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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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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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赐人见他畏缩,心里似乎也没那么生气了,舔了舔嘴唇,才又问他,「你刚才干甚么那么大动静?」
如意不好意思的说,「以前有个朋友,就因为这个死了的。」
说完,眼眶就有点儿红。他们那时都只是在水里的鲤鱼,连名字都没有,那孩子拿了颠茄花的种子丢在水里给他们吃,他那一日病了,争不过别的鲤鱼,可他的那个同伴,却抢了七八粒,然后吃了不久就死了。
吴赐人看了他一眼,半天没说话,最后才没甚么好气的说道,「这东西是因人而异的,也许吃些就死,也有吃许多也没甚么大碍的,以后不要这样大惊小怪。」

如意嗯了一声,还是不肯死心,又问,「那笛声究竟怎么个惑人神智法?」
吴赐人脸上又露出那种心烦意乱的神色,郁躁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只不过是一根小小的竹笛,吹起来就能扰乱这人的心神么?
如意又问他,「究竟是谁要对付你?」
吴赐人打量了他几眼,神情里没有往日的阴沉,却带着一丝兴味,反而问他道,「你猜呢?」
明明甚么都不让我知道,还让我猜。想到这里,如意的心猛然的沉了下去,「是龙族?」
吴赐人哼了一声,说,「算你聪明。」
如意愣了一下,想要再问,却不知道问甚么才好了。他对这个人的过往,根本是一无所知。吴赐人结交过甚么人,又得罪过甚么人,他统统都不知道。

被他抓破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吴赐人恼火的用手按着唇,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如意又心虚又心痛,出去拿了碗舀了凉水回来,帮他润了润唇,然后才小声问道,「还疼么?」

吴赐人凝神屏气的看了他片刻,并未回答他的问话,反而指了指一旁的竹椅,「你先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如意愣了一下,吴赐人这样认真的神情,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对着他,却是极其难得的。
吴赐人慢慢的呼了口气,好像在镇定心神一样,才说,「我知道你是侍奉龙母的。」
如意被他一语道中来历,心中异常惊慌,连忙站起来辩解道,「我又不是龙,不认得你的仇人。」
吴赐人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玉鲤鱼,是东海里的灵玉所化,对不对?」
如意呆了一下,看来这个人并不是甚么都知道的。
但他只是暧昧的嗯了一声。他和吉祥是玉鲤鱼没错,只是受龙母的恩典,才能附在了那灵玉上。那块灵玉不知是哪位天神所刻,一对鲤鱼紧紧绞缠,活灵活现,见着的人都以为成精的是灵玉的精魂。
吴赐人喝了口凉茶,神情有些闪烁不定。
如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自在的垂下了眼,僵硬的看着吴赐人手里的茶,低声的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害你?」
吴赐人安静的说道,「不,我是有求于你。」
如意惊讶的抬起了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赐人淡淡的说道,「我若是出了甚么事,还要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娘。」
如意万万没有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个,没来由的就突然生起气来,骂他说,「胡说甚么,你不是专吃龙族的金翅鸟么?又怎么会出甚么事?就算你现在法力全无,可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么说起这么没志气的话来?」
他不喜欢吴赐人这样客气的待他,他宁愿这人刻薄他,笑话他,也不要听这样彷佛遗言一般的交代。
吴赐人见他生气,也不奇怪,只是点了点头,说,「可伤我的人,不是龙族,而是我同类。」
这出人意料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如意听得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他道,「甚么?同类?难道也是金翅鸟么?」

吴赐人笑了一下,说,「这么多年了,我也少见同族。却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偷偷的寻来了一枚卵,竟然背着人将他养大了,又哄骗他与我为敌,四处追杀。」
如意没想到这人是被自己同族所伤,又想起那道深深的伤口,便替这人心疼,问道,「难道你打他不过?」
吴赐人眼底一暗,说,「若是龙族,我杀也就杀了。可他到底年幼,又是我同类,也是受人蒙蔽才做下错事,我怎能伤他?」
明明都伤成那样,居然还要心软。如意心里气呼呼的,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这个人的脑筋,真不知道是甚么做的。同类相残的事,哪里不都有么,你对他手下留情,人家却处处要你的命。

