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定,楚军自从东阿一战之后,接连破了秦军多处城池。刘邦项羽向东一路进发,项梁也只是围困濮阳而不攻,这让章邯有了喘息之机。
兵马越聚越多,章邯已经能够和项梁一战了,可章邯却没有选择进攻楚军。他在等,在等一个时机。
各路援军纷纷抵达,就连秦二世也下令从关中调来援军,此时章邯所帅部下多达四十万,恰巧这些日子阴雨连绵,天昏地暗,章邯在观察形势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和楚军一战。
项梁并没有察觉秦军在与日俱增,他只管喝酒。取乐,这也许并不是项梁兵败的主要原因,可这个却是导致项梁败亡不可或缺的因素之一。
黄昏时分,乌云蔽日,四周更加昏暗,楚军大多呆在营帐里,有酒的喝酒,没酒的睡觉,他们根本不知道,大营外。已经有一波黑压压的军队正在悄悄向着楚营杀来。
道路泥泞,雨水拍打在身上又湿又凉,可这并不能阻止秦军前进的脚步,他们从濮阳一路快马加鞭。步兵一路小跑,又带了非常多的引火之物,他们来到距离楚营约五里的时候停止了前进,另章邯意外的是,楚营竟然没有斥候巡查此处。
在一处高阜处,章邯勒马停在那里。他目光阴冷的凝视着楚营,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了。
东阿一战的耻辱让他犹记在心,此时,章邯最先勒马而出,他抽出长剑,奋力向前一挥,朗然怒吼:“杀!给我尽情的杀!”
秦军踏破楚营,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在楚营内不断响起。
……
河北已经雨过天晴,三天都没下过雨了,到处重归温暖,赵军最难挨的阴雨天气已经过去,很多人拿出潮湿的床被在温暖的太阳下晾干。
三座大营分别屯驻在安阳城西和城南,每处各有驻军五千人,分别有偏将李琼,牛蛮和王蒙负责驻扎,安阳城的城防由何斌正式接管,安阳的局势日渐稳定,赵凯又命李左车拨给兵马,由单洪主抓,帮助百姓重建房屋,尽快恢复安阳城的正常秩序。
城门也因为战争的离去而四面大开,百姓们得以往来,商人们络绎不绝,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至始至终,安阳的战争并没有给邯郸城带来太大的困扰,只是增加守军,四处严防而已,此时安阳脱离战乱,邯郸城更是无忧无虑。
清晨,当邯郸城三通鼓响之后,城门缓缓打开,一辆马车在几名壮汉的护卫下来到了邯郸城南门,为首一名军侯拦住了马车:“这是谁的马车?大将军有令,凡是来往行人,都必须经过检查才可以通行。”
军侯一边呵斥马车的车夫下车,一边用手去抓马车的车帘,护卫在马车旁的几名壮汉立刻拔出了剑,怒视军侯,军侯吓一激灵,他向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的看着几名大汉:“你们要干什么?”
“张相国之子,张敖的马车你们也要查吗?”车帘被掀开,张敖探头出来望一眼,他横眉怒目的望着那名军侯,之后又道:“要不要我下来给你搜身?”
军侯见过张敖,他可惹不起张耳的儿子,他干笑了两声:“大水冲了龙王庙,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张大人请进城吧。”
军侯慌张让出一条路,马车急匆匆驶入了邯郸城,看着马车渐远,军侯冲着马车的方向唾一口:“什么东西!不就仗着你家老子有点能耐吗?哼。”
军侯虽然骂着,不过,他不忘盘查其余路人,在来往行人中卡一些钱财:“喂喂!那辆马车,你给老子停那,我tm还没检查你呢!”
