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带过来的布条被我随手扔进了火炉,当真是没有想到燕丹还真是个痴情种。身边有一个爱他爱到骨髓里,连姓名都不要的人还不懂得珍惜,非要争那些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怎么办,你老娘我的情敌派了杀手来上演相爱相杀的戏码了。”我擦干净手,用食指戳了戳流着口水睡的正香的儿子的小脸。
小家伙像是被我的手冰到了,皱起了眉头,我正害怕他要是醒过来哭了我肯定会被绿衣骂还会被他的奶娘默默在心里扎小人,他却把头别到了另一侧,面对着墙继续睡了。
算了,我也爬上床大家一起睡吧。
小心翼翼的将他挪到床的里侧,这样瘦瘦小小的一团。孩子都是由这么小长大的么?还不到我手臂长的一团,然后长成斯文俊秀的青年。
可是眼前这个咂巴咂巴着嘴巴的孩子长大之后是那样的结局。历史上只记载了扶苏的母亲是喜欢郑国的小调,所以他才有了这个名字。并没有其他的记录,连死亡记录也没有,她又去哪了呢?
历史上的那个她也是姬婉么?被逼着到秦国来和亲的公主。可是连那个吕不韦安排嫁给嬴政的王皇后都有记载,被嬴政安排着嫁给了别人。
为嬴政生下第一个儿子,王位的第一继承人的女人居然再没了后续的记载。
是消失了?还是说她死了。
活着说,姬婉她也跟着我一样再也不会老去,不知道怎样面对,所以离开?
脑中极其快速的闪过一万种念头,却又好像这些都不是真的。
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儿子长大,我却还是这样一副不老妖怪的样子,我又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他。
“阿姊?这么晚还没睡?”
我一扭头才看到嬴政已经站在窗前,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他身上传来微醺的酒气,想来是喝了不少才被放行的。
“阿政,叛逆的樊於期有消息了。”我还记得那年嬴政是这样介绍燕丹的,“那个人和阿姊一样,是阿政的朋友呢。”所以并没有直接说明燕丹准备派人去刺杀他。
“阿奴也说只有我一个朋友,我们相互扶持,一直到我们都成为尘土。”
“我们连生死都与共,何况是名字。”
那时候尚且年幼的嬴政在我面前说得斩钉截铁,再回首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他在燕国吧。”嬴政的表情淡淡的,背光看不出喜或者悲。或者是怕吵醒孩子他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轻飘飘的,好像呼吸都会把这些字眼吹散。
说完这句,我们都默契的没有继续谈下去。
他站了一会儿,“阿姊,我向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睡吧,不要着凉了。”
“嗯。”
果然那个人是燕丹的话,即使是对这自己的亲生都面不改色的阿政还是会心软啊。我是不是该庆幸,来的人是荆轲而不是燕丹本人呢?
前228年,秦军破赵以后,王翦屯军中山故地,准备下一步攻打燕国。燕国一片哗然,主战和主和交错不下,最终燕丹还是执拗不过燕王喜,派人送来国书讲和。来的人,正是荆轲,他献上督亢的图和秦国逃将樊於期的首级,嬴政安排他在驿站休息,宣他改日觐见。
听到李斯的担忧,我急忙转身去了内医院,夏无且不会下班回家了吧。
“夏大人摆脱了,如果陛下遇到什么危险你就将这个药囊扔过去。”我站在高大的药柜前面,看着跪在地上的夏无且。
“是的,夫人,臣下一定谨记。”
“好了,你过去吧,如果士兵拦住你你就说是我让你去报告大王子的病情的。”
李斯站在门外,跟我一样看着背起药箱晃悠悠消失在殿外的夏无且。“夫人做事情真的是常人无法猜测的,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正去保护陛下,就如同上次王翦将军束手无策,打开锦囊却发现一切都在夫人你的预料之中。”
“廷尉大人高看了,若是武夫根本进不去内殿。夏无且一直照顾苏儿和我的健康,这是整个王宫都知道的,进去向报告苏儿的身体状况很正常。”面对李斯探究的目光,我毫不避让,反而眯着眼睛打量李斯。
后者也跟着笑起来,“若是夫人真的犹如传言中的那样有通天本事,若是事先拉拢夏医正,为的就是此时保护陛下也不是不可能的。现下都是传齐国的项少龙如何的好本事,能够通晓天机,智谋过人。可是要论起来未卜先知,秦国师夏初可比他更加厉害。”
李斯倒是真的厉害,项少龙权谋计策毒辣,把我这些年骗得跟个白痴一样。可是但就历史来说当然和我没法比。我是考古系,秦文化方向的研究生,这方面当然比他熟悉。
“廷尉大人既然如此担心陛下,不如我们也去看一看吧。”
我和李斯到的时候,荆轲跪在地上,正在展开图卷,我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喉咙发干,想要吼小心却说不出话来。
一道寒光闪过,短剑笔直的向嬴政刺过去,嬴政刚想拔出剑却发现荆轲已经逼到了眼前,若是此时拔剑无疑是把整个人送到了荆轲的鱼肠剑下。只能一闪身躲到了主子的另一侧,躲在外殿的士兵都已经拔出了剑,却因为没有嬴政的命令都不敢贸然进入内殿。
我分开士兵站在前面,大声的吼了一声“夏无且!”
