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多谢两位公子请俺喝碗吃肉,只是李某还有公务在身,得加急送一份公文。这就告辞了。若以后有空上俺们米脂游玩,一定要上俺家去。俺们那片没有不知道俺的。”
说完李鸿基有些迟疑。梁俞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宋进贤却是知道的。他晓得李鸿基想问梁俞怎么称呼,但又问不出口。但为一个区区军户,他有什么资格知道秀才老爷的名讳?他哈哈一乐道:“他梁,单名一个俞字。表字德祥。”
“什么?您可是近来传闻中骂死匪首,喝退群匪的梁德祥?”
梁俞有点哭笑不得,这事传的可真快。但传来传去就不像样子。什么骂死匪首,喝退群匪。怎么听都像是在说故事。不过好在这个版本还没把他说成大罗金仙下凡。
“正是。不过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
“能得见德祥公一面,李鸿基俺三生有幸!本来能得见德祥公,李某应该多留在德祥公身边多听一些教诲。只是实在公务在身要上路了,只盼下次还有机会与德祥公见面!李某去也!”
说完李鸿基深施一礼。拿起桌上放着的尖顶笠帽,便大步往店外走去。
梁俞看着他虎虎生威的步子,想的却是,这么一个人物,按理说,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也应该小有名声吧。看那架势起码不比刘宗敏什么的差多少吧。
正想着,却说那陕西的口音又响起了起来:“德祥公,却不知道您刚才说的那个叫李自成人名贵不可言是真是假?”
“自然是了。”
“多谢了!”
等李鸿基走远了。梁俞还没回过味来。
宋进贤道:“贤弟真是有名士之风,不管是贩夫走卒都能折节下交。”
梁俞随口回道:“圣人曰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28章 初识李鸿基
第29章 入太原
连日跋涉梁俞已渐渐没了初时那种游山玩水,寻幽访胜的兴致。此时已进入了七月,天气渐渐转寒,连日来下了几场小雨,道路泥泞难行。一路之上,落叶纷纷,一片萧索景象。梁俞想起以前英文老师曾说过tourism一词就脱胎于苦涩一词,意为在交通远远不够发达的古代,出门旅游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一路之上骑马而行,大腿后面磨破的地方已长出了一层淡黄色的茧子,虽然此刻也谈不上什么骑术,但骑在这匹温顺的大白马之上也是像模像样的了。
这日正行着,梁俞无意中向前眺望,却望在群山环绕的平原的地平线那端渐渐现出一座雄伟的城池来。越走越近它带给梁俞的震憾越大!自以为生在新时代见过无数雄壮高挺建筑的梁俞,此时也不得不深深的为它折服。胸中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豪气。
只见那高大宽厚城墙足足接近四丈高!沿着地平线连绵不绝的向着两端延伸开去,极目望去,青黑色极为厚重的城墙隐隐绰绰,却也望也望不到头的。在那城墙之上一座巍峨高耸飞檐斗拱城楼赫然在目。
在一边偷眼看到梁俞那情不自禁的表情的宋进贤颇为自豪,他用马鞭虚空一指讲解道:“嘿嘿,贤弟,此便为太原城!城墙高三丈五尺,长二十四里。乃是长江之北极次于帝都的大城!”
“竟如此雄伟!竟如此雄伟!”梁俞不禁叹道。梁俞前世之所以熟知太原这个名字,其一是因为大唐便起于此处。其二则是因为太原乃是明代九大军事边镇之一。是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文明的交接之处。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亲眼所见这座名城时自己心情是如此的澎湃激荡。崇墉雉堞,壮丽甲天下!真是名不虚传!
“迢递高城百尺楼,依山傍水护神州。飞将当年有此助,荡灭胡虏易封候!”
吟完之后梁俞自己也笑了,完全就是情不自禁的做了一首诗。这也是原本那个梁俞留给他的一些“遗产”。
随着梁俞纵马前行,太原城的雄壮俞加的明显了。立在城墙之下,那宽广深遂的门洞更显得来往的行人是如此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环城而绕的护城河乃是引汾水而成,水波碧绿,清澈无比。“嗵嗵”温顺的老马踏上,手臂般粗壮的铁琏系着的宽大厚重的吊桥。这时梁俞已能看清城门之上从左自右写着的两个大字。“迎泽。”
宋进贤此刻更多的是扮演着一个“导游”的职责,他指着迎泽二字道:“迎泽之名相传来自于一曲古老的民歌《南风歌》: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这首相传是舜帝时代歌颂南风造福于运城盐池人民的民歌,大意是说世间万物都迎承南风的恩泽。于是乎,两座南门分别被命名为迎泽门和承恩门。
不过嘛,我倒是认为,这两座门之所以被命名为迎泽门和承恩门大概是在拍皇帝的马屁,哈哈,仅仅是个人之见,个人之见!”