军侯急急的跑向了另外一辆马车。
张敖的马车驰入邯郸城后,沿着大路向东行去,在东城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前,马车缓缓而停,几名大汉匆匆下马,将马车团团围住,之后一人掀开车帘,张敖最先走下,之后是一人身穿白袍,慢慢的走下马车,这人就是长信君赵凯,赵凯四下环顾一圈,见没有人注意,他急匆匆走进了这家客栈。
这一天,邯郸城的几家客栈忽然全部爆满,很是奇怪,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一如往常一样,太阳渐渐落山,邯郸城渐渐恢复了安静,四处城门缓缓关闭,忙碌一天的百姓各自回家,有的人闲逛在街中,不多时,却被巡逻的士兵驱赶而回。
一辆马车从赵王宫东门疾驰而出,一旁跟随着四名武夫,马车穿街过巷,在一个胡同里停了下来,两个穿着华丽的人走下马车,在四名武夫的陪同下快步走进了一间并不起眼的小宅子里。
其中一个身穿青色宽袍的男子就是赵歇,而这间并不起眼的小宅子里,养着他非常宠爱的歌姬。
另一人则是张耳,这几个月里,张耳把赵歇带入了红尘之中,让他体验红尘女子独有的柔情与芬芳,赵歇对这个女子爱的无法自拔,他起初是每几天来一次,直到此时,赵歇几乎是每晚都要出宫,都得来这里小住一夜。
张耳也就把这个歌姬赎身,带到了这座宅子里,专供赵歇享用。
而在这样的年代里,歌姬,舞姬一般都没什么地位,能够陪伴一国之君,也算是这个歌姬的造化了,她也就安心留在这里,每天有专人送吃食,衣物,水粉之类的东西。
赵歇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安阳之围以解,赵凯又回军安阳,此时南面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所以,他在宫中忙完一些必要的事务之后,喊来张耳,一起出宫来到这里,小饮一番,舒缓一下自己的心情。
可张耳却没有那么高兴,赵凯回来对于张耳而言,是一种压力,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刚刚得到家人来报,自己的儿子张敖回来了,他应该算是最了解赵凯军中事务的人了,张耳准备回去和儿子聊聊,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情报,所以,他虽然陪着赵歇来到了这里,但是他却无心留在这里饮酒。
两个人走进宅子,在客厅小坐一会,歌姬端来几样小菜和两壶酒摆放在桌上,之后她从里屋取出琵琶,在这个年代,琵琶并不叫琵琶,而叫批把,形状也和我们今天看到的琵琶有所区别。
歌姬柔情似水,声音幽美,她一边弹奏琵琶,一边舒展歌喉,唱起了赵地独有的小曲。
赵歇听得沉醉了,他一边喝酒,一边眯缝着眼,摇头晃脑的听着小曲。
张耳听了一会,他实在无法安心留在这里听曲,他起身来到赵歇身边,小声和赵歇耳语几句,之后张耳匆匆离去了。
张耳的离去并没有影响赵歇听歌的雅兴,他依然悠哉的听着小曲,时而用箸夹菜,时而拿起杯子小撮一口,十分满意耳边响起的歌声。
“美酒佳人,夫复何求?快哉,快哉……”
一人的声音忽然在屋内响起,赵歇起初没有在意,但是很快,他发觉了不对,双眼猛然睁开,直视门口的位置,却发现,一人身穿白袍走了进来,这人并不是外人,而是许久未见的赵凯。
赵歇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弟,你啥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赵歇这句话刚说完,忽然,杯子被赵歇碰倒了,他陡然一惊,浑身一颤,立刻意识到不对,这里不是王宫,赵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赵凯何时进的邯郸城,自己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赵歇目光变得冰冷,他冷视赵凯,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跟踪我?”
“国君天天来这里享用美姬,赵国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我何必跟踪你呢?”赵凯看着赵歇,目光中多了一丝杀气,这丝杀气让赵歇浑身一颤,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想干嘛?”
第0071章 智杀陈余(下)
赵凯漫步走进屋内,他来到另一个桌案旁坐下,看着歌姬一脸的惊恐,赵凯略显青涩的笑了笑:“你继续弹奏,不用管我们。”
歌姬一脸的慌张,她却不敢违逆赵凯的意愿,她犹豫了一会,东张西望的想要逃走,可门口随后进来几个壮汉堵住了去路,歌姬害怕之余,只能继续弹着小曲,可她的声音却变调了。
原本悠扬的歌声此时变成了撩人的噪声,赵凯听了一会,他眉头微微一皱,向着身后的壮汉一摆手,立刻上来两个人把歌姬托走了。
歌姬吓得魂飞魄散,她惊恐的喊着饶命等话,却没有人理会她,硬生生把她拖了出去。
赵歇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赵凯,好一会他才颤着声音问道:“弟!你我兄弟手足,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屋内很静,赵凯没有回答赵歇的话。
赵歇迟疑了一下,又道:“莫非,你想要这个王位?”
赵歇目光阴冷的打量着赵凯,见他还是没有回答自己,赵歇有些诧异了,他又迟疑着问道:“你和张耳是一伙的?”
这一次,赵凯终于冷冷的笑了:“若不是张耳把你骗过来,我能这么轻易得手吗?”
赵凯朗然大笑,他故意把话题牵扯到张耳身上,赵歇一脸懊悔的骂道:“张耳匹夫,你吃里扒外!我!……”
赵歇竟然骂不下去了,他的目光渐渐从愤怒转变成绝望,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自己的亲弟弟手里了吗?
当初自己还想着如何保存赵凯的实力,为自己的儿子留下一丝退路,可此时看来,自己似乎是养虎为患,赵歇心中暗恨不已,早知今日,自己当初就该听信陈余的劝谏。早早除掉赵凯,如今,一切都晚了。
赵歇伸手摸向桌子上已经碰倒的酒杯,他一点点扶正酒杯。倒上酒,之后叹道:“只求你给我留个全尸……”
这句话说的如此凄凉,赵凯心中一酸,眼泪险些滑落。
“我不会杀你,但是。赵国也不会再拥立你为王,安阳一战,我军将士效死力守卫家园,你在干嘛?安阳粮草补给短缺,将士们忍冻挨饿,你又在干嘛?眼看着安阳一天天被困,援军却迟迟不来,我想问您,你又在干嘛?”赵凯情绪有些激动,他猛然敲响桌案。一声闷响,赵歇浑身一颤。
这一声闷响就好似当头棒喝,赵歇一下子清醒了,他明白了,赵凯是为了安阳一战而来!
