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大战区便能形成一个整体了。
再看凤鄜道呢,也有作用,不仅是眼下的私商道,略加修葺后,华池便能与鄜州来往商贸,以后会有着广泛的商业与民用作用,甚至华池物资紧张时,又多了一条将后方物资运来的道路。
不过西北是干嘛的,不是商业地区,而是军事地区。
王巨却摇了摇头,说:“子深兄,你知道细腰城与葫芦寨吗?”
“知道。”
“你知道当初范文正为什么要筑这两寨吗?”
“这个不大清楚。”
“范文正筑这两寨有两个用意,庆历战争前,西北的军事堡砦数量不及现在的五分之一,包括庆州环州延州,环州那时军事堡砦只有几个。在原州的上方有灭藏、明珠、康奴三个大部族,他们利用原州西部空挡与西夏人勾结,本身又是大族,时常作恶。官兵剿了好几次,可是三族百姓剽野,山大林茂,都没有成功。这时范文正才提议,在他们上方筑细腰城与葫芦寨。后来范文正不在庆州了,不过朝廷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筑起两砦,两砦筑好,一下子将三族与西夏人来往的道路封死。三族无辄了,朝廷又派人招服,三族先后向朝廷请降,于是原州境内安定。”
“原来如此。”
“不仅如此,范文正还有一个用意,细腰城离原州柳原镇七十里,离环州定边寨三十七里,葫芦泉与镇戎军乾兴寨相望。”
“也就是说这两砦筑起后,环州、原州与镇戎军三州军也紧密联系在一起了,那岂不是比华敷道更重要?”
“不是更重要,是重要了十倍,我打一个比喻,若是延州派兵去镇戎军,若是按常理必须从延州南下鄜州,兜一个大圈子到达渭州,再从渭州到达镇戎军。但这两寨筑好后,可以从延州直达庆州,从庆州到环州,径直赶向镇戎军,路程整整缩少了一半。但我上次去环州,顺便看了一下,两砦几乎快要荒废了。”
“怎么会这样?”
“如果灭藏三部还继续作恶,它们还有着存在的意义,但三族归顺朝廷了,细腰寨前又陆续修起一些砦堡,三族也无法与西夏直接沟通。余下的意义还有什么?便是这两大边路的联系。但朝廷苟和,连西夏来入侵来抄掠都不敢作战,哪里还想到两大战区联手灭敌?那么这个联系又有何用?”
派不上用场,再重要也不重要了。
“弊病百出啊,不过子安,范文正公还是有功劳的。”
“有功劳,就说环庆路吧,铁边山寨、葫芦泉寨、槐安镇、柔远寨、槐安东峪寨、槐安西峪寨、永和寨、泥寨、雪泥寨、定边寨、凤川镇、平戎寨、石昌镇、安塞寨、甜水堡、平远寨、木钵镇、白豹城、大顺城、细腰城、肃远城,这么多砦堡,都有着范文正的影子,有的是他亲自建造的,有的是他授意建造的,有的是他派人扩建的,有的是他派人加固的。虽然有的堡砦现在不起作用了,可多数堡砦仍发挥着作用。比如凤川镇,正是范文正派人重修,才变成现在这种易守难攻的坚城。正是有了它的存在,我才敢拓宽拓平凤鄜道,但有凤川镇做着最重的关卡,西夏人也不敢觊觎华池,取凤川,入鄜州,那样还不如从延州兵临鄜州呢。”
“不错,此言有理。”
“但我对范文正的评价是有功,却非是大功。第一这种御敌方式很笨拙,建一堡砦便得派出一支军队驻守,它才能发挥作用。建的堡砦越多,兵力越分散,浪费的财力越多。我朝兵费之冗,实难想像了,几乎是唐朝一年财政的三倍。这种笨拙的战术无疑是雪上加霜。其次看建的时候。”
“建的时候?”
“庞籍公也在延州建了许多堡砦,但那是什么时候?先帝仁慈,千古未有,然而为什么庆历战争后,京西陕西多处百姓暴乱?一是遇到了旱灾,二是为了支持庆历战争费用,各地官员拼命地苛敛百姓。百姓活不下去了,这才发生了暴乱。但为什么先帝不派官员赈灾?国家没钱了,不但三司没钱了,就连内藏库也没钱了。这么多钱哪儿去了,要知道可能是两三亿,三四亿钱帛粮草。”
“是啊,真奇怪。”
“奇怪吧,就象我这三战,我不说缴获的所得,只说支出,武器损耗,士兵抚恤奖励,那个资助的不算,只算朝廷发下来的抚恤奖励,不过十万贯。三川口一战,刘平带的兵马比我手中多了三倍,损失更重,但五十万贯够了吧,就打算一百万贯吧。好水川更惨,三百万贯。定川砦那惨到了极点。一千万,两千万贯吧。府麟路那边损失也不小,不过是打胜了的。一千万贯吧。然而怎么变成了三亿?”
