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玫瑰哪来的?”施表舅也皱眉,李胖向来只进不出,这白玫瑰实在大有文章,而且好……酸!
胖子捶胸:“当街新鲜买了孝敬您的。”
施表舅嘴角抽搐:“说、实、话!”
瘦猴嘴快:“楼下拣的。”
书生补充:“花山花海。”
胖子来不及捂俩人的嘴,直接蹲到一旁去戳手指。
“楼下?”
施表舅施英雄诧异,自家楼下没人开花店啊!征询的目光不自觉就转到对面的小表外甥身上,马小才小朋友愣了一下,迅速露出一个甜死人的笑容:“是小文丢的。”
“?”施表舅听不明白。
马小才小朋友嘟着嘴走过来,往床沿上巧妙地一趴,半窝到施表舅怀里,仰起粉嫩嫩的小脸蛋,有点点小委屈地说:“因为那些来看你的姐姐、阿姨送来的花花都太香嘛,表姑奶奶说,那个对身体很不好的,所以小文就拿下去丢掉了……”
说着就扭啊扭的,眼睛里小星星乱闪,施表舅当下头都晕了,一个劲说:“不碍事啊不碍事,小文最好了,表舅舅疼啊!”一面伸手摸小表外甥的头,看他低下头去笑得“咯咯咯”的,心情大好。
胖子和瘦猴在旁边看得下巴快掉下来了,只有书生,推推眼镜,寒光一闪。
“这个就是你的表外甥?”
“是啊。”施表舅一脸自豪,做慈父状一个一个介绍,“这是书生,这是瘦猴,这是胖子,这是我们家小文……”
“大哥哥好,我是小文。”
马小才小朋友本来就长得讨喜,这会儿这么乖巧地给大家打招呼,看得瘦猴和胖子百年难得一发的“保护弱小,关爱儿童”之心都给激发出来了。只有书生,趁那几人打得火热,微微弯下腰,凑到施久耳边轻声道:“你这个表外甥,还是防着点好。”
施表舅不解:“为啥?”
书生却只留给施表舅一个潇洒的推眼镜姿势,大踏步地转身,遁去。
十分钟后,胖子和瘦猴开始大呼小叫:“X的,书生几时走的,车钱全在他一人兜里揣着呢!”
然后,拼了命地也奔将出去。
所以说,兵贵神速,尤贵出其不意!
所谓“空穴不来风,无风难起浪”!
施久住的403寝室一共四人,胖子、瘦猴、施久、书生,那一个二个三个全是没心没肺的朋友,只有书生一个,平时看来没什么神经,关键时刻,肚子里总有把小算盘,这要搁到古代,那就是一个军师的料。
现在,军师先生神神道道、没头没脑地给施久来了那么一句“须得提防那小子点”,又加上施表舅本来就绕在“亲?没亲?干啥亲嘴?”的事件里没来得及出来,这一惊一乍的结果,施表舅居然鹤唳风声起来。
放下筷子,施表舅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示,刚刚乖乖坐在一旁看书的马小才小朋友已经很自觉地跳下椅子,过来把碗筷一收,挺利索地端厨房里浸着了。回头,走回客厅,在饮水机那儿接了一杯温水,端到施久面前放了。
“表舅舅喝水。”
施久愣愣的,他就把杯子塞到施久手里,轻轻推一下,示意他喝水。施久被动啜了一口,他这才笑一笑,又爬回去坐好,乖乖地看什么书。
施久一时有些傻了,望着马小才小朋友挺认真的侧面,不知怎么,思绪万千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对这个“小鬼”的态度,施表舅是跨越了几个阶段的。
第一阶段自然是毫无疑义的厌恶!厌恶、讨厌,甚至还有些害怕!
本来嘛,是个人,莫名奇妙地被要求养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甚至可说是有过过节的“小鬼”,那是没什么人肯答应的。要不是当时迫于祝美人的威胁,加之 顾及隔壁邻居的兄弟情谊,施久也不会半被动地应承下来,这样的结果,就是在第一阶段的时候,施表舅对这个凭空飞来的小表外甥的态度之恶劣,几乎可说是日月 可鉴的。
然而,事情总有转圜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将厌恶其到死的施表舅,却因为在半夜三更看到变小了的马文才小朋友很苦情地边看聊斋版《梁祝》,边发着“啊 啊,我乃路人甲乙丙丁,死了也无人爱疼”的灰色观点后,一时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痛苦的“69君回忆”,所以血冲脑门,情难自禁,对其刹那迸发了“本是同 根生”、“四海皆兄弟”的阶级感情。
要知道,男人,那本就是一种单纯、冲动,易“化干戈为玉帛”的动物,尤其是似施表舅这般的年岁、这般的性格,加上马文才小朋友诉说自己失去了部分 的记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那份柔弱,那份无助,那迷路柴犬一般的眼神刹那震撼了施表舅CJ的心灵,施表舅就是从那一刻起,对马小才小朋友……萌、上、 了!
