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傅大帅十万大军枕戈待旦,西有代州信安军据天险以逸待劳,遂城虽小,但城高墙厚,也是易守难攻之地,他们为何会选这里呢?”
韩平平静的看着他道:“若是换了你来统兵,你会选遂城下手吗?”
杨延昭摇摇头:“遂城虽小,却是绝地之形。若是输了,便是契丹这等国力,也得大伤元气,此消彼涨之下,保不齐两国之间的关系就要掉个个,变成我攻彼守了呢。以萧太后的英明,她不会想不到此节关窍。岂会由得大军如此胡闹?太冒险了,只要遂城撑过三五天,东西两面都会有大军前来策应,到时候岂不被包了饺子?若真到了那步田地,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我不相信契丹人会如此冒进,这是在拿十万大军的性命在赌博嘛”
只这一个称萧太后英明的说法,就让高文举对杨延昭又多了一层佩服,果然是传说级的人物,对敌方的人也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辞,由此可见,他并不像这个时代的普通人那样,只是一味的贬低对手,而是真正的研究对方,并且很客观的正视对方实力的。只有这样的将领,才称得上合格的将领,才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得出错误的判断,这是极为难得的。
韩平很明显对杨延昭的反应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很平静的接着问道:“若是遂城撑不过三五天呢?又或者,东西两面的大军都来不及策应或者不敢出兵呢?”
杨延昭稍一思索,猛然抬起头来:“你是说,他们会同时向东西两方出兵,但最终的目的,却是遂城?”
韩平点点头:“二十万大军一齐出击,又要让边军前后左右互相策应,如果不提前约好时间,可是不太好协调。至于为何是腊八,就要问杨将军你自己了。”
高文举纳闷了,他感觉自己的思路明显有些跟不上趟,又望了一眼杨延昭,希望他能为自己解惑。
果然,杨延昭脸色顿时变的难看了起来:“难怪你能如此肯定,原来我们的底细都已被摸清了。”
看到高文举还是有些迷糊,连忙补充道:“上个月底,有一批粮草辎重和军饷才刚刚送入了遂城大仓,这些东西的交接要到腊八才能有结果。各军前来领取的也得等到过了初十,也是为了与年底发饷攒到一起图个吉利。这也是军中惯例,只是今年各处所驻兵马较往年多了好几倍,物资自然也相应的多了几倍。”
高文举明白了,这也就是说,腊八这几天,遂城的大仓里是物资最多的时候,难怪人家要对这里下手了。连韩平这样的人都知道的这么详细,可以肯定,这个消息**不离十了。那么,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向东西两方的大军做军情通报,并请求出兵协助才是。可仅仅凭着一个契丹国的逃犯这么红嘴白牙的一阵白活就随意调动兵马,是不是有些太过儿戏了?可要是不通知,人家一打过来,凭着杨延昭手头仅有的这五千人,能撑得住吗?再说契丹人如果真的打过来,人家以骑兵为主,又是攻城方,完全掌握着主动权,到时候就算两边闻讯赶来,还来得及吗?
韩平将这个重磅炸弹般的消息扔给杨延昭之后,便不再言语了,杨延昭再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确认了他的消息应该没错便匆匆离去了。他也很明白,韩平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把高文举找来,绝对不会只是要当着他的面透露出这么一道军情这么简单,肯定还会有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事情要说。至于说到契丹来打劫遂城的消息,恐怕也是这家伙为了表示对自己父子的救命之情做的一点回报之举吧。这种情况下,自己当然还得是回避一下的好。
杨延昭离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靠着墙壁坐在床上的韩平和坐在床对面那张椅子上的高文举四目相望,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两人对看了好一阵子,韩平突然一个骨鲁滚下了床铺,直挺挺的跪在高文举面前,一个响头砰的磕在地上,那一声响听得高文举直抽冷气:“你这是何意?”
