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头成年奶羊。”
“那得不少钱,你还要攒钱去州学呢。”
“州学的事未来再想一想办法吧。”王巨含糊答道。
王家寨是他的起点,但未必是他的终点。未来如何,天知道。
有了矛盾,又不是你死我活的矛盾,那只好相互谦让。寨中又流传开三牛讲的那个故事。
仅是一个故事。
但比什么劝说都管用,人心得知足啊。
元黑子的“停摆”又让寨子百姓感到肉痛,因此最终搭成协议。每铸一把剑,抽出三贯钱给元黑子,元黑子从中得三百文钱,余下的交由十几个徒弟分配。另外寨子再抽出五个青年随元黑子学艺,这样人手多了,学徒就可以根据家中的情况轮换。
元黑子大约一年能得七八十贯钱,虽不及朱家那两个铁匠高,不过乡里乡亲的,也就罢了。学徒们一年大约也能分上近三十贯钱,耽搁农活也就值得。村中其他人每户一年大约也得到了十几贯钱,并且没有付出什么,虽不大高兴,也就勉强接受。
王巨开始认真读书了。
想做关学门生,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PS:感谢拓跋跖的执事打赏。
第三十七章魅影
“这是你要的羊。”二叔说道。
一头成年母奶羊,还有两个小羊羔子。不过二叔还不是很赞成王巨的做法。
宋朝最贱的乃是猪肉,一斤只要二十文钱左右,在边区更便宜。最贵的乃是牛肉,一斤贵时能卖上近百文,不过宋朝严令不得杀牛,所以牛价市场很古怪,若一头牛宰割了,牛肉牛皮牛筋最少能卖上二三十贯钱。但一头牛真实价格在宋朝只值三到五贯钱。于是许多不法商人冒禁杀牛,边区同样如此,杀牛的人更多,不过利润大多被商人所得。
于是边区养羊的人比羊牛的人多,至少百姓心态平衡了。
一般一头羊能取肉二十多斤,以延州荒芜的山区想养多少肥羊那是不可能的,还有羊皮羊毛羊内脏,都可以卖钱。
虽不能与内地相比,但养得好,一头羊在延州同样可以卖上近一贯钱。
去年侄子用那种苜蓿养羊,平均一头羊最少增重了五斤以上。
因此开春后,家家户户都买来几头小羊羔子,准备学习王巨那种方法养羊。
但奶羊有什么价值?
“钱好人更好,二叔,你看看胡黑子家的几个孩子。”
胡黑子乃是羌人,准确说是蕃人,因为他不是党项人与吐谷浑人后代,也非更远古的铁勒人与突厥人的后裔,而是真正吐蕃人,寨子里唯一的吐蕃人。
其实从王家寨就可以看到延州民族的复杂性。
整个寨子只有胡黑子一家养了一头奶羊,养奶羊就是喝羊奶,或者做酥油煮茶。
当然胡黑子一家块头远超过了其他人家,不过大家未注意到羊奶的作用,反而认为是人种的问题。
二叔也忽信忽疑。
不过这个侄子又大了一岁,做事越来越有主见,并且还是读书人,王嵬并没有再问下去,道:“幸好元黑子闹一闹,却给你也增加了收入。”
“这个……”王巨脸一红,再怎么说,都是从一群苦哈哈的乡亲手中多抢的分红,王巨也不想啊,可他没办法,如果今年年底成功,他就要带着二妞与三牛去鄜州,手中最少得有五六十贯钱吧。是会分许多钱,可自己平时也要家用的。因此元黑子闹完了,二婶也随着闹,王巨便默不作声。
但王巨也乐于其成。
王嵬说了几句,迅速回去。
春天来了,事儿多,自家的事,寨子里的事,还有抽空跟三狗子练兵。春天来了,中国人智商高啊,模仿能力便特强,去年王巨怎么做的,一起学来了。家家户户认真地播散着草籽,甚至移来芦苇载于溪滩边,又听从王巨意见,多散了一些粟种,但非是为了收获粟米的,而是获取青粟秸杆。不要问王巨从哪儿学来的,全是从保安军城听来的。
然后几乎每家每户都买来羊羔子,寨中羊的数量达到了近千头。若养得好,到了秋后将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不过这更招人眼热了。
不用王巨再多解释,寨中丁壮每天抽空都要训练一段时间,以备不测。
但看着远处一边放羊一边与堂弟堂妹嬉戏的二妞、三牛,王巨心中却感到一份不安。
“苦逼的边区啊!”
