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这几日不曾睡好头昏昏的缘故么?还不等她细想,探梅不紧不慢道:“赵太太可是不舒服?请到客房休息一番罢。”
赵氏揉了揉眉心,心想也罢了,日后不还是有机会再去瞧瞧那嫡子,只好顺了探梅的意思,跟着她到客房去了,身后小丫鬟委委屈屈的跟着。
第九十二章冒充亲戚
赵氏果然便在午饭之时提起了大姑娘的事,笑道:“张夫人别误会,我们不是夺了大姑娘在张姑爷膝下承欢的机会,只是张姑爷还有两位哥儿陪着。只是我们家老太太只那么一个疼爱的外孙女,若是我们这次来没能将外甥女带回到她老人家身边,老太太怕是会心疼的不行哟。她老人家的病可是禁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了?”
安宁不得不承认,这赵氏离间的话说的可是炉火纯青,如果说是一般心思敏感些的孩子肯定会懂她话里的意思,你爹啊现在疼的不是你一个了,还不如到疼爱你的亲人身边儿来,我们疼你。可是看大姑娘的神色,那滴翠亭听墙角的事起了作用。你要是跟她直接说你那外祖母和舅母按的不少好心,她很有可能心有逆反心理绝对不会信你,但是亲耳听到的就不同了,有了冲击才会有反差。
安宁没接赵氏的话,反而转头问向张瑶道:“瑶儿可是像你大舅母说的你已经同意了?”
张瑶下意识的摇头,赵氏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没想到大姑娘这是直接落了她面子,有些冷淡道:“难不成竟是外甥女不想到外祖母膝下尽孝?难为老太太因思念姑奶奶和外甥女忧郁成疾了。”
张瑶脸色苍白了几分,安宁便道:“瑶儿还小,这事儿我是不能拿主意的,还需老爷回来商量一番才是。”
赵氏也心想这事也不能急,只得先答应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夫人就那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就觉得后背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定是昨日休息的不好了。
却不知道她的变化都被安宁看在眼中。安宁微笑着吃了一口拆烩鲢鱼头,鱼头无骨,口感肥嫩,汤白汁稠,厨房的手艺又精进了。她又无意瞥了一眼赵氏,蹙了蹙眉她这是第二次用精神力介入别人的大脑读取一些记忆。呵那第一次她可是用在了那稳婆身上,而且试图谋害她和福生的人,如今想来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无声无息的,就是最厉害的大夫都查不出来。她这次似乎从赵氏这里得到了有趣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张姑爷有没有兴趣?
一顿饭场面尴尬极了,赵氏和邱氏是想要说话不知说什么。王陈氏是心里恨极赵氏无意多说,陈倩和陈俪是小辈也不好贸然开口,张瑶是内心极其矛盾和纠结不欲和伪善的舅母有所交流。所有只剩下安宁真正的优哉游哉的吃饭,不着痕迹的观察众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实想法,只当是饭后甜点了。
“夫人,福哥儿醒了正吵着找您呢。”
安宁曼斯条理的说了句恕不相陪,并留下大嬷嬷招待才施施然离开。赵氏低声嘟囔道:“一个多月的小子竟是懂这些个了,真真是笑话。”她说话声音低得很。偏就准备起身离开的张瑶身子一僵。抿了抿菱唇,却没有出声。
过了午饭她们一行人却没了呆下去的理由,赵氏和邱氏本欲想再去找张瑶说说话。却被丫鬟们挡住了。“大姑娘正在跟罗嬷嬷学规矩,罗嬷嬷最是严厉重规矩的,嬷嬷可是从宫里出来的,连老爷夫人轻易都不敢逆了她的意思。太太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赵氏心一突突,赔笑了两下,转身却心里思量:竟是能请到宫里来的嬷嬷,就是那不被看重的嬷嬷,也足以说明如今张姑爷颇有手段,圣眷果然同老太太所说的正浓啊。看来这次不管使什么手段都要拉拢来外甥女,不管怎么着她们陈家也是他的外家。哼,如果不是那继室挡道的话,她们也不用这么折腾!赵氏却突然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风有些凉。
回到知府府邸,王陈氏冷不丁的叫住赵氏道:“哎呦,大嫂子那镶满樱桃那般大的珍珠头面可是值上不少银钱吧?”
赵氏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回道:“若是珍珠上好,怕是能值个几千两吧。”
王陈氏见她脸色不慌不忙,不由心里冷笑,便笑道:“那我还真是受教了,翡翠带她们去休息吧。”
这赵氏和邱氏并不当回事,只心里想这王陈氏心钻到钱眼里了,嗤笑了声。只可惜等到晚上,已经过了用晚饭的时间也不见有丫鬟来请,赵氏腹中饥饿,因为她在上午的时候膈应并没有吃多少,如今也不好意思开口说她饿了,怎么还不开饭之类的话。只好掩饰的喝了几口茶,再等了半个时辰送饭的小丫鬟才缓缓而来。已经没了前几日的荤素搭配,只堪堪只有几个菜。赵氏把脸耷拉下来,厉声道:“这就是你们王府待客的道理么?不请我们去前厅用饭也就罢了,这点子菜就想打发我们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小蹄子私下换了?”