韩平沉声道:“韩平出身卑微,今被契丹皇族王室污以叛国之罪,恐终生再无洗白之日,然平一生光明磊落俯仰无愧,忠君爱国之心天日可表无端受此污蔑,实难心甘此仇若不能报,有何面目苟活于世?然当此两国对峙之际,欲报此仇谈何容易平碌碌半生,阅人甚多,唯大人之风采气节为平所折服。伏念若图复仇雪恨,非大人不可图之。今平冒昧自荐为门下走狗,惟愿大人念平所受之磨难,怜念则个,只要雪了此仇此恨。平今生作牛作马为大人所驱,来世结草衔环再报大人恩德”
肉麻啊~饶是高文举这等脸皮厚到一定造诣的人,听了这番话也觉得有些面皮发烫。高文举很明白,韩平对他的认识最深刻的就是在禁宫中的那次会面,而那次见面中,他从头到尾几乎都没表现出什么正人君子的行为,用直白一点的话说,简直就是无赖的手段,尤其是在候宣的时候那番表现,更是称得上低俗。可现在到了韩平嘴里,就成了风采气节折服他人无数的英姿……这家伙不去搞传销真是亏了。不过他也很快就明白了韩平的意思,这家伙被耶律文那种小人暗算了,而根据他的认识,这个世界上,能对付得了耶律文这种小人的,似乎就只有自己这种无良人士了,事实上自己在这方面也有经验。这也就难怪他非见到自己不可了,说明他对其他人都没什么信心,同时也说明他对耶律文此人的认识很深刻,起码知道他的能力绝非一般人可比。
高文举并未第一时间就扶他起来,对于这么一个因为受了憋屈就要背叛自己国家的人,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托底的,但扪心自问,换了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又当如何呢?思考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视契丹人如此,契丹人眼中之汉人亦是如此。在契丹那些贵族印象中,恐怕汉人也与他们不是一条心,那么想杀自然随手杀了便是。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要让人去对这么个野蛮的异族统治者效忠吗?而且这家伙貌似了解不少契丹人的底细似的,收到身边应该没什么坏处。再说人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来投奔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复仇而他不过一介书生,所谋所划,只要在自己掌握之中,他还翻不了天。既然这样,就不妨收下他再作计较。
叹息了一声,高文举轻声道:“你起来吧,你既已报信给了杨将军,也算是投效有功,只要我们撑过了这场劫难,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我一口干的,就绝不让你喝稀的”响鼓不用重槌,聪明人也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只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自然知道要如何摆正自己的位置了,否则也不配在自己手上混饭,更别提借机报仇了。
韩平闻言郑重的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方才起身,这便是认主的姿态了。这番仪式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正式的成为主仆关系了。
这位曾经的契丹高层精英在认主之后为新主子透露的第一条消息就差点让高文举掉了下巴:契丹军方的最高统帅,南院大王耶律休哥,那个被宋国上下深为忌惮的将军,曾经俘虏了杨延昭他老爹杨业的牛叉人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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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战神传说
209战神传说
“什么?”听到耶律休哥死讯的杨延昭完全震惊了:“那如今在契丹大军中坐镇的,又是何人?”
韩平道:“是萧太后本人,临时统领的是她的族兄萧达凛……将军,你怎么了?”
方才还很镇定的询问对方军情的杨延昭突然就变的失魂落魄了,两眼空洞无神的望着挂在迎面大墙上的地图,脸上的表情极度复杂,充斥着失望、沮丧、欣喜、悲哀、失落、无助……等等,若非高文举就站在他对面很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如此复杂的表情居然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脸上。)
韩平问了一声,见他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也就沉默了。而高文举也没有出言相扰,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好,毕竟,那个契丹人奉之若神明,宋军畏之如虎儿狼的耶律大王,是他的杀父仇人。让这位将军难得的失神一次,也由着他吧。
当听到韩平透露出耶律休哥死讯之后,高文举深知此时的一军统帅对战局影响颇大,不敢马虎,连忙揪着伤势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的韩平直接追到了杨延昭的中军帐中。此时,正在研究敌情的杨延昭尚未歇息,见到两人此时前来,情知事态非小,赶紧喝退了左右,亲自为二人奉上了热茶,谁知一杯茶还没喝完,韩平就迎面砸给他一个将他直接击晕了的重大消息。
隔了许久,杨延昭才悠悠的回过神来,而此时,他的双眼已是热泪盈眶了。韩平见状连忙轻声问高文举道:“大人,我二人是否回避?”他也知道杨业的事,印象中,一般人在听到杀父仇人死了之后,都少不得要祭告一番,这时候,有外人在场多有不便。
杨延昭却听到了这句问话,露出一个很尴尬的笑容摇摇头道:“不必了军情紧急,也顾不上那许多了。”说着又摇摇头一脸惋惜:“怎么就殁了呢?可惜了……”
韩平愕然:“将军……您不是应该盼着他……”自己说到这里也觉得好像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赶紧收了口。不过心里的想法却并未有丝毫改变。
高文举也是一头雾水,且不论私仇,就以两国关系来说,敌方阵亡一个重量级将领,那也是利好消息,怎么就可惜了呢?这却从何说起?
