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息游走于他的肌肤之上,麻麻的,痒痒的。
他两只手立刻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虽说是娘子,可是娘子从来没有如此“娘子”过——
“无筝,不要哭,我在这儿呢,我一直都在,我从来都没有离开。”
“只有你一直没有离开我。”
无筝脑子乱的一团麻,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觉得在整个人快要崩猝的片刻,海天像一座大山一般挺立在自己的面前,竟如此安心。
“我从九岁那边就开始喜欢他,每天睡觉前都会想他一遍,即便知道是要嫁给你做娘子的,我还是对他抱有那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在他面前,我话不敢说,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我变得已经不像我自己。”
海天便是像顺着猪毛那样顺着她的头发。
而一色推开门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她揉了揉眼睛,眉毛横了起来,大吼道:“喂,你们两个,在我门前大吵大嚷的,就是为了让我观看你们恩爱的啊!”
一色顿时羞赧地低下了头,明明面前站的是海天,却还好像被捉了奸一般,而海天更是跟吃了一只蛤蟆下了肚子似的,胃里翻江倒海,面目表情一时难以形容。
一色便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咣当一下摔上了门。
“猪猪起床气真不小。”海天吞了口口水,无筝这才理顺了思路,轻声道:“这样在她面前——确实不好。”
海天一个脑袋也两个大,一边是哭的梨花带雨的直性子老婆,在和他哭诉出墙失败,另一边是怒气冲冲的花肠子猪猪,咣当一声把他想说的话都拍飞了。
便是这么个不当不正的时候,沧海却是风风火火地跑来了,离了好远就喊道:“你们在这哪!怎么好端端也不在自己屋子里睡着!都跑出来作甚!”
本是躲在门口偷听的一色,这下子着实憋不住了。
“我也正想问这个问题!”一色一脚踢飞了门,叉腰站在屋口,手指一个个点过去,“你们还让不让老娘睡觉了!”
沧海棍子握在手中,一副随时开打的架势,满脸的焦急,“还睡觉?出了大事了!”
大事?
还能有什么大事比海天和无筝在我面前卿卿我我还大?!
一色扭着个眉毛,海天和无筝一同望着沧海,只见他气喘吁吁地,上气不接下气——
“鬼谷他大哥被红衣给杀了。”
说完,沧海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人面面相觑。
这事,还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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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赶到的时候,正是鬼谷的鬼影扇嗖嗖嗖往外射银针的时候,那一身杀气的杀手终于恢复了当日在天通山上的本色,便是毫不留情地攻击着红衣,只可惜围在红衣这未来首领身边的奴隶太多,不多一会儿就遍地死尸,而红衣却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高高仰着头,眼神犀利得很。
“我看你是绿衣侍者亲弟弟的份上,便不与你多计较。”红衣一收宽大的袖口,射向她的那几根银针散落在地上。
冷楚寒便是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原来红衣的功夫比绿衣高上这么多,可能无衣之中无人能出其右,怪不得先生一直想把位子传给红衣,也便只有她能撑起这个庞大的氏族来。
“你究竟把我大哥弄到哪里去了!”鬼谷咬牙切齿地问着,若不是沧海死死抱住了他,他怕是要拼上性命去了。
“你亲眼看到你大哥被——”
“我亲眼看到的!她就用那根断弦,一下子刺入了我大哥的胸膛!”
鬼谷腿软了下来,众人都不曾见过这冷面毒舌杀手这般激动的模样,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便是看着他捶着地,鬼影扇随便丢在一旁也不曾搭理。
“倒是兄弟情深。”红衣眸子一闪,闭上眼睛,“可惜你大哥负了我,我便不能饶他——”
“鬼樱负了红衣?”众人不解地看着鬼谷,便只是鬼谷一人低头不语,全身都在颤抖。
“我们以此琴为盟,如今也以他摔琴而终结——”红衣低头看看那沾了血的断弦,突地鬼谷吼道:“我大哥本是最恨这些风花雪月的——他不过是为了取悦你!”
红衣明显的一怔,却是狠狠说:“一派胡言。”
话音未落,那红衣少年突然出现,依旧面具遮脸,月光之中十足鬼魅。“先生召唤。”
“等等——叫他弟弟把话说完!”