吴赐人慢慢的把剩下的茶喝完,这才对他说道,「我来这城里,为的便是你和吉祥,他们会寻来,我也不奇怪。」
如意如今也不觉得难受了,只是替他担惊受怕,如坐针毡的一般,焦急的说道,「那我们迁去别处。」
吴赐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才说,「不必了,娘很喜欢这里。」
如意声音发颤,问说,「那你呢,你不要性命了?」
吴赐人冷笑了一声,才说,「金翅鸟食龙本是天性。若是不吃,便会死,死时身骨皆消,只有心会化为明珠。我看他也差不多快了,只是他背后的人不好应付。」
如意心里担忧,问道,「难道他们就不会给他吃。。。」
吴赐人笑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他若是吃过了龙肉,难道还容得下他们?那时他就不会与我为敌了。只是他如今还无知,受人蒙骗。」
如意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原处,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好好的躲着,等拖过了这一阵儿,不就妥了么?」
吴赐人斜眼看着他,说,「你果然是甚么都不知道。」
如意听着这人不以为然的口气,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说,「你甚么意思?」
吴赐人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若是龙族,难道不会趁机赶尽杀绝么?」

如意的脸僵住了,半天才说,「可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你究竟在城里的哪一处罢?难道你就甘心束手就擒?」
吴赐人看向别处,只是说,「他们能设下这紫竹的圈套,倒也有些能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总得交代一下。」
吴赐人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在和他说等下要去浇菜,要去挖笋一样的口气。
如意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扯了一下似的,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却也无所畏惧,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和他不同,不该这样轻易的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
这个人应该是威风凛凛的,刻薄的,不留情面的,好像甚么都压不垮他一样,那样才对。

如意心里很难受,低声的说道,「没甚么万一。若是你死了,我也不会管她,所以你非要好好活着不可。」
吴赐人将老人家托付给他,似乎自信满满,觉着他不会推托。见他这么说,似乎很是吃惊,皱着眉头问他道,「你说甚么?」
如意抬起头来,大声的冲着吴赐人喊道,「我才不管,你自己认的娘,你自己养。你若是死了,我就把家里的东西都变卖掉,马上逃走,才不管她!」
吴赐人眼中有怒火腾起,也是气极,伸手就要打他,如意把脸一仰,闭着眼说,「你打!」
吴赐人冷冷的看着他,那一掌却没有落下来。如意眼睁睁的看着他收起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知道自己这时候再说甚么都是白费力气,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那一天两个人都再没说过话,老人家看他们两个这样呕气一般,就问吴赐人,「阿衡,你是不是欺负百万啦?他比你小,你该让着他才对。」
如意端着碗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勉强的笑了一下,说,「哪有的事,是我年纪小,说错了话,是我对不住他才对。」
吴赐人慢慢的吃着面,也不抬头,也不应声。如意心里又酸又涩,想,他果然看不起了我,觉得我是好逸恶劳,胆小怕事,没甚么出息的小人,不愿意帮他照看老人家。

老太太觉得奇怪,就说,「阿衡同你说了甚么怪话?」
如意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正在想借口,倒是吴赐人说,「娘,其实也没甚么。是我今日里去送菜,带了些百万做的鱼去,他们都说好吃,想要我常常的捎去,又说不知是我从哪里娶了娘子,这样能干贤慧。我回来学给百万听,惹恼了他。」
老太太听了,训起吴赐人来,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就爱卖弄!」
吴赐人看着他,客客气气的说,「是我说错了话,你莫怪。」
如意脸红了,慌忙的低下了头去,想要开个玩笑,就不自在的说道,「也,也没甚么。你人这么能干,做你的娘子倒也……倒也……不吃亏……」
如意有些说不下去了,低着头,慢慢的吃着面,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只是头埋得低,吴赐人并没有看到。

那一晚如意作了很多梦。醒来的时候,大多都忘记了,只记得他好像还是从前那尾玉鲤鱼。隔着湖水,他眼睁睁的看着吴赐人的心被一只赤金色大鸟用利爪抓了出来,吓得他坐了起来,出了一身的冷汗。半晌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只是一场梦,可再也睡不着了,心里空空如也,彷佛也被人掏走了似的。

第二天吴赐人起床的时候,如意恳求道,「你带我一起去行么?」
吴赐人看了他一眼,问他,「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如意慌忙低头,含混的说道,「眼睛里进了沙,揉的。」
吴赐人「哦」了一声,拿过灯来,说,「我给你瞧瞧。」
如意见他贴近过来,心慌意乱的连忙推开吴赐人,说,「再不走就迟了。」
吴赐人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问他说,「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很不想我死?」
如意真是气得想揍人,这个人怎么都没个忌讳,动不动就是死啊死的说,晦气透了。如意「呸」了一下,说,「坏得不灵好的灵,刚才那是乌鸦叫,谁都没听到!」吴赐人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说,「敢把我比做乌鸦,也就只有你这种无知小儿做得出了。」