杨延昭看到二人的表情,毫不掩饰的举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脸肃穆道:“不瞒二位,耶律元帅是我杨延昭生平佩服的第一人可惜,再无与他交手的机会啦。”
两人恍然,原来这是高手的寂寞之感,正是传说中的惺惺惜惺惺啊。
然后,杨延昭接下来却又让他们意识到了自己依然猜错了:“但我所叹,却并非此事。我是可惜,契丹失了此人,必将导致大乱。而大宋失了如此一个对手,也必将迎来连绵不断的战争。无论两国之立场,耶律元帅乃是世间伟丈夫,真正的军人没了此人,两国之间的平静必将不再,大战将起,生灵涂炭在所难免,这才是我真正可惜的原因。”
韩平望了一眼高文举,马上很主动的起身一拱手:“小子愚钝,敢请将军解惑。”高文举很欣慰,这家伙果然很上道,知道什么时候替主子说话,有前途不过这种小人也要越发防范才是,否则一旦让他得了势,难免不做出些李至那样的事来。
杨延昭示意两人坐下,一脸神往的说道:“耶律元帅,官出身,但他在战功却当世无匹虽然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但那是两国交兵,胜败本就寻常事,我也怪他不得。并且,那次北伐,实是我大宋主攻,他也是尽忠职守,并非私人恩怨。你们现在都清楚,大宋与契丹两国之间的兵力相差多少或许没人说的清,但这十几年来一直是契丹主攻,大宋被动防御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而二十年前,这种情况恰恰相反,总是我大宋主动出击,而契丹被迫防御。将两国之间形势彻底扭转的,正是耶律休哥有此人在,契丹便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堵在我们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道路中央。太宗某日曾感慨说,休哥不死,燕云诸州收复终究无望。可见此人能力之强延照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将他击败,一雪先父之仇可惜再也没机会了……“
顿了一顿,杨延昭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重新理了理思路道:”你们觉得我狂妄了?这也难怪你们都还小,不知道二十年前,我大宋兵力之盛……当年,太宗陛下御驾亲征,欲挟灭北汉之余威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兵锋所指,势如破竹可就在十余万大军兵临幽州城下,眼见大功告成之际,却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文人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形势。幽州城中的守军本来已全无斗志,却在幽州留守韩德让的指挥下硬生生撑了我大军半月之久。而这半个月,那个原本只是个守库房的耶律休哥力排重议,仅仅带了三万骑兵昼夜兼程驰援幽州即使在十十年后的今天,我依旧无法体会那一刻耶律元帅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因为,他带着那三万骑兵,赶了几千里路,居然连口气也不曾喘,就直接一头冲进了幽州城下的大阵之中……那一战,契丹人的血性被完全的打了出来,连太宗陛下自己本身也被耶律元帅差点俘虏了,三万疲惫之师对十万士气正盛的虎狼之师,居然完胜如此战绩,纵使孙武在世,白起重生,也未必如此就是那一战,彻底的扭转了两国之间的关系,从此契丹人再不惧怕我们了,几年之后,积蓄了二十几万大军的太宗二度北伐,依旧在他面前无功而返。自此之后,大宋士气一落千丈,而契丹人则越来越胆大,这些年,已经再也看不到我军主动出击的场面了。而这一切,全都是因耶律元帅一人所致你们说,这样的对手,值不值得尊重?“
高文举默然,韩平愣了半晌,突然起身长长一揖:”小人久在契丹,几年间便闻朝中诸公对杨将军赞赏有加,原以为多有不尽不实之处。今日闻将军所言,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也。“
杨延昭这时才想起来,敢情面前这儿还杵着一个契丹人呢。脸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摇手道:”此等虚名再莫提起,先前还以为先生言及契丹欲发大军攻打遂城或者有假,若耶律元帅果然已薨,而契丹又一直秘不发丧,便足以证明此事**不离十了“
韩平又郁闷了,怎么我先前说的你不信,一听说老对头死了你就信了呢?
杨延昭叹息了声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耶律元帅与我军相对峙几十年,从未枉杀一人,亦未曾有过丝毫主动挑衅之举。近年来名声已渐渐被风头正盛的萧达凛盖过。而我军上下,对元帅之敬重却无丝毫改变。如今,元帅尸骨未寒,萧太后便迫不及待要南征。哼哼,却不知契丹军中,若没有耶律休哥,兵力便是再多上十倍,也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难怪契丹大军驻扎在边关大半年都没有动静,想来那是耶律元帅在弥留之际在做最后的努力,想要把战争消弥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