这个账严重地不对头。
“问题很简单,因为增兵,增兵就要增加粮食供给,后勤物资,现在华池一斗粟也不过十几文,中原那边更贱,不足十文。但因为必须在很短时间运到西北,贪污,浪费,一斗粟到了西北成本能达到三四百文钱,高者能达到一千多文钱。几十万大军,无数民夫,还有几万战马,每天要消耗掉多少昂贵的粮草?这一消耗就是数年之久。范文正公在那时广修堡砦,我就不提薪酬,最少得供应百姓伙食,那不是几文钱的小米,而是几百文钱的小米。一个堡砦修下来,在庆州账面上看到的是粮食物资的损耗,但到了三司账面上,得花费多少?”
这样讲,葛少华就明白了。
所以宋朝以前,国家也提拨了许多重臣的门客幕僚做官员,他们不但随着重臣做了多年的事,而且耳听眼观,也积累了许多经验。就象皖江口一战中的那个王明,这是北宋一个远被人低估,文武双全的干臣,他起步便是做了后晋骁将药元福的幕僚,从而渐渐进入仕途。
再说葛少华,呆在王巨身边五六后,若是外放,也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基层官员。
不过宋朝东华门外能唱名者才是好男儿,那就什么也不要说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这时朱清骑马奔了过来,来到他们身前,下了马说道:“王知县,一百匹吐蕃马运到了华池县。”
“哦,我们回去看一看。”
王巨带着大家骑马回去。
他将李妃儿也带来了,李妃儿不会骑马,王巨便让她坐在自己身后抱着自己,西北民风开放,也很正常,不过李妃儿一张脸始终羞红着。
回到华池县,天也黑了。
王巨举着火把观看,马不算太好,只能说一般,不过想要唐朝时的青海璁那是不可能了,大非川人都活不下去了,还能养良马?
并且价格也比原先的贵。
好在现在的马数量缺口不多。
去年出兵之前,王巨首先思考的问题就是西夏会不会报复?
最后认为不可能,第一条原因虽然可能导致西夏出现惨重的损失,但能在李谅祚忍受范围之内,除非自己想占领疆砟堡,那么李谅祚那真会要拼命了。
其次就是集兵的速度,宋朝多是步兵,军队行动缓慢,西夏多是骑兵,行军速度快,不过西夏多是役兵制,小规模的用兵速度是会很快,但大规模的用兵速度也快不起来了。别看李元昊一动就是十万兵马,在行军之前,同样要有一段很长的集兵时间。
可是大规模的集兵,那就是战争了,西夏要考虑轻重,这个考虑需要情报,需要斟酌,也需要时间,再加上集兵的时间,深冬到了,冰雪封路,出兵的可能性不大。
小规模的出兵,王巨不惧,于是最后决定亮剑。
今年还会如此,即便入侵,春天的可能性极小。这与集兵时间无关,而是供给。西夏贫困,一半供给指望着抄掠呢。春天能抄掠到多少物资粮草?只有到了秋后,各堡砦都准备了大量粮草,就是普通的百姓寨子也有了收获,也准备了牲畜过冬的牧草,那时候入侵,才能靠以战养战减少供给的负担。
不过也说不准,万一西夏人发神经,不按常理出牌怎么办?
因此去年战后,王巨继续派出大量斥候打探情报,以求提前有备。今年还是如此,万一西夏人春天就入侵呢?三川口之战是正月,好水川之战也是正月!
