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组成一个人特殊的存在。
试想,与你最亲近的人有一天只剩下一个空壳,你们之间的记忆他全然忘却:而另一个与你本毫无关系的人,突然拥有了那些记忆。甚至,那些记忆太过深刻,深刻到让对方忘记了自己的记忆,所作所为,性格姿态都与你最亲近的人一般无二。
那么,到底哪个人才是与你更亲近的他呢?
三魂七魄未变,只是有几个人能够一眼就看穿了灵魂。有多少人之间,是灵魂羁绊。那些记忆,才是支撑大部分人一起走下去的动力。
“我不会让澈儿忘记我的。”楼墨月指尖滑过水澈冰蓝的眼睫,“那些精神力依旧没法驱逐出去?”
“嗯。”水澈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道,“总觉得,这个精神力执念特别强。如果不是经历了年月的磨损,可能我现在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直到现在,他回想起那个藏青色的人影都带了悲伤和不甘。
“墨月,如果我忘记了你,要让我记起你。”低低的声音如耳边的呢喃,水澈掩盖住眼眸中的担忧。
按过那个低垂了眉眼的人,楼墨月倾身而上。唇覆盖上耳根之处,用力的吮吸,啃咬。离耳道如此近的水渍声,水澈可以想得到自己蒙上情欲的眼睛。眼角的余光看到窗外晴朗的天气,水澈喘息了一下,推开依旧在自己耳后啃咬的男人。耳根处有些发疼的麻痒,耳背滚烫。
舔了舔唇,如尝了什么绝顶美味一般:“澈儿,若是你忘记了我,你的身体也定会记得我。”指腹摩擦着水澈红艳如血玉的耳垂,楼墨月声音低沉。
“墨月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晕倒之后,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直到后来,才听到了墨月低叹的呼唤。
“那个地下河底有问题。”楼墨月几句话就带过了后来的事情,说道那地下河的时候楼墨月想到了最后看到的,什么都没有的河底。
“等下次我们两人都恢复了状态,再去一探。”水澈按了按眉心,不知是不是因为脑中突然多出来的信息,总觉得有些昏沉。
楼墨月刚想搂着水澈盖被子,就听到杜钰木敲门的声音:“两位,几位前辈已经全部到齐了。”他自然有办法知道,房间里面那个昏迷的男人是否已经苏醒。
给水澈盖好被子,楼墨月说道:“那几位也是风尘仆仆刚赶来,让他们休息一会儿,有事明日再说。”
杜钰木带着眼镜的严谨脸庞稍稍抽了抽,说道:“如果两位饿了,可以找厨娘。”说完便转身离开。房间里面答话的男人,眼里心里搁着的就只有水澈。想来是觉得水澈刚醒,需要好好休息。自己父亲还怕耽搁了将那物什给他们的时间,如今看来,那两人其实也不甚在意。
抚摸着水澈的头发,看着朝着他揶揄一笑的男人已经沉沉睡去。楼墨月眸色渐深。看得出来,水澈从昏迷中醒来用了多大的心力:那些记忆又损耗了他多少心神,才会让他露出虚弱的一面。
身体容器、九龙祥云、师傅清风……只是一缕精神力就让水澈露出这样的神态。水澈的精神力修为,说的不为过甚至是超过不少凡仙的。
脑中突然出现的猜疑让楼墨月握紧了手,他轻吻了水澈闭着的眼眸也合眼睡去。没有看到本已经睡着的水澈睁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搂住了他的腰沉沉睡去。
水澈知道,墨月也想到了,那些过分的巧合。
首先是,水澈修炼的功法与墨月修炼的功法犹如同出,又相互促进。如果水澈一开始没有渡劫失败,他们基本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对方的存在;然后,说到渡劫——水澈遇到的是湮灭雷劫。那么巧的戒指正好被劫雷解开了一重封印,还将他的灵魂送到了墨月所在的星球,夺取了“楼水澈”先天道体的身体。接下来,巧合的是,楼水澈原本身体里面就有了一颗双珏珠。最后,是与楼墨月相遇,相属。
世界上面不是没有巧合,但所有的巧合联合起来看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掩藏得很好的必然。这样拙劣的手段,到底是谁在控制。
清风,水澈的酒鬼师傅在渡劫后就消失得无隐无踪,是真的去修真界了还是其他。或许,在找到他的时候有些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相拥而眠的两人,心里有着相同的怀疑和疑惑。还有的,就是记得,要抓紧身旁的人。无论是什么让他们相遇,无论是什么让他们走入现在的境地。与自己同塌而眠的人,是他们永生不变的唯一。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阴谋,这一切都是背后有谁导演的一场戏。能与你相遇,相属,就是我在这场他人的阴谋里面得到的最大的意义。
昆仑山底,一个八卦阵里有着一个藏青色衣着的人影,灰白的头发轻浮。看着他面前的九条蛇,以及一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人,轻叹。飘渺的声音,像是穿过了亿万年,带着厚重的悲凉和无奈。被岁月侵蚀过的叹息,辨认不出男女。
……
一觉醒来,水澈的精神恢复得好多了。看到楼墨月正在喂秋天吃东西,水澈挑眉:“墨月愈加温柔了。”起身,往浴室走去。
“有水澈在,我自然要好好表现的。”楼墨月像是忘记了,以前自己对秋天的态度,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不改。
水澈轻笑:“那么温柔的墨月,能否帮我拿一下衣服?”