小丫鬟瑟缩了两下道:“是夫人吩咐下来的,说公中余钱不多,阖府都要缩减用度了。”拿着食盒慌慌张张的走了,赵氏一股子闷气憋在胸中发不出来,又想起在张府所见所闻所用,郁闷之下竟然又有了主意。
第二日赵氏将这个主意和邱氏一说,邱氏便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她们略一收拾了包袱也不下帖子径自到了张府。那门房竟是说今日府里闭门不见客,赵氏只拧眉道她们是府里大姑娘的舅母,昨日竟是来过的。
岂料那门房也毫不客气回道:“我们府里舅老爷如今才不过九岁,正是扬州的府案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又能从哪里来的舅母。莫不是看我们府上富贵想冒充亲戚来打秋风不成,也不知道编个好些的理由!”
那赵氏被噎了下,只说道了半天是从苏州来的亲戚,那门房的迟疑了半天才有些信了,只说要去禀报主子去。赵氏和邱氏以往哪里受到这等子冷待,脸色俱是不好看,就是陈倩和陈俪两姐妹也心里暗恨,她们笃定是张瑶同张姑父告了状,不然怎么会平白的就将她们关在门外,连门都不让直接进去,真真是个会使小性儿的,一点都不端庄大气。
折腾了一阵子进去了,赵氏一见到安宁就开始暗指:门房会将她堵到门外是安宁指使的,还暗自贬低安家,借机抬高陈家。安宁只当没听到犬吠,就笑盈盈道:“不知你们来府里做什么?若是看望大姑娘的话,真是不巧了。今日城守尉家的女儿下帖子来请大姑娘去府里看花了。若是无事的,我也不奉陪了。”这就是**裸的下逐客令了,赵氏几人一听脸色俱是一变,青白一片后还是赵氏出来说话,只不过这话里的意思大抵就是我们来看望大姑娘,既然她不在那我们就留下来等她,顺便还有些事情要和张姑爷说,就是等到天黑也没关系,正好我们也可以借机住下来,两家联络联络感情。
安宁眨巴眨巴眼,笑道:“住下来也不是不行,碧水府里客院?”
碧水不紧不慢道:“回夫人,给女眷住的客院没能提前收拾。”
安宁假装恼怒,道:“怎么客院也不好好维整?都是干什么吃的?”
碧水赶紧跪下道:“回夫人,先是因为老夫人热孝,再加上年关又忙,后哥儿的出生,府里忙成一团,再者府里也并无访客需留宿,因此那些个小丫鬟惰怠的竟是忘了收拾客院,真真是该死,奴婢这就指使她们去清扫。只这有近一年未曾收拾,奴婢怕就是清扫半月都清扫不干净,若是生出些虫蛇蚂蚁之类的毒虫就是更难处理了。”
赵氏几人俱是奢侈惯了的大家小姐的,哪里见过什么虫蛇这等吓人的东西,一听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这让她们就这么急匆匆的住进去那还不如回知府府去呢。陈俪和陈倩因为昨日之事,恍惚记起来百日热孝期间是不许出门访客的,怪不得她们客院无人上门,见母亲压根没想起这一茬,不由心有羞愧,低下头去。
赵氏连忙道王陈氏还让她们早回,就不打扰了,不过临走前还留下一封信说是老太太给张姑爷的,昨日来的匆忙没好拿出来,今日才带来。
待赵氏一群人走了之后,碧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道:“夫人,你怎么会想到她们要住下来啊?”
安宁心情不错的摇了摇手指,道:“秘密!”说着拿起那封信,敲了敲神情愉悦,挑起了殷红的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到晚间张致远回来,安宁就把那封信给他,不紧不慢道:“这是她们留下来的信,特意说明是给老爷的,请老爷亲启。”她倒是不好奇信上的内容,无外乎就是那么个意思——让大姑娘到外祖母身边去。
张致远看完脸上看不出喜怒来,过了会儿道:“这老太太越发糊涂了!”
安宁却不接话,只自顾自的缝制小衣,那老太太糊不糊涂只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就是将亲情牌打到张致远那里,他心软却碍不着她半点的,毕竟还是人家的原岳母不是。
“既然瑶儿她外祖母催的急,只推说不去怕是不成了。但总得在外祖父百日热孝过后才能过去,不然平白让人笑话咱张家不懂孝悌了去。”张致远出口毒液乱喷,随意将信塞到袖子里。
第九十三章龙有逆鳞
张致远出口毒液乱喷,随即将信塞到袖子里,进到碧纱橱内慈爱揉搓了两下福生浓密的胎发,小心翼翼的把挥舞出来的小手儿塞回杏花菱被里。
等回到外书房,一直柔和着的脸肃然起来,来回在书房走着。他脸色异常难看,把手里的书信拿出来扔到地上。哼,本是看在她是瑶儿外祖母的份上,对他们再三容忍了,她这老太太倒是很会拿捏这分容忍,以为他是文人好性儿了不成!不过,还有苏州张家的人,竟然是和陈家勾搭上了,真真是好啊!
