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各村镇市还要兴修道路水利学堂,聘请士子教育孩子,这同样得有支出。
最后就是这么大片地区,虽然迁徙了几百万百姓过去,实际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占领,只是呆在一个个定居点里,周边依然有大量土著人,那怕吕宋岛上用了那么惨烈的方法,依然还有百万以上的土著人。那么除了向各村镇百姓发放器甲,组织民兵武装外,同时还要设立少量军队。这又要花费很多钱帛。
张行观似乎是无心在说,可许多大臣心中难免就在想,难怪王巨说彼岸百姓剽悍,各村寨都是武装力量啊,那么管理不好,无疑就会有天大麻烦哪……
不过税赋也可观,去年一年税赋达到了三百多万贯,但仍不够,每一年还要各商贾继续补偿数百万贯,才能保证其支出。
反正宋朝就是得到了,也休想敛得什么财富了,说不定各商贾手一丢,宋朝还要往哪里倒贴财富。
吕公著问:“没有榷茶榷酒榨盐?”
“这位相公贵姓。”
“某姓吕。”
“原来是吕相公,久仰久仰,”张行观立即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大礼,又答道:“有两个原因,一是迁徙过去的百姓多是赤贫百姓,一无所有,必须让他们休生养息,况且许多村镇还要面对着当地土著人的入侵,又因为一穷二白,除了低赋税让他们迅速富裕外,平时每年也要承担着许多力役。”
“力役,为何不实施免役法?”蔡确问。
“彼岸与我朝不同,我朝能执行免役法,彼岸过去的百姓都是贫困百姓,他们宁肯担负力役,也不愿意多交纳免役钱。不过有的人不想担负徭役也可以,我们临时借鉴了唐朝的一些徭役办法,用钱赎役。一般一日之役,根据各地情况可以付五十到一百文钱,让他人代役。因此百姓生活比他们在内陆时略好一点,仍然很吃力,为了轻征薄敛,就没有实施专榷制度了。毕竟盐酒茶矾也是民生之物资。”
他说得平常,可是诸臣们似乎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其二就是各个物资的不同,诸位商贾也曾尝试着移植桑茶,但许多地方没有移植成功,就是移植成活了,茶桑质量远不及中原,规模小得可怜。都无茶了,何来的榷茶。盐更不能专榷了。”
在彼岸盐的出场成本不比宋朝低,但不同之处,那边全面实施了晒盐,然后用更科学的方法蒸镏细盐,也就是王巨发起的玉盐。
虽然各方面在节约成本,但全部是细盐,每斤成本仍达到了五六文钱。
出售时官府再征一些商税,也就是近处是百分之五的商税,跨“市”则是百分之七商税。
也就是这个五六分钱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七,所以尽管加上运费,到了百姓手中,一般只有十文钱,并且还全部是经过加工后的细盐!
为什么这么便宜呢?
澳洲许多地区不适宜耕种,但适宜做牧场,其适宜做牧场的面积,可能几乎与现在整个宋朝面积相当!
皮毛有办法弄到宋朝,但肉类怎么办?
只能腌制了。
还有近海的一些渔业。虽然现在的船业还不能将渔业延伸到深海,然而在大陆架捞捞海鱼问题还是不大的。
同样只能腌制后,才能运到宋朝出售。
这些都是可再生资源,而不是象矿藏,挖了就没有了,而且现在开发矿藏,等于开采一半,糟蹋一半!
所以不仅关系到普通百姓的民生,也关系到彼岸最重要的商贸。
盐茶都没有专榷了,那么酒也就放开了,以征商税为主。
但有一条不同的是,彼岸是绝对的齐商税。包括与海外的贸易,真正属于王巨掌控的财产,同样也必须按照制度交纳这个商税。
眼下是在亏空,但也要怎么去看了。
随着人口增加,那么税赋也会随之增加,并且彼岸有许多百姓也完成了原始财富的积累,从政策上在鼓励他们向工商业进军。同时随着迁徙百姓的增加,土著人减少,在军事开支上也随之减少。
毕竟那是一个个岛,不象宋朝,周边特别是北方有着强敌虎视眈眈。只要将这个岛全部征服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保留军队了。
那时,税赋就完全可以保障所有的支出。
但后面的就连张行观也不大清楚了,因此他也没有说出来,只说了前面的原因。
然而大伙都听明白了,总体上这些迁民还是为各个海商服务的,无论是临时管理机构与官员,或者是税赋,只是为了临时管理而成立的。真正的收入已经让各个海商拿走了。
因此大家又再次面面相觑,这就不大好办了。
其实这样想,还真想错了。
之所以设立这些制度与税赋,乃是原来彼岸各岛已经产生了严重的混乱,因此王巨在广南时制订了相关的制度与税赋,彼岸各岛混乱这才停下来。
但各项制度与税赋依然很不完善。
“律法呢?”
