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也好,那就拜托殿下了,下官先行告退。”崔颢一听萧如涛这话有很大程度是在敷衍,登时便有些子急了起来,刚想着再多说些甚子,可一见到萧如涛已闭上了眼,摆出了送客的架势,无奈之下,也只好强压着心中的惶急,起身告辞而去了。
“来人,速请金先生、英先生到书房议事!”崔颢走后,萧如涛闭着眼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思忖了良久,这才豁然睁开了眼,提高声调喝了一句,自有随侍在书房中的下人们应诺而去,须臾,金银二怪已相携而至。
“此事别有蹊跷!”听完了萧如涛的情况介绍之后,金春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出言下了个定论。
“嗯,本王也是如此看的,这场所谓的失盗案十有八九是场贼喊捉贼的把戏,看样子小九那厮耐不住寂寞了。”早在金银二怪到来之前,萧如涛已断明了此事乃是萧无畏在作怪,此时见金春秋如此说法,自是深以为然。
一听萧如涛如此说法,金春秋登时便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殿下可是以为燕王殿下这是要借故扳倒崔大尹么?”
“怎么?难道还另有缘由不成?”萧如涛一听金春秋似乎不太认可自己的判断,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后略有些子急迫地问了一句。
金春秋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沉着声解说道:“扳倒崔大尹固然是燕王殿下的一个目的,可不是唯一之目的,若是老朽料得不差的话,殿下您才是真正的目标之所在。”
“嗯?此话怎讲?”萧如涛疑惑地看着金春秋,实不敢相信这明显有些子危言耸听的判断——萧如涛自认没怎么太过得罪萧无畏,虽说在西城的争夺上,萧如涛是下了些狠手,抢了飞龙帮一些地盘,可毕竟没有将事情做绝,否则的话,就那么个小小的飞龙帮,萧如涛完全可以将其彻底从这世上抹了去,怕的便是萧无畏这厮胡搅蛮缠地乱生事端,虽说萧如涛并不怎么怕萧无畏的胡闹,可在这等夺嫡的节骨眼上,萧如涛却也不想多生事端,这一听萧无畏居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自是令萧如涛心里头有些子将信将疑的疑惑。
“燕王殿下为何要如此做老朽不敢轻易下个定论,可其要对付殿下却是不争之事实,唔,前些日子听说燕王殿下跟太子走得很近,或许这可能便是理由之一。”萧无畏行事向来天马行空,谁都很难搞清楚其行事的动机之所在,金春秋虽是当今之智者,却一样很难把住萧无畏的脉搏,所做出的判断只能是依靠直觉罢了,此时听萧如涛追问缘由,他也只能是不太肯定地回答了一句。
“对付本王?哼,好胆!”萧如涛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怎么将萧无畏的手段放在眼中,道理很简单,萧无畏在朝中根基浅薄,实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萧如涛之所以不愿跟萧无畏彻底闹翻,担心的不是萧无畏本人,而是他身后的项王,而此时项王正领兵在外征战,对朝局的影响无法做到立竿见影,萧如涛并不怕萧无畏跟其在朝堂上扳手腕,哪怕是再加上太子一方的力量,萧如涛也不会怕到哪去。
“殿下,此事大意不得。”金春秋见萧如涛似乎不以为然的样子,自是知晓萧如涛这段时日以来过得太顺了些,以致于失去了往日里的谨慎,这便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沉着声道:“老朽听闻若是有人于雪坡上滚落颗小石头,顺坡而下的话,最终或许会引发一场大雪崩,而那崔大尹便是这么枚小石子!”