“乐意之至。”开门进去,里面的人已经站在花洒下面。朦胧的水帘和玻璃遮蔽下,完美的身体若隐若现,“澈儿若是需要,我也可以一条龙服务。”
那看不出肌理线条,抚摸过去却能感受到那温热光滑的肌肤下面隐隐的起伏。楼墨月知道,那温润如玉的人,在被情欲控制之下露出的谁都没有见过的风华魅惑。
“不用了,墨月还是继续去对秋天温柔罢。”低沉地笑声持续了一会儿,水澈才听到对方关门的声音。有些窘迫地用水泼了泼发热的脸,水澈自不会承认是被墨月挑惹起来的。
门外,楼墨月邪魅的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容,紫色的眼眸里面带着情欲旖旎。他不过是逗弄水澈罢了,那人刚从床榻上醒来,即使他确是有些渴望也不会在此时要了对方。依秋天的说法,那几个人已经等得有些急切了。要这些世家交予他们的到底是什么马上就可以知晓,此时更加急切的竟是要交付东西给他们的人。楼墨月嘴角弧度已经消失了一开始的温柔缱绻,变得冷冽。
卷二 第43章 扑朔迷离
两人沐浴后,穿着一身宽袖长衫,恢复了颜色的头发用流云白玉簪束起。一身与满是现代设备的房间不符的衣服,两人在其中也不会显得突兀。
只是,如此装束的两人的出现,还是让坐等他们已久的一群人惊艳了一番。
在这个水泥森林林立的地球之上,即使作为世袭世家的家主、少爷,一直被古代文化韵养着,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能将宽袖长袍穿得那么有韵味的人。
“两位贤侄果然仪表堂堂,气度非凡。”一个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温婉笑言。即使有些细纹,女子也没有用脂粉盖去。她本身的气韵就让人不由忽略了她那眼角的细纹,妥帖的旗袍更让她风韵更胜。
另外有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长袍马褂,十足儒雅:另一个则是一身西装,身材健硕。
杜祺站起来,介绍了在场的几人。那儒雅的男子与穿着旗袍的女子是西门世家的,一身西装的则是沈家的。
水澈稍稍点了点头,他明白他和这些人都不会有什么交集。楼墨月更是没有反应,将水澈拉到椅子上落座。端起一旁的茶杯,修长的手指用杯盖缓缓拨开水面上的茶叶。
那个女子对穿着长袍马褂的男子说道:“锦宿,这两个可对你的胃口了?”
他们几人都听杜祺形容过楼墨月与楼水澈,听杜祺给他们的赞赏不过是把他们想成了比自己家里那些最出色的后辈更出色些的存在。至于姿容气度,他们自不会觉得输了对方。如今看来,杜祺的话一点都没有夸大。他们哪知道,这般模样的墨月与水澈杜祺也是第一次见到。
“我以为老祺夸大了,没想这世上竟真有这般模样的人。”风云锦宿感叹道。
“锦宿,这次你可是被比过去了。”沈典汇看了眼前的两个小辈一会儿,总结道。他们三个世家,杜祺和西门锦宿对于那些古玩意儿都颇为喜爱。然而,若是说谁喜欢得更加纯粹些,当数西门锦宿了。西门世家,不仅是家服是古装,连平常日子穿得都是古装长袍。
作为家主,西门锦宿本身就气质儒雅,面如冠玉,这个男人是顶好看的。他们甚至觉得,他们是见不着比锦宿更加有韵味的人了。如今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真真是将他比下去了。
他们几人在那里类似叙旧调笑地对话,水澈与墨月一心一意品茶,静谧如夜。
作为世家家主,这几个都是老狐狸了。他们自不会无故在两人之前说得全是溢美之词,夸奖会有,过了就显得虚伪了。这样的对话是说给两人听的,为的就是试探水澈和墨月的心性。
“几位。”放下茶杯的声音轻得可以忽略,水澈带着温润的笑,“我们还是先说正题如何?”墨月做生意做惯了,商人本性还是在的,水澈自认学不来。
杜祺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本来,我们是说好若是能保犬子回来便将东西交付。只是,我们终归是受人之托,必要忠人之事。”他拿出一个檀木盒,放在手边。
“这檀木盒从百年以前开始传下来,里面的东西我们都没有看过。”西门锦宿盯着水澈和墨月,“两位自称是清风道长的弟子?那么请告诉我,为什么千百年前清风道长的弟子现在才不过二十光景。”
水澈挑眉,修长的手指划过杯沿:“谁说我们如今二十?”他微侧了脸,“墨月,我们如今年岁为何?”