就在这时,多远方走来一个道士。穿着一身青衣道袍,长相十分魁梧,后面还背着一把宝剑,大约三十来岁。
王巨没有在意。
文明不发达始终会带来许多弊病的,纵然是这世界可能文明巅峰的宋朝也有许多丑陋的现象,比如一些边区用活人盟誓或者祭鬼。
更不用说是道士与和尚了,婚嫁草卜需要道士和尚算命先生,丧事也要请道士和尚做法事,交年节要请僧道来诵经咒,连生病了还会请僧道来驱邪气……
即便是边区,也时常有僧道行走,甚至有许多僧道就是寨子乡亲主动请来的。
他没有注意。
道士却停了下来,然后问了二妞一问。
离得有些远,王巨听不到,然后就看到二妞带着道士走过来。
快一百步时,忽然旁边山林里窜出一个猎户失扮的中年人,将二妞与道士拦住,这个猎户王巨也不认识。不过打猎到处跑的,王巨还是没有在意。至于朱俊,根本看都未向那边看一眼,继续坐在石头上读书。
猎户与道士在交谈着什么,似乎猎户神情很不愉快。
发生了什么?
王巨正要走过去,就看到道士忽然从后背上将那把剑抽出来,向猎户刺去。
猎户反应无比的敏捷,身体一侧,剑从他的袄子旁边划过,一下子将他的短袄撕出一道大裂口。
随着猎户抽出腰间的提刀,两相交起手来。
两人速度都很快,兔起鹘落一般,只听得乒乓的刀剑撞击声,仅是眨眼之间,便似乎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二妞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哭着一边向王巨这边跑。
王巨眼睛睐了起来。
前世有一种说法,古代可能有武功存在,至少武艺比后世强。还有一种说法,那都是虚夸的,后世人营养好,身体素质更高。
究竟如何,来到这时代,能隐隐看到一些。
那种飞檐走壁的武功肯定不存在的,但在落后的情况下,有少数人身体素质远非后人所能想像的。
最简单的就是薛仁贵,他在几十万高句丽军队中如若无人之地,那么最少要做到以下三条。
他是骑马杀敌的,最多时可能同时面临五把兵器攻击,马还在跑,更增加了反应要求,想要安然无恙,他的反应速度与手速必须是敌人的七八倍以上。
其次必须要做到每次挡住攻击来的兵器,否则就有生命危险。也就是力量必须是这二十万高句丽将士,至少是与他交手的将士之上。
最后是耐力,必须始终保持着这种反应速度与手速以及力量,才能平安地杀进杀出,那最少得半个时辰以上。最后一条却是最可怕的,比如提东西,一下子能提一百斤东西,但提着东西走路,那怕提三四十斤重的行李走上一里路,两只手也会吃不消了。
薛仁贵是特例,不过以王巨所见,即便寨中平常百姓,也能担上两三百斤担子,爬坡上山,如履平地,后世有几人能做到?
再如弓箭,放在后世奥运会弓箭标准拉力只有三十到五十磅,但在这一世,起步价就是一石多!甚至有的人用三石多的重弓,如岳飞韩世忠等人,据传薛大将军的弓是六石,拉力是后来标准弓的十五倍!
李三狗本领倒底有多高,非是生死战,很难看出。
不过那天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个所谓的刀盗,那么困难的情况下,灌木丛中,居然连拨掉好几支箭,箭速度有多快?还有那两个皇城司的人,不过那难看出来了,几名蜂盗只有一人是好好的,余下都受伤的,因此风卷落叶一般地击杀掉。
但还没有这两人让他感到震撼,两人不停地交手,速度快得就象在放电影一般。
看着一青一灰两个影子迅速移动交手,王巨目眩神迷,同时也冷汗涔涔。
打了一会,那道士不敌,向后面逃去,猎户也随之追了下去。
王巨这才问二妞:“二妹,道士问了你什么?”
“他问我城中的朱家二郎在哪儿,我便带他过来。”
“问朱家二郎,后来那猎户又与他谈了什么?”
“那猎户将他拦住,问他找朱二郎做什么?那道士答说他家父亲让他带信给朱二郎。猎户又说,非也,朱家每次都是一个管事过来带信,从未请过什么道士,更不要说正在与道士们弄得很不开心。那道士恼怒,便说,洒家事,你有什资格管。那猎户便给他看了一个腰牌,说你随我到官府去吧。道士脸色就变了,便拨剑相刺。”
“二妹,腰牌上是什么字?”
“我没有看到。”
“这就古怪了……不好,朱二郎,你立即准备回家。”
“是怎么一回事?”
“东翁请了法会高僧祝福你与赵四娘子的亲事,恐怕有人羞恼,看到你在边区的小寨子里,便请人对你动手,若成功了,还能嫁祸给赵四娘子,是说她克你的,才有了祸事。”
“大哥,我好怕。”二妞道。
“不用怕,有好人保护我们呢。”王巨哄道,但他心中也在想,那个道士倒是好猜测,可那个猎户是什么身份?
第三十八章垂涎
“满志,你说伤你的人手持着皇城司的腰牌,有没有看错?”