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似乎,自己真的放弃了安阳,“可……是张耳误我!”
赵歇忽然情绪激动的吼了起来,赵凯没有理会赵歇,他向着门外三击掌。几名穿着青色宽袍的壮汉走了进来,他们手里捧着一张布帛和一盘笔砚来到赵歇身前,赵凯望一眼赵歇,之后叹道:“我会让赵毅登位。也算是继承大哥你的香火了,退位让贤,我想该怎么写,不用我教你吧?”
……
没有人知道赵歇回邯郸了,即使权势滔天的张耳陈余也不知道,此时张耳坐着马车回到府衙。早有管家得到消息后恭候在府外,见到张耳的马车,管家匆匆迎了上来,亲自给张耳掀开车帘,张耳漫步走下马车,他看一眼府宅的方向,声音略带嘶哑的问道:“公子回来了?”
“回来了,在府中等您呢。”管家诺诺的回一句。
张耳点点头,他把佩剑扔给管家,大步向着内衙行去。
张敖早已等候在偏厅,他似乎听到了父亲走入偏厅的脚步声,他心里忐忑之极,手有点不受控的抖动,好一会,张敖才平复心情,这时,张耳已经走进了偏厅,他一脸怒意的看一眼张敖,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儿子之前不告而别,还望父亲原谅。”张敖双手抱拳,弯腰施一大礼。
张耳摆摆手,他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怪罪儿子,只是苦笑着摇摇头:“父子之间,还谈什么你我,坐下吧。”
张耳刚坐下,一名丫鬟匆匆送来两杯茶水,每人面前各放一杯,之后丫鬟退下了,张敖看一眼父亲,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道:“父亲请喝茶。”
张耳摆摆手:“不急。”
他凝眉看一会儿子,之后问道:“我听说安阳之围以解,长信君已经回军安阳了吗?”
张敖点点头,张耳又问:“听说他对物资补给的事情很不满,是吗?”
张敖又一次点点头,张耳一脸狞笑的看着张敖,又问:“他可曾说过什么吗?”
“长信君说,天下局势即将变天,赵国将会面对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
“什么挑战?”张耳来了兴致,他拿起茶杯轻轻吹气,呷一口后看向儿子张敖,这时,张敖略显失落的叹口气,他一脸愧疚的望着父亲,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长信君说,他会亲自告诉你。”
“哦?他何时回邯郸?”张耳兴致更浓了。
“他已经在邯郸城了。”张敖又叹口气。
这一下张耳坐不住了,他猛然起身,一脸惊愕的喊了一句:“什么?”
忽然,张耳右手扶住额头,感觉眼前天昏地旋的,他想努力站稳身子,可身子却越摇越厉害,他感觉不对,一脸怒意的望着儿子张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在茶里做了手脚?”
“只是让你睡一会,也许父亲睡醒了,天也就变完了。”张敖叹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把门死死的关上之后,外面围拢而来一帮壮汉,静静的护住了门口,这时,张敖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这个房间不许任何人靠近。”
……
夜色正浓,赵歇的马车一如既往的驰回了赵王宫,只可惜,马车里坐着的并不是往日里的赵王歇,而是长信君赵凯。
赵凯手里捧着赵歇亲笔写下的退位书,可这份退位书眼下还不能见光,只有除去了自己的心腹之患,赵凯才能进一步巩固自己在赵王朝的地位。
而至关重要的一点,就在于赵凯对时局的把握了。
马车穿过一重重宫门。向深宫大院行去,一路没有人阻止,而且,没有人会猜到。马车里的主人会换成赵凯。
当马车来到偏殿的时候,一名将领身穿银甲拦住了马车的去路,他身后有近百名士兵,将偏殿团团护卫住,此时这名将军走到马车前。向着马车内一拱手:“拜见将军。”
忽然,马车车帘被从内掀开了,赵凯探头出来看一眼这名银甲将军,他就是自己一直安排在赵歇身旁的赵琊,是自己的结拜兄弟,也是对自己最忠心的人,自从赵凯被夺取上将军之权后,他便已伏下了赵琊这步棋。
而且,赵琊统领的,正是拱卫赵王宫的军队。所以,只要赵歇被赵凯控制,整个赵王宫也就自然而然的沦入赵凯的手中,此时,赵凯既然决定逼迫赵歇退位,他必然要提前与赵琊取得联系,全力封锁赵王宫。
赵凯入宫的消息如果走漏一丝消息,这次宫廷政变都会已失败告终,只要陈余提兵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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