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只是王巨的顺带而为。
但办了,就要将它办好。
正好自己坐镇,还有一些震慑力,于是王巨督促各县,务必迅速将它们修好,不然以后这些地皮必为豪强侵占。
所以王巨写了那一行字,国贫民不贫。
这五个字有些笼统,实际在这五个字的背后同样暗藏着一个巨大的危险,贫富化严重,财产集向少数人集中,九成的平民贫困,国家贫困。
不过它也是一个机会,不管钱在哪一类人手中,国家总体财政还是有钱的,有钱才好办。
比如建这些镇子。
激进式的除暴安良,劫富济贫,那肯定行不通。
即便公平的征税,也会造成很多矛盾。
若是用一些平和的手段,如现在这种小镇法,可也很困难。自己在这里,手中有很多劳力,又恰巧挤出了地皮,但其他地方呢。然而宋朝官员调动不休,在这么短时间想取得成效不易。因此有一些方法,然而再细想,同样困难重重。
反正很多方面,即便王巨,也没有想明白。
王巨未转完,侯可的调令就下来了。
“子安,韩公到相州了,我担心会有影响。”赵度说道。
朝堂上发生的事,王巨都不大清楚了,赵度更不清楚。
但赵度敏锐地察觉到韩琦在郑白渠里面的功劳。
司马光弹劾了王巨种种,虽然是添油加醋,但不完全算是空穴来风。
然而王巨在下面继续做,上面却一点动态也没有,这也是不对的,或者说上面有人罩着了,那么这个人会是谁?无疑就是韩琦。他不是罩王巨,而是罩郑白渠。当然,王巨若没有能力,渠没有修好,却将下面弄得乌七八糟,那么韩琦会带头将王巨活活踩死。
现在韩琦离开东府,去了相州,谁还来罩王巨?
“赵度,不要小看了官家。”王巨说道。
可能会有麻烦吧,但这个麻烦也不是麻烦,况且韩琦是罩定了郑白渠!
“回去吧。”王巨又说道。
开始搬家。
来到“新居”,王巨诧异地看了看屋子,然后道:“杨指使,你们这样做可不好。”
杨指使说道:“王评事,我们听说年底王评事将要迎娶李家小娘子,所以兄弟们都纷纷表态,不能让王评事太委屈。”
“这很不好,”王巨走了两步,又说道。还是茅草屋,不过屋里地面都铺了青砖或方石,墙壁上镶上木板,因此王巨又说道:“这还是茅屋吗?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
杨指使说道:“王评事,这是兄弟们的一片心意。”
“算了,赵度,你估算一下修这栋茅屋花了多少钱帛,过几天将这个钱帛补交给渠库。”
“喏。”
“这不好吧?”
“杨指使,我平时再三戒令你们,做事要公正,特别不能克扣下属薪酬,但我自己也要带头,才能有说服力。当真我住好房子住不起?”总之,这次杨指使与诸官兵们是好心办了坏事。
只是因为是好心,王巨便没有再斥责了。
杨指使走后,赵度说道:“子安,若以我之见,不过还是回延州举办婚礼。”
婚期很快就到了,本来王巨打算将二妞送到杭州的,但李家来人说,李贞带着王巨的二叔,以及三弟,包括李贞本人,也都从杭州回来了。在这时代,从杭州到陕西,一来一去,会有多麻烦?
然而李家慎重,王巨没办法拒绝。
但婚礼如何操办,在哪里操办,王巨到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赵度又说道:“子安,实际去延州也不远,向朝廷告几天假还是可以的。”
王巨在深思。
主要这个渠事儿多,得罪的人不少。所以才有了赵度这个提议。
“再说吧。”王巨最后道。
然而不久,赵祯便派了中使前来下旨。中使是王巨的老熟人,那个黄姓太监。
“见过黄中使。”
“王评事,多礼多礼了,”黄公公笑咪咪地说。
“黄中使,为何朝廷突然下诏,让我回京述职?”王巨替黄公公沏上一杯茶问。
黄公公嘴张了张,王巨会意,让其他人下去。
“王评事,是司马公弹劾你,说你什么豢养私兵,滥用私刑,乃是国贼……”
“停,他说我是什么?”
“国贼。”
“我是国贼?”王巨让这两字雷里皮焦肉嫩。
“王评事,不要说你了,官家听后也瞠目结舌。不过官家刻意让咱家来陕西下诏,非是为了责备你。不过你也知道,官家年青,这些士大夫饱读诗书,官家辨也辨不赢。”
岂止是辨不赢,这是一大群经验丰富,战斗力强大的老猫,在逗弄一个小老鼠呢。
“韩公下去后,官家好不容易拢回一些权利……唉,这都象什么话,官家想做一些事,然而举目茫然,不知何人可用,因此下诏你进京相助,而且官家也知道你在下面辛苦了,王评事,你照照铜镜,咱家都看不下去了。”
“有什么不对吗?”