好在这一声提醒了那个已经吓傻了的书生,掏出药囊向荆轲砸过去。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荆轲反应极快的挥剑来挡,剑身划破了药囊。里面我用来烤肉的香料粉末弥漫在他周围。趁着这个机会,嬴政拔出长剑,一剑砍向了荆轲的左腿……
虽然没有机会上战场,嬴政的剑术师从名师比起王贲甚至还要更好,等到一直围着我的士兵让开的时候,荆轲已经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了。
本来是愤恨的盯着嬴政的,却在转头看到我的时候,哈哈大笑起来,“你是夏初。”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像是知道了什么可笑的先机,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光彩,指着我,“你,不得好死。”,又转而指着嬴政,“你,抱憾终身。”
一字一句,像是术士最后的诅咒。
大秦帝歌 【卷四】一统六国天下平 第三十八章 易水之夜
半死的荆轲很快被拖下去,李斯的手段大家都很清楚。这位廷尉可是个行刑高手,他自己发明了腰斩,最后死在腰斩之下,这一点是千百年来为大家所津津乐道的。
看到他把荆轲带下去,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改变,我还是很仁慈的提醒一句,“给他留个全尸吧。”
本来只是好心的一句话,却又惹得荆轲死命的挣扎的要开口骂我,却被捏碎了下颚骨,嘴巴再也合不拢。只不过,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估计我已经被捅成了马蜂窝。
对于荆轲那恶狠狠的话我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这样的狠话谁不会说,要是换成我可以说的比他狠多了。我可以一代代问候他的直系血亲,一直到几万年前光着**在树上摘水果的那一代。
倒是嬴政,花了更多的时间看着我,好像不把我看出什么毛病誓不罢休。
“阿政,一句话而已,你在担心些什么呢,都快要一年了,你看看我,除了害了几次风寒,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倍好,吃嘛嘛香。整个王宫都知道我最近长胖了,连苏儿都知道。再会叫父王母亲以前,最先会说的是“吃”。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你对现在的生活还有什么遗憾。”
像是提到儿子,嬴政的脸色明显柔和了,扶苏正迈着步子跟着绿衣在院子里学走路,两条小短腿走的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候会跌倒。但是有受不了水果的**,追着绿衣要吃。
“没有。有你和孩子,我觉得很好,我没有什么遗憾的。”
“那就是了啊,我很健康,看不出来会短命的样子吧。其实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害怕的不是不得好死,是怕我活得太久,你看你本来是我弟弟,可是你现在都已经是我哥哥了。要是再过几年,你变成我叔叔,伯伯……”说着,我笑起来,看着嬴政。
对着光他的眼睛像上好的黑曜石,晶莹剔透,伸手将我搂进怀里,然后一起抬头看着在院子里蹒跚学步的孩子。
清风拂过,有轻浅的花香传来,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样。
不过这也是我们一家三口真正聚在一起最后的时光了。
前226年,秦王以此燕国派刺客刺杀为借口,派王翦率兵攻打燕国。战争一直持续了好多个月,燕王喜前期总是想着和谈,且战且避,直到秦军势如破竹,逼近易水,燕王喜才启用燕丹开始死守。
又入了冬,我变得一天比一天懒起来,有时候整天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但是那一天嬴政十分的紧张,从吃过午饭就开始坐立不安。连他最喜欢的苏儿叫他他都没有听到。
看到他的失魂落魄,我没问他,只是趁他抱着苏儿去院子里堆雪人的时候问赵高:“陛下只是怎么了?”