“东翁,我绝对没有看错。”
“皇城司的人跑到那个小寨子干嘛?”丁部领想不明白了。
“这样,我先给你一百贯交子,你去庆州白云道长哪里避一避风头。”
“好。”
满志下去,丁部领问他家的管事:“洪叔,你有什么想法?”
“难道是为了夏国剑?”
除了这个原因,恐怕再无其他原因。
“可能就是,那小子坏了我大事。”
朱欢在延州城中名声还是比较好的,生意做得公道,可是丁部领明白,实际朱欢比较狡猾,也就是聪明吧。所以他不希望看到赵朱两家联亲,以朱欢的狡猾,赵家的财力,一旦联亲,对自家很不利。
正好替两家卜草帖的那个和尚出了事,于是丁部领收买了白云道长,想从中破坏两家亲事,那么两家必然反目成仇。
若非王巨,丁部领就差一点成功了。
但在去年丁部领不知道这种种后面有王巨的存在,朱家来找白云道长,丁部领抢先给了一笔重金,让白云道长去了庆州,又正好听到朱俊在王家寨,于是让满志去对朱俊不利,也非是刺杀,反正是让朱俊出一点事,然后继续用此来做文章。
长安来的大和尚又怎么啦,你儿子还是命不好,为什么命不好,就是赵家小娘子克的。
满志出事后躲了几天才回来,但这时候丁部领终于打听出来了,之所以忽然出现这个变故,完全是王巨给朱家出的主意。开始丁部领还不大相信的,确认了又确认。
事情坏在一个少年手中,丁部领心中那个憋啊。
现在丁家就尴尬了,事情摆明了,非是深仇大恨,不会如此,那么不是丁家就是牛家。
城中议论纷纷,自家不承认,牛家那边却未必高兴了。那么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又激怒了牛家。
“员外,我都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那个小寨子的剑获利惊人。”
“是啊。”丁部领也垂涎啊,它不象私商,乃是正规生意,一把剑就赚好几十贯钱,然而似乎那种剑的技术十分复杂,手中没有这技术,只好看朱家与那个小寨子获利了。
“不如我家拿些绢出来,再鼓吹一下那个寨子的财富,让山那边的军队出手,正好眼下有这个机会。”
没藏讹庞侵耕屈野河,宋朝关闭了互市,西夏悲催了,民声鼎沸,于是没藏讹庞便与河东经略使并州知州梁适通信,俺归还侵耕的二十里屈野河地界,但互通和市吧。
通互市对西夏利更大,梁适恼了,你打了俺一个大嘴巴,还要让俺给你糖吃啊。没有同意。于是没藏讹庞在去年宝藏案结束后,派人于延州德靖等堡寨开垦生地,剽掠人畜,但危害的主要是在土门一带,王家寨那边临近长城岭,未受到影响。
但是丁家若买通了那边的人,突然入侵王家寨,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那不好吧。”
“不是对付那个少年人,而是将那几个铁匠掳来。”
“好主意,”丁部领击掌道。
不知道朱家那边为什么犯了傻,一年就生产那么一点剑,然而这个技术落到自家头上呢,不用多,这种锋利的剑价格也不算太贵,一年生产一千来把,还是能卖得出去的,那将会获得多大利润?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
“东翁,城中没有消息?”王巨不知道空前危机将到来,因为不解,刻意进城问朱欢。
朱欢摇了摇头:“延州边区,杂色人等都有之。”
未多说,但王巨明白的。宋朝不是游侠时代,不过身手好的人彼彼皆是。虽然不象唐朝那样敢杀官,刺杀宰相,军事上更软弱,但民间武风却更昌盛,有许多练武的团社,如弓箭社,棍棒社等等。
身手好了,就易冲动,如同前些年关中河南造反的张海郭邈山,或者犯禁犯法,但宋朝抓得很严的,没办法,只好往边境跑,或南或北。
就象侬智高,未反叛之前,他管辖地区里产金沙,便有许多被宋朝通缉的犯人逃过去躲避官府的抓捕。西夏那边也有,延州这边同样有之,包括寨子里便有好几户人家恐怕与李三狗一样“来路不明”。
恐怕朱家也收留了类似的人。
也就是朱欢嘴中的杂色人等。
多半那天的猎户未擒住那道士了。
“东翁,可有猜疑对象?”
“有,就不知道是那一家。”朱欢皱眉道,主要白云道长不知下落,否则从他嘴中便能得到消息。说敌人,自家与赵家那个没有结怨的对象?
“东翁,勿用担心,另外一人手持腰牌,又说要捉那道士到官府,一定是官府的人。惊动了官府,不论那一家,未必好过。”
“二妞未看到腰牌上的字?”
“没有,东翁,你认为那人会不会是延州的密探?”
“不象,老夫也在路上想呢,那次事件肯定揭过,即便程公,现在也不会自找无趣,再将这件事揭开,况且各家捐了那么多钱,揭开了会惹众怒的。要么还要寻找你?”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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