己手中的血衣，一时间脸色又有些发青。
“这衣服……是你和C。C。联合起来骗我的？”
缓缓走上前，貌似发狠的将衣服丢到了鲁鲁修怀里，朱雀侧了侧身坐到了他旁边的床沿上，表情阴郁不已。
谁料身边的人拿这那套衣服，带着淡笑看了一眼衣服上的子弹痕迹后，又将衣服丢到了一边。
“那个啊……那个不是骗你的，是真的，我刚换下来不久。”
猛然向后倒了下去，鲁鲁修枕着身后软绵绵的床铺，轻轻拉开了自己胸口的衣衫，露出了皮肤上闪耀的红色印记。
“不是骗你的……那颗子弹的确是穿透了我的心脏……只可惜，我，已经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了。”
目光，微微上扬，鲁鲁修的声音，忽然变得莫名的迷茫，静静的盯着上空的天花板，仿若呓语。
“所以……不是骗你的，朱雀。”
☆、28第二十七章 神之交心
低垂的目光隐藏在棕色的短发阴影里，朱雀坐在床沿，打着绷带的手悬在胸口，另一只手却放在膝盖上，不自觉的轻颤着。
鲁鲁修的声音低缓而富有一种撼动魂灵的节奏，一字一句说的平静而清晰，但是内容，却是让人震撼而悲伤的。
朱雀不知道不老不死到底代表着什么，因为每个人对不老不死的理解都完全不一样。
比如鲁鲁修的父亲和母亲，查尔斯和玛丽安娜，对他们来说，不老不死的生命是一种恩赐，他们渴望不老不死，渴望以不灭的生命来将整个世界一直延续下去。
但是对有的人来说，不老不死却并不是好事，例如C。C。。
枢木朱雀是明白的……至少曾经和C。C。共事的那一段时间，虽然对于这个不老不死的魔女了解不深，却知道不老不死对于C。C。来说，是一种深深的折磨。
至少在遇到鲁鲁修之前，C。C。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没有回头去看躺在床上的黑发少年说出这话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朱雀觉得历经十年再次见到鲁鲁修的时候，自己却变得犹豫，变得怯懦。
他不敢去问就躺在身边注视的房间顶部的黑发少年不老不死对于他的真正意义，他不敢去确定，获得了code而重生的鲁鲁修——是不是恨着他。
所以他只能沉默。
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而，身边的人说完那句话后，似乎也没有打算再主动打开话题，在良久的彼此沉默之后，最终只能由朱雀率先开口。
“可以……告诉我么？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这十年，你在哪里？为什么从来没有去看看……娜娜莉。”
最后一句话微微顿了顿……朱雀依旧低垂着头，不敢去面对身后的黑发少年的眼睛。
鲁鲁修没有拒绝回答，也没有起身，就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仿佛要透过眼前的屋顶看到更广阔的世界里去。
“我苏醒的时候……应该是你们将我下葬的第二天，C。C。在C的世界……激活了我的code，她让我的意念重新活了过来，为了‘自己’的愿望，活了过来。”
那一天的情景，尽管历经了十年，依然没有淡忘，C的世界之中，他选择的活下去，从棺材里睁开双眼的时候，就看到了C。C。那双熟悉的，带着轻微嘲讽的眼睛。
那个时候的C。C。看着他微笑，见他苏醒的第一句话便是：“恭喜你成为新的魔王陛下，鲁鲁修……不是世人口中的魔王，而是真真正正的，不老不死的魔王。”
不老不死，永远存在在世界上的生命，那种滋味是苦是甜，没有亲身经历根本不得而知。
那一天，他和她一样，成了被神明和魔鬼共同抛弃的存在。
他记得C。C。将他从棺材里扯了出来，连带着将一具穿着着一身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