“你看看你这手,还是士大夫的手吗?再看看这脸,还是那个传闻中的美男子吗?”
“得,别说,我肉麻,说正事。”
“官家怕你担心,刻意让咱家前来下诏,但不用急着去京城,以渠工为主,什么时候能抽开身,什么时候再去。”
“渠工没有大问题,”王巨想了想说。自己只是去京城述职,时间不会耽搁得太久,而且他也知道赵顼想做一些事,是什么事,这件事若是做好了,国家财政就会慢慢变得健康。
为什么经营郑白渠,为什么要财政健康?
王巨想有作为,能离开这两条吗?
“黄内侍,这大半年来,朝堂发生了什么?”王巨问道。
黄公公听到的内幕也有限,但比自己肯定知道的多得多。司马光对自己下手了,自己不能打无准备之战。
黄公公也不隐瞒,别人不知道,但知道王巨在赵顼心中的地位,他一五一十地将他所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韩公这样下也好。”
“是啊,宫中两个太后也是这么说的。”
王巨仔细地想了一想。
黄公公又说:“但司马公不当对王评事发难。”
“无妨,韩公一下,群龙无首,个个都想上位。”
“想上位?”
“虽我最后考虑到朝堂的影响,高拿轻放,不过我一对付的是隐田,二变相地对付了兼并,三讥诮了高利贷,有的人会对我很排斥了。再说,以司马公的保守,重视尊尊,本身对我就会很排斥,韩公在,他怕坏了郑白渠大计,怕韩公动怒,不敢发难。韩公下去了,他还能忍耐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韩公在中书时,他一声不吭呢。”
“那是,不过他虽借着韩公之势捞了不少好处后,韩公一下,他不大好捞好处了,因此也想找一个契机,继续捞取好处。”
“咱家还是不大明白。”
“他对我排斥,恐怕也有一些保守的大臣对我也排斥,并且我岁数小,资历浅,官职低,也便于打压,只要他一领首,马上就会有人随之呼应,几件事做下来后,大家就会视他为头领,这便是最大的好处。”
“不会吧。”
“论天下权谋之术,司马公当为翘楚。黄内侍,你再想一想范公与韩公如何上位的,不过范公可没那么多私心。并且你可以将我的话回宫后,原原本本禀报两位太后与官家。”
那个高官没有权谋之术?
但真与权谋术沾上关系,恐怕皇上与太后,都不会喜之。
黄公公想了一下,他哪里能想明白?
“黄中使,你回京后立即禀报,我将渠工安排好了,立即进京述职。”
“好。”黄太监迅速回去。
王巨将手下几个门客喊来,陶青与黄良才学比赵度胜过了一筹,阅历却很不足,赵度圆滑,可见识也不足。不过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人多主意多,所以王巨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司马公想对付你,事儿有点难办……”赵度说道。
毕竟两人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人物。
“透一个底,以前我进京科举时,官家当时为颍王,对我少年时的一些事迹颇感兴趣,与我略有往来,对我印象也不恶。”
“有这回事?那就好。”
“也不能说很好,官家终是年青,这些人富有经验,若是处理不当,说不定能逼得官家将我当成牺牲品,与士大夫们苟和。”
“这倒要注意。”赵度道,不仅是现在的赵顼,即便当年的赵祯能称为动操有术了,但在诸位士大夫相逼下,狄青也成了牺牲品。
“子安,司马公对你会抱多大的恶感?”黄良问。恶感也分成好几种的,一种是轻微型的,一种是不死不休型的,若是后者,那就严重了。
“这样说一说吧,首先说军事。你们也知道司马公在修一本书,陛下亲自命名为《资治通鉴》,还没有修完,但说明司马公对历史十分精通。”
“那是好事啊。”
“未必是好事,你们想一想前面的王朝,秦朝是胡人灭亡的吗?内部崩溃的。汉朝呢,外戚当权,西汉末落。东汉更是如此,外戚专权,宦官干政,然后黄巾暴乱,东汉瓦解。西晋更不用说了。隋朝亡于暴政。唐朝武将专权,导致安史之乱与藩镇割据,后面又因为兼并导致黄巢暴乱。因此在前面的朝代中,胡虏虽是威胁,但不是致命性的威胁。只要内政不出现失误,国家就不会灭亡。”
“似乎是这个道理。”
“但到了我朝,不是这个道理了,看看辽国如何让燕云百姓忠心的?他们已找到了一个胡汉共融的办法。然而司马公不会这样想,相反的,他从历史上看到的,由于王朝过度扩张,反而造成了国家穷兵黜武,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因此他的性格渐渐变得苟安。”
“苟安也不好吧。”
“希言,当然不好了。继续象这样下去,我朝必亡!”这个就扯远了,王巨又将话题收回来,继续分析司马光的性格:“其次司马公饱读诗书,出身名门。”
三个门客额首,司马家族据传是西晋那支司马家族后裔,那可是真正的皇族。而且他们又听到一个传言,司马光父亲司马池年幼丧父,为了安心读书,将几十万贯家产分给了叔伯父们。那还是真宗年代,可想司马家族拥有多少财富?