陈家这嫡支虽然因为站错队受到了几近毁灭下的打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家能在京都盘踞那么些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一部分是由姻亲撑起来的。如今陈老太爷去了,陈家被贬为白身,但他们依然不死心,似乎想要借机东山再起。想到这儿,张致远抿了嘴唇,当真恨不得在信封上踩上几脚。他心里因为大姑娘和陈氏对陈家的最后一点子怜悯早已经尽数消耗殆尽。陈老太太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这封信不但没有唤起张致远的感情,反而是将两家最后一点子面子都要被张致远毫不留情的撕开。
安宁不知的是,去年刘姨娘吐血那次,除了那封写在纸上的事情之外,还有十几年来张致远后院的除了嫡妻有孕,而其他通房、姨娘皆无孕的猜测。张致远并不是傻子,他不能偏听偏信一个姨娘的话,他可以去查。虽然陈氏去了差不多将近两年。但缀锦院还保持着她死前的模样儿。有些事情只要做了,总归是要留下些蛛丝马迹。当年跟在陈氏身边照顾的人除了留在府里的还有一部分被放出去的。结果查不出的事实让张致远这个不通后院争斗之事的人看了都觉得心惊,好个为女儿着想的老太太!
原来当年陈氏身子骨弱,并不大容易怀孕,这陈母浸淫后院数十年并能让通房姨娘数目很多的陈老太爷只生下三个儿子,其中还只有一个庶子,其手段可见一斑。为了唯一的嫡女,她可谓是将尽数手段全都交给了陈氏,陈氏虽然是个病西施,但心肠却是个硬的。在和张致远因为无子的事感情不似以往时,将手段悉数用到了后院女子身上。而且陈氏的陪嫁中自然有陈母安插进来的人。之后陈氏在生了大姑娘后大夫断言再也不能怀孕,这老太太竟是暗示陈氏一劳永逸,也就是给张致远下绝子药。这个想法最后却因为二房和陈氏病重的事不了了之了,但那包药却没来得及销毁。
而今日陈母在信中竟然隐晦的暗示到了安宁怀孕时节太不正常,虽然极其隐晦但张致远却能看透这老太太是想暗示他的小妻子贞节问题!说不了这陈母还以为当初陈氏将那绝子药下了不成!
好啊好啊!真是好啊!这老太太巴不得他就瑶儿一个孩子了!真真是最毒妇人心!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张致远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在书桌一角上,竟是生生将上好的红木桌角掰了下来!
眼睛似乎蕴含着九天玄冰,似乎能将人生生冻僵冻死的。若不是张致远自制力惊人。他都差一点在小妻子面前露出凶相了。胸腔中似乎有一团火儿,他可不允许有人这般在他头上再三作威作福,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他三品大员能被这样呼来喝去。欺辱他家人不成!
随意将红木桌角扔到一边儿,片刻张致远嘴角扬了起来,跟安宁之前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有的一比。不过信上竟是还提到‘姑爷这般大年纪了,原我也不该提,只是亲戚长辈的看着你就走‘独’路子不说,岂不是害了你么!姑爷家人单力薄,人丁凋零的,是不是得有亲戚帮衬着才好!我陈家虽如今不如从前,但总归是比那早早没落的人家好上甚多。令宗族哪有什么多深的仇恨,怎的都划不出血缘去,宗族和睦才是正经的。还望姑爷多多思量一二,莫眼皮子浅为了一时意气之争落了下风。’
听听人家是多么为你这姑爷着想,张致远眯眼这陈家回了苏州,竟是这么快就勾搭上了苏州张家,张家虽没得什么权势,但至少银钱还是有的。有等子‘好’亲戚,‘好’宗族,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张致远甩了甩胳膊,也不叫下人进来,亲自研磨墨汁,浓郁的墨香在鼻息间泛开。此刻的张致远,俊脸沉如水,手臂稳如山,下笔如有神,一刻钟之后他将写好的两封信用蜡封好,招来心腹将信交给他,又细细吩咐了两句,那心腹就拿了信离开了。
其实陈母也是心里急的,她人老成精,早先给陈氏结亲时还看不起张家人丁单薄又官位低微,再后谁知道这姑爷平布青云,一直从翰林院小官儿做到了如今的从三品的盐政使。就和陈氏一样,她一直认为这姑爷有如此境遇,肯定脱不开她们陈家的帮扶。但自从陈氏去前,她本是想再让个陈家的姑娘去做二房,不过没想到中间被截胡了。冷眼看着,哪知道这张姑爷又续了弦。陈母也不是个没见识的,看到女儿每年节礼都送的厚重也高兴,但自打陈氏去了后生怕和这姑爷生分了,等续弦后又慌得不行,就说要接外