梁俞听了微微一笑。他也是这么觉得。南风什么的能有皇帝更能决定那些有权决定城门命名的官员的升迁之路吗?
进了迎泽门,却是看见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式各样吃的穿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看的梁俞是目不暇接。
“贤弟,今日且先安顿下来,明日为兄带你去三立祠见识一番!”
梁俞不置可否,想来宋进贤以为自己是个秀才,必定对前身是晋阳书院的三立祠相往不已。梁俞也不去解释什么。诚然现在三立祠名为祠,其实就是书院。只有最为出色的读书人方能进入其内。想必宋进贤家老爷子在他读书的时候没在他面前少念叨。不过梁俞此行,第一为了增长见闻,第二为了结交友人。
一个好汉三个帮。在任何一个时代最为珍贵的都是人才。第三嘛,赚点钱。欲成大事,势、人、财三者最起码也有占两样。
有势有人,自然能弄来财。有势有财,自然有人前来投靠。有人有财,权势自然也是唾手可得。此时梁俞虽然还没做上什么生意,却无意中灭掉了活阎王一伙,赏银便得了千两之多。需知现时两三两银子节俭些用,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了。说是挖到了第一桶金也不为过。想要发迹,还得利用后世的一些超前的知识多赚钱才行。
正想着,忽然听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梁俞掐指一算,有些纳闷按黄历来看,今天也不算什么好日子吧。抬眼看去,却是一座酒楼前,一群士子正在欢庆。打发小厮过去问了,回话说是庆祝宁锦大捷。
梁俞笑笑,宁锦大捷记忆中好像是发生在五月间,近一个多月才传到大原。他想到,原来现在大明的读书人也不全是一心做官发财,爱国的还是大有人在的嘛。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惊,笑容便凝固在脸上了。现在已是七月,记忆中天启皇帝朱由校,好像在八月中旬就挂了。也就是说顶多两个月大明就要变天了。
要做事就得抓抓紧了!时不我待!
宋进贤无意中看到梁俞好似在思考什么事情,口中还念念有词,隐约听到什么八月中旬,皇帝驾崩之类的。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当今圣上,正值春秋鼎盛,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着也能再混个二十年吧。再说了如果皇帝驾崩,梁俞一个秀才又不是阴阳先生怎么会知道。就算是阴阳先生估计也是算不准的。
宋进贤家拐过迎泽街便到了,门前一对的汉白玉石狮威风凛凛、威猛霸气。从雕刻手艺来看就不是凡品,保存到后世也是进博物馆的货色,绝对是价格不菲,一方面看来宋家为了镇魔驱煞、祁佑财也是不计成本的。另一方面也映证出宋家的财大气粗。
随后映入梁俞眼帘的朱红色非常气派的大门也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按制度来讲一个商人家的门绝对是不能用朱红色的。但人家就是用了。人家离晋王王府,离山西巡府衙门,离山西布政使、按察使、指挥使衙门就一箭之地,照样用朱红色不误。这就是这么牛逼。
不过这一片住的不是大商家就是官吏,能住在这里的谁的权势能小的了了?
“大少爷,你总算回来了。老夫人日盼夜盼的,这都快望眼欲穿了。”说话的却是宋进贤家的门子。话说虽然只是个门子,那也是衣着光鲜,气量不凡。
“我知道了。你去给我这兄弟收拾一间上房。”宋进贤吩咐道。说着朝梁俞一拱手:“德祥贤弟,你且随我家下人安顿好行装,为兄拜见完高堂,再与贤弟把酒言欢。”
“儿行千里母担忧,伯良兄快去吧!”
