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艺呵呵一笑,素闻李家玄观为人冷漠,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刚刚她主动行礼却是看到那毅老头的面子上,脸色柔和,眼神却充满冷傲,完全没有晚辈的卑微,对此他没有丝毫不喜,反而暗暗赞赏,真乃奇女子也,晚生后辈之中能淡然面对他这份高官威严少之又少,更别说是一个女子居然神带傲质。
傅樱柠被浇了一头冷水,闷闷不乐,突然看见远处一个男子的背影,黯淡的眼神骤然明亮起来了,走了过去要看清那人相貌,刚绕到他的跟前,易寒却突然朝另外一个方向望去,傅樱柠却又绕到他的前头,两人就这样一个绕一个转,傅樱柠似乎一条心非要看清他的容貌不可。
傅作艺好奇的看着这个平日里知书达理,喜行不言色的孙女却围着一个下人男子转,眉头一皱,不悦道:“樱柠过来”傅樱柠脸色一红,这才觉悟刚刚盯着一个男子瞧,实在有失大家闺秀风范,只得作罢,回到爷爷身边,便被傅作艺低声斥责:“汝为女子,私视男子,岂不自耻”傅樱柠愧道:“今当改过从新,毋敢再犯”这番儿孙耳语,别人虽听不见也能猜到话中内容,见傅樱柠有愧意,傅作艺向来疼爱她异常,也不忍心再责,便在方府侍从领路之下,朝内院走去。
春儿道:“李小姐,我们也走吧,这里人声混杂,请随小婢到雅室歇息”玄观淡淡点头。
方府之大不亚李府,一路走来,青砖红墙,绿瓦琉窗,垂莲象鼻,画栋雕梁,亭阁峥嵘,朱门回廊,处处玲珑剔透,鲜花娇艳,绿树青翠。
亭廊铺彩结,朱红架,彩漆带,时不时有下人端着果盘从身侧经过,易寒有话要问,玄观却只顾前行,至始至终不朝他看去。
来到一处亭院,门垂翠柏,院内一池清水,几株松,几修竹,却是安静清雅之地。
春儿将玄观引进一屋,易寒却也跟了进去,见他一个马夫本应在宅外候着,能跟随至此地已是难道,怎料却还如此大胆跟随小姐入屋,便又朝他看去。
易寒见春儿朝他看来,转身装作好奇观赏屋内摆设,却不与春儿正面对视。
春儿隐隐瞄向玄观,见她一脸平静,再次暗暗惊奇,主人如此,她也不好说甚。
第65节方夫人
春儿走后,易寒自个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晃了晃,恢复放。荡的本性。
玄观闭目思索,一脸平静如老僧入定。
易寒等了半天,闷的难受,“玄”刚开口,玄观却出声打断他,“不要打扰我,你爱蹦爱跳,爱滚爱爬随你”声调冰冷,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易寒把她的话完全当做耳边风,淡道:“今天来这里的人都不简单,我从他们眼睛看到了一些东西”玄观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易寒,“他们以后都会是你的敌人”易寒站了起来,来到她的跟前,问道:“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在他们眼中,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反问道:“你可知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过生日,为何办的这般隆重,又有这么多人来道贺”说话之间,伸手整理他那根本不皱的衣衫,直到平坦如镜才罢手。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突显了玄观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特别是她喜欢的东西。
易寒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前来道贺不过是掩人耳目,却是另有目的”“对”对于易寒能说出根本原因,玄观并不惊讶,若是连这份睿智都没有又怎么让她倾心,淡道:“他们大多数人其实是为粮饷而来,另外一部分是为攀好关系,还有一些是若敌若友的大家族,余者不足为论,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却难一言述之”易寒搬了张椅子,在玄观面前坐了下来,面对面,脸带微笑盯着她看。
玄观淡淡问道:“你想听吗?”