“律法基本上是按照我们大宋的律法颁布的,只是彼岸有许多情况与中原不同,因此做了一些细微的修改。”
修改的地方不要太多。
但也不能说的。
“那么科举呢?”
“陛下,科,科,科举,草民们那敢实施科举啊。”
张行观吓得直哆嗦。
赵顼呵呵乐了,又问:“那边有多少户百姓?”
“陛下,与大宋不同,大宋计户计丁,那边计口。”
“咦。”
“我们开始迁徙百姓时,王公曾在泉州嘱咐过我们,我们是宋人,中国人,因此无论怎么迁徙,不能忘掉这个根。大宋就是我们的根。因此律法有两条根本之法,凡是忘记自己是中国人者,杀无赦,凡是与异族联姻者,杀无赦。为了执行这个政策,所有百姓成亲时必须到官府登记,加以防范。因此对所有人又实施了身份证制度,所有人家实施户籍制度。”
其实燕达已经通报过朝廷了,但还一部分大臣不知道此事,听后一起吐了吐舌头。
“王卿,你不是说过不得岐视蛮人蕃人吗?”赵顼向王巨问道。
王巨走出来答道:“陛下,并不矛盾,似乎迁徙的百姓当中就有少量蛮人,这个不得与异族联姻,乃是指不得与海外土著人联姻。这个中国人不仅是汉人,凡是我大宋境内的汉人、蛮人与蕃人,都算是中国人。这也是无奈之举,他们终生活在大海的彼岸,万里汪洋相隔,能联系的就是血脉了。如果与异地土著人联亲,血脉就会严重稀释,最后自然而然忘记了自己是大宋人了。虽有些激进,为了宋朝,不得已之为也。”
还真是不得已的办法。
就象林肯,不知道根底的人都以为他很伟大。
然而大规模杀害印第安人的命令就是他下达的。
王巨开拓彼岸,一是为稠密的人口寻找一个出路,二是为了财富,三是为了相互促进,共同补助共同进步。
但他可不希望几百年后,大家隔着一道大海,成为生死仇敌。
因此用这两条基本法令以及教课书,对所有人进行强行洗脑。
“原来如此……”赵顼有点儿唏嘘,然后又问张行观:“何谓身份证制度与户籍制度?”
“户籍制度便是于官府登记一家详细人口情况,每有老人死亡或婴儿出生,都要去官府重新登记,凡是男女成长到十五岁以后,就要单独发放一本身份证书,上面书写着其本人的外貌特证与其他的一些情况,以方便各级官员管理。”
“咦,”赵顼与大伙再次惊叹起来,似乎……这个办法真不错,能否拿到宋朝来应当?所以赵顼愣了愣神后才问道:“那边有多少口百姓?”
“两百余万。”
在赵顼等人脑海里,也以为大约迁徙了近两百万百姓走了,但那边有大量耕地供百姓开发耕种,因此同样人口增涨起来速度会很快,那么这些年下来,增加几十万新生婴儿,也颇为正常。
虽然这个数量有点儿多,但经过去年的人口统计,每一年宋朝就增加二十二万户,宋朝不计口,而是计户计丁,如果在战乱时,往往一户只能有四口人,但在和平年代,一户能达到六七人。就往低里算吧,现在宋朝一户最少也有五个半人了。那么一年就得增加一百二十多万人口。
所以这个数字报出来,大伙神情也没有那么激动了。
实际这里张行观就严重缩水了,真正的口数还要再增加二百万。
然而能说出来么?