如意哼了一声,突然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又没见过你的本相,谁知道是不是又黑又老又丑,说不定比乌鸦还难看。」
吴赐人沉着脸看他,好像被他惹怒了。如意有点后怕的退了两步,心里腹诽,想,这个人真小气,怎么跟女子似的,被人说难看,便这样大的火气?吴赐人眯起了眼,突然伸手晃过他的眼前,如意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屋子里突然亮了起来似的,再仔细看时,眼前的,却不是吴赐人了。



第六章 

落在他面前的,是一只身披金羽,光华照人的神鸟。
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又充满了力量的鸟,他在龙宫里见过无数的奇珍异宝,可这世上没有任何生灵可以与它媲美。
那只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压迫感和让人心惊胆颤的威严,让他动弹不得,只是呆呆的望着对方出神,虽然惧怕,却还是着迷得连呼吸都忘记了。那只大鸟浑身上下的羽翅都是流金一般的颜色,带着种庄严宝重的光芒,那双翅膀缓缓的展开,就好像日出东海一样,金红的光芒让人心生敬畏,忍不住想要跪拜,想要叹息。当那只神鸟双翅完全展开,彷佛要展翅高飞的时候,那种耀眼的光芒却让他连眼都睁不开了。片刻之后,等他再定睛看去的时候,面前哪里还有神鸟的踪影。只是地上却彷佛不经意一般落着一根小小的绒羽,那淡淡的金色,让人忍不住心动。 

如意的心砰砰直跳,若不是金翅鸟留下了一片绒羽,只怕他真的会以为刚才是做了一场梦。
如意把那片绒羽捡了起来,珍重的藏在了怀里。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身挑箩筐的吴赐人,早已走在他前面许多了。如意赶了上去,方才的震动却还留在心里,让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很久,如意才回过神来,担心的问道,「你这样乱来,不会有事罢?」
吴赐人轻蔑的笑了起来,说,「他们若要能找到我,早就下手了。」
如意一颗心这才算放回了原处,想着之前的所见,就忍不住赞叹道,「对了,你的本相真漂亮。」
吴赐人并不看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带点儿得意,还带点儿傲慢。
如意看着吴赐人神采飞扬的侧脸,心里也暖洋洋的,可还是忍不住要想,这个人的脾气真像个孩子,被别人说长得丑便生气,被人夸就得意。


吴赐人进了城后,分了些给他,自己便仍旧挑去街上,一家家的送。
如意生得原本就好,笑起来又乖巧,又会招人喜欢,篮子里的菜不一会儿就卖得一干二净。他臂弯里挽着空篮子,老实的坐在原处不动,等吴赐人来找他。

如意正想吴赐人出神,就被人轻轻的推了推,如意抬起头,迎着日光一看,原来是前些日子那个拦住他说话的古非。
古非笑着问他,「好些日子不见,小哥都忙些甚么?」
如意正无聊,记起这人说过的话,似乎就是住在这里的,就想着和他打听那个朱家妈妈的事,所以就笑嘻嘻的答腔说,「忙着伺候我家老爷。」
古非「咦」了一声,问说,「那请问你家老爷是哪一位?」
如意打着马虎眼,不肯告诉他实话,却又问他道,「听说朱家妈妈的小孙儿病了?」
古非倒也不吃惊,只笑着说,「可不是么,还说是土地爷托了梦给她,教她治病的法子,只是那法子古怪了些。不过她就那么一个孙儿,倾家荡产也要治的,所以这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如意心里一动,这么说来,那些人只知道吴赐人在这城里,却不知道这人究竟身在何处,所以才这样漫天撒网。
古非看他一眼,问他,「怎么,小哥也会治病?」
如意笑眯眯的说,「我不会治病,不过若是朱家妈妈的孙儿真的熬不过,我倒愿意伺候她老人家。」
古非笑了起来,顺势坐了下来,同他说道,「小哥真会说话。」

如意看他若无其事的坐在自己身侧,就有些不快,可还有话想问,就忍住了,闲聊一样的问说,「上次您说你家铺面就在街尾,也不知道您家里是做甚么生意的?」
古非说,「卖些字画罢了,也养些花鸟。」
这后半句话倒触动了如意的心事,如意就问,「那你自己也养么?」
古非笑着答道,「不过是闲来无事,养几只雀儿解闷罢了,怎么,小哥也喜欢?」
如意咬了咬下唇,支支吾吾的问道,「那,你有没有。。。养过那种性子挺傲的鸟儿啊?」
古非问他,「怎么个傲法儿?」
如意为难的形容道,「就是不亲近人,喂甚么都不爱吃。」说到这里又慌忙的补了一句,「我不是自小养它的,是半道上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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