梁俞跟宋进贤的家人穿堂过屋,奔客房而去。却说宋进贤院落极大,抬首望去,怕是有数十进房间,其中亭台楼阁也有数栋。间杂着叠石理水,莳花种草将整个环境装点的有声有色。堂前宅后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无不曲折、隐晦的反应出了主人的审美所在。
29章 入太原
第30章 收了一个保镖
梁俞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一个小巧的院落。房屋装修未见商人家常有的奢华之气,只是寻常的一间屋子,屋瓦和檐漏一律淡灰色,简约清爽。这颜色与草木的绿色配合,很有一种安静闲适的感觉。花开时节,想来更显得各种花明艳照眼。
屋子以一个廊子和大院联着,廊子的墙壁之上有砖砌的各式镂空图案,两边空着,无所依傍,隔而不隔,界又不界,自有一种景致的深度。
站在房间门口抬眼望去,便可见假山池沼。池沼边沿也没有砌作整齐的石岸。高低屈曲,自然的与环境连成一体。几块玲珑的石头布置在那里,宛如画一般。足见主人的品味致趣。便是推开房中的精巧雕镂的格窗,窗外也不只是雪白的墙壁,几秆翠竹,一颗芭蕉,帘入眼来。
想来这间房也是用来招待文人墨客的吧。估计也是宋进贤那家人看到梁俞一副书生的打扮,投其所好,选了这间房给他。其实梁俞倒也是不讲究的,在后世,能有套房子骗个老婆已经谢天谢地了,环境什么的都是其次。
梁俞刚刚把行李什么的放好,方才那家人指使着两个下人打扮的汉子搬来了沐浴用的木桶。热水一桶接着一桶的倒将进去,一个眉轻目秀的小丫环试了试水温感觉差不多了,望着梁俞甜甜的一笑,道:“公子,让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以前更衣就是如厕,沐浴的意思。主要在上完厕所只能用棍子刮的年代,你不洗个澡换身衣裳,屁股那块肯定有股子怪味的。现在造纸术已经很发达了,所谓的更衣,也就仅仅只是指沐浴更衣了。
不过梁俞把外袍给脱了,却见小丫头没有走的意思。梁俞可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在一边“参观”。
“你先出去吧。这里我自己就可以了。”
“奴婢那里做的不好,惹公子生气了吗?若有不是,请公子责罚,千万不要赶如意走。如果被大少爷知道了,会打死奴婢的。”小丫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梁俞,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雾气涌现。
“只是本公子沐浴不喜有人在旁,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家大少爷那边我自会交代。”
梁俞说完看着小丫头还站在那不动,拿了块差不多六七钱碎银子,“乖,拿着买糖吃。”
那小丫头这才欢天喜地的走了。梁俞看着她的背影,不禁一阵肉疼。六七钱银子啊!换算成人民币的话也是一千块左右了。这小费给的也太高了。当下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节俭进行到底。
不过泡在桶里梁俞却是十分舒服十分享受。话说在现代社会享受习惯的人,过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日子才最是适应,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热水泡的梁俞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把旅途之中的疲劳一一释放了出来。虽然很舒服很诗意,但是由于梁俞怕那小丫头一会又跑来要帮他擦身子什么的。也没敢在桶里小睡片刻,洗的差不多了,就速度擦干穿衣服了。
梁俞洗了一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通体舒泰。临窗望景,很有一股想要吟诗的冲动。
却见宋进贤冲了进来。
“德祥贤弟,为兄带你见识一件新奇的事物。”抬头看到梁俞小脸洗的白白嫩嫩的,又来了一句:“贤弟,沐浴完毕俞发的英挺了。”
梁俞一阵恶寒,男人之间那有这么说话的。
两个人把臂同往。说起来这也是当下士人的一种习惯,不过梁俞还是不能适应,总觉得跟个大男人搞得太亲密有些那啥。
“却不知是何事物?”
宋进贤神秘的一笑,道:“此物,十分聪慧,力气大,人所能做皆能,久之还能听懂人言。”
梁俞听的一头雾水,这老哥说的是大猩猩吗?结果到了地头一看,梁俞差点高喊我靠!只见一个身高六尺有余(今190公分左右)的肌肤黑如漆,螺髻长卷,面如锅底的精壮汉子神情拘束地站在那里。
“德祥贤弟可知此乃何物。”宋进贤笑咪咪的又补充道:“猜中了便送于贤弟。”
梁俞没好气的白了宋进贤一眼,“兄长跟小弟开玩笑吗?这不是人所皆知的昆仑奴吗?”
“啊,贤弟不是头一回出川嘛。难道川地也有此物?我却如何从来没有见过。”宋进贤有些纳闷。
梁俞鄙视地说:“兄长没听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
其实黑人自唐朝起就有,只不过那时候的黑人奴隶只是马来等南亚的土著黑人,古人对外来词“柴棍”发音不准,误传为昆仑奴。此时明代的黑人已经是正宗从非洲贩卖来的了。在四川、山西等内陆地区自然是很少见的,但当时的广州、福建,尤其台湾地区黑人是相当相当多的。
不过大明的人并没有把他们当成人看,以为是一种长的很像人的动物。所以宋进贤才会讲此物,那物的。很多达官贵人觉得很稀奇,所以常常买来放在家里当宠物。据传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时候军队里就有一支擅长用火器的黑人部队。
“这个,如此,它以后就是贤弟的了。”
“方才只不过是玩笑话,当不得真。如此贵重。”
“有什么贵重的,左右不过是个玩物。回头我让人把它的契约给你送过去。”
“如却,小弟便却之不恭了。”梁俞看了看那黑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自己跟宋进贤的对话,被人称之为玩物,应该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吧。不过梁俞看到那黑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想太多了,只见那黑大个,咧着张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憨憨地笑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