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睡下了,只有晚上六点到凌晨四点时他会醒着。”一个仆人很抱歉地对他说道,“如果方便,晚上再来见他吧。”
“庄园就这么大?”叶少初略略点头,又问道。
“那还能有多大啊?而且据说这儿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地下室哦!”一个女仆笑嘻嘻地道,结果被另一个仆人狠狠瞪了一眼,低声呵斥道:“说什么呢!”
“地下室?”叶少初却没有放过这个话题。
“这纯属我们下仆的猜测,我们从没见过那个地下室。”仆人无奈地开口了,又回头瞪视那个女仆,“她是新来的,也什么都不知道,还望先生谅解。”
叶少初开始盘问仆人们在这里工作的时间,得知时间最短的工作了一个月,最长的有三年。之前的仆人呢?仆人们茫然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是么。。。叶少初若有所思地游移着目光。工作的时间都不超过四年,又不到四年。
叶少初又借口散步,独自在庄园的花圃中晃荡了一会儿,一边悠闲地走在鹅卵石路上,一边悄悄打开左臂上的电脑,侵入了主宅的控制系统,花费了点时间,将所有的对自己工作有妨碍的程序全部停用一小时。主系统看管得很不严密,叶少初这番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影响。他走回到庄园中央别墅的墙边,就这样镇定地输入代码启动程序,开始扫描周边的三维立体结构。以他为中心,直径为200米的球形空间内的粗略三维图像不久便呈现在PC屏幕上。叶少初仔细查看,忽然微微扬眉,向左方住宅后的内湖看去。
湖水下方有条羊肠小道,一直向旁侧延伸,直至一个空旷的立方体密室状空间,主成分密度与空气无异。
果然,有地下室。
叶少初回忆了下之前在别墅内看见的整体布局,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不断想象着通向地下室的通道入口位置在哪儿,自己从进入宅邸之后的行走路线在脑海中快进……
就在这时,一个疑惑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来:“咦?先生,请问你在这儿……哇啊!”
叶少初左臂一震,层层金属晶粒随着绿色电流霎那间移动归位,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缓缓扭过头,看着从墙边冒出的仆人,淡然回问:“有事吗?”
那个仆人使劲揉着眼睛,欲哭地道:“我…我没事儿,突然刮过来一阵好大的风,都是沙子……”他往地上呸几声吐出一些泥沙,一边揉眼睛一边踉跄地往回走:“容我告退,我去处理一下…平时院子里没这么多沙尘啊……”
叶少初默然地看着那仆人远去,忽然抬头看向房顶上空,又迅速扫视周围花圃中的高大树木。一切都很正常,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叶少初静静盯着不远处一棵树的葱郁树冠,仿佛是想要确认什么。不过一会儿,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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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码NO。14
夜晚,幕布般的深黑天空格外深邃,几颗细微闪烁的星挂在天空一角,旷野上风吹草动,偶尔传来几声动物的唔鸣,散失在茫茫原野之上。
叶少初站在科瓦家别墅的会客厅里,等待着仆人前来将他引见给波鲁克·科瓦。壁炉里跳动着橘黄色的火焰,轻脆的燃烧声不断响起,火光摇曳地照耀着暗褐色的古老家居。一名仆人从走廊拐角处匆匆现身,向叶少初鞠了一躬:“先生请跟我来,老先生在书房。”
叶少初点点头,跟着那名仆人走去。
走廊上一片肃穆,每走五米便有一盏幽幽灯火,在狭窄长远的走道里恒久地散发光热。仆人将叶少初领到一扇打开的门外,伸手请他进去,自己在门边等候。
叶少初走入门内,宽阔的书房右侧并排摆放着高大的书柜,密密麻麻的书脊陈旧而且布有灰尘。比会客厅小一些的壁炉里,火光闪动,橘黄色的光晕染着书房内油画般色调浓重的事物,慵暖的气氛弥漫着。一个老人背对叶少初坐在书房左侧的安乐椅上孩童般酣畅地摇晃,书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玻璃罐子,罐内装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糖果,是很老式的水果糖,透明的塑料包装纸反射出五彩光芒。
“咿呀咿呀”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边轻声咕哝着,一边背对叶少初动作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叶少初悄无声息地走近,发现老人正在兴致勃勃地剥开一颗糖的糖纸,并珍惜地把它塞入嘴里,小心翼翼地在嘴里滚动着糖球。他就像幼童一样因为吃到糖果而欣喜,颤抖着干涸的眼睛,厚厚的白色睡衣下,瑟缩的肥胖身躯好像因为害怕寒冷而挤作一团,脚缩到椅子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叶少初走到他身前,淡淡地看着科瓦。老头子对此没有一点意识,仍然满足地品尝着水果糖,只是在叶少初将目光移动到糖果罐上的时候,略显警惕,迟钝地伸手把玻璃罐子搂过来,抱到自己怀里,双眼呆滞地看着下方。
叶少初没有因此而不耐烦。他直勾勾地盯着波鲁克·科瓦的苍老的脸庞,缓缓出声:“莫斯莉·科瓦呢?”