她今日之所以带易寒来是为了让他了解国内整个局势,对众多势力有一个了解,认识一下那些必将掀起一阵风雨的人物。
易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笑道:“我喜欢听你认真讲话时的声音”伸出手指去抹她朱唇绛脂,“抹的有点淡,我帮你涂均匀一点”玄观淡道:“今日来此之人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官家势力,虽同属朝廷,却分属不同党派,第二类却是世家大族,这些家族都是托先世余荫,家底丰厚,人脉关系千丝万缕,多与当朝高官藕断丝连或家族有高官在职,经营庄园、当铺、钱庄、赌坊、马场、酒店等大肆收敛钱财,三者乃民间武林世家,此类家族以武立世,与陆上各教派,水路帮派多有联系,像盐帮之间为利而争,却需要这些武林世家干预其中,定下俗规,而像金陵武林世家韩家也负责一些安全运输事务,余者便是一些多依附世家大族的商贾之流,”
易寒却也没有想到个中关系却是如此复杂,听起来却有些乱,这些势力为何又会搅合在一起呢?问道:“这么说方家便是世家大族了”玄观淡道:“李家先祖乃是当朝开国将军,封王赐世袭封地永不递减,为恐分化,家世一脉单传,余者皆沦为普通富家”易寒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问道:“为什么方家这样一个大家族却是方夫人这样的女子来管理”玄观微微一笑道:“这其实却是个偶然,方家此代家主方谋平娶有一妻,其妻林黛柔乃北方世家大族千金小姐,林黛柔生有一子,次年在生育第二胎时候却血崩不止而死,堂堂世族大家之主何能无妻,林黛柔之妹林黛傲年芳二八,便嫁于方谋平继弦,婚后方谋平思前妻而忧伤过度,重病不起,不到一年便病逝,林黛傲便承担起家主大任,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这林黛傲便是现在的方夫人”易寒问道:“她一个女子独木难支,难道就没有家族旁系过来争夺家主大权”玄观道:“若是普通人家,自然权落旁系,可林黛傲的出身却是北方世家大族,何人敢惹”易寒叹道:“这个女子不简单”玄观笑道:“她自然不简单,却不知道她是为自己不简单还是为两个孩子而不简单”说曹操,曹操到,房间里走进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眉如翠羽,肌似羊脂,鬟堆金凤丝,绕腕碧玉镯,双耳一对碎花络索,一身华丽长裙,款步之间,柳腰晃的金珮鸣,这番打扮却与当日在大街之上所见恍若两人。
玄观低声对易寒道:“你先一旁候着”这方夫人见了玄观,上前挽住她的手,启樱唇,露银齿,笑吟吟娇声道:“妹子,让你久等了,今日府内客人多,我是几番好语才脱身过来见你”淡淡了瞥了易寒一眼,认出了他,却神色不变,在主位坐了下来。
易寒心中好奇,前些日子见这方夫人是高贵冷漠,怎么今日却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女子都是这么擅长伪装自己。
“妹子,这春儿竟这么不懂礼数,没有给你奉上茶水,渴了吧”未等玄观答话,朗声朝门口吩咐一声,片刻之后便有一个婢女端着两杯香茗进屋。
两女淡淡品了一口茶水,方夫人对着春儿道:“你先出去”见玄观身后的易寒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对着玄观淡淡笑道:“妹子,你身边什么时候跟着一个这般放诞无礼的下人,却难道不知我们姐妹要说些悄悄话吗?这番话明是说给玄观听暗却是把矛头对准易寒,林黛傲何人也,世族大家一家之主,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这些年方家能蒸蒸日上,从对玄观的了解,以及上次一面之缘,种种信息却表示了他不是下人。
易寒眼睛一亮,微笑道:“方夫人,你是在说我吗?”
方夫人朝他看去,此人虽脸挂笑容,我为何却能从他眼睛里看出刚毅之色,刚毅二字念头一出却大吃一惊,这些年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种神采,上一次见到却是自己的父亲。
方夫人脸色一冷,“无礼,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却话一出却也后悔,这话要讲也是由玄观来讲。
玄观安抚道:“夫人莫要生气,易先生实乃玄观先生,却不是什么下人”方夫人疑惑问道:“那易先生为何一身下人装扮”玄观笑道:“易先生乃儒雅之士,宁静淡泊,却习惯穿粗布荆衣”玄观夸的易寒脸红,幸亏他脸皮厚看不出来,他那里有这么高尚,这一身衣服却是被迫穿上的,骨子里他还是一个俗人,且俗不可耐,却配合的装出一副雍容大度的模样,淡淡笑道:“还是玄观了解我”方夫人虽半信半疑,脸上却挂着微笑,“易先生失礼了,请先生坐下”待易寒坐下,方夫人问道:“易先生你即为玄观妹子之师,才学定当不弱,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先生能够答应”一双锐利的眼神却时时刻刻注意着易寒的举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易寒谦虚笑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而行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我虽是先生却也有许多地方需要向玄观学习,比如说这个习惯穿粗布荆衣的毛病就须改上一改”方夫人道:“为何要改,我倒觉得先生一身布衣更显不俗气质,却是更适合先生”易寒摆手道:“不妥不妥,现在世俗均是一些狗眼看人低之辈”方夫人心中暗暗咒骂,却淡淡笑道:“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看来先生心胸还是不够阔达,这一点也需向玄观学习”让先生向学生学习无疑就是说他根本不够资格。
易寒岂能听不出来,却不以为意,玄观小气的很呢,给她下过一次春药就要杀人,还谈什么心胸阔达,你若说她双胸阔达还差不大,眼光隐隐朝玄观胸襟瞥去,果然有变化,看来我的木瓜汤有一定功效。
玄观静静听着两人唇剑舌枪,完全没有打算插嘴的意思,这个恼人的家伙,看似品性温和,处处谦让于人,实却半点暗亏都不吃。
看到书评突然感觉压力好大,脑子顿时空白了,我想立即把宁霜那段,与脱俗那部分修改一下,免得人家老说男主角是受虐狂,这章暂时先到这里,目前写不好,晚上一更)
第66节决心
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脸上带着喜色,步伐匆匆走进洛游书院,一身污秽不堪的粗布麻衣勉强遮住高大的身材,露出几处补丁,粗犷的脸满是汗水,粗大的手拈着一封薄薄的信封。
书院传来孩子们愉快的朗诵声,汉子神色一呆,眼神变得茫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叹气一声,脚上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粗而沙哑的声音喊了出来,“女先生——”
苏洛听到声音,走出屋子,见到来人,笑道:“有什么事情吗?”
