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雪燃被金盛莲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聂小寒。
“是这样的,”聂小寒讲起了事情的经过,“有一日我经过风摇柳的坟,看到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在那里嚎啕痛哭,心中奇怪,便上去问话。那人先是不答,后来我讲出了与风摇柳是旧识,还道出了杀她的凶手,他终于吐露了身份。原来他竟是风摇柳的亲生父亲季千英。当年他重伤被擒不得已归顺了天帝宫,后来他发现景夫人的侍婢风摇柳就是他的女儿。景夫人也发觉他对风摇柳十分关注,于是用她的性命来威胁他效力。这些事情都是瞒着风摇柳做的,所以她到死都毫不知情。如今风摇柳终是被景夫人所害,季千英再无牵挂之人,决心拼死也要为他的几个兄弟和女儿报仇。我向他讲了咱们的立场,他便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软禁着金姑娘。原来天帝派人捉住金姑娘,以她的性命威胁金银帮为天帝宫效力。这次我们救出金姑娘,天帝就又断一臂,决战之时我们便又多了一股力量。”
百里雪燃听完聂小寒的叙述,感叹道:“那日风姑娘骗我说是季六叔的女儿,没想到竟真的应验了。可惜她到死也不知自己身世,真是造化弄人啊。”
聂小寒心中暗想:知道身世真的对一个人很重要吗?义父从未提起过她和小文的身世,或许他们也是七英或是哪位大侠的后人呢。不过想归想,眼下还是要顾正题。“季千英仍混在天帝宫中,他准备日后里应外和助咱们一臂之力。”聂小寒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玩笑道,“百里雪燃,金姑娘可是特意来看你的,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啊。”
“小寒姐姐你真坏。”金盛莲羞红了脸。
百里雪燃不禁心中苦笑:“小寒,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把金姑娘骗来这里?”
金盛莲闻言却道:“小寒姐姐只是讲述了你们的英雄事迹。小妹虽出身绿林,却也是明理之辈,此番前来纯属是仰慕百里大哥和姐姐的为人。还请百里大哥原谅小妹先前的鲁莽之处。”
百里雪燃明白是聂小寒故意撮合他和金盛莲,看来金盛莲对他还真有一番情意,现在不好扫了众人的兴致,只能先敷衍一下,日后再找个机会说明他另有所爱便是。不过好像他的心上人早已有了心上人,就算他再怎么努力,这辈子他们也成不了夫妻,算了吧,或许应该放弃了。金盛莲是个不错的姑娘,或许她可以让他忘了他。
聂小文终于回来了。
久别重逢,相对无言。纵是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他们此时的心情。经历过太多磨难,心早就疲惫不堪了。但是聂小文还是笑了。于是聂小寒笑了,百里雪燃也笑了。他们三个伸出了手握在了一起,此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愿望,打败杨涵,彻底摧毁天帝宫,然后退隐山林,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中事。
聂小寒看到了聂小文身后的陌生妇人:“小文,这位是……”
“忘了向大家介绍了,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沈月蓉。”聂小文笑着说,“我的生父就是梁秋英。”
众人向沈月蓉施过礼,聂小寒的神情有些落寞,大概是有些羡慕小文找到了亲人。百里雪燃却高兴地拍着聂小文的肩膀说:“我就知道咱们的关系不一般,可惜风摇柳死了,要不然咱们三个七英的后人就能并肩作战,为先辈一雪前齿了。”
“怎么,柳儿死了?”聂小文闻言吃了一惊。
“你不知道吗?”聂小寒心中奇怪,“那你收到解药了没有?是风摇柳以命相托,我当时转交给义父,让他带给你的。”聂小寒简短地讲述了风摇柳临死的经过。
聂小文暗叹:当初使计阻她不死,没想到她痴心至此,竟连性命也不要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掉风摇柳了。提起解药,或许是因为义父在江水流那里受到的打击太重,一时之间忘了给他,反正这两个月“刻骨铭心”发作时,只要不受外伤,疼痛都是可以忍受的。等义父心情好了,再向他提也不迟。于是聂小文含混地回答:“嗯。”
听聂小文这样说,聂小寒才微微有些放心:“小文,你和伯母一路奔波,天色不早,还是先好好休息吧。义父先你们两日回来,现在还在闭关修炼,咱们就不要打搅他老人家了,等决战天帝宫之后,咱们再好好聚聚。”
“是啊,小文是该养精蓄锐,决战之时还少不了他呢。”百里雪燃笑道。
“小文,决战你也去吗?”聂小寒不放心地问。
聂小文答:“当然。”
看到聂小寒担心的神情,百里雪燃解释道:“小文可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当初他只用枯枝便赢了我手中越王钩。杨睿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真的吗?”聂小寒惊喜不已,却仍是不信地问。