金春秋此言一出,萧如涛额头上的汗水“噌”地便狂涌了出来,心头猛地一振,豁然清醒了过来,紧赶着起了身,对着金春秋深深一躬,语气诚恳地道:“多谢先生提点,小王知错矣,此事该如何应对,还请先生教我。”
“等!”金春秋坦然地受了萧如涛一礼,从喉咙间迸出了个字来。
“等?”萧如涛疑惑地重复了一声,原本就皱着的眉头顿时深深地锁了起来。
“不错,等,等该出手的人都出了手后,殿下再作定夺也不迟!”金春秋点了下头,解释了一番。
“唔。”萧如涛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书房里来回地踱起了步来,脸上满是浓浓的焦躁之色……
第二百二十一章八方云动(中)
大理寺卿梁思翼是个很严苛之人,不但对属下严,对自己也同样是苛,一张黑脸无论何时总是板着的,哪怕是面圣之际,也甚少露出笑容,可此时他却是笑了,只不过不是开心的笑,而是被气得笑了起来,至于罪魁祸首么,除了端坐在其对面的萧无畏之外,好像也没旁的人能令梁思翼如此之失衡。
“燕王殿下,下官再说一遍,我大理寺只管廷案,似此等刑案殿下还请去刑部办理好了,恕下官不敢接案。”梁思翼很生气,还不是一般的生气,只因着萧无畏急吼吼地押解了一大帮所谓的窃贼前来投案,还口口声声地要大理寺即刻接管此案,任凭梁思翼如何解释,萧无畏就是不肯走人,非要梁思翼接了此案不可——按大胤律制,大理寺是掌有断天下奏狱之权,可实际上大理寺只审皇帝交办的廷案以及对刑部上报的涉及死罪之重案进行复核,具体刑案则归刑部审理,大理寺并不具体负责,此乃朝廷惯例,可这惯例到了萧无畏面前却半点效用都没有,饶是梁思翼都已解说得口干舌燥了,可萧无畏那厮却依旧在那儿胡搅蛮缠个不休,生生令梁思翼气恼万分之余,又很有些子无可奈何。
“梁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何谓廷案,不就是牵扯到朝臣之案么,如今小王府上被盗,该算是重案罢,抓到了盗贼与朝臣亦有勾连,其中隐情重重,并非普通刑案那么简单,岂能由刑部去查,这案子自然该属大理寺来管,梁大人迟迟不肯接案,莫非是怕贼子事后报复不成?”萧无畏压根儿就不听梁思翼解释,摇着头,脸带不屑之状地出言讥讽道。
“你……”梁思翼一听萧无畏此言,险些被气得跳将起来,可又不好明说萧无畏这是在牵强附会,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咬着牙关道:“殿下言重了,下官并非怕事之辈,此案真要本官接也不是不可,还请殿下去请了旨意,只消圣上下了旨,下官断无不接之理。”
“成,不就是圣旨么,这个简单,本王待会就进宫面圣去,贼众么,小王已捆送来了,梁大人就看着办好了,小王告辞了。”萧无畏话音一落,压根儿就没管梁思翼有何反应,起身便出了大理寺的门,丢下那帮子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盗贼”,领着一众王府侍卫们呼啸着便去得远了。
傻眼了,一众聚集在大门口的大理寺官吏们全都傻眼了,望着那堆被萧无畏丢下的“盗贼”们,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全都愣了神,谁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才是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被气得浑身打颤不已的梁思翼身上,就等着梁思翼作出个决断来了。
“梁大人,您看此事……”一派死寂中,大理寺少卿秦观明从旁站了出来,拱手为礼地试探了一句道。
“哼!”梁思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黑着脸下令道:“来啊,先将人犯打入诏狱,本官这就进宫面圣去!”话音一落,也没管一众下属们如何反应,大袖一拂,急匆匆地乘着马车向皇城赶了去……
弘玄十七年十月初二夜,燕王府被盗,次日晨,燕王府于报案之际,巧遇盗贼,力战擒之,转送大理寺,并报请圣裁,帝为之震怒,下诏彻查此案,大理寺卿梁思翼力争不得,遂称病以拒,帝令大理寺少卿秦观明主审,限时十日内审结,消息一经传出,京师为之震动,旋即,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舞,有说萧无畏自编自导其案者,也有说此案乃是政争之所致者,但更多的却是将矛头对准了京兆府尹崔颢,言及此人明官实盗,众说纷纭之下,此案遂成了所有人等关注的焦点,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无数的阴谋也在这等喧嚣中悄然地酝酿着,发酵着。
“衡宁兄,依尔之见,此事究竟如何?”宁王府的书房中,一身便服的宁王萧如浩随手在棋盘上落了枚子,一副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
“殿下有何打算?”端坐在棋盘对面的林祖彦并没有直接回答,眼盯着棋盘,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该是个机会罢,衡宁兄以为如何?”萧如浩微微地皱了下眉头,语气不算太确定地回答道。
“机会?那倒是,可究竟是谁的机会却是不好说了。”林祖彦沉吟着在棋盘上落了枚子,抬起了头来,眼中厉芒一闪,神情凝重地说道。
“哦?此话怎讲?”萧如浩微微一愣,脸现疑惑之色地问道。
“殿下睿智,想来已看出了此事不过是个局罢了,那小贼布下此局,不过是为了引起朝堂纷争而已,明面上看是在对付二皇子,其实是求自保罢了,此乃做贼心虚之举也!”林祖彦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的恨意,沉着声道。
“嗯?”萧如浩一听此言,轻吭了一声,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盒中一抛,站起了身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之后,这才立住了脚,语气和缓地开口道:“衡宁兄,尔之心意本王知晓,倘若本王有那么一日,定会叫衡宁兄得偿所愿的,然,在此之前,还请衡宁兄暂且忘了前事的好。”
“殿下见谅,某失态矣。”林祖彦自嘲地一笑道:“某虽不才,却也还知晓事有轻重缓急,殿下之言,林某不敢或忘,只是此事确如某所预料的一般无二。”
萧如浩细细地看了林祖彦一眼,见其不像是在说笑,心神一凛,缓缓地坐回了原位,手指有节奏击打着棋盘,默默地思索了起来,良久之后,这才慎重地出言道:“理由何在?”