再后来?再后来,施表舅好像是真地把马小才小朋友当成了自己的亲表外甥,疼他、宠他,一直到郑枚伤害到马小才,到自己被吸食了大量的鲜血,到醒过来……
施表舅想到之前的那一下似是而非的亲吻,老脸一下子血红……
“没有发烧。”
声音就在咫尺之遥发出,就算再怎么没神经,也总会醒过来。施表舅一抬眼睛,就看到了那张漂亮的小脸,再慢半拍地才反应过来,马小才小朋友那是爬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拿自己的额头抵着施表舅的额头了。
“轰”——
施表舅好不容易回来的神智被炸到外太空去了,跟具尸体似地挺在那里,左右动弹不得。
马小才小朋友的脸就在眼前,放大了看,更漂亮。皮肤依然很白,但却有着健康的血色,轮廓深刻,宛若混血儿,神情……
很温柔!
施表舅为了自己脑海里下意识反映出来的这个词,又炸了一次。
很温柔……很温柔……很温柔……
施表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一个小朋友会用那种仿佛可以包容许多,仿佛包含许多内容的温柔神情看自己……
马小才小朋友却不知道施表舅此刻内心有多么纠结、多么挣扎,只是用他的额头贴着那一个的额头,很认真地测算了一下,然后重复说明:“没有发烧。表舅舅,你哪里不舒服么,为什么脸那么红?”
这句话把施表舅给挽救了。缓缓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施表舅很小心地说:“没有,只是……有点热吧。”
马小才小朋友定定地看他一会,“噢”一声,爬回自己的位置坐好,继续看他的书。
屋内一下子显得太过寂静,寂静得施表舅觉得浑身不自在,跟中了“万蚁噬心”似的,不找点话来说仿佛就要毒发身亡。
想了半天,施表舅挑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话题:“小文?”
“嗯?”马小才小朋友抬起脸来,大眼睛忽闪忽闪。
施表舅捂胸口,心脏!心脏!不要跳那么快!
“你你……你在看什么书?”
马小才小朋友笑一下,翻到书名给施表舅看,三个字,《资本论》。
…………………………
施表舅决定换话题:“我爸妈呢?”
“舅爷爷出差去了,下周才会回来,舅奶奶今天晚上单位排节目值班,说是不回来了。”
施表舅“嚯”地一声站起来。
“我……我出去走走……”
总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变得一团糟了,不出去透口气,会有什么重要的、不可挽回的事情将会发生!
施久推开门,套了鞋径自下楼,没看到门关上的刹那,马小才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一路下到二楼,脚步才慢下来,施久停了会儿,最终还是没勇气回头看,不知道是怕回头还是怕……不能回头。
№0 ☆☆☆夏荞于2008…05…07 22:34:26留言☆☆☆
……………………………………………………………………………………………………………………………………………………………………………………………………………………
〖掌上晋江——博朗电子书〗
天色才暗,华灯初上,从老式公房的石砌窗花里,夏日夜间的清新气味掺在月光里偷偷偷偷地溜进来,潜滋暗长着,那种懒懒散散的味道,似乎闻了,连人都会变得疲懒起来。
施久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到楼下。抬眼就看到自家楼道旁的丢垃圾处躺着一地的破枝败叶,混合了多种香气的气味向人毫无保留地袭过来,显然,这里曾是那些被丢弃花束的“陈尸地”。
施久走过去,看到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些白花花的纸片,蹲下去,捡起来看,全都是一张一张的卡片,大约是随花一起附送的,却被捡花的人丢下了。
“阿久,早日康复!——想你的菲”
“施久你这个王八蛋,居然放我鸽子!!!算了,看在你那么英勇又有公德的份上,本姑娘决定原谅你了!一定要早点好起来哦!^^——笑笑”
“事情过去那么久,听到你的名字还是会觉得很心疼,愿早日康复。——你知道我是谁”
“学长,想再次看到你打球的样子,希望你早日康复!—唐宁”
“快点好起来吧,白痴,等你约会呢!——Faye”
……
十七八张卡片,十七八个名字,曾经那么好记性,此刻那些脸蛋竟然悉数变得模糊起来。施久拍拍手,站起来。或许他太久没找人约会,变得有些不正常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起来吧。
掏掏兜,打算约个谁出来,就算是聊聊也好。摸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这才想起来自己临时出门,钱包、手机、钥匙一样都没带。抬头望向自家的窗口,客厅 的白炽灯在夜色下闪烁着微冷的光芒,那光下,应该有个人正在看着不适合自己年龄的书,想了又想,还是不敢回去,施久漫无目的地踱出去。
云天小区是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兴建的老式小区,如今的住户大部分换作了年龄偏大的人群和外来人员,所以格外的安静。此刻正是八九点,家家户户围着电视,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来,夹杂在夜风中,送着暖暖的安心感。
施久走到街心活动区,找了个秋千坐上,随便荡来荡去。好像就在不久前吧,他还带马小才来过这里,那个时候那“小鬼”荡秋千玩得可疯,都不肯回家; 还有那次去游乐园,坐着云霄飞车,居然兴奋得哇哇大叫,完全背离平日里那幅乖巧的模样;还有街角的那个旧书摊,卖老早的连环画,马小才往那里一站就不肯 走,自己不得不掏兜买了好几次;还有那个酸枣刨冰,吃得两个人都差点吐白沫,还有那次……
施久皱眉头。马小才来了才多久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记忆里所记得的除了马小才还是只有马小才?难道自己真的……
风中隐隐传来不协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纵然想要忽略,却仍然还是被打扰。施久终于放弃,竖起耳朵来听,那声音,是哭声?