红衣少年握住她的手臂,“有些话,不要问的太清楚的好。”
说罢,便是硬拽着红衣匆匆离去,海天和无筝对望着,搞不清这是如何一个局面,沧海放开了鬼谷,却说: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鬼谷捶着地,头一遭茫然不知,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我不知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红衣半路甩开了红衣侍者,转了个弯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方,那是竹林深处,一个男人正坐在暗处,月华只能照到他沾血的手,那手捂住胸口,一起一伏。
“无论对错,都算在我头上,不干你的事。”那边是鬼樱的声音。
“你叫我假装与你反目,以求得先生的位子——这计划的确不错,可——”红衣的话被鬼樱拦住,“不是的确,是实在,实在不错。”
“可我总有些不舒服。”红衣低下头,“为何我要如此偷偷摸摸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鬼樱素来知道红衣是先生的掌上明珠,从小便是这样一幅刚烈骄傲的性子,若不是为了他,她怎会配合来演这样一出苦肉计?
“你这般都是为了我好,难道你希望看着先生把我赶出去么?”鬼樱违心的说着:“十年了,我早已经把这里当成家,把你当成我最亲密的人。”
红衣偎依在他身前,小手指在他的伤口四周画着圈,“若你真的负了我,我便真会刺进去,不是做戏。”
“你想得太多了。”鬼樱抚摸着这愚蠢女子的头,目光及远。
只差一步了,出谷的路,已经到了尽头。
只差一步,就可以逃出死人谷,回到他的世界去。到那个时候,他怎么还会呆呆地站在那里被她刺?
她确实想得太多了。
“喂,刚才你弟弟哭的声嘶力竭地,你真不打算把实情告诉他?”
“到时候他便知道了,他已经和那群所谓的同伴混的太深,我怕走漏风声。”
“看不出,你还是个狠心的男人——”红衣更深的偎依着他,脑子里回想着他弟弟那番话,于是更紧的贴着他,听到他的心跳没有变快,便是安心。
鬼樱摩挲着她的发丝,“我只有对你,不但狠不下心,还丢了一颗心——”
丢了一颗心给你,这个人情,你怎么还呢?我的红衣。
鬼樱看着那大好的月色,觉得一切都将在夜色消弭前,有一个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买v,鹅子一定会努力保证此文一如既往的质量。今晚第二更预计在八点,也可能由于精益求精略晚,如果超过了十点,那就是没写出来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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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29、坦诚 。。。
“你跟丢了红衣。”先生哀叹了一声,声音极浅,浅到红衣侍者根本听不到这叹息,而先生的侍者却听到了,非但听到,还听懂了。
“我想她应该一个人静静。”红衣侍者说着,面具下的表情,无从猜测。
“你从小便是个太聪明的孩子,”先生揉着太阳穴,“聪明到眼睛太毒、嘴巴却太紧了。什么话该和什么人说,不该和什么人说,你却是不明白了。”
先生的侍者一旁咳嗽着,先生便停下了这话,仰面看着他,有些嗔怨的意味。
“算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你去吧。”
先生还是放弃了,遣了他离开,便是同侍者说:“红衣这一遭,唱得是哪出戏啊?”
“先生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么,不过是——苦肉戏。”
侍者依旧那么恭敬。
“红衣已经盲目到了愚蠢,被绿衣侍者利用都浑然不知。”先生叹了口气,“这孩子想必也看穿了,只可惜这他心中是向着红衣的,即便是对我们撒谎,即便知道这样对她并没什么好处,也还是帮她隐瞒。”
“爱都是盲目的。”侍者淡淡一句收尾。
爱都是盲目的,有时伤人,更多的伤己。
红衣对鬼樱,少年对红衣,这一层层因爱产生的欺骗,究竟卷进去的是谁?
恐怕在最后落幕前,谁都不肯承认是自己。
越是如此的时刻,坦诚变得弥足珍贵。
这一点,鬼谷终于给足了他这些同伴们。
“什么!你大哥是为了死人谷的出口,才假意与那红衣在一起?”沧海脸都横了,摇晃着鬼谷的肩膀,“靠!你怎么不早说!”
鬼谷被摇晃的就像根枯枝,“不仅如此,神器的主人有危险,也是骗你们的——实际是他怕冷楚寒和一色抢了红衣的位子……”
沧海一拳要走在他脸颊上,鬼谷却躲都没躲,便是那般立着,捉住他胸口衣襟的沧海的那只手,随着他的喘息一起一伏,怒气难以掩盖。
“我知道大哥这么做是太错了,只是他即便是错的,也错不至死——”鬼谷懊恼地垂下头,任由沧海摇晃,“如是你的亲人,你会怎么办?”
沧海顿住了,如果是他的小弟曾图,如若他也被扔在这鸟不拉屎的死人谷,如若他也为了一个出口去欺骗一个女人……
“我明白了——”
“我不明白。”海天此时一句话,叫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着他。
“你又有什么高谈阔论了,杀猪的?”一色大声问道。
“——鬼樱干嘛要为了一个出口去欺骗红衣呢,十年,便是把死人谷翻一遍也够了呀!”