“功高震主!”林祖彦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嘶……”林祖彦此言一出,萧如浩立马倒吸了口凉气,隐约间已窥到了丝迷雾后的真相,饶是其一向沉稳,却也被林祖彦这句话震得不轻,良久无言之后,这才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或许不至于罢。”
萧如浩话音刚落,林祖彦便接口道:“殿下或许以为不至于,可在那小贼眼中,却是板上钉钉之事,嘿,如今外患将去,也差不多是到了卸磨杀驴的时辰了,所谓晋位亲王,不过是分而治之罢了,想来那小贼必是看破了此点,这才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来,不就是为了混淆陛下之视线么,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的把戏罢了,实不值一提。”
“这个……”萧如浩心中已有所悟,可还是不怎么情愿相信这等残酷的事实,试图找出个反驳的理由来,可沉吟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末了,长叹了口气道:“本是同根生,先煎何太急。”
萧如浩的感慨里其实也没多少的真性情,说到底,他萧如浩正在做的事情一样是煎熬那帮子“同根”,这一点林祖彦自是心中有数,可也不会傻到去出言点破的地步,这便笑了一下道:“殿下生性宽宏大度,某感佩非常,只是此事重大,还需详加斟酌为妥。”
“嗯,本王心中有数,既如此,此事当如何应对方妥?”萧如浩用劲地甩了下头,将心中并不算多的感慨全都抛诸了脑后,眼睛一眯,沉吟着出言问道。
“此事当一分为二,先从大的方面来说,姑且不论圣上与项王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单从项王爷那足以媲美古之名将的战绩而论,断不为帝王者所能容,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者必亡无地,韩信不过一外人耳,尚不得存,况乎项王乃今上之亲弟,此即那小贼行此局之根由所在,某以为陛下未必就不知其意,然,却不得不纵之,概因须以此来安项王之心也,依某看来,那小贼之所以敢如此行事,未必不是看中了此点!”林祖彦话说到这儿,便即停了下来,给萧如浩留足了思索的时间。
“嗯,衡宁兄所言有理,小王深以为然,唔,依衡宁兄所见,父皇何时,何时……”萧如浩思索了一番之后,叹了口气,想要追问自家父皇何时会对项王动手,可话到了嘴边,却没那个勇气直接说将出来。
对于弘玄帝会何时以及如何出手的问题,林祖彦也无法判断个分明,此时听得萧如浩见问,林祖彦摇了摇头道:“不好说,应该不会那么快,毕竟如今项王将兵在外,虽说有楚王殿下牵制着,可陛下也不得不防有狗急跳墙之虞,况那项王一身武功盖世,无人可挡,在未能制衡此点之前,安抚当是上策,或许大军凯旋之际,便是事发之日罢,此事非我等可以参预,姑妄一说也就是了,殿下不必去理会,一切自有陛下会去料理,殿下只须小心应对当前之局势便足矣。”
“该当如此,小王受教了,衡宁兄请接着往下说,小王听着便是了。”萧如浩细细地想了想,发觉自己并无实力参与到上一辈人的争端中去,自是不会对林祖彦所言有所异议。
“大处虽无可着力,小处却颇多可资利用之处。”林祖彦点了点头,语气平缓地接着分析道:“从小处来说,那小贼急欲将水搅浑,希图自保,然,以其之势力却难为此事,故此,其必须借助外力而为之,能为其所用者,不外两方,一是殿下,然,此事殿下既不知情,其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太子那头了罢,却也无甚难猜之处,殿下以为如何?”
“不错,太子那人心胸窄,眼中容不得人,而今二哥正在风头上,一见此举能击倒二哥,其必不会放过,嘿,小九还真是好算计!”萧如浩本就是个极为聪慧之辈,到了此时,自是不会看不穿萧无畏的用心之所在。
“嗯,事情便是如此,别说太子殿下看不穿那小贼的用心,即便是看穿了这是个陷阱,他也一样会跳进去,若不然,其被废黜的命运依旧难逃!”林祖彦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往下分析道:“二殿下树大招风,被攻乃是必然之事,此番事情若是处理失宜,其势必挫,殿下的机会可就来了,纵使其应对得当,殿下一样可以借此机会壮大自身,无论从何种层面来说,此事都可以说是殿下的一个机会!”
“机会?”萧如浩一听此言,不由地便是一愣——先前林祖彦还说此事乃是个陷阱,是萧无畏挖的个大坑,言下之意就是在劝自个儿不要参与其中,可话说到了后头,却又说这是个机会,前后似乎有些子自相矛盾,萧如浩一时间还真没能反应过来。
林祖彦哈哈一笑,细细地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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