心中猛然一惊,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施久顺着那哭声找过去,一直走到小区中离自己家最远的一排房子。同样老旧的楼道口敞开在黑暗中,正对着楼口的地上划着一个白圈,里面燃着一堆明亮的火。
黄色的明艳火舌夹带着黑烟吞吐,热浪扭曲了空气,向路人逼过来。旁边立着一个老态的中年妇女,木木地站着,低低地哭,陪那堆静静的火一起。
施久想起来,那是李家的大婶。她老公死得早,自己下岗买断工龄后靠在一家小吃店打工赚钱,她还有个儿子叫阿强,跟施久差不多大却从不学好,早早地辍学在社会上混,只在回家要钱的时候才会出现。
难道这是……
李大婶抬起头,看到施久,抹抹眼泪露出一个不太像微笑的微笑:“阿强去了,就在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晚上回来还好好的,早上起来就叫不 醒他了,现在人还在医院太平间里躺着。我想他性子急,所以早给他烧点东西过去,也让他路上好用。”说着,顿一顿,“谢谢你来送他。”
施久忽而觉得心脏“怦怦”乱跳,不知怎么呼吸困难,咽了好几口口水才问出声:“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如果要确认死因需要解剖,我没让。”李大婶叹口气,“人都走了,就让他好好地去吧,别看阿强那孩子不争气,他平时可是很注重外表的。”
“那阿强他……阿强他走的时候,外表怎么样?”
“外表?”李大婶愣了愣,“很……很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就是脸色很苍白,看起来像贫血似的……”
施久一个人走在路上。风还是刚才的暖风,夏夜的空气四处弥漫,夹杂着清香,他却没有心情再去细细体味。
李大婶的话突兀地触中了他心中存在却潜伏着的那个疑点。李强死状平静,脸色苍白,好似贫血,这些特征对于别人而言,或许不值得注意,但是对于施久,却很容易让他想到一个“人”——马文才!
施久有些烦躁地拉了拉他的T恤领口,似乎那本来挺宽松的圆口如今正紧紧地掐着他的脖子似的,他觉得很憋窒,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马文才是祝映台交给他养的小鬼,他必须靠人血才能维持正常的生活,昨天郑枚的举动无意中弄伤了马文才,逼得他如同陷入狂暴状态一般,吸食了自己的 大量鲜血。记忆到此毫无疑问,但是之后发生了什么,施久记不太起来了,他仿佛失去意识,又仿佛曾在黑暗中沉浮,在那段时间里有人跟他对过话,但内容他却想 不出。
施久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在右侧颈大动脉处,有他很熟悉的小小创口。每一天,当皮肤从那里被刺穿的时候,他会感到一点点的痛,一点点的痒,但当马 文才完成“进食”,那两个小小的创口便会很快结痂脱落,最后只剩下两个红点或是一片瘀红。然而,昨天傍晚马文才却用比以往粗暴了几十倍的态度,撕裂了他的 皮肤,咬入血管之中,从那两个创口迅速而大量地吸食鲜血。
施久忽而觉得有点可怕,那样失血的自己,今天却好好地活着,不仅活着,甚至可以说生龙活虎。马文才没有“死”,施久也没有“死”,死的却是李大婶家身体一直很棒的李强,这说明了什么?
施久不由得怔怔看自己的手掌。在路灯下,宽大的手掌都被淡黄色的钨光所笼罩,看不出正常的血色来,但是,在那些黄色皮肤的下面,在自己的青色、赤色血管中奔涌的,难道不会是死者李强的血吗?
施久想到这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