王巨继说道:“另外在司马公人生历程中,也经历过一次战争,那次在丰州我军大败,似乎司马公参与了其中的策划,至少是他默准的战争。这次惨败让他记忆犹新。并且他的官途,多是判官,通判、推官之类的幕僚官与监督官,没有过总掌一个大州的经验,有可能也难以察觉独立做事的艰难。”
这样一分析司马光的背景、人生历程,司马光的性格也就出来了。
性格保守,对战争排斥,自觉地维护着儒家的尊尊,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自觉地维护着统治阶段的利益,这个统治阶段不是皇帝,而是各个大地主与官户权贵们。
然而再看王巨做法呢?
他对苟和排斥,推广的是齐民之策,而且不是赵普式的齐民,更彻底,并且自己带头。
“那么说来,司马公与你无法通融。”赵度说道。
“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应当会是吧,”赵度不确信地说,虽然他做了多年胥吏,为人也圆滑,不过见识的高官并不多。
“那就勿用置疑了,现在两种做法,一是委婉地回答司马公,一是倚仗官家对我还有点信任,司马公现在威望还不足,对司马公展开猛烈的反击,你们再想一想,两处做法的优劣。”
第三四三章赎人
“达道,符素,这小子乃是国贼,不可不除。”司马光说道。
主要他与滕甫、杨绘两个人关系不大熟,虽然他在御史台呆过一段时间,然而时间太短,几个御史没有让他收心。反正司马光是这样想的。事实不是不为他收心,御史台这些年为了倒韩,让韩琦弄苦逼了,司马光接手御史台之后,明智地采取了中立态度,让御史们如何为他收心?
但也不用私下拜访,一是谒禁制度,二是两人也没这个资格让他私下拜访,三是也没那必要。
朝堂上不大好说了。
平时也不在一个部司里。
可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待漏院上早朝,这个不能议论韩琦的,但议论王巨,谁还能蹦翻天?
“君实,说国贼太过了吧?”滕甫说道。
就事论事嘛,王巨在华池,那能叫豢养私兵吗?若没有王巨,西北能大捷吗?况且那一战打得快,收得快,虽然朝廷花了不少钱,不过后续地很快就平息了,没有扰民。
很漂亮的一战,若宋朝战战能这样打,大宋早就成为强国了。
至于修郑白渠所发生的事,滕甫更不认同了,不这样做怎么办?难道坐让着豪强将新渠所得的耕地全部瓜分吗?或者让你司马家也来插一足?
事实滕甫以后也做过打土豪的事。
某种程度上,他与王巨的想法很接近,实际王巨对土豪也不排斥,甚至赞成扶持商业,扶持一些有良心的商人,特别是中小商人。
排斥的只是为富不仁的土豪,比如李员外。
可能是有点不按照规矩出牌,不过王巨功远大于过,再说,人家只是一个毛头小青年,提携指导后辈,不是儒家美德吗?犯得着将一个小孩子往死里整!
至于杨绘,他是四川人,王巨与格老子无怨无仇,管格老子屁事。
所以司马光这次交流不成功。
不过他有一个忠实的战友,吕公著。
…………
王巨一边安排着渠工的事,一边也在商议。
后世有许多人因为一本《资治通鉴》为司马光辨护,说司马光忠厚,忠厚一个鬼啊。
有人不喜,于是又用登州那个小女子阿云的惨死,攻击司马光是一个心胸刻薄,心眼很小,十分记仇的小人。
这又弄错了,试问朝堂上大佬有几个人是真正的君子?有几个屁股翘起来后,是干净的?包括自己在内,都是小人好不好?
真君子混朝堂……
这件事与君子小人无关,只是代表着司马光对这个尊尊的重视,包括夫为妇尊!或夫为妇纲。第二个草民在他眼中确实只是贱人贱命。
但在宋朝,有这种思想的也不是司马光一个,很多,只是缺少他的手腕与权谋,以及诡辨,所以只能做,不能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辨解。
经王巨一分析,最好能在这时候一下子将司马光扳倒,听起来是不可思议,但也是有可能的,司马光有手段,王巨也有手段,况且司马光不知道王巨与赵顼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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