老人没有理会他,依然抱着罐子一动不动。这是不出意料的,叶少初仍旧淡然问道。
“莫斯莉·科瓦呢?”
老人没有动。
“莫斯莉·科瓦呢?”
门边的仆人巍然不动,轻微的柴火噼啪作响之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寂静仿佛在嗤嗤嘲笑。
“莫斯莉·科瓦呢?”叶少初逼人地质问道。
科瓦老人忽然浑身发抖,恐惧地尖声怪叫起来,叶少初正眼睛一亮,门外瞬间冲入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将老人抱到一旁的轮椅上,迅速推着他出了门。又有一个女仆上前来道:“老先生情绪比较急躁,容我们先送他回房间去。”
审讯无果。
不仅如此,叶少初第二天早晨来时,所有的仆人都已经以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眼光向他致敬。但叶少初坚持不懈,早晚班全勤报道。白天到处溜达,谁也不能牢牢跟住他;晚上则面无表情地以同样的问题审问科瓦老人。
利欧作为叶少初的辅导员,不可避免地听说了这件怪事。任务开始第四天,利欧给叶少初发去一条简讯。
“叶,你对一个老年痴呆问那种问题到底想干啥?”
叶少初回道:“让他回答。”
“他不会回答你啊!而且就算他没犯病他也可能不老老实实回答你的好吧!”
叶少初愣了一下,然后回道:“原来是这样。”
……
利欧想撞墙。
但叶少初似乎还没有死心,当天夜晚站在书房里,看着一如既往地抱着糖罐的老人,有些犹豫地皱着眉。
如果不能以这种方法沟通,那么应该直接去地下室寻找线索。他已经去地下室的入口转了好多次,但没有用硬方法打开那扇湖水中的小门,只是在旁边设置了一个监控点。
叶少初对仆人淡淡道:“今天就算了……”就在这时,他忽然神色一凛,扭头看向书柜旁巨大的落地窗——他听见异常凌厉的风声!
仆人们都被他严肃的神色唬住,下意识看向落地窗的方向,就在这个当口,叶少初左臂上的计算机迅速启动,薄薄的晶粒飞速重组成屏幕,他伸手在屏幕上以晃目的手速点击,在代码数据库里找到168号文件夹,打开程序文件,紧急输入指令代码!
突然,窗外一条黑色的人影极速掠过,落地窗“哗啦”一声完全崩裂,亮闪闪的玻璃屑顷刻洒落,然而,本应落地的无数尖利透明的玻璃渣却直直朝着叶少初他们飞来,来势汹汹!
“退出去!”他回头对吓得不知所措的仆人们叫道,自己却朝着老人的方向移动过去。
此时叶少初身前已经不知何时建立起一层脆弱的细粒子防护层,他翻身一跃,护住科瓦老人,面积约一平方米的防护层恰好挡住他的全身。
玻璃碎片击打过来,有些噼里啪啦地击中防护层,有些飞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有些深深扎进木褐色的书桌、书柜里。莹绿的防护层也随着玻璃的轰击变得越来越薄,最终变得透明,恰好在最后关头消失不见。
叶少初在晶层之后却显得不甚紧张,透过闪烁的玻璃屑盯着窗口,另一条黑色人影也紧跟着前一个,从窗边飞跃过去。叶少初转头,门后的仆人们这时涌上来,惊恐地护住二人,要查看他们是否安然无恙。
叶少初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即挤出人群,执意要出去追人。
他开启自己设置在密室入口旁的监控点,皱眉。那扇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幽黑的隧道里只能望见转角处的砖砌墙壁。湖水却没有灌入其中,应该是入口设有防水系统。
叶少初往内湖的方向奔跑过去。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套透明的软滑的衣服,边跑边利索地套上,等到了湖边,拉上衣服所有拉链,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密封起来后,潜入水中。这套便捷潜水服被输入了防水与抗压双重代码,只能供短暂的下潜,途中下潜人员还是需要屏住呼吸。
叶少初额前的黑发在眼前浮动。他启动照明灯,找到那扇小门的所在,慢慢划水向那儿游去。湖中目测没有具有攻击性的生物,因此他游得比较放心,一点点靠近小门,伸手扶住门边,正想进入防水区,从右侧传来的巨大推力却差点让他摔落!
叶少初转眼看去,一条黑影像鱼一样灵活地迅速游远,又在霎那间从看不清的角落飞驰而来,看那劲头好像要把叶少初撞离暗门!