“他当时用的就是‘飘雨飞花’,只用了那一招,我就输得心服口服。那天也是因为你使出了‘飘雨飞花’,我才相信了你的身份。”百里雪燃兴奋地讲着。
“看来义父还真瞒了我不少事情啊。”聂小寒幽幽轻叹。等决战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义父,她想。
沈月蓉看得出这几个孩子都是有情有义之辈,又与小文如此投缘,心中也宽慰了不少,只是一想到他们的义父,他好像瞒了他们好多事情,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安。再说他既已拿到解药,为何不给小文?难道真是因为感情创伤一时忘记了吗?还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十三
有了金银帮的支持,再加上季千英的接应,决战那日,众人顺利地杀入天帝宫总坛。
大殿之上,三煞和几个死士与百里雪燃、聂小寒、金盛莲、季千英等人战在一起。杨涵手握醉月刀,却不加入战群。突然一条人影如电光火石一般直射入大殿。杨涵冷笑:“邪神,你终于来了。”
聂澜黑巾蒙面,手持饮梦剑冷笑道:“杨涵,你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吧?当年你杀我全家,却因贪恋我的美貌留了我一条性命。那时我忍辱偷生,四处偷师,苦练武艺,对天发誓今生一定要让你尝尽人间至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眼看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你众叛亲离,眼睁睁看着基业一点点在自己的手中毁掉,你的心中一定很难过吧?”
“聂澜,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杨涵狠狠道,“输赢还未见分晓。”说着挥刀而至。
聂澜举剑相迎:“从我拿到饮梦剑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输家。”
若是当年,杨涵还能与现在的聂澜战成个平手,可惜他这些年来纵情酒色,功力早不如前。虽有醉月刀在手,却仍是敌不过饮梦剑,百十个回合下来,体力不支重创倒地。
聂澜忿忿道:“早知你这么没用,我就不费尽心思要回这饮梦剑了。”
再看众人,季千英与“毒艳”同归于尽,其他二煞和杨涵那几个死士也死的死伤的伤。百里雪燃受伤最重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金盛莲拼死守护在他身边。她与聂小寒身上均挂了彩。
看着大殿内的最后一个死士倒下,聂澜道:“小寒,过来,用为父给你的那把匕首把杨涵那斯杀了。”
“是。”聂小寒答应了一声便来到杨涵面前,“杨涵,你受死吧!”
岂料杨涵垂死挣扎,竟然反手一刀架在了聂小寒的项上:“聂澜你太大意了。现在你女儿在我手中,我让你放我一条生路。”
聂澜忽然仰天大笑:“我早就料到你会来这一手。你仔细听好了,她只是我的义女,却是你与景环芳的亲生骨肉。二十年前梁秋英带着沈月蓉叛逃,我趁乱把她偷了出来,抚养成人,为的就是等这一天,看你们父女相残这出好戏。”
“你这么说有何证据?”杨涵不死心地问。
“你看她头上那根金钗,我今日特意让她别上的。那是你送给景环芳的定情之物吧。景环芳生下女儿之后,为了日后相认,就把这钗留在了女儿身边。我当时一并把它偷了出来。”
“义父,真的是这样吗?”聂小寒想不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当年义父把这根金钗交到她的手中,说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日后可以凭着它认祖归宗。原来这钗真是母亲的,但是她怎么也无法接受她居然是杨涵和景环芳的女儿这个事实。怪不得义父总是不相信她,怪不得义父瞒了她那么多事情,原来并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而是因为她是天帝的女儿。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养育她成人,传她一身武艺,让她推翻天帝,难道仅仅是为了等今天看他们父女相残的这出好戏?难道她和小文一向敬重的义父竟是如此阴险狠毒之辈?不会的。她宁愿相信这只是义父用来骗杨涵的谎话。是了,一定是义父在骗杨涵,他是怕杨涵要了她的性命,他是在保护她。她这样想着,心里舒服了许多,她不能让义父受制于人,她下了必死的决心。“义父,孩儿明白您的一番苦心。请恕小寒不孝,来世再报您的养育之恩。”她说完这句话,用力将匕首穿过自己的身体刺入杨涵的胸膛。身子慢慢地倒下,往事却一幕幕飞快地从眼前晃过。草木枯荣,寒暑更替,日月如梭,她短短的一生竟然平淡得没有什么可回忆的。有了虚幻才有真实,有了脆弱才有坚强。没有苍白晦暗哪有灿烂亮丽;没有锤心切肤之痛何来如幻如梦之欢?与她相比小文虽然经受了那么多磨难,但是只有这样才会真正明白幸福的滋味吧。希望今后小文能和他相爱的人在一起。痛,她现在感觉到了痛,不知是伤痛还是心痛。幸好一切对她来说已经结束了。她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小寒,义父对不起你,不该把你的身世瞒了这么久。”聂澜走到近前,他看到杨涵死不瞑目的脸,于是狠狠说,“杨涵,就这样让你死了,真是便宜了你。”