这粗犷的汉子见了苏洛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压低他那沙哑的嗓音道:“女先生,我听说你这里免费给人阅读书信,我娘子给我写了封信,能不能帮我念念,我不识”苏洛微笑道:“拿过来吧”这些人都是外乡人,生活窘迫,这点钱他们却不舍得出,以前帮过别人念过一封,一传十,十传百,却有越来越大的寻来。
苏洛接过信拆开念了出来,念完,汉子却一脸迷茫,问道:“女先生,这话文绉绉的,我听不明白”苏洛笑道:“你有多久没给家里寄钱了”汉子脸色一涨,弱弱道:“有一些时间没有了”苏洛淡道:“你娘子催你给家里寄钱了,上次寄去的已经用完,现在家里无米可炊,孩子正饿着呢”汉子脸上隐隐一丝愧色,对着苏洛道:“女先生,劳你给我写一封信好吗?”
“随我来吧”苏洛却是什么废话也不讲,走进屋内,铺好纸,手执笔,问道:“你想说什么,念出来,我来给你写下”汉子一边思索一边断断续续道:“我现在寄宿在老王家里,白天我就帮人家抬杉木,晚上我就上山去砍柴”苏洛搁笔,汉子弱弱道:“女先生,请给我念一遍可以吗?”
“旧无寄者,因自己个人生活,尚且寄食于人,凄苦万状,逼于生活苦累,非枭心无情汉,不念你等也。”
“为博多些钱银,日出日晒,雨落雨淋,白天持杉,入夜砍柴,省吃俭用存钱银二两一吊三百六十七钱,本欲月底寄送回家,却突遭贼盗,种种损失,一无所有,现在所存唯一条生命耳,对于未及时接济,深感羞惭,所幸身健无恙,家中妻儿勿忧烦,可先到隔壁借些粗粮解饥,为夫日夜勤作,不久便有钱两寄送归家”苏洛脸色一呆,这些是她刚刚所写的吗?仔细念来却过于悲戚,却是汉子念来,她用文字表述出来。
汉子疑惑问道:“女先生,这是我刚刚念的吗?怎么听起来有点不一样”苏洛淡道:“你说是如此,信却是要这般写来”话毕,却突然将刚刚自己写好的信给撕毁。
汉子大吃一惊,“女先生,这这”苏洛淡道:“你还是回去一趟吧”汉子一脸苦恼,“我其实也挺思念她们只是,我若赚不到银子,她们就要饿肚子啊”苏洛眼神坚决,淡道:“我想去西北一趟,你来给我做导游,我会给你银子作为酬劳,这样你即能回去,又能赚银子”汉子大喜,“女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什么时候启程”苏洛淡道:“你回去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即可启程”明修站在屋门口,刚刚苏洛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她要离开金陵,去那贫苦的西北地区,其目的自己就算不问却能猜出几分来,问道:“你真的要走吗?”
苏洛淡笑道:“我决定的是从来就不会再去考虑第二次”明修走了进来,坐在她的对面,淡道:“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一问你匆匆离开,这洛游书院怎么办”苏洛展颜一笑:“明修,我知道你会办我想办法的”明修苦笑一声,“我自然会替你想办法,我认识些人,才学虽不如你,教导这些孩子却绰绰有余”苏洛轻轻摇头,“别人我不放心,我想把洛游书院交给你”明修哈哈一笑,“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一定很合适,易兄怎么样?”
苏洛丝毫没有犹豫,反对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依他的性格如何能稳住性子做这些事情”心中暗忖,若是由这小色狼来教,十年之后这金陵城便会成长出一班不学无术的色狼,也不知道我突然离开他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恼我。
明修见苏洛一脸思索,出声打断道:“苏洛,我想与你去西北”苏洛刚要拒绝,明修抬手打断道:“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去西北,你虽有心,但有些事情你一个女子做不到却需要我的帮助”对于这个温文尔雅且正直谦逊的男子,苏洛一直心存抵触,不得不说若不是心里对易寒有着一份超越姐弟关系的感情,她极有可能接受对方。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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