所以这些马来得越早越好。实际听到西夏将没移嘞逋斩首后,王巨心中也隐隐后悔,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多留下一些马。
王巨看后点点头:“朱管事,麻烦你了。”
“王知县,如何说这见外话。”朱清道。
“是麻烦你们了,”王巨再次说。这次如果没有朱家与李家帮助,自己赤手空拳,很多事都会办不成。而且为了这个马,朱清亲自跑到了渭州与那些陌生的蕃商打交道,多少也担了一些危险。
仇县尉与杜主薄迎过来,道:“那两个中使又来了华池镇,不过只住了一夜,便去了延州。”
“我知道,”王巨道。两个太监去延州是问程勘的,王巨知道轻泥怀侧这件事背后有鬼,却不想深查下去,若不是害怕自己所说的那些也被泄露出去,王巨甚至提都不想提。
比如三丁刺一,自己只是随便说了几句,便给自己带了许多消积的影响。
于是王巨尽管知道濮仪之争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危害,也不说了。
王巨继续看着马,马虽然到了,但还有一个隐患,又说道:“陆平,你立即骑马去荔原堡通知姚将军,明年让他亲自带人过来将马领回荔原堡,并且来见我,我有事与他相商。”
第二一四章故人
第二天姚兕来到王家。
李妃儿亲自给姚兕沏茶,王巨是官员了,而且看上去会前程无量,因此秦氏也在家中教导着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
姚兕笑了笑说:“子安哪,这才正常嘛。”
王巨家那个钟儿整成了庆州官场的一个笑谈,有的人还真以为王巨口胃特别呢。特别那些蕃子,审美观点与汉人略有不同,有许多蕃子渐渐对王巨开始了崇拜。王巨用的婢女那一定是好的,那一定是美女。于是纷纷到钟儿家上门提亲。
连朱欢与李员外听到这些乌七八糟的消息,都感到啼笑皆非。
看到了王巨未婚妻,姚兕心定了,敢情王巨口胃并不特别。
“姚将军,你就别打趣了,我刻意让陆平将你请来,是说一件事,这些马虽然是朱管事去渭州,与渭州蕃商谈判交易来的,但它们不是渭州马,有的来自熙河地区,有的甚至来自湟州,全部是真正的吐蕃马。所以它们可能存在严重的土性问题,比我们以前得到的马更难养。”
宋朝各个牧监每年都会养死许多战马,有的是官吏造成的结果,如贪墨扣克饲料,有的是马虎大意造成的结果,比如没有照料好,有的是土水不服造成的结果。原因有很多。
马到了军中也不意味着就不死,同样会死,只能说比到了牧监,在那些贪墨的胥吏手中饲养会好一点。
因此王巨换来马后,刻意嘱咐各营蕃骑饲养时要小心,又从各蕃营中挑选出几个善长养马的老蕃子,教导大家如何照料战马。
这个照料包罗很多,如马各种饲料的搭配,每天供应多少饲料多少水,马棚要定期打扫,甚至在王巨提议下,在马棚地面下铺上生石灰,每隔数月一换,保持马棚干躁,每天士兵还要骑着它奔跑,整天关在马棚里不行的,也许能将马养肥了,但到了战场,却跑不动了。
诸如此类。
然后王巨花高价请来两名懂马性的兽医,又从蕃骑里挑出数名头脑机灵的蕃子,让两名兽医教导他们如何诊断医治马的常见疾病。
这时代医术颇让人怀疑,更不用说是兽医了。
但教一教,军中就会多出来十几名略懂兽医的兵士,一些普通的马病也能得到预防与及时治疗。
这些措施下去,效果还不错,从去年到今天正月,只死了两匹马。
然而以前的马多是西夏马,或者来自庆州本州的马,几乎没有水土不服的问题。
不过这次得到的马不同了,离庆州很远,海拨高度不同,水土不同,气候不同,草料不同,连空气湿度都不同,所以会存在严重的水土问题。
“子安,放心,我一定让保捷军将士将它们养好。”
应当还不错吧,不打不知道,一打大家都亲眼看到骑兵的作用。虽然三战步兵表现也不错,不过大半敌人却是两营蕃骑杀伤的。
不是步兵不勇敢,实际打到后面,连几营禁兵士气也激励起来了,但杀伤力实在不行哪,有那个心无那个力。
因此现在华池县几营官兵对马真的很爱惜,甚至不用上面将领吩咐,每天也将战马洗得干干净净的,到冬天时,还刻意用温水去洗,可怜一个冬天下来,他们自己儿还没有洗过两回澡呢。
王巨点了点头,又问:“山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他说的动静不是指西夏出军,那已来不及了,而是指集兵。
“暂时还没有。”
“那最好不过,到了秋天时,大半年的强练,将士战斗力会进一步提高,保捷军这一新编骑兵营也能正式派上用场,还能将一些劣制铠甲武器淘汰,换上新式铠甲武器。”
“孙公在庆州,我还是很担心。”姚兕担忧地说道。
一旦西夏正式入侵,那不是去年抄掠的军队了,将是无数大军。就算王巨与自己将这几营官兵练成唐军,也不会是人家的对手。虽说战场上兵力数量未必能决定最后胜负走向,史上更有许多以少胜多的战例,不过兵力悬差到一定地步,那也不是谋略与强弱所能决定的。
除非华池县官兵全部是百战百胜的悍兵骁将,自己与王巨的军事能力也能比得上李靖,那么这数千人也足够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
“姚将军,勿用担心,中使刚刚去延州,相信几天后他们就要返回京城了。他们下来一查我有没有豢养私兵。”
“豢养私兵?”姚兕惊诧。
“言臣嘛,不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吗,没事,官家不会当真的。”
“这是谁说的?”
“姚将军,你也不要问了,不管是谁说的,你开罪不起,我也开罪不起。另外也不要传出去,以免使士气低落。”
“还真不能说。”
“是啊,不过我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查孙公有没有贪懦。”
“难怪……”
“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朝廷打算调谁过来?”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况且孙公就是调走,新知州上任也要一段时间。”
“就是新知州上任,我还是担心,那怕象前面的孙公,虽然他不贪暴,不过同样软弱。”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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