叶少初立即紧紧抓住门框,想先行进入,但终究赶不上那黑影的速度,又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但这次叶少初调整好了角度,翻身一扭,硬是借那黑影的力道和黑影一起摔滚进了门内。他的防水服也被撕裂,有水灌了进来,他的上半身已经湿淋淋的了,但幸好他已经处在防水区。那黑影压在他身上,这时可没放过机会,抬腿一踢,膝盖猛撞上他的小腹,叶少初低低地“嘶”了一声,额上猛地渗出冷汗。
“哦?有旧伤呢~”黑影轻轻笑了一声,是个女人的声音。接着她又不怀好意地伸手动了下,一道冰冷的温度就擦着叶少初的腹部游走过去。叶少初没有试去抓住那东西,因为他知道,那是把利器。他的左臂上,一盏小小的照明灯还在微弱地发亮,时不时晃过眼前,照亮女人灰色的及肩短发。
女人笑了:“我还当你有多大能耐,刚才还跑那么快,现在就萎了?”她手上的铁器又晃了晃,叶少初看清了,那是一把日本刀。
叶少初防备地看着她,但碍于女人的双腿牢牢夹住他的腿,他下半身动弹不得。现在只要女人一挥刀,他就……
但女人显然有别的趣味。她呵呵笑着,将刀背对着叶少初:“你这表情,好像跟我在欺负你似的。。。”她忽然挥刀向叶少初砍去,劲风袭来,叶少初反射性用手臂挡住刀背,承受着女人力道大得不可思议的一击。
“哼~不错嘛,能坚持一会儿~”女人挑唇笑道,刀刃又狠狠往前一压,叶少初的手臂就碰到了自己的下巴,但还是一声不吭地坚持着。他左臂上的照明灯现在直直地闪耀着自己的眼睛,叶少初不由得眯起黑眸,防止光线刺伤眼睛。
“哎呀~哎呀~你好像是我的菜诶!”女人看着叶少初,忽然惊喜地叫道,颇为轻松地腾出一只手来,伸过刀去弹了弹叶少初的脸,“真嫩啊~不过姐姐我就喜欢嫩的,看你这张脸,真让人忍不住想疼爱你呢……”女人眯着眼睛凑上前去,轻佻地拂开叶少初的刘海,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忽地放大了眼瞳,呆呆地看着叶少初,手上的刀顿时松懈了劲力。
“你是……”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一更在晚上~
☆、代码NO。15
女人怔住,忽然一挥刀往身后斜刺里砍,回头骂道:“原来那家伙他妈是你!”刀刃挥击之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裂人耳膜的噪音。
说完女人一推叶少初,反身飞跃上去,边不断挥砍边吼道:“是男人就别给我耍暗器!”
叶少初平复了气息,向打斗的地方看去,只见两个人在不远处激斗,黑暗中只能看见一点轮廓,交刃之处不时擦出片点火花。
“哈哈!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女人高声笑起来,隐约的身姿在黑暗中显得妖娆而暗藏凶劲。她极速挥舞日本刀,不断击退对手的样子像是最凌乱的舞蹈。
叶少初将灯光照着二人,却突然看见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另一个圆形的巨大甬道,深色的甬道口像是无声张大嘴的巨怪。
好像有风?
那甬道估计是通往地面的,才会吹进风来。
叶少初转头扫视,发现他已经处在方形的密室内。他赶紧四处转动照明灯,忽然看见密室角落里,散落着一个人形状物。叶少初现在无暇顾及背后乒乒乓乓交火的二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灯光照亮了那——
那具无头白骨。
叶少初蹲下身去,计算机部分的晶层化作莹绿的晶粒密密重组覆盖在他的左手上,他用左手揭开盖在白骨上的盖满灰尘的长裙,在白骨之上张开,右手在一旁缩小的屏幕上点击着,左手掌心就射出一道幽幽红光。片刻之后,屏幕上显示出一串DNA的序列,叶少初将它与已有存档的莫斯莉·科瓦头部的DNA进行匹配,不意外地看见完全符合的结果。
他又收集了一片白骨,进行深入一步的检测,发现莫斯莉的死亡时间大约四年前。
“啊,被你发现了~”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旁,森森然笑着舔了舔刀刃,“虽然你好像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按照规矩,你可是要被杀掉的呢……”
叶少初周身的空气似乎突然间凝固了,连头发丝都冻结在空中,黑邃的目光缓缓移向女人的脸,眼睛里似乎是寂静的毁灭的漩涡,黑色涡流让人看不出是否在淌动,却无疑蕴含着他人无法理解的力量。他无感情的声音就好像将空气凝成的玻璃一片一片打碎,冷淡而空洞:“你杀不了我。”
女人怔愣了一会儿,却听见叶少初问道:“你们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