总之,到现在为止,赵顼还算比较满意。
但让另一个人不满了,孙固忽然冷不丁地问:“某问你,你们为何去年走私!这是犯了弃市(秋后闹市斩首为弃市)之罪的。”
第733章爱国人士(中)
按照宋律,走私了这么多,是当斩的。
但张行观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孙固,心想,这个傻鳖是谁哪,看样子官还不小。
不过临来宋朝前,他们这一行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包括可能会有人用这件事刁难。因此张行观扫了孙固一眼后,从容说道:“陛下,是这样的,去年没有带多少商货进入市舶司,有两个原因,前些年为了安置迁徙的百姓,还有应王公请求,给予各种支援,我们又造了很多船,这些都产生了大量花费,因此暴力式地开采珍贵木材、珊瑚、香料。但开始迁徙百姓了,就要为他们子孙后代着想,于是去年停止了开采。”
“另外就是应王公请求,让我们去组织商船直接去大食进行交易,以便换回大量金银。听王公说,会有大用场,甚至会使宋朝变得无比的繁荣。宋朝是主,彼岸是辅,宋朝是母,彼岸是子。宋朝越繁荣,也利于彼岸的繁荣。”
这个比较容易理解。
况且王巨经常对大家灌输他的“新经济想法”。
这些海商迁徙百姓,并不是想在百姓身上敛财的,利润是来自贸易,无论种植业、养殖业、渔业、畜牧业、加工业、香料玉石业,只能利用船只运到宋朝来,才能赚到钱。
宋朝这边有钱的人越多,他们的出产才会卖得越快,价格也会卖得越高。
别要问大食、天竺诸国或者倭国,这些国家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及宋朝的贸易量。
张行观继续说下去:“于是我们将主要的商贸用船装到大食那边出售,所以嘛……陛下,你看这张海图。”
最早完善的大海图是王巨凭借记忆绘画的。
但别当真,误差太大了,甚至许多很大的岛屿王巨都没有画进去。
不过后来各艘船只根据不断地较正着这张海图,各岛屿与各海岸线渐渐变得准确起来。至少大多数海岸线可以当成参考了。
这只是各张海图的一张,还有许多具体某些地形的海图,但没有必要带过来了。
海图图底是细绢,很大,非是在庄重的早朝大殿,于是赵顼让张行观直接搁在地上摊开。
大伙一起看着海图。
海图的东侧到达了后世新西兰岛,但彼岸的那两块庞大的大陆并不在这张海图上。
然而西侧到达的地方更遥远,几乎囊括了大半个欧洲。
这是各个海客从大食那边弄来的各张欧洲地图,再进行拼凑,成了一张整体的“大半球”地图。因此在它上面不但标注了大食、大半欧洲的疆域,还有辽国、高丽与倭国,以及宋朝的疆域。
也就是几乎近九成文明比较发达的地区全部标注在这张地图上了。
“陛下请看这个细长的湾口,在它的西北部则是唐朝人所称呼的大秦诸国,实际上有很多国家,包括大食等国家,这些国家多用金银铸币,当成货币。原先我朝各个海商多只是抵达南海诸国,罕有船只真正去大食交易。受王公所托,我们才正式打通了与彼岸的贸易。”
俺们不是走私了,一是暂停开采,二是运到大食那边交易了,为什么交易,是准备给宋朝提供大量金银的!
孙固气乐了,厉声说:“当真?陛下,请准臣责查此案。”
这能查吗?
略略一查,就能找出N条证据了。
王巨走出来,同样厉声道:“孙公,就是私商又如何,别忘记了,当年大旱之时,是谁花去无数钱帛,将一船船粮食运到北方,这些年他们资助了多少钱帛粮食!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钱吧。但这个账,你不会算啦!”
“孙卿,你退下,王卿,你也退下。”赵顼说道。
但十几名海客都有些骚动,他们不顾这里是延和殿,两边站着的都是宋朝最顶级的大臣,上面还有一个皇帝,开始交头接耳。
赵顼想了想说:“诸卿,远来辛苦,朕就在宫中备宴,权当替诸卿洗尘吧。”
其实早几年赵顼就派人暗中调查过了。
这些去彼岸的海客数量有好几百人,多是泉州一带的商贾。它就是王巨去泉州的好处,总的说现在宋朝对户籍管理很不严格,因此让王巨钻了空子,派人暗中做了手脚,于是就有了赵顼打听到的情报。
这些商贾很早就在经营海上贸易了,一开始多是拼船去海外的。
这个拼船同样要去官府登记注册。
然而规定是规定,有几个人认真遵守呢。
甚至许多船只出海或归来,根本就不去官府登记,否则就要抽解了。
而这些人又久在海外,所以各州官府也不大清楚他们的情况。
后来王巨到了泉州,大约是因为王安石的市易法,逼得王巨交出烧酒作坊,又将竹纸作坊一怒之下,便卖给了高家,然后才有了开发彼岸的念头。正好那些商贾手中也完成了原始财富的积累,于是一支以延州十商户为主体的庞大船队,开始开发彼岸。
开始时可能象王巨所说的那样,主要是为了财富而去的,然而随着迁徙百姓增加,这些商户活动重心从宋朝转移到彼岸了。他们几乎也将家人迁徙过去,而留在内陆的,只是各个管事、经济人或者仆杂。
也就是说,宋朝的国家机器对他们没有多大约束力。
海上走私是一种常态,十船可能会有九船走私,以躲避市舶司的抽解,因此每每有海船主动进港,市舶司的官员都会亲自迎接,设宴好言款待。
还有这张地图。
国家约束力不大,走私是常态,这张地图则代表着这些海客完全可以避开宋朝,与倭人、高丽、南海诸国、天竺、大食以及一些名字很古怪的国家进行交易。
而现在朝廷却希望这些海客主动交纳税赋,还要配合朝廷派驻官员前去治理,以及筹备银行司未来必须准备的大量金银。
孙固犯倔,赵顼不傻。他清楚地知道实际今天是彼岸为主,宋朝才是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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