“夫人有所不知,王翦将军前些日子送了加急奏报,说是预定今日攻打易水和蓟城。”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
易水分为中易水和北易水,是燕国都城的天然屏障,若是攻下了易水,几乎就拿下了燕国。
我本来以为嬴政要下定决心攻打燕国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没想到他很快便同意了王翦的建议,一鼓作气攻打燕国。
只是他明显在犹疑。
他想要燕国,却不愿意伤害燕丹。
燕丹对我所做的一切我是从来没有跟嬴政说过的。既然蒙恬都能通过黑鹰知道我的处境,嬴政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他没有提我也不是不懂得体谅的小女生,会傻乎乎的要他说出一个排名。
我和燕丹到底谁更重要。
哎,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蒙恬上次便是这么问的吧,我看着他的时候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看楚雁北。若是问了便是把自己放在了输的那一方,我当时这么说他,现在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那一天的咸阳是阴冷的,浅灰的浓云一直笼罩在天空中,我以为下午会下雪,但是它一直熬到了晚上都没有落下来。
嬴政眉头紧锁,晚饭期间小心的喂着苏儿吃饭,自己却基本没有动筷。
“阿姊,我没有什么胃口。”面对我的无声询问,他避重就轻的跟我打太极,我也就识趣的不再继续追问。
想来我和嬴政在一起也这么多年,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但是我们居然从来没有爆发过争吵。
他和蒙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蒙恬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嬴政却是占有欲集中的少年帝王。照理说我应该和嬴政产生更多的矛盾才是,但是没有,从来没有。
我们啊,居然从来没有起过争执。
以前看过一句话说是如果夫妻或者情侣之间不吵架要么是他根本不爱你,不屑于跟你吵。要么就是你没有碰触到他的底线,他可以忍让你的无理取闹。
一瞬间,我有一种想法,我很想知道如果我去触碰燕丹这道底线会有怎样的结果。
嬴政他会跟我发火?
“阿政,如果你只是要燕国而不想伤害燕丹,可以让王翦把他带回来。”我挥挥手让绿衣把苏儿抱下去,偌大的殿里只剩下我和嬴政,还有炭火燃烧发出的劈啪声。
“但是……”嬴政有些为难,我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派信得过的人去就可以了,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听到我这么说,嬴政没有反驳。
他以为的是我会派别人去吧,没想到我自己亲自去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谁又能保证不把秦王私六燕太子这样的事情告诉天下人呢?
这样荒诞的命令,除了你宠幸的婉夫人说出来,王翦又怎么会听从呢?
你说对吧,阿政。
我到达燕国的时候,才真正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处在北方的燕国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往年这时候都是冰天雪地,白雪皑皑。现在却一路行来偶有焦黑。
一路上我都假扮成哑女,脸用煤灰抹黑,跟燕国逃难的百姓一样。
在秦王宫养尊处优这些年把我自己惯坏了,一点点的寒冷我就受不了,即使穿了狐裘在粗布衣服里面,我还是冷的几乎全身都动不了。
“你也逃出来了啊。”
“秦军烧杀抢掠,我哪能不走,不走就连命都没有了。”
我坐在破庙里,和一大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坐在一起,听他们闲聊。
“我听说了,秦军已经攻破了中易水和北易水,正在围困蓟城。我看啊,燕国这次是完了。”
“是啊,都怪太子,派什么人去刺杀秦王,这下子好了,秦军打过来了。”
我低低一笑,没有刺杀燕国也逃不过,你不动手嬴政会找人动手。
“妇人之见。秦国有虎狼之心,如果不是太子带着大家抗击秦军,燕国早就亡了。”难得遇到这样有远见的,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原来是李想,只是他为什么这么瘦。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他,他来干什么?我在要不要认他上面挣扎了一会儿,考虑到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大敌要处理,我在他出门之后跟了上去。
“李想。”
行到偏僻处,我叫住他,他狐疑地看了我半天,我用雪在脸上胡乱的摸了几把,露出了已经通红的脸,他才认出来,“夏初。”
坐在路边的破茅屋,他大略说了一下他从黄昏楼醒来发现我不在之后便一个人走了,开始四处打听项少龙的下落。
“奇怪的是,每个人都在说项少龙,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我点点头,应声道,“我也多方打听他,甚至动用了秦国在各国的间谍,居然都没有他的确切消息。不过,你怎么来了燕国?”
李想有些落寞的一笑,跟以前聒噪的他形成了鲜明对比,“你知道我中毒的事情吧,项少龙给我下的毒,你给我封在手臂,没多久手臂开始肌肉萎缩了。”说着,他撩起衣袖,的确那手臂就像一个重症肌肉萎缩患者的手臂。“然后毒素又开始蔓延,已经快到心口了。他利用鬼谷,毁了我们最后的家,我自然要找他报仇的。何况我本来就要死了,不是说怕死的敌不过不怕死的么,我就是那不怕死的,要是能杀了他我就死而无憾了。”
“那你跟我走吧,我要去蓟城,如果他来了,肯定是在蓟城。”他来干嘛,无非是利用燕丹在民间的名声,肯定在蓟城才是。
“那我们赶紧走吧,夏初。”
李想一脸病容,眼睛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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