……
……
众人默。
无筝第一个微微点头,“若是我,怕就会这么做。”
“说的倒有些道理。”冷楚寒也点头,却是与无筝的眼神撞在一起,立刻尴尬地避开了。
到了这个需要发挥八卦才能的时候,才感觉仿佛少了点什么似的,沧海环顾一周,突然说:“我就觉得从刚才就安静极了,原是少了梨可儿那只小黄鹂。”
梨可儿呢?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她不会出了什么闪失了吧?
此时此刻,梨可儿正屈身在先生的屋顶,看着红衣侍者退了出来,耳朵贴近那屋顶的瓦片缝隙,声音轻的就像一只猫。
“爱都是盲目的。”侍者的声音散开后,屋子中就是长久的沉默。
快点啊,这个时候,不该交流些什么秘密的么?
梨可儿心中又是惶恐又是兴奋,整个人都伏在屋顶,等待着揭开死人谷最大的秘密。
果然,这一趟冒险来死人谷是值得的,她所期待的秘密如期而至。
“绿衣侍者已经来了第十个念头了吧——平常人大概早就打消了念头,他却一直惦念着要出谷。”先生皱着眉头,“不惜为此接近红衣,难道他以为红衣就能帮他出谷了?可笑!这死人谷没有出口!”
侍者一旁不答,先生有些紧张,“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说什么才好。”侍者的声音依旧那般宽厚,却如利刃,狠狠割在先生的心头,她猛地坐直了身子,“你有话要说?”
“……先生既然说死人谷没有出口,那我也就无话了。”侍者微微一笑,“坦诚是相互的,先生。”
先生心中翻江倒海,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窥探他的心思,却被那层柔光死死抵住。
她有些慌忙的捂住心口。
你已经知道我们身为首领口口相传的秘密了么?
你已经——都知道了?就和绿衣侍者一样?
先生想问出口,却不能问出口,于是只是那样紧张的打量着他,片刻之后,便是很低很低的声音说:
——如果死人谷是有出口的,你会离开么?
屋顶之上,梨可儿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那出口就在——”
先生的嘴被侍者的手突地给捂住,男人摇了摇头,“不必再说了,我只想你对我坦诚,便只是如此。你骗了我二十多年,如今终于告诉我了,先生。”
先生一时无语凝噎,心中千百般的感慨,梨可儿也快要无语凝噎了,心中也是千百般的感慨——
靠,就差那么一点了,那男人手怎么这样欠!
梨可儿气鼓鼓的坐在屋顶,听着屋子里那闷骚的沉默,正是准备离开,却是似无的一句话传来,当下瞪大了眼睛。
“祭祀坛,那便是最后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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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你在么?”红衣少年小心翼翼地敲着门,红衣拉开门,脸冷冰冰,“干什么?从早到晚像个幽魂似的跟着我?不去向先生打小报告了么?”
“我从没——”
“不必撒谎了,你一天到晚总戴着个面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看就不光明磊落。”
“不光明磊落的,恐怕另有其人。”
“你什么意思!”红衣眼角一吊,少年终于忍不住多说了一嘴:“绿衣侍者不过是在玩弄你。”
一记火热的巴掌拍了过来,红衣侍者的面具被打翻在地,那少年的脸突然间放大在眼前,惊得红衣说不出一句话。
“我是个见不得光的人,你总该知道了吧。”红衣侍者捡起面具,重又戴在脸上,“你难道也想你的孩子,如我这般么?”
红衣嘴唇颤抖,那绝美少年的脸,简直就是先生的翻版。
“你是先生的——”
“我是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少年的声音微弱极了,“我是罪之子。”
夜风吹起,便是红衣少年站在她面前,显得孱弱无比,却又坚强无比。
“先生没有承认过你的存在。”红衣侧过脸,“这便是能成为先生的资格么?要绝情到这个地步么……”
“我并不觉得先生绝情。”少年十分老成的说,“这是她保护我的方式。”
“你以为这便是爱了么?!”
“我自然以为——这便是爱。”少年悠悠的说着,“爱一个人,便不该逼她,也不该利用她,不该明知道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还要她去跳。一切以爱为名的罪恶,都是不可饶恕的。”
“我不会信你的,即便你把你的这些都告诉了我,我也不会为了你这么几句话就去背叛绿衣侍者!”
“你到了如今,还叫着他绿衣侍者,你可知道,他谷外的名字是鬼樱。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绿衣侍者,从来都是鬼樱——”
“不要再说了!”红衣想要挥袖离开,却被他紧紧捉住手腕,“如若不信,那我便只能带你亲眼去看看了——”
说罢,少年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穴位,红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平日几乎从不动手的少年,便是那样轻而易举地制服了自己。
她裙摆飞扬,被他稳稳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