状似认真地思考,楼墨月轻笑道:“百岁?澈儿该有千岁了。”若是将流光中的韶华都算入,他们的确都已经千百岁。
对着面露不信的几人,水澈缓缓说:“况且,清风道长的弟子只有我一人。不过,关于年龄问题,这样说的确让人不太相信。几人也没有见过家师,即使我形容了你们也对照不起来。”
吃掉递到嘴边的嘴点,细细咀嚼吞下,然后是品茶。水澈与墨月两人,一个喂一个吃,显得极为悠闲。
楼墨月用食指抹去水澈唇角的碎屑,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舔,笑容里面带了情欲旖旎:“你们要如何忠人之事?”
这句话被楼墨月说出来,明明是还带着暧昧的语调,几个家主只觉得一阵无法形容的威压让他们喘息困难。
风韵犹存的女子轻咳了一声:“锦宿,老祺还有老典,干嘛为难两位贤侄。”她转过脸,对水澈轻柔一笑,“这些个老头子是吃饱了撑着了,既然老祺说的条件两位贤侄达到了,这东西自然是属于两位的。”
轻轻地瞪了西门锦宿一眼,她对于这两个孩子尤为喜爱。西门家,她作为家母只有两个女儿。虽然大女儿乖巧可人,小女儿精灵古怪也惹人疼爱,对于儿子她依旧有着向往的。虽然照着这两人的说法,他们的年龄都可以当她的祖辈了,她依旧喜爱异常。
“如此甚好。”不见楼墨月有动作,放在杜祺手边的檀木盒子就消失了。楼墨月略显狭长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那几位在这里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就说这两个人非等闲之辈。”
“婉仪。”西门锦宿有些无奈,自己的妻子都这个年龄了还有些小孩子气。
他们当然是吃惊的,眼前说是一对兄弟行为间更像情人的两个男人,一个都不简单。刚才那檀木盒消失的时候,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反应。甚至,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发现空气中有力量波动。
他们心里苦笑,可能这两个人真的有千百岁。世界上面,也说不定真有仙人存在。
“我们要说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那就长话短说。”楼墨月毫不客气。
西门锦宿看着吃瘪的沈典汇闷笑:“我来长话短说。当时,我们拿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三大世家分踞在江南。给我们的那个人问祖辈是否会长久居住在那里,祖辈回答是。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祖辈不得不换了地方。”
“你是说,地点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不,也许只是巧合这么一问。”这些都是由祖辈传下来的,事实如何他们无法考证。只是觉得,可能对于这两人有用才说的。
水澈沉思了一会儿,对几个家主道了谢就与墨月两人进了房间。
檀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小块龟甲。水澈不知为何,看到这个龟甲的时候竟突然产生了一种抗拒的心理。他总觉得,如果看了这龟甲里面留下的信息,事情会更加不可收拾。
“澈儿,若是不想接受。我们回去找凌宇他们,然后一起去仙界。”楼墨月轻吻着水澈的额角,细语。
摇了摇头,水澈睁开的眼眸中已经满是坚定:“墨月,我想知道得清清楚楚,然后和你在一起。”虽然,在这个已经初见端倪的阴谋里面遇到你是我唯一的、最大的收获。我依旧想知道……”
将龟甲放在水澈手上:“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陪着你。”
“我们会在一起的。”水澈露出灿烂的笑容,与君相伴尽无忧。只要有你,不求其他。
精神力侵入龟甲中,水澈看到的是他的酒鬼师傅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他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来:“无论,是不是你得到了这龟甲。这可能是我留给你的唯一的机会,也是我唯一清醒的时候。”
满是脏乱的地上,穿着浅色衣物的削瘦男人匍匐在上面。他的头发全都纠结在一起,有些甚至已经断裂。指甲抠在满是碎石的泥里,痛苦地用那抠在泥里的手抓自己的脑袋。
“你听着……”男人喘息了好久,原本清明的眼眸不断挣扎在崩渍边缘,“逃,越远越好。”
然后就是一片黑暗的虚无。水澈在这一片黑暗的虚诞中,感受着刚才看到的场景给他造成的影响。那些话语里面的挣扎,痛苦,希冀,他都能感受到。
水澈不知道,这个信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