此时聂小文正在殿外与杨睿决一死战,没有看到聂小寒死时的这一幕,否则他或多或少也会有所觉悟。
在混战的人群中,杨睿看到聂小文。挥剑杀人的聂小文。他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想与他拥抱,想证实他是否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易碎的幻像或是飘忽的影子。
聂小文却递给他一把刀。“相见,我们便是敌人。”他说。他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
杨睿只说了三个字:“我爱你。”然后接刀出招。他挥刀,如三月细柳,不带半分内力,却含着似水柔情。
聂小文举剑招架,也宛若早春飞雨,飘飘洒洒,点点滴滴滋润人心。
两情相悦,惺惺相惜。不敢面对,不能言语,便在这一招一式中默默传递。不见刀光剑影,唯有情意绵绵。
杨睿忽然笑了,弃刀罢手:“小文,知你心中有我,我今生死亦无憾。来吧,不要再犹豫,用你的剑杀了我吧。”
“今生无缘,来世再与君相约,共舞朝阳。”聂小文闭起双目,手中长剑刺向杨睿胸膛。
“小文,托你一件事情,如果我的生母尚在人世,请你转告她孩儿不孝,不能侍奉她终老了。”
“她叫什么名字?”
“沈月蓉。”
“咣珰”一声聂小文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他扑上去紧紧地抱住杨睿的身体,泪再也压抑不住夺眶而出。“哥哥。”他哽咽地唤道。
杨睿闻言惊喜交加,他紧紧搂住怀中的人儿,他害怕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幻,他不肯放开手,他怕放开了梦会醒,人便会不在了。“小文,你真的是我的弟弟?”
“是啊,我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弟弟。”聂小文埋首在杨睿的怀中,他觉得此时此刻就是幸福了。
十四
“哥,你赶紧离开这里吧。”聂小文突然推开杨睿冷静地道。
“为什么?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不可以吗?”杨睿不解道。
“你是天帝的儿子。”聂小文一字一句地说,“就算是我的亲兄弟,依我义父的性情也决不会放过你的,他杀了杨涵之后必然要想方设法杀了你,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所以你若想活命最好趁乱离开,隐姓埋名再不涉足江湖。”
“小文,咱们一起走吧,一起离开这个血腥的武林,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真的这样想?是我和我义父颠覆了天帝宫,或许他已经杀死了你父亲,你会放弃这段仇怨,心甘情愿地归隐?”
“天帝宫在我眼里不过是镜花水月,虚华一场空,我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对它有兴趣。如果说我还对它有什么留恋,或是对天帝有什么感情,除去为人子应尽的孝道,就只有感谢在这里我认识了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过着哪怕是最平凡的生活,只要永远不再分离。”杨睿的话动情之深,苍天有眼也会为之落泪。
“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聂小文含着泪微笑。虽然附近斯杀不断,天帝宫中的死士仍在负隅顽抗,但他们大势已去,相信不出三日,天帝宫这个名号就会彻底从江湖中消失。应该可以先离开了,于是聂小文在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对杨睿道:“走,我带你去见母亲。”
聂小文带着杨睿悄悄离开战团,趁着月色奔回破庙。
沈月蓉并没有参加决战,她被安排在天帝宫总坛十里外一间破庙里接应众人,大家约好决战后在此处汇合。此刻她正藏身在大殿中焦急地等待消息,看到聂小文和一个青年男子急匆匆走进破庙,赶紧走出招呼道:“小文,情况怎么样?你怎么先回来了?你身后那个人是谁?”
聂小文看到母亲,高兴地说:“娘,他是我的亲哥哥杨睿,您的儿子啊。”他见沈月蓉仍是一脸惊疑,便道破了那段往事。于是母子三人终于相认。
抱头痛哭了一阵,聂小文突然道:“你随母亲先走吧。小文留在这里等义父回来,向他说明一切,我想他应该会放弃再追杀大哥的念头。”
“我们若是走了,你义父追究起来怎么办?”沈月蓉不放心道,“娘这些天想起来,聂澜就是二十几年前江湖上盛传的邪神,行事诡异,亦正亦邪。他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瞒了你们很多事情,为娘怕他另有所图。小文,你还是离开你义父,现在就随我们一起走吧。”
聂小文却摇了摇头:“义父当年为救小文,身受不治之伤,还毁了容貌。小文早已决定以命相报,终身跟随义父左右